落葬事宜繁多,隋燃一大早就醒了。下楼见到裴冬青穿着素色衬衣坐在餐桌前,一头长发被裴冬青扎束利落,规规矩矩的端坐。
隋燃记忆一下闪回到高中,上大学的裴冬青也爱穿这样干干净净的素衣,当她累了靠在裴冬青肩膀上时,能闻她一身洗衣粉味,让人忍不住想箍紧着股奇怪的香味。
隋燃扶着楼梯,如今对视却喊了声:“姐。”
这次连名带姓都没有,只剩单字。
比她叫裴斯那声大哥距离还远。
裴冬青搭着腿,手叠放在膝盖上挤捏,看隋燃打趣回了句:“从小到大没听你这么称呼我。”
“小时候我不懂事呗,现在我守规矩。”隋燃故作轻松走下楼。
“守规矩?”
裴冬青伸手指向隋燃的蓝发,和小臂上的松鼠尾巴,“你觉得这头发和纹身,守了哪的规矩?”
隋燃始终隔着裴冬青二米远,倒了杯水,“我都二十七了,决定自己的发色很正常。再说我这小臂上的纹身又不丑,配得上我。”
“乱七八糟。”裴冬青碎碎念。
“乱七八糟….也配得上我。”隋燃喝了口水,暗着眼神往厨房走,她步态自然,拖鞋在地上啪塔啪塔发出声响,给两人凝固的气氛打着节奏。
裴冬青等人走过身边,才开了口,“回来,我做了早饭。”
隋燃突然耍了小性子,装作没听见不回头的往厨房里面走,用力打开冰箱门,探头扫了一圈发现秦姨昨晚回家前把剩菜给倒了,她如今找不到能做且会做的食材,只好不情愿地回头问:“你做了什么?”
“面。”
裴冬青清楚隋燃早饭喜欢吃面食,要细挂面、煮到面软,不用嚼就可以往肚子里咽,最好上面还得放点能配面的东西,于是她又说:“还有一颗溏心蛋。”
隋燃被溏心蛋搅了心智,收回自己的冷言冷语,撵着步子走到餐桌前。可她不敢直视裴冬青,快速撇头瞧姐姐手边的筷子,把头转回来问道:“我去叫裴叔下来吃饭。”
“我没煮他的。”裴冬青漫不经心地答。
….
隋燃皱紧眉头,心中生出枚火星呲啦点燃了烦躁感。这父女俩战火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又要惹到餐桌上来,尴尬活生生把她挤成了局外人,让她变成夹生饭,咬不动也咽不下去。
隋燃不知道如何应对,也不知道凭什么要应对。
“那我去给裴叔做早饭。”局外人给自己找了最好的退路。
裴冬青一动不动,耳尖听到隋燃走进厨房,才慢吞吞开口道:“裴天衡有糖尿病,早上不能吃面食,热牛奶在微波炉里,你拿过来就行。”
隋燃停顿在中岛台前。
裴冬青分明就是折腾着气她。
隋燃感觉自己胸前的起床气,从胸腔直接飙进了天灵盖,接连几下深呼吸都压不住这身上炙燥,她折身跨步走出厨房,站在裴冬青面前。她因为生气而扭曲了表情。
“裴冬青,你xx是不是故意的?”
裴冬青仰头盯着妹妹的素颜看了又看,勾着嘴角轻笑,“你不是也故意叫了姐?”
“什么叫故意啊?”
隋燃的火,欲壑难掩,导致她此刻的质问都跟磕绊起来,“难道你不是我姐?”
裴冬青冷静道:“我可以是,也可以不是。”
隋燃眼神飘渺,恰巧对视到旁边爷爷的遗像,嗓音紊乱起来,“你别当着爷爷面乱说话行吗?什么叫可以不是?怎么能不是?”
裴冬青扭头,看着隋燃所谓的爷爷遗像。
她沉闷了几秒,转头对视妹妹的眼睛,刚想开口说话却被一阵脚步声打断。
裴天衡慢慢悠悠从楼梯上走下来,他眼睛看着隋燃,开口却是冷冷淡淡一句:“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早。”裴冬青也冷道。
他点头,走到餐桌主位坐下道:“我听说你那个美国女——”
“既然都是听说了,就当笑话听听得了。”裴冬青不看父亲,摆扯出厌恨的语气,“风言风语都要当真的话,那咱父女俩,谁也不比谁的笑话少。”
裴天衡被女儿的嗔怪惹怒,鼻息粗喘起来,手撑在桌面上掐到泛白,刚想发作,却被隋燃一句裴叔柔声打断。
“裴叔,牛奶。”
隋燃咬着唇,挤进父女俩剑拔弩张之中,试图以一己之力阻挡这即将喷发的战火,她笑起来明朗清爽,总能压盖住这家子的火。
“冬青姐知道您糖尿病,特意热的牛奶。”
裴天衡看了眼隋燃递来的杯子,又瞧裴冬青无视他的眼神,冷哼一声,“她还知道我糖尿病?我看她特别希望我糖尿病发作,死了最好。”
“是,您糖尿——”
裴冬青还想张嘴回怼,却被隋燃在桌子底下猛踹了一脚。
隋燃白袜子实打实蹬在姐姐走秀的大腿上,腿上没多少肉都是骨头,害隋燃硌到了脚心。她像是故意当着裴叔踹她,也像在发泄早上所遭受的委屈,踹得她俩屁股底下的椅子腿都跟着吱吖作响,摆在桌面上的碗筷都跟着晃动。
裴冬青歪头看了一眼妹妹。
如今隋燃爱穿冷色的衣服,黑色吊带背心勾勒她的姣好身材,因为出殡不想化妆,所以戴了副猫眼黑框眼镜,蔫不拉几蓝色丸子头松散绑在头顶,满胳膊玲琅纹身,以及白袜子下狠狠的一脚,和儿时隋燃的喜好完全不同。
只是不管怎么样,她都是隋燃。
不省力气蹬自己的是隋燃,从小爱展现身材优势的是隋燃,愿意穿白袜子的是隋燃,以及图案下白皙的皮肤,隔着距离都能闻见的槐花香都是隋燃。
只是如今隋燃想躲起来当裴然。
裴冬青只能看着隋燃笑。
隋燃蹬完裴冬青,淡定地把话接到了自己嘴边。
“裴斯哥昨晚就把微信推我了,我和那个男孩聊了两句,他说今天有节目录制所以没法来追悼会看爷爷,所以他和大哥是什么关系?”
隋燃知道裴天衡忌惮什么,自然知道说什么能抚平他。如果和男孩相亲能让她和裴冬青拉开距离,能让这场战火永远的熄灭,能压盖住她的谎言,能填满两人发颤的心,解救她们与水火,那她愿意一年相365次亲。
裴天衡一口气喝光了牛奶,“你大哥大学同学。”
“哦,裴斯哥没跟我提过这人。”
“你们昨晚聊什么了?”裴天衡语气收起了锋芒,关心道。
“他挺有礼貌的,知道爷爷刚去世也没多问,”
裴天衡满意的点头,“嗯,这男孩不错,说不定是你喜欢的类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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