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你终于回来
◎“这是因为我本来就喜欢你。我想,你的祖父也是一样”◎
对柏莎来说, 炎热并没有随着她离开火之迷宫褪尽。
某人过于灼热的视线,比迷宫更甚地,对她进行着炙烤。
并慢慢已到了叫人无法忽视的地步。
柏莎忍无可忍, 看向视线的主人, “迦南,不要再这样看我。”
迦南露出被当场抓获的表情, “被你发现了吗?”
“想不发现都难吧!”
“可是,我忍不住就看向你了……”
“可以看我啊, ”柏莎说,“但请你走到我旁边,大大方方地看我。”
迦南睁大眼睛, 抚着心口, 受宠若惊的样子。
柏莎无语, 她怎么觉得他的失忆越装越像了呢?
反倒是她有点配合不下去了。她认输了,走过去,伸手捏住他两边的脸颊, “好了, 迦南, 不玩了, 我知道你没失忆。”
说完这句,她以为会在青年脸上发现说谎的破绽, 结果什么也没找到。
青年一脸茫然,表情就像在说:柏莎小姐,我听不明白你的话。
柏莎松开他,向后退了一大步。
“我说你, 该不会是真的……”失忆了吧!!!
某种意义上, 这不是他做不到的事。
他掌握着消除记忆的魔法, 只要对镜施法,就能对自我消除记忆了。
但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偏偏是关于她的记忆呢?
柏莎还未想到答案,情绪先一步掌控了她的大脑,她想起自己被他忘却的部分,觉得委屈。
她那么多句“我喜欢你”,她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说出口的告白,就这样被他忘记了吗?
“柏莎小姐,你还好吗?”
迦南看见银发女性的身躯微微晃动,他想去扶,又觉得贸然触碰不太礼貌。
“……我不好。”柏莎说。
顿了顿,她又说:“你这个人,该不会是想要摆脱我吧?”
忘了我,忘了和我成为恋人的事,就这样把所有事一笔勾销,你是这样想的吗?
客观而言,青年从不是这样的人,但此刻她已无法好好思考。
她情绪激动,内心对他的喜欢却是更高涨了,“我告诉你,迦南,你把我忘了,我也不会放过你。你给我听好了,你永远都是我的人!”
犹如对仇家说出的宣言,带有着微妙的海登伯爵式的霸道,将青年钉在原地。
迦南听着这些话,感到心里莫名的温暖,他好在意“你是我的人”对柏莎小姐来说是什么意思。
他不敢多想,虽然她的话语真实的含义,就是他多想的那层意思。
总之,两人都重整了内心,携着不同的思绪,跟上乔治的步伐。
柏莎先行一步,走到乔治旁边,乔治侧眸看她。
“柏莎,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本以为是恋人间的情趣,没想到他真的把我忘记了。”
乔治轻笑,“和魅魔恋爱很不容易吧?”
柏莎扬眉,“你们果然全都知道。”知道他是魅魔,“你知道,阿德勒知道,奥玛、肯特都知道,对吗?”
肯特当初说迦南是魔物、阿德勒又否认,是一出演给她看的戏吧。要么,是演给其他人看。
乔治没回答这个问题,但他接下去的话已算是对上句话的承认:“阿德勒、奥玛、肯特,还有我,我们这些人为了这一天已准备了几十年。”
几十年。这样长久的时间跨度,很难不想起那个女人。
柏莎:“乔治大人,您认识梅尔达吗?”
乔治听到“梅尔达”这个名字,深蓝色的眼眸明显地亮了下,他没打算掩饰。
柏莎做好了听他讲述梅尔达的准备,但她没想到,他这一说,会说到七十年前。
乔治说:“在你发现魔法真相的今天,应该已经猜到,光之神、暗之神是被构造出来的存在吧?但那两位女神的形象,却是源自真实存在过的两位女性。
“七十七年前,黑白战争,黑方、白方各有一位美人,鲜血灌成的泥土地上,尸横遍野,两位美人的美丽划破战场,不分敌我地为每个人带去美的冲击。那种美在战争的凸显下,显得尤为动人,深深刻印在了人们的心底。
“更具戏剧性的是,黑方的美人有着墨黑如深夜的黑发,白方的美人有着银白如初雪的白发,考虑到双方法师所执信仰的不同,她们两位的外貌久而久之就被传作为了女神的形象。”
黑白战争,那是一场信仰光之神的正义法师,和信仰暗之神的邪恶法师间的战斗。
现在看来,输的那一方说不定才代表着“正义”。黑方的法师们,是否七十多年前就已发现了魔法的真相?
乔治知道柏莎在思考什么,“你想得没错,黑方的立场和今天的我们是一样的,他们失败了,但没有完全失败。比如你看,当初代表白方战斗的阿德勒,已经加入了我们。奥玛当年也是代表白方而战。我,作为欧恩的孙子,自然曾经也是代表白方战斗。或许,正是因为我们当时站在了白方,才彻底认清了魔法界的黑暗吧。”
“乔治大人,您的意思是,黑方的那位‘美人’就是我的祖母吗?”魔物青年不知何时插到了他们之间,他的动作太自然了,左右两人都没有察觉。
乔治对他的出现,予以宽容的一笑,“是的,我就是在说梅尔达。”
迦南点点头,原来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有魅魔和暗之女神相似的传闻。
他迫不及待想把这个消息告诉某人。那个人是谁呢?难道说,是被他忘记的柏莎小姐吗?
迦南悄悄看了眼银发女性,发现对方的注意力在乔治的身上。
柏莎问:“乔治大人,白方的那位又是谁?”
乔治回答:“那位是阿德勒已故的妻子,叫爱琳。她和梅尔达不一样,她不擅长魔法,但她是个非常温柔的人类女性。”
柏莎犹疑,“这个叫爱琳的人,她和梅尔达的关系如何?”她想到了梅尔达的好友。
乔治摇头,“我不知道。战场上,敌对双方哪怕交好,也只能是个秘密,除非等到战争结束。但爱琳在那场战争后不久就去世了,黑方的人不是被送进骷髅囚牢,就是当场被白方以各种理由杀死。梅尔达她逃走了——哦,忘了说,她那时的名字还不叫梅尔达,叫茵卡。在战后的统计中,茵卡这个人已被记录为了死亡。”
至于梅尔达逃去了哪里,根据尔纳巴提供的信息,柏莎、迦南都猜到了答案。
时之迷宫。梅尔达很有可能自七十年前起就待在了迷宫中,并直到十年前,同她相遇后才离开迷宫。
柏莎无论怎么想,都觉得一个人不会平白无故等待自己这么多年,她和梅尔达之间总该有些联系。
而有一种联系离她又是这样的近……
那个叫爱琳的女人,有没有可能和她有着血缘关系呢?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阿德勒不该知道这件事吗?
她不敢开口拿这个问题问乔治,乔治说“是”或者“不是”,她都会伤心。
要是阿德勒真是她祖父之类的亲人,他对弗丽达的偏爱,该多伤她的心啊。
对于乔治的话,迦南有着另一层的担心,他怀疑爱琳是他祖母的好友。
如果是这样的话,“海登伯爵”岂不就是在映射阿德勒先生吗?
他把这一可能分享给柏莎,得到了对方神情复杂的一瞥。
“你为什么连海登伯爵都记得,却不记得我啊?”
他失忆的前一刻,他们还在讨论。
“我……对不起,柏莎小姐。”
“算了算了。”
“我不知道我为何会忘了你,但那显然是个错误,从今天起,我会用日记记下关于你的一切。”
日、日记?用得着做到这个地步吗!过去的迦南都没有为她做过这件事呢……
柏莎的心里体会到了微妙的失衡,她按下失落,告诉此刻的迦南:“阿德勒不可能是海登伯爵,他不是会伤害女人的那种男人。”
他们这段讨论结束时,第二个迷宫房间出现在了他们的前方。
乔治说:“这次是水之迷宫。”
有了第一个迷宫温和的体验,乔治上前推门的速度变得更加果决。
门的另一侧是一整片碧蓝的湖水,湖面上飘着薄薄的雾气,透过薄雾,可在湖的对岸隐约见到成丛的花卉。
这里的空气闻起来清新自然,悬浮着花香、水香,还有些独属于清晨的气味。
迦南陶醉在了水之迷宫的绝景里,他喃喃说道:“如果这里有小动物就好了。”
“有啊。”柏莎回答他,“就在水底。”
水之迷宫的通关方法,是潜到湖底,一边和水怪战斗,一边将底部的四个宝箱里的宝石拿到,再前往湖中央,将宝石嵌进湖底石门。
这样,两岸之间就会架设出一道石桥,在石桥中央,拨动机关,正对面的紧闭大门便会打开。
嗯,水怪怎么不能说是一种小动物呢?
柏莎忘不了,她过水之迷宫时,被二十只水怪在后面纠缠的场景。
难道说,今天,她又要体验一回吗?
好消息是不用,魔物青年已经自告奋勇。
坏消息是,他不认为水怪是一种小动物。
他脸色苍白地看着柏莎,“柏莎小姐,小动物不是这样的,等出去后,我带你看看。”
柏莎:“……”
她好好奇,她在他心里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而且,奇怪的是,他好像已不用敬语称呼她了。
对“老师”就用敬语,对“祖母的朋友”却反而不需要了吗?
柏莎思考着这一问题,还没想出答案,潜入水底的青年已经圆满完成了任务。
乔治看到石桥的出现,向桥上的机关走去。
柏莎等待迦南回来,没过多久,青年爬上了岸。
他浑身湿淋淋的,单薄的衣衫紧贴在身,柏莎看了眼,脸红地避开了视线。
完了完了。她是个禁不起诱惑的女人。
她更是个,想要做,就不会犹豫的女人。
她走上前,手偷偷靠了上去。
“柏莎小姐……?”
“我在检查你有没有被水怪咬伤。”
“我没有在湖底遇到水怪。”
“哦哦,是吗。”
柏莎哪里在乎水怪,她在乎的是他能让她摸多久。
结论是,想摸多久就摸多久。她一轮摸完,抬眼,对上青年热烈的目光。
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他那一副看着食物的目光是怎么回事啊!
柏莎退怯,她松手,逃跑似的从他那里跑开。
前方,乔治已在门口等待他们。
“抱歉,让您久等了。”柏莎惭愧道。
乔治摆手,“没关系,看来,失忆也没有阻碍你们的关系,真是太好了。”
柏莎小声嘀咕:“也许吧。”真实情况是,她有点不习惯这么快将她视作食物的青年。
“说来,我想起来,梅尔达曾经也失过忆。”
“啊?”
“黑白战争时,茵卡,也就是梅尔达,在爱人面前不小心露出了魅魔尾巴,她在尾巴被爱人看见的第一时间,一头倒地,说自己失忆了。”
“这……怎么看都是装的吧!”
“是啊,她周围的人都觉得这是装的,但她的爱人深信不疑。所以这件有趣的事才会传到我们白方的人都知道了。”
柏莎忽而明白,“我懂了,迦南为什么会失忆。”
严格来说,这还是她的要求,她让他按照梅尔达信上的指示做。
可是这个笨蛋,装装不就好了吗,他干嘛把自己真的弄失忆!
柏莎手扶着额头,头痛不已,“梅尔达那么聪明,她的孙子怎么会是个笨蛋?”
“这就要问梅尔达的爱人了。”乔治说。
“梅尔达的爱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家都说他是个笨蛋。至少在梅尔达的事上,他笨得离奇。我刚才说过吧?梅尔达失忆,大家都觉得是装得,唯有他相信。那段时间,他寸步不离地跟着梅尔达,生怕她受半点伤。”
柏莎苦笑,“那还真是和迦南有些相似。”继而,她想起另个问题,“乔治大人,您知道梅尔达的爱人是哪一族的人吗?”
乔治摇头,“人类,或者化形成人的魔物,都有可能吧。不过,无论是什么,应该都已不在这个世上了。”
柏莎听出乔治话里的哀伤,那场七十多年前的战争,死去了太多人。
包括了迦南的家人,可能也包括了她的家人。
柏莎低下头,沉默了。她抬起头时,发现迦南已经在这了。
他们三人走出水之迷宫,开始向下一个迷宫出发。
路上,迦南问柏莎:“柏莎小姐,我在你的心里是个笨蛋吗?”
柏莎抿唇,“你听到了?”
“嗯!我想知道,我要怎么才能够变聪明。”
“不,你不需要变聪明,有我在就够了,这正是你祖母委托我照顾你的原因。”
祖母两个字,柏莎念了重音,她试图打消魅魔将她视作食物的心。
但好像,失败了……
“柏莎小姐,你真是太好了。”
这句话和曾经他说“老师,太好了”多么相似,话里的语气却截然不同。
他此刻的声音,更像是在求|偶……
柏莎彻底意识到,“祖母的好友”这一身份是多么无用。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用,只是在魅魔的价值观里,这还称不上什么不可触碰之人。
如果这位“祖母的好友”还表现出一丝对他好感的话,他更会立刻将这当作为“可以”的信号。
柏莎到了今时今日,才明白,“老师”的身份对于青年来说有着多么不可撼动的力量。
同时,她发现,她又是多么思念那个唤她“老师”的青年。
他们过往相伴的每一天,构成了她喜欢他的基础,如果那些记忆、身份不复存在的话,这份感情也会得到减弱。
原来如此,柏莎,比起身体,你好像真的更喜欢那个人的灵魂。
可现在糟糕了,他把她忘光了,她要怎么办才好呢?
柏莎越想越难过,鼻子一酸,竟当场哭了出来。
青年怔怔地看着她流泪,他不知道柏莎小姐在为什么哭泣。
然后,刹那间,扮演的意识消颓了。
迦南回过神,看向柏莎,“老师……”
柏莎回头,看他,“这是演的还是真的啊?”
迦南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想着要将她揽进怀抱,他抱住她,一下一下拍打她的后背。
她的哭声渐渐停息,她从他拥抱的力度里,感受到这是她熟悉的青年。
“你终于想起我了。”
“我从没有忘记您,但我好像不小心进入了另个角色。”
“你以后要是把自己代入别人的丈夫,我怎么办啊!”
“那我就会变成,迫不及待要和您出|轨的男人了,老师。”
“不好笑。”柏莎抽噎着说,“不准再做这种危险的事了。”
迦南的声音无奈极了,“老师,因为这是您要求的事,我才会……”
“你的意思是,怪我咯?”
“不,都怪我。这是我们魅魔一族才能的一部分,我们生来善于满足他人的各种要求。”
柏莎脑袋里嗡嗡作响,“还有人有着角色扮演的癖好吗?”
迦南欲言又止,“老师,那太肮脏了,您不能听。”
“我没有那种癖好,你赶快把这种才能丢掉!”
“嗯,我会努力的……!”
听到迦南的这一许诺,柏莎勉强放下心,将他松开。
“需要我告诉你刚才发生的事吗?”
“不,我还记得。乔治大人说的我祖母的事,我也听见了。”
“梅尔达自己当年装失忆失败了,竟然还将那个方法传给你。”
“祖母可能是觉得真有用才这么做的……”
“哪里有用啦?!”
迦南认真地看着柏莎说:“我感觉您好像比过去更喜欢我了,是我的错觉吗,老师?”
柏莎被他气笑,“这是因为我本来就喜欢你。我想,你的祖父也是一样,他喜欢梅尔达,无论她是魅魔或者不是,喜欢就是喜欢。”
说到这,她的声音轻了下去,她有点害羞,“我呢,也是一样的,迦南。”
迦南:“……”
迦南紧握住恋人的手,突然感到大脑空白。
他哭不出,笑不出,所有的技巧、言语,在这一刻全都失去了意义。
他好像生来是什么,擅长什么,都变得无关紧要。
有人爱他,而且爱的是他的全部。
第101章 女性的法师
◎她不仅不漂亮,还奇丑无比。她进入魔法塔学习后,遭到了几乎所有法师的孤立。◎
乔治的目光淡淡从他们握在一起的手上扫过。
“看来你的恋人又想起你了。”乔治说。
“您好像一点都不惊讶。”柏莎说。
“你猜我为什么说, 和魅魔恋爱不容易?战争时期,我负责打探敌军消息,在这期间, 我看到了茵卡, 也就是梅尔达,太多次的变化。后来, 又不知发生了什么,她再也没变过了。”
迦南轻声说:“我们族人生来习惯取悦他人。”
乔治说:“你们以此为食, 也很正常。”
迦南在心里摇头,不,乔治大人, 您错了, 如果只是以此为食, 还用不上费心取悦。
世上有太多食物,姐姐们、以及大多数的魅魔都活得潇洒自由。
只有当魅魔喜欢上某人时,烦恼才会出现。
克制不住想要讨好, 又惶恐对方不是真心爱自己。
魅魔, 要怎么确认对方对自己的感情是真心, 还是被自己的特质吸引来的呢?
迦南想, 祖母那样伟大的女性,过去可能也惶恐过吧, 喜欢一个人,就会变得谨小慎微。
但他能够感觉到,他内心的恐惧在慢慢平息,老师坚定的喜欢给予了他力量, 他现在会想, 他这个人除了身体之外, 说不定还有其他的可取之处。
他顺着思考,看向他的恋人,对方也正在看他,且表情神神秘秘。
柏莎靠到他耳边,悄声说:“迦南,偷偷告诉我。”
“嗯?”
“你遇到我之前,‘吃’的都是什么?”
“什么也不‘吃’。”
“不会饿死吗?”
“不会。但会有‘失控’的副作用,所以我才会来找您学习安抚魔法。”
柏莎“唔”了一声,从他身旁跳离,她有点羞愧。
“结果,安抚魔法对你还造成了那种效果……!”
“嗯,它从根源上杜绝了我的烦恼,真是了不起的魔法。”
柏莎难以理解地看着黑发男人说出这种话,如果她不是亲自看过、碰过、以及……过,她会怀疑他根本不是个男人。
“你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啊。”柏莎叹气。
“其实,我已经开始在乎了。”迦南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
乔治听到他们的讨论,看了过来,“我作证,柏莎的安抚魔法很有用。”
柏莎好奇望向乔治,“乔治大人,您应该知道那个半兽人的事吧?发生了那样的意外后,您为什么还相信我的魔法呢?”
乔治说:“就是因为他的事,我才会说这一魔法有效。”
柏莎:“可他后来……”
乔治:“柏莎,你为什么不想,不是你魔法的问题,而是有人用了手段?”
因为我想不到他人这样做的目的。她那时还只是个高级魔法师,安抚魔法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魔法。
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话题没有接着继续,转眼,他们到了第三个迷宫。
这个迷宫竟然不是风、也不是土,是力之迷宫。
推开门,他们一行三人看到了一个广阔的训练场地。
训练场的地面、空中各摆放了数十个黑色靶子,且每个靶子上都有着数字标识,数字从10~5000不等。
“看到上面的数字了吗?当打击的力度和上面的数字相符时,靶子就会被击退,全部击退后,门就会开启。”柏莎为迦南讲解道。
“老师,如果力度超过数字太多,会怎么样?”
“太多、或太少,都属于不合格。如果对同一个靶子进行了三次不合格打击,这里的地板会随机塌陷一块。”
迦南低下头,看到大家的脚下都有着方格地板,每格地板大概足够两个人站立。
“看那边。”乔治指向训练场角落的白色靶子,那个靶子上写有数字100。
乔治说:“这是个安全靶,它的目的是协助挑战者了解,数字100大概代表着什么样的力度,它被击退后会再次重生,它被击错也不会有任何惩罚。”
迦南看向安全靶,跃跃欲试,“我可以对它试一次吗?”
两位人类法师都朝他微笑点头,鼓励道:“去吧。”
迦南点点头,面朝向白色靶子,开始施法。
100是什么概念呢?应该……是不用太多魔力的意思吧!
迦南随意地打出一击,光箭飞射出去,直中靶心,“滋滋”响声后,白靶被火焰包裹,倒成了一堆焦木。
这就是击退吗?迦南眨眨眼睛,看着白靶,等待它重生。但,重生久久没有到来。
他困惑地转过头,见到两位人类法师哆嗦着身体,合不上嘴巴。
“不愧是梅尔达的孩子啊。”乔治轻声感慨。
“您说什么?”柏莎没有听清。
“我说,不愧是梅尔达的孙子。”
“梅尔达也这么厉害吗?”
“除了我爷爷,恐怕人类法师里没人是她的对手。”
“欧恩连人神都没有成为,却这样强大,这是不是说明,法师等级、龙化程度,都不能概括法师的实力呢?”
“本来就是这样。遗憾的是,很少有人能懂这个道理,如果世上所有人都在追求等级,一个初级魔法师还怎么敢去学习中级魔法师的魔法呢?而真相是,他只要想学,他就能学会。”
柏莎沉默了,她想到了洛克山的法师米尔,他看到安息杏时,那复杂的眼神,现在,她明白了。
无名法师看透了世界。等级是人为构造的概念,神明也没什么好执着成为的,如果法师的终途是成为某人的盘中餐,那或许,这一切,还及不上停下来看一场日出。
他们交谈结束时,魔物青年向他们走来。
“老师,那个白靶为什么没有重生?”
“因为,它被你摧毁了。”
柏莎按住太阳穴,她想起了学院的那台被他摧毁的魔法测量仪器。
“我……已经努力克制力气了。”
“嗯,我知道。”
柏莎走过去,揉搓了两下他低下来的头发,他被水打湿的头发还没有干,不过她并不在意。
“乔治大人,”安慰好她的“大狗狗”,她回头看乔治,“这一关还是交给我们吧。”
“没问题,我好久没有施展过魔法了。”乔治活动了两下手掌说。
这位中年外表的法师身上,看不出一点年过百岁的痕迹。
柏莎想过,乔治会不会也吃过龙肉,但她又想,有些秘密,还是埋藏起来比较好。
另一方面,她同乔治一样,已经好久没释放过魔法。一想到现存的魔晶石,可能源自某个人类法师身上落下的龙鳞,她就觉得毛骨悚然。
可是,即使知道,又能怎么样?要同黑暗对抗,自身亦必须掌握黑暗的力量。
因此,她抬起了手——
数十枚魔法光弹“咻咻”在迷宫间穿梭,一个个靶子应声倒下。
迦南崇拜地看向他的老师,“老师,您好厉害!”
柏莎苦笑,“厉害的是你啊,笨蛋,你已经强大到把安全靶都摧毁了。”
“可我觉得,能够精准控制力度,才了不起。”
“是嘛,谢谢你的夸奖。”
柏莎停下动作,她已完成她这边半场的靶子,另外半场由乔治负责,他半分钟以前就已完成,在等她了。
他们两个在中央汇合,交流了下刚才的战斗心得。
“比真实的力之迷宫简单很多。”柏莎说。
“基恩看来是有意调低了每个迷宫的难度。”乔治说。
迦南听到他们的谈论,松了口气,看来他摧毁白靶,也有白靶不如真实的力之迷宫坚韧的原因在。
又一次提到基恩,柏莎忍不住问道:“乔治大人,可以和我说说她吗?”
柏莎人生第一次用“她”形容基恩,这感觉怪极了,她既有和基恩同为女性的骄傲,又有不知道基恩为何掩饰女性身份的困惑。
乔治看柏莎,“你想知道哪方面的事?她的性别,还是她的成就?”
柏莎说:“所有人都了解基恩的成就。我不懂的是,她为什么要以男性的身份拿下这些成就?”
乔治说:“这个故事很长。首先,要说到基恩是怎么开始学习魔法的,你们都知道我爷爷开创的学徒制度吧?”
迦南听到“学徒”两个字,迫不及待地说:“我是柏莎老师的学徒。”
乔治笑了,“我知道。那么,你们又是否听说过,欧恩是第一个践行学徒制度的法师?”
听到这一问题,柏莎和迦南互看一眼,他们都想起了迪夫的话。
迪夫说过,欧恩招收了一个漂亮的女学徒,还和对方有过一场爱情故事。
难道说,那个女学徒就是基恩吗?
柏莎将迪夫的说法转述给乔治,接着,她见到乔治眉头紧蹙,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乔治说:“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听来的,但这种说法太荒谬了,还是让我来告诉你们吧。”
乔治稳了稳嗓音,开口了:“那时,我爷爷二十多岁,刚创立魔法塔,准备招收一些法师进入塔内跟他学习。很多贵族的孩子都来报名,爷爷给他们出了道简单的考题,大概就是漂浮魔法之类的吧。衣着华贵的孩子们在爷爷面前站成一排,他们一一施法,却都没有一个能够放出个像样的魔法。这时,爷爷听到一记笑声,他看过去,在角落看到一个黑漆漆的‘小孩’,走过去才发现是个十六、七的少女,她太瘦了,身上破烂,是个流浪汉。
“爷爷问,你为什么笑。少女说,这么简单的魔法他们都放不好,太笨了。爷爷说,那你来。爷爷递给少女一块魔晶石。少女攥住石头,放魔法,没一会就放出来了,放得又好又精准。相信你们听到这,已经猜到,这个少女就是基恩了吧?
“爷爷赏识基恩的才能,他想让基恩进魔法塔学习,但贵族们反对。为了对抗他们的反对声,爷爷创立出了学徒制度。所以说,这一制度原本就是爷爷为基恩一人创立,自然,他第一个招收的人就是基恩。”
柏莎、迦南两位年轻人,认真听完了乔治的讲述,他们的表情看起来都有些茫然。他们还未听出,乔治的话和迪夫所说的有什么矛盾。
甚而,忽略欧恩为人的话,乔治的故事,让人觉得有些像浪漫爱情故事的开场。
乔治了解他们在想什么,“如果你们在期盼后面有甜蜜的爱情故事,你们最好不要再听下去了。”
柏莎:“您的意思是?”
乔治:“假如说,基恩就像你们听来的一样,是个漂亮女人,后面的故事也许都会美好下去。可惜,基恩不是,她不仅不漂亮,还奇丑无比。她进入魔法塔学习后,遭到了几乎所有法师的孤立,他们欺负她,当她面说她长得恶心,这些恶意源于嫉妒,他们憎恨她这样丑的人却有那样非凡的才华。只有爷爷怜惜她,他是她老师的同时,也是她唯一的挚友。”
柏莎攥紧了双手,她为基恩的命运感到不公,那些欺负她的法师,恐怕连《魔法学》的一章都写不出来吧!
迦南感慨:“还好基恩的身边有欧恩。”他曾经也遭受过孤立,有人觉得他漂亮但清高,有人觉得他怪异。他明白,那种时刻,有人支持是多么重要。
但这个故事还没有结束。
乔治长叹了声,将故事继续:“挚友?是的,他们最开始是挚友。可男人和女人又哪来单纯的友谊?有天夜晚,爷爷强行和基恩发生了关系。”
故事陡然转折,令两位听众露出了惊愕表情。
他们怀疑自己听错了,那个支持着基恩、给予她精神支撑的老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乔治自己说到这,声音也沉重了几分:“这件事发生的第二天,基恩嘶吼着要把欧恩的罪行公之于众。她的确说了,结果招来的全是对她自己的嘲笑。谁会信她的话呢?爷爷是最伟大的法师,还很英俊。她是个女人,还是个那么丑的女人。”
迦南好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不相信基恩?欧恩犯下的罪,和他是否伟大、是否英俊有什么关系?”
乔治同情地看着迦南,“人类的世界比你们要复杂得多。富人永远不会抢穷人的金子,美丽的人永远不会侵犯丑陋的人,大家都是这么相信的。”
迦南更不明白了,“这些道理太荒谬了,太没有逻辑了,我不懂……”
柏莎握了握他的手,“你不需要懂,你是对的,这些事就是荒谬。”
哪怕有千万人将其奉为真理,荒谬的底色亦不会发生改变。
迦南回握住老师的手,他发现她的手好冰凉,他暗暗靠近她,将她半搂进自己怀里,他这才发现她的身体颤抖得厉害。
柏莎的颤抖源于愤怒,因为她知道故事还未结束,那天夜晚只是基恩噩梦的开始。
“后来呢?”她问乔治。
乔治说:“后来,爷爷找基恩谈话,大意是,你离开塔,就再也学不了魔法。基恩那时已开始撰写《魔法学》,如果离开了塔的支持,她不可能完成那本著作。我不知道她当时经历了什么内心挣扎,总之,她留下了。也是从这天开始,法师基恩真正的诞生了。前面,我用‘基恩’这个名字称呼她,是因为我不知道她是‘女人’的时候叫什么名字。”
柏莎:“您的意思是,基恩这名字自一诞生起,就是作为男人存在?”
乔治:“嗯,这应该是我爷爷的主意。我必须说,这是个聪明主意,要不然基恩不会这么有名,也不会留下《魔法学》。”
魔物青年又一次困惑了,“乔治大人,我读过《魔法学》,那本书很伟大,阅读的过程中,我从未在乎过作者是男还是女。这有什么重要的呢?”
乔治:“这太重要了。柏莎,你问我,她为什么要以男性的身份拿下这些成就?我回答你,如果她是女人,她的那些著作都将不能称之为成就。《魔法学》会变成一堆废纸,大家会在阅读前就鄙夷地将它扔掉。”
柏莎哑然,但她并非不能够理解乔治的话,她知道,很久以前,女法师的地位要比现在低微得多。
可是现在,“乔治大人,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为什么不能说出基恩的性别呢?”她问。
乔治大笑,“柏莎,你还是太年轻了。”
柏莎:“我想错了吗……”
乔治:“我告诉你会发生什么吧。什么?写出鼎鼎大名的《魔法学》的法师是个女人?魔法界会疯狂的!这种疯狂过后,你以为带来的会是女性法师地位的提升吗?不,不会。你们现今的地位,恕我直言,是被施舍的。‘我们已经有这么一大片,那么分你们一小片也没关系’。如果这件事被颠覆呢?什么,和欧恩难分高下的基恩,每个法师都在读的《魔法学》,竟然是女人写的!你们以为他们会愿意分给你们半片魔法界吗?不,不会!他们会恼火地掠夺掉你们最后的一点容身之地!”
柏莎的嘴唇紧抿成了一线,她和她的恋人,两个过于年轻的孩子,怔怔地望着老人。
他们都不再说话,他们都无话可说。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8-22 19:12:10~2023-08-23 18:00: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卖白菜的墨水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时间之迷宫
◎她扑进他的怀里,好无奈地靠在他肩膀上叹息,“我呢,被你的外表迷惑了,迦南。”◎
他们在沉默中抵达了下一个迷宫。
“这里是……”柏莎停在了迷宫的入口。
“时之迷宫。”乔治替她说出了口。
柏莎感到心脏猛跳, 她在想梅尔达,她和她就是在这里遇见的吗?
迦南望着迷宫大门上的纹饰,心中涌出了不亚于他老师的紧张, 莫名的, 他觉得上面的纹饰看上去很眼熟。
他就像是来过这里。但,怎么可能, 今年以前,他都从未离开过地城。
乔治对于面前迷宫, 没有他们那样复杂的情感,他推开大门,就同他推开前几道门一样迅速。
门打开了, 翠绿色瞬间盈满他们的视野, 零落飘散的树叶雨中, 他们向上望去,看见一棵树根悬浮在空中的巨大大树,这棵树仿佛高得没有尽头, 他们望到脖子都酸了, 也没有找见它枝干向外延伸的地方。
悬浮的树根下, 是一圈圈螺旋而下的木质阶梯, 阶梯一路到了地面。每节阶梯上都装点了绿植鲜花,并发出草绿色的光芒。
“时之迷宫的通关方法, 是从阶梯的第一格一路向上,抵达最后一格时,触碰树根,即可通关。”
乔治的话语唤回了迦南的神志, 他原本正呆呆地望着那棵树, 就和他刚才的感觉一样, 他见到这棵树后,更觉得自己来过这了。
仿佛是为了对抗这种错觉,他特意和乔治搭话:“乔治大人,听您这么一说,通关时之迷宫好像很简单。”
乔治说:“每个迷宫都会对法师索取一点代价。有的代价是对法师的考验,有的代价的索取则不在于迷宫之内。”
迦南:“嗯?”
乔治:“时之迷宫的代价在于时间本身。你进来,出去,四年的时间就这样过去。对你来说,这只是匆匆半天,对你的亲人、好友、爱人来说,那四年却是真实度过的。”
乔治说到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看向了柏莎。
柏莎领会了他的眼神,她承认,在这件事上,很少有人比她更有体会。
她第一次离开时之迷宫,发现拉托纳的背叛;第二次离开,外面已在流传她被神明抛弃的事;第三次离开,她周围的每个人都默认那已是过去十年的事。
十年,是吗,可对她来说,那件事只过去了两年不到。
时间的不对等,或许比背叛本身,要更伤害她和他、还有弗丽达的关系。
柏莎轻叹了声,把思绪拉回现实,她不喜欢在某人身旁想起另一个男人,这对他多不公平呀。
可她已经想完了。她心虚地握住某人的手,某人也刚好正把手伸向她。
“老师,我们一起上去看看吧?”迦南向她发出邀请。
“好啊。”她答应了下来。
他们一起朝阶梯走去,他们听到阶梯上方传来脚步声,乔治已经先他们一步出发了,他们也赶快加快了步伐。
通往树根的每一级阶梯都悬在空中,但阶梯本身又平又稳,只要不踏空,就不会有任何危险。
迦南向上的过程中,注意到阶梯上点缀的植物并不相同,颜色在随着高度提升发生变化。
柏莎说:“这是季节的变化。我们刚上来时看到的是春之花朵,现在是夏之花朵,再后面是秋、是冬。”
乔治竟然还听得见他们的声音,他接着柏莎的话说:“传说,在很久以前,一个季节有一年那么长,所以时之迷宫才会向挑战者索取象征四季的四年作为代价。”
迦南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他们继续向上,快要抵达“秋天”时,之前那种熟悉感又一次向迦南袭去。
他告诉柏莎:“老师,我觉得我好像来过这里。”
“你是说,真正的时之迷宫吗?”
“嗯,可我又不记得我有去过……”
“可能,你是在你很小的时候去的呢?”
“姐姐们自小照顾我长大,如果我离开过地城,她们应该会知道。”
“那这就奇怪了……”
柏莎想不出原因,他们继续向前,走过“秋天”,来到“冬天”,他们踏过一级级的雪之花,来到阶梯的顶端。
乔治正在等他们,“柏莎,就由你来触碰树根吧。”
柏莎说“好”,她从最后一级阶梯,走到大树平坦、粗壮的根部上,就当她的手要碰上去时,某种无形的念头蓦然闪现,阻隔住她的动作。
乔治困惑地看她,迦南却似乎明白了什么的,向柏莎投去了一道目光。
柏莎看回他,绿眼睛和粉眼睛交换着只有他们两人才能读懂的讯息,可老实说,他们自己也不明白。
小孩子们常常有着默契的暗号,对望一眼,就知道是要出去玩还是要去恶作剧。
当下,他们在交流的就是这种东西。于是,交流结束后,两人的手靠在一起,他们默契地抛下“大人”,突然同时开始奔跑。
他们绕着大树,不断向前,好像在追寻某只跑得飞快的兔子,又好像根本毫无目的。
不,还是有些目的的。他们隐隐觉得自己在寻找什么,又不知道那个“什么”是什么。
这棵树是这样巨大啊,他们跑了好久,觉得自己才刚跑过四分之一。
他们却都没有把脚步慢下,没有说累,甚至因为距离的接近,他们反而感到更兴奋、畅快了。
是的,他们已愈来愈清楚,他们在寻找什么。那一东西埋藏在他们心底,只要找到“它”,他们就能认出“它”。
终于,他们抵达了目的地,他们在寻找的东西就在他们的前方,这是个和兔子差不多的东西,是个藏在树上的“兔子洞”。
柏莎想,看到时之迷宫的大树背后有个“兔子洞”,她应该惊讶才对,可她的心底却只有“果然如此”的感觉。
迦南的心中也有同样的感觉,他在这一刻,不再怀疑,他曾来过这里。
他们又一次看向对方,交换了遍小孩子的暗号,“孩子们”抬起手,共同按在了“兔子洞”的上方。
洞被丝滑地推开,这是一道门,门里传出黄昏般温暖的光亮。
柏莎看见那光的瞬间里,有了种强烈的想要哭泣的冲动,她说不出这是为什么。
她先一步迈了进去,迦南紧随其后。
他们两人现在都被那温暖的光亮包围了,他们看出这里是一间房间。
有床、有书架、有衣柜、有餐桌,这里有一个家所该有的一切。
啊,是的,家,就是这个词。她就是想到了这个词,才会想要哭泣。
其实她已经哭了。泪水无故地顺着她眼角淌下,她好不懂,她为什么要哭。
她以前来过这吗?是因为她是在这碰到的梅尔达,所以才哭泣的吗?
还是,有其他的原因呢……
她不知道。她只感到,青年抱住了她,他也在哭泣了,滚烫的泪水洇湿了她右肩的衣服。
“老师,我来过这。”他不再用“好像”之类的词汇,他确认了,他来过这里。
“我也觉得,我来过这。”柏莎说。
而且,她确信,在和梅尔达相遇前,她就已经来过这了。
可是,这种事多么奇怪啊,她怎么可能在第一次进入时之迷宫前,就已经进入过时之迷宫了呢?
对青年来说,这个问题同样古怪,依姐姐们所说,他从来没有离开过地城。
他们怀着各自困惑,坐到地上,他们互相依偎,背靠在一起,抬头望向光芒的源头。
那是一盏树叶组合成的朴素灯具,灯摇摇晃晃,带着光线也一起摇曳。
他们抬起右手,手指跟着光的方向在空中摆动,宛如在描绘光移动的轨迹。
“老师,我们好像以前就做过这件事,在我们很小的时候。”
“你这样,不就像是在说,我们以前就见过了吗?”
迦南停下动作,看向柏莎,“会吗?”他问。
柏莎转头,看他,“年龄对不上吧?”
“老师今年多少岁了呢?”
“差不多三十六岁。”
迦南眨眨眼睛,“我可能也是?”
“哈?!”
“我们魅魔的年龄换算成人类年龄的话,我差不多也是三十多岁。”
可惜,他不清楚自己具体出生的时间。
“……”
柏莎的大脑混乱了,她要怎么接受她可爱的小魅魔已经三十多岁的事?
她可是一直都把他当成二十岁的年轻人的!她还总和弗丽达夸耀,她有个年轻的恋人呢。
柏莎的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失落。
迦南委屈道:“您……是嫌弃我太老了吗?”
柏莎垂手,“事已至此,你哪怕一百岁,我也不可能嫌弃你了吧?”
因为已经非常喜欢了。喜欢到不讲道理,喜欢到没了理智。
她扑进他的怀里,好无奈地靠在他肩膀上叹息,“我呢,被你的外表迷惑了,迦南。”
“您是在夸我长得年轻吗?”
“你表现得……也很年轻哦。”
“能够让您满意,真是太好了。”
他知道她在说什么,他们聊起性就像聊起喜欢一样自然,那本来就是一体的事。
他们的手指黏着在一起,身体的每个部分都渴望和对方接近,嘴角微微地碰上了,就快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时,理智拦住了他们。
唉,他们想起来了,乔治大人还在外面呢!
真是不幸,他们必须要离开了,他们依依不舍地看着周围,这里就像是他们的家。
遗憾的是,这个家中,他们没有找到任何关于他们两人的线索,他们粗略地检索了遍房间后,放弃地离开了。
回去时,他们低下头,如同晚归的孩子般,准备好迎接“大人”的责问。
不想,“大人”的语气却很宽容,他更多的是感到好奇,“听上去像是一个人为搭建的房间,是谁造出来的呢?”
柏莎说:“会不会是梅尔达?她在这生活了那么久。”
乔治说:“别忘了,这里是基恩复现的时之迷宫,并不是真实的时之迷宫。”
柏莎:“但如果是将所有的迷宫一一复现,这要耗费多少魔力啊。”
乔治:“你的意思是?”
柏莎:“乔治大人,我的猜测是,这里的迷宫同真实的迷宫有着某种链接,这才让它们重现在了这。基恩所做的只是调低难度。”
乔治点头,“你的想法有一定道理,可即使如此,那也不会是梅尔达所建。时之迷宫的时间和外面的流速不同,她七十年前进入迷宫,十年前同你相遇,这六十年,对她来说就只是短暂的几天而已。”
柏莎:“那就是,有其他人搭建了这个地方?”
乔治:“应该是吧。”
“兔子洞”的话题慢慢停歇,他们触碰树根,打开大门,告别时之迷宫,向下一个迷宫进发。
路上,迦南忽而想到一件事,“老师,我是不是可能比您年纪大?”
柏莎不知道,她反问他:“这件事很重要吗?”
迦南认真地看着她说:“很重要。如果您比我小的话,是不是可以叫我哥哥了?”
他念念不忘,好久以前,从她那里听到的一声“哥哥”。
柏莎无语。“想都别想,我永远是你的老师!”她不讲道理地打消了他的幻想。
第103章 第十大迷宫
◎哎,柏莎,你真是醉糊涂了,你不要忘记,你是一只魅魔!◎
离开时之迷宫, 柏莎的思绪却还没有离开。
乔治的话点醒了她,梅尔达没有在迷宫里等待她数十年,而只是短短数日。
柏莎想, 这是个好消息, 她没有让小精灵一个人在迷宫里等待太久。
可是,转而, 她便意识到,这个消息没有那么好。
对小精灵来说, 几天以前,是一场战争的结束。
她可能刚目睹了他人的死亡,就不得不进入迷宫, 匆匆赴向下一个使命。
她那时, 究竟是抱有着什么样的心情呢……
比起柏莎的哀伤, 青年看待这件事的角度要更加乐观。
他回忆起迷宫里的那个房间,他越想越觉得,祖母肯定在那里生活过。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那么接近祖母的人生, 他感觉好奇特。
他看向柏莎, “老师, 祖母有没有和您提起过我?”
柏莎努力回想, “没有。”她说。
她那时连梅尔达的真实年龄都不清楚,如果梅尔达说自己有孙子, 她估计只会哈哈大笑。
迦南听到这个回答,沮丧地垂下脑袋。
知道某些真相的乔治,不忍心地提醒他:“迦南,你从未想过, 你的父母是谁吗?”
迦南说:“乔治大人, 我们魅魔一族, 父母未必是亲父母,祖母未必是亲祖母。所以,这个问题对我们来说没什么意义。”
柏莎从前就听迦南说过这件事,故而,她很快就接受了这一设定。
乔治却不行,他大受震撼,他没想到自己活了一百多岁,见识得还是不够多了。
他安慰的想法就此告终,幸好,银发女性也拿出了她宽慰的手段。
她对迦南说:“迦南,我相信你的祖母一定是你的亲祖母。”
迦南好奇,“您为什么这么觉得?”
“因为你和梅尔达很相似嘛,当然,她比你要聪明得多。”
“老师,您可以不说后一句话的……”
“诶,你生气了吗?”
迦南摇头,“您这样安慰我,我怎么会生气呢?只是有些担心,不够聪明的男人,还会被您喜欢吗?”
柏莎笑了,“你错了,我就喜欢笨一点的男人。”
迦南的表情又一次沮丧下去,“您看男人的眼光还是那么让我担心。”
“哪怕我喜欢你?”
“这正是我最担心的地方,但……”
“嗯?”
迦南握住她的食指,唇紧抿着向上勾起,“……我还是太高兴了。”
他偷偷抬眼看她,不知第多少次在心中感叹,他的恋人真是好漂亮。
即使今天已不是他们第一天成为恋人,他还是有种梦境般的不真实感。
他怎么可以这样幸运呢?哪怕暗之神、光之神都不存在,也会有神明嫉恨他的。
不,嫉妒他的“神明”好像真的存在。他想到了拉托纳。
那天夜晚,那位魔法之神突然出现在了他和老师面前,是为什么呢?
难道说,他还喜欢着您吗?他怎么才发现您有多好呀,已经晚了。
我是不会松手的,老师,哪怕要成为很坏的男人,我也要想方设法把您留在我的身边。
迦南无知觉地在心里谋划起了“邪恶”的事,其实,也没有多邪恶,他才想了一半,就先自己感到羞愧。
柏莎看出他失神了,“迦南,你在想什么?”
迦南诚实回答:“我在想,怎么确保您不被别的男人抢走。”
“哦?你终于要成为海登伯爵了吗?”
“老师,我想,故事里有更合适我的角色。”
“那个被吊在窗外的追求者?”
“嗯,我会是那个追求者,邀请您跳舞,但‘海登’杀不了我,他就只能眼睁睁看见您投进我的怀抱。”
说话间,柏莎感到自己被抱住了,她紧张地心漏跳了一拍。
真奇怪,她在紧张什么?他们是恋人,又不是情人。
不过,这种刺|激的感觉,倒也不坏……
但,说到海登、莉莉,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柏莎说:“迦南,你觉不觉得海登、莉莉的关系,有些像欧恩和基恩?”
基恩、莉莉都孤立无援,欧恩、海登都在以爱之名伤害对方。
迦南不太赞同,“老师,海登的爱固然畸形,但他是爱莉莉的,欧恩法师却未必爱基恩法师吧?”
另一边的乔治听到他们的谈话,看了过来。“我不知道你们在说的海登、莉莉是谁,但爷爷对基恩是有感情的,可能也可以称之为‘爱’。我听说,爷爷过去还和基恩求过婚,只是被她拒绝了。”
柏莎蹙眉,“显然,没人会愿意接受一个强女干犯的求婚。”
乔治:“可那个强女干犯同时也是世界上最伟大、强大的法师。”
柏莎:“但基恩本身就已足够强大。”
他们现在所在的迷宫,正是彰显出基恩魔法实力的最好证明。
迦南问:“乔治大人,基恩法师后来有成功从欧恩身边离开吗?”
乔治手背在后面,回忆了会说道:“她在以基恩的身份写完《魔法学》后,就消失了。从此以后,没人再有她的消息。有人说,她是离开了,也有人说,她是死了。除了我爷爷之外,没人知道她是写下《魔法学》的法师,自然也没人在意她的死活。她消失后,我爷爷蒙受打击,他郁郁寡欢,接着不久开始寻欢作乐。一时间,听说他每晚都要拥抱一个漂亮女人睡觉,据说当时,全国所有美丽的女人都被他拥抱过。大家都说,他是受到了那个丑女人的打击,从此只和美人亲近。”
魔物青年一脸惊骇,“我们魅魔一族里最受欢迎者,也没有拥抱过这么多人。”
柏莎露出了鄙夷的表情,“这也能叫□□吗?”
乔治说:“像我爷爷那样的人,要多少美人有多少美人,他一生却只和基恩一人求过婚,这还不够吗?”
柏莎默声不语,她的沉默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
乔治知道她在想什么,“柏莎,从你的角度来看,基恩可怜,欧恩恶劣。可是,那时下场凄惨的女人可不止基恩一人。我父亲至今都不知道,他是欧恩和哪个女人生下来的孩子,欧恩没在乎过基恩之外的任何一个女人,那些女人连名字都没有留下过,那些无名的女人中,就有我父亲的母亲、我的亲奶奶。”
柏莎的神情有些动容,可是,“这些,全部都是欧恩的错。”
乔治缓慢地点头,“是的,我知道,但我的母亲、其他女人,她们不知道。她们内心怨恨的就只有那个丑女人,这不怪她们,她们生来就在为一场竞赛做准备,变得更漂亮、更迷人,谁赢下某个男人,谁就能成为赢家。”
哪怕那个男人冷酷至极,哪怕这场比赛毫无意义?
柏莎想问这些问题,可话到嘴边,她又说不出口了。
她意识到,她问题的出发点是傲慢的,她不该预设,所有人成长的环境都和她一样优越。
她很早就得以进入学院学习,在婚姻之外,她早早有了其他人生前进的方向和目标。
但不是每个人都能这么幸运……
柏莎长叹了声,“乔治大人,您是对的,这不怪她们,在她们看来,基恩是被欧恩深爱的幸运女人吧。”
乔治苦闷地一笑,“是的,她们一定是那样想的。”
柏莎忽而佩服乔治,“您能够站在女性的立场思考这些问题,真了不起。”
乔治又一苦笑,“因为我看得开。在我的家族里,我的地位就好比是一个‘女人’。”
他捋开两边袖子,展示给两位年轻人看,他们在老人的手上看见了道道细长的疤痕。
“鞭痕?”柏莎问。
“嗯,爷爷打的,他对我很严厉,在他眼中,我是个废物,不过,我父亲待我很好。”
乔治提到父亲,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他似乎很爱戴维。
柏莎、迦南听见他喃喃的低语:“希望父亲可以不再愚信爷爷……”
这时的乔治身上,一点看不出百岁老人的样子了,他就宛如是个孩子,在思念自己的父亲。
“咚咚”几下声音,打断了他们三人的思考,他们闻声看去,发现是他们即将抵达的下一个迷宫里传出的声音。
柏莎向前几步,认出这道门上的纹饰是镜之迷宫的纹饰。
不过,这声音又是怎么回事呢?
“老师,小心。”迦南伸手把柏莎拦在后面,他打算自己向前,将门打开。
然而,他才刚走到门前,推门的动作便显得毫无必要。
因为,门正从内部被人拉开,与此同时,他们听见三位熟人叽叽喳喳的聊天。
“肯特,你个蠢货,我告诉你这个门是拉、不是推的!”奥玛的声音。
“哈哈哈,阿德勒说得果然没错,这个迷宫就是一个圆形!”肯特的声音。
“够了,你们别吵了,不要在孩子们面前丢人。”阿德勒沉静的声音。
奥玛、肯特的声音一收,他们两个这才发现外面都站着谁。
柏莎&迦南:“……”
两位年轻人呆滞地看着门内的三位老者,尤其是柏莎,她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三个人私底下话那么多、关系那么好。
难怪,他们三个要组队向另一个方向前进呢。她怎么有种自己被孤立的感觉?
她也是学院的教授好嘛,他们怎么从不带她一起玩!
柏莎委屈地扒着身旁人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又一根根掰回去。
迦南不明所以,只是低头,微笑注视着她。
他们身后,乔治走上前,问阿德勒:“阿德勒,你们说这是个圆形?”
阿德勒:“是的,乔治大人,我们看上去是在笔直向前,其实由于迷宫的巧妙设计,我们双方各自行走的路径都是个半圆。我们通过了各自半边的四个迷宫,最终便会来到共同的第五个迷宫,也就是这里。”
肯特笑着补充道:“乔治大人,我们比你们的速度稍快一点,镜之迷宫我们已经通关了。”
柏莎豁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难怪我们就只看到火之迷宫、水之迷宫。”
奥玛回应了柏莎的猜想:“没错,风之迷宫、土之迷宫在我们那。”
迦南对于圆的猜想,还有着疑问,“可如果是圆的话,不还缺了一块吗?”
圆形是对称的形状,左右四个迷宫互相对称的话,同镜之迷宫所对称的地方又是什么呢?
总不见得是,他们进来时见到的那铺满了华丽地砖、但空荡荡的门厅吧?
在场的所有法师都很聪明,他们无需注解,就立刻明白迦南在问什么。
不仅如此,凭借着过往冒险的经验,他们还都几乎在同一时间反应过来了某件事。
迦南茫然地看见阿德勒三人匆忙回到镜之迷宫,向来时的大门奔去。
他扭头,看到乔治大人也正转身向原路折回。
他还未能理解的,自己的手就已被老师紧紧握住,跑了起来。
“老、老师,这是要做什么?”
“你提醒了我们,你自己却不知道吗?”
“我们,”迦南后知后觉地,“是要去和镜之迷宫对称的迷宫,对吗?”
“嗯,也可说,我们现在即将要去的,是第十大迷宫。”-
同镜之迷宫对称的地方,果然就是他们进来时候的门厅。
只是,在九大迷宫已被通关的此刻,这一地方不再是门厅,而是一个还未被打开过的全新房间。
这个房间的门上没有任何纹饰,可抵达这的法师们,都分毫不会怀疑,它就是第十大迷宫。
柏莎等人推开房间的门,进入迷宫时,阿德勒他们也正从对面的方向推开门,走进。
六人在这里汇合,他们左右张望着这传说中的第十大迷宫。
遗憾的是,他们什么也没看见。这里地板是白色的、墙壁也是白色,房里空荡荡,连个摆件都没。
在肯特感慨“毫无线索”时,“叮——”的清脆一响,回荡在了整个迷宫内。
同时地,三道犹似传送门的浅色大门,先后浮现在了他们面前。
“三道门?”肯特疑惑道。
“是让我们两两一组的意思吧。”乔治说。
“试试看就知道了。”阿德勒说罢,同奥玛一起,进入了同一道门。
他们两个一进去,门就消失在了房内。
肯特期待地看向柏莎,“小柏莎,你要不要考虑……”
肯特的话还未说完,柏莎已经拽着迦南消失在了第二道门中。
肯特绝望地拍了下额头,“乔治大人,看来只能我们一组了。”
“我随意。”乔治向最后一道门迈出脚步-
柏莎睁开眼,感到大脑钝痛,怎么回事,她昨晚又喝多了吗?
唔,想不起来,最后的记忆是,听埃莉卡说,学院要来一个新教授,还是个男人。
也对,罗兹教授辞职了后,变形学的教授总不能一直没人。
希望来的会是一个好看的男人!但不要是肯特教授那种自恋鬼……
柏莎边想着这些事,边从床上坐起,她皱了下眉,感到身后哪里被咯到了。
她朝自己屁|股上摸去,慢慢摸索到了一根细长、光滑的……尾巴。
诶?等、等下,我为什么会有尾巴啊!
柏莎好困惑,可只过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她又马上明白了什么的,抬起手摸向自己的头顶。
果然,她摸到了一对尖角。
哎,柏莎,你真是醉糊涂了,你不要忘记,你是一只魅魔!
第104章 小魅魔柏莎
◎嘿嘿,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柏莎大人, 那位变形学教授已经到门口了。”
柏莎收起埃莉卡的魔法通讯,飞速爬下床,去衣柜里挑选衣服。
她和埃莉卡商量过, 如果新教授很英俊, 那就立刻给她发通讯。
更换衣服时,柏莎将角和尾巴收了回去, 作为一只常年混迹在人类群体中的魅魔,隐藏真身是必修之课。
虽说, 曾经,她也在人类面前袒露过真身。
那是她过去的某位长期“粮食”,谁想人类男人比魅魔还花心, 她从此有了个前恋人。
气呼呼地回忆到这时, 她已经换上了一身漂亮的粉裙, 欢快地跑出了门。
校门口,新来的教授正被学生们团团围住。
柏莎蹙眉,觉得夸张, 哪怕再英俊, 也不至于那么多人围观吧!
她走过去, 咳嗽了两声, 以教授的身份勒令学生们快点回去学习,接着, 她一人走向了人群中央。
黑发的男人此刻背对着她,刚才的围观似乎令他非常茫然,她看见他垂下头,轻叹了一声。
“请问, 是迦南教授吗?”柏莎下楼时碰到埃莉卡, 向她打听来了这位教授的名字。
闻声, 名为迦南的男人回过头,朝她的方向投来一个笑容,他好像是把她当成了解围的好心人。
“好心人”柏莎却因为和他正面对视,而呆愣地说不出半个字。
可恶啊,埃莉卡,你根本就是谎报了消息!
这个人,怎么能用英俊形容呢?说是漂亮、或者美丽才对吧!
言语在绝对的美前失去了意义,柏莎只觉得她身体的全部血液都在大喊:我要吃他,我要吃他。
吃不到的话,她会哭泣的。于是,这时候,她想着想着,就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柏莎小姐,你还好吗?”漂亮男人向她走近了两步。
柏莎很高兴“食物”知道她的名字,但她还是有点诧异,“你怎么知道我是柏莎?”
迦南微笑,“我以前就听说过你。”
“都听说了什么啦?”
“所有世界上最美好的词汇。”
“……”
柏莎懵了,这男人怎么回事,说话也太夸张了吧,难道说这是他引诱女人的话术?
哼哼,原来如此,他是那种坏男人啊!那就让本魅魔,惩治一下你吧!
“走吧,迦南先生。”柏莎走过去,主动牵起他的手,“我带你参观一下学院。”
她的手包住他的时候,她明显感到他的身体僵了下。
嘿嘿,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一个月后。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柏莎发现迦南好像不是那种坏男人。
他为人谦和、待人绅士,对待埃莉卡、迪夫、还有学院的学生都很温柔。
即使她已听闻了不少他人和他表白的事,但这些事,无一不是以他礼貌拒绝了他人告终。
真古怪啊,这个男人,还是说,他只是在伪装呢?
柏莎想到这时,有人叩响了她办公室的房门。
“请进。”柏莎说。
进来的人正是那个她刚才在想的坏男人。
他看起来神情有些局促,美丽的脸庞上无缘无故多了点绯红,他走进来,不敢看她地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柏莎小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
“昨天的吻,是什么意思?”
说到这句话时,他蓦地看向了她,粉眼睛直勾勾地盯住她,表情像小狗看主人。
柏莎被他盯得心虚,她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来问她,她更没想到,她偷亲他的事会被他发现。
昨天,他们配合完成了一个佩格女士交代的工作,工作进行到半夜时,她发现他睡着了。
他的睡颜真漂亮,安静地像只小猫,她忍不住就……亲了他啦!
这有什么问题吗?看到小猫咪睡着了,谁都会想抱起来亲亲的。
柏莎就是这么想的,于是此刻,她理直气壮地回道:“不可以吗?”
“什么不可以?”
“我不可以亲你吗?”
迦南怔了下,低头,笑出了声音,“可以。更多的事也可以。”
这回,怔愣的人变成了柏莎,“什么更多的事啊?”
迦南不回答,只是起身,走向办公桌后的她。
他站在她的身旁,抬起她的右手,放在掌心,轻轻摩|挲。
“柏莎小姐,把我当成了你的‘食物’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可能太早离开了族人,你不知道,我们依靠气味就能辨认出同类。”
“什、什么同类啊?!”
迦南又一次不答,他屈身,含|住她的手指,很浅地吮了下。
魅魔柏莎很没出息地身体发|软,倒到椅背上。
这个人怎么回事啊,好熟练……!
“柏莎小姐,我第一次发现,同类的气味可以这样好闻。”
“所、所以,你、你你你也是魅魔吗?!”
迦南无声地笑了,“怎么,不相信吗?”
“呜,我不知道——”这是她来到地表后,第一次碰到同类。
“不信的话,可以吃我试试看。”
“魅魔吃魅魔的话,会怎么样啊?”
迦南摇头,“我不知道,可能要试试才知道。”
魅魔是一种禁不起诱|惑的种族,魅魔柏莎尤是。
她跃跃欲试地反握住他的手,“要和我试试看嘛?”
迦南:“嗯……”
柏莎:“犹豫了,你犹豫了!”
被魅魔拒绝,真是比被人类拒绝要伤心一万倍,众所周知,魅魔从不挑食(除了龙)。
她呢,已经是属于有点挑的了,眼前这只却看起来比她还挑。
柏莎沮丧地目睹着,他松开她的手,一步步远离她地向门口走去。
“虽说大家都是魅魔,但这样不明不白做了的感觉,我不喜欢。”
“柏莎小姐,等你更了解我,更喜欢我了,再来找我吧。”-
半年后。
柏莎趴在桌上,感觉自己快要饿死了。
“柏莎小姐,你看起来不太舒服。”
“怪谁啊?不都怪你。给我吃啊,要不然就拒绝我,我去找别的男人。”
“不可以哦。柏莎小姐,你已经亲了我好多次,你要对我负责。”
“我们魅魔从不负责。你是魅魔,你不懂这个道理吗?”
魅魔青年不说话的,坐在她的对面,抬手为她打理头发。
“柏莎小姐,曾经不就对人类负责过吗?”
“你说拉托纳吗……往事不要再提,我懊悔地快要死掉了。”
“我好羡慕他。好希望你对待我,就像你对待他一样。”
柏莎惊诧地从桌上抬起头。
“你不会是在说,要和我恋爱吧?”
“嗯,我想和你恋爱。”
“魅魔和魅魔正经恋爱,会被同族笑死的!”
“没关系,同族的人已经常常笑话我了。”
“啊?”柏莎目露同情,“因为你不行吗?”
迦南苦闷地笑了,“应该不至于不行吧。但我还没有做过。”
柏莎:“……”
柏莎大笑,“骗人的吧,哪有处|男魅魔啊,你骗骗人类就算啦,还骗我?”
迦南认真地说:“因为我只想和我特别喜欢的人做这件事。”
柏莎皱眉,“怎么会有你这种要找寻真爱的魅魔,我劝你放弃,魅魔和‘食物’的关系越简单越好。”
“可柏莎小姐不也曾爱上过‘食物’吗?”
“结果,下场可凄惨啦,我就是活生生的反面例子!”
“我不这么认为,柏莎小姐只是运气不好,遇到了不够珍惜你的人。”
“你等等,这种话术我很了解,你下句话是不是要说,你就是那个珍惜我的人?”
“嗯,我正准备这么说。”
“你承认得那么快,我反而不知道要怎么反驳你好了。”
“不用反驳。因为这不是话术,是我的真心所想。”
“……”
柏莎表情滞愣地,望向魅魔青年坚定的粉眼睛,她试图从他的粉眸里找出一丝一毫虚假的情感,但她失败了。
这个人太真诚了,如果不是真的真诚,那就是伪装已好到她拆穿不了的地步。
该不会真是某个活了数百年的魅魔老前辈吧……
算了,想那么多干嘛,他喜欢她不是更好吗?她的目的就是把他吃掉!
柏莎站起身,手臂缠上他的腰间,声音故意变得好柔软,“那你喜欢我,为什么还不和我做啊?”
“时机未到。”
“什么时候才算到?”
“你喜欢我的时候,就算到了。”
柏莎的声音回归正常,语气像是要杀人:“你早说啊!我喜欢你,我早就喜欢你了。”
迦南朝她眨眼睛,“柏莎小姐,你真的分得清‘想吃’和‘喜欢’吗?”
柏莎要哭了,“你别为难我了,好不好?做完再谈,好不好?万一你不行……”
迦南笑得无奈,“万一我不行?”
“你这么漂亮,稍微不行,我也会原谅你的。”
“柏莎小姐,真是好温柔。”
“迷死你了吧?”
“嗯,一想到你,我就会头晕目眩。”
“也不用那么夸张啦。所以,可以回答我吗,这个时机是到还是没到啊?”
谈话进行到此刻时,魅魔青年不知何时已坐到了椅子上,而她坐在了他的身上。
咦,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啊……?
她还来不及思考,某人已温柔地扳动她的下巴,引领她看向他。
“柏莎小姐,请把我的第一次拿走吧。”
“…………”
不准对魅魔说这么犯规的话啦!!!-
柏莎终于明白,为何魅魔很少找魅魔做长期“粮食”了。
因为……太伤身体。已经没办法好好工作了。
“柏莎,你还有多少没有完成?我帮你吧。”
“迦南教授,如果被阿德勒知道,你们变形学来帮我们自然魔法学工作,他会怎么想?”
“柏莎教授,如果他知道,你和我关系这么好,他又会怎么想?”
“他会很高兴,我们相亲相爱。至于工作就算了吧,我自己做。”
“好吧,我听你的。”
迦南妥协,停下动作,让他的恋人可以专心工作。
柏莎打着哈欠,翻阅文件,一边批注,一边和身旁人聊天。
“迦南,我们认识多久了?”
“七个月。”
“你记得好清楚。”
“和你的每一天,我都记得一清二楚。”
“你说话还是那么夸张呢。”
“不相信吗?”
“……已经开始有点信了。”柏莎小声嘀咕。
迦南轻声地笑了,“不相信也没关系,我会用时间去证明。”
柏莎放下笔,看向他,“多久的时间呢?”
“很久很久。”
“久到‘永远’吗?”
“久到哪怕我们不在这个世界了,我也会——”
话语戛然而止。
迦南诧异,他为什么要说‘哪怕不在这个世界了’,这样一个奇怪的假设呢。
可是,就在他这么开口的瞬间里,他和她都立刻明白了某些事。
这里是虚假的。这里是一场幻境。我们还在“迷宫”之中。
蓦然间,一切都破碎了-
柏莎、迦南从门里跌回了白茫茫、空荡荡的迷宫。
刚才的事对他们来说就犹如是一场梦境。
但,却又是异常清晰的梦。
天啊,他们在梦里都做了些什么……
第105章 黑暗之终结
◎“我才不会后悔,我是个贪婪的女人。”◎
两位恋人羞赧地额头靠在了一起。
半晌, 青年先一步开口道:“您变成魅魔的样子真可爱。”
银发女性有些不高兴的,“人类就不可爱了吗?”
迦南离开她一点,捧住她的脸说:“是我说错话了, 老师, 请允许我纠正。”
柏莎:“嗯?”
迦南神情认真地盯着她说:“可爱的是柏莎,只要是柏莎就都可爱。”
柏莎干咳一声, “说得挺好,那我就勉强原谅你啦!”
其实, 她一点没生他的气,他们才刚在幻境中甜蜜了数月呢。
不同于青年之前失忆的扮演,幻境中, 他们是真实地具有了不同的身份。
在没了身份和种族的障碍后, 他们的相爱变得十分顺利。
她无须再担心自己变成公爵大人那样的人, 他也不用再担心她爱他是受到了魅魔的影响。
猜忌、惶恐全都没有了,那真是个美好的世界啊。
但,现在的世界也还不错。
他们看着彼此的眼睛, 思绪慢慢从幻境回归了当下, 情感盛满了他们的心。
他们紧紧握住对方的手。
“好喜欢你啊, 迦南。”
“我也是, 老师。”
可是,幻境里的某些事, 柏莎还是无法忘怀。
柏莎回味着“迦南教授”,“你还说什么让我把你的第一次拿走,那真的是你会说出来的话吗?”
迦南听出柏莎语气里的高兴,他神情苦闷道:“我没想到, 老师竟然喜欢听那样的话。”
“有一点点喜欢……”
“可惜的是, 这个世界的我, 已经没机会那样说了。”
迦南头低了低,模样有点委屈,就像是在声讨某人仓促拿走了他的第一次。
某人心虚地头靠在了他的胸口,低声忏悔。
“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
“不是您的错,您只要不后悔就好。”
“我才不会后悔,我是个贪婪的女人。”
迦南不懂,“您哪里贪婪了?”
柏莎从他身前抬起头,“我贪婪地,想要你余生的每一次。”
迦南眸光闪动,眼里写满“可以”。
柏莎继续说:“那么,作为交换,我余生的每一次也都给你啦。”
迦南抿唇笑了,嗓音有点哑,“您这样,会把我也变得贪婪的。”
“不喜欢吗?”
“怎么会不喜欢……”
迦南说着,把他的恋人温柔地纳入怀抱,因为他也变成了贪婪的人,现在他一秒钟都不想把她松开。
但,总是要松开的。这个迷宫里毕竟不只有他们两个人。
不知何时,肯特、乔治也已回到了迷宫。
肯特干咳一声,“看起来你们的幻境很美好啊,真让人羡慕。”
柏莎看向说话者,“肯特教授,你和乔治大人遇到了什么幻境?”
乔治手背在身后,淡淡道:“肯特和我兄弟相称了。”
柏莎:“哦?”
肯特脸色发青,“准确来说,是我也成了戴维的儿子。”
柏莎:“哦……!”
肯特:“小柏莎,你想笑是可以笑出来的。”
柏莎看向乔治,寻求着某种许可,见到乔治抬手做了个无所谓的动作后,她憋不住地大笑出声。
她笑得背都弯了,笑得迦南、还有两位当事人都受她感染地唇角扬起了些。
肯特、乔治都没太在意那场幻境,对他们来说,从幻境中揣摩基恩的用意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在那之前,他们还要等待另两个人回来。
大概过了五分钟,阿德勒、奥玛从门中跌了出来,作为第一组离开的他们二人,却是最后一组回来的。
柏莎好像看到阿德勒和奥玛的手碰在了一起,转眼,又觉得那只是手部重叠的幻觉。
她没太在意,她正将她和迦南在幻境碰到的事告诉众人,继而,乔治代表他和肯特,也将他们碰到的事说了遍。
他们四人说完后,看向阿德勒,但阿德勒只是点头,没有要讲述的意思。
阿德勒说:“我们的和你们差不多。”
柏莎皱眉,“这么敷衍的吗?”
阿德勒:“明白这迷宫的含义,不就够了吗?”
听到阿德勒的这句话,除了迦南之外的众人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迦南好困惑地看着他们,“只有我不懂吗?”
柏莎抬手,拍了拍他的头发,“这不怪你,有一个词,我们作为人类法师很容易就联想到,但你未必能一下子想到。”
迦南:“什么词?”
“公平。”人类法师们异口同声地回答了他。
是的,这就是基恩的第十大迷宫所象征的意义。
柏莎和迦南具备了相同的种族、职位头衔;肯特和乔治具备了相同的出身。
或许,还有些他们没觉察到的“相同”,比如说力量,比如说财富,比如说容貌的高低。
肯特在幻境中,作为戴维的儿子,取得了比现在更高的成就。
柏莎不再具备老师对学徒的“职位之便”,和迦南开启了平等的恋情。
迦南的种族亦无法再对柏莎进行引诱,即使他原本就没这么做过(主观上没有)。
由于他们的人生里本就没多少“不公”,这场幻境中的“公平”显得没那么可贵。
如果是公爵大人和他的年轻情人进了这场幻境,那女孩就会一跃成为贵族小姐,理都不理那位公爵。
柏莎想到这时,乔治正提出一个问题:“这场幻境中,还有一个‘不公’没有得到解决。”
“什么?”肯特问。
“性别。”乔治说。
柏莎说:“乔治大人,这会不会是因为,基恩的人生里性别已经遭到了‘改变’?”
乔治:“所以?”
柏莎:“哪怕性别确有不公,她依然想以女人的身份活下去,我猜,她是这样想的。”
乔治蹙眉,“那这个迷宫就不能称之为‘公平之迷宫’了,它掺杂了太多基恩个人的想法,太任性了。”
柏莎:“但……”
柏莎还未想到辩驳的话,乔治就已伸手打断了她。
乔治:“不,我没打算批判基恩。这一迷宫叫什么、是什么都不重要,基恩的迷宫,它的重要之处不在于表面。柏莎,我想通这件事,还要多亏了你。”
柏莎一脸茫然,“啊?”
迦南则更是晕眩,他分明记住了老师说过的每一句话,为什么他还是不明白乔治大人指的是哪一句呢?
乔治笑而不答,他转头看阿德勒,“阿德勒,你应该已经发现了吧?”
学院的校长点了点头,面向众人,“这里除了第十大迷宫外,剩下的九大迷宫,都不是基恩所造。”
肯特说:“这个我们知道,基恩是模仿着真实的九大迷宫,在这里进行了复现……”
阿德勒:“不,没有复现。这里就是真实的九大迷宫,基恩在迷宫的门上做了特殊的魔法链接,你们可以将那些门理解为传送门。”
柏莎恍然大悟,原来乔治在说的是,她之前在时之迷宫出口处进行的猜测。
迦南发现柏莎懂了,他求助地看向她,表情可怜兮兮,柏莎让他低下头,她附到他耳边,为他解释了遍。
另一边,肯特的迷惑一点不亚于迦南,这位元素魔法学教授已见识过众多罕见的魔法,但把真实的迷宫搬到一个小小的卷轴里,他还是不敢相信。
肯特质疑道:“如果说,这里就是真实的九大迷宫,那通关时之迷宫的那三个人,出来后时间该过去了四年吧?”
奥玛回答了这个问题:“肯特,你应该注意到,这里所有的迷宫难度都遭到了降低,时之迷宫我想也是一样,他们付出了时间的代价,只是那代价已短到可以忽略不计。”
肯特:“那这又是怎么做到的?”
奥玛摇头,阿德勒也摇头。柏莎、迦南两个年轻人则更是不敢说话。
静默之后,乔治说出了一个词:“反阵。”
这个词汇陌生到,柏莎都不知道它该怎么写出来,迦南、奥玛、肯特也都一头雾水。
他们几人有所期待地看向阿德勒,如果在场还有谁能接下乔治的话,那就只有这位博学的老人了。
阿德勒倒也没让他们失望,但在回答以前,他先严厉地扫视了柏莎一眼,“柏莎,你的《魔法学》没有好好看。”
柏莎大喊:“冤枉啊,我都快背下来了!”
阿德勒说:“你看的是被修订过无数次的版本,初版,你读过吗?”
柏莎:“哪有初版啊?”
阿德勒:“学院图书馆最里面的那个房间。”
柏莎反应了会,知道他在说哪了,“阿德勒,那种禁止进入的地方,我怎么能去啊!”
阿德勒冷哼了声,没有拆穿她地说下去:“在基恩《魔法学》的初版中,有半页写到反阵。反阵与魔法阵相对,诸位应该都知道魔法阵是什么吧?魔法阵是以释放特定魔法为目的的仪式,其核心,在于‘代价’的付出,没有代价,魔法阵就无法成型。有的代价是法师的魔力,有的是生命,有的是特殊的祭品。而反阵与之相对,它不需要代价就可成型,而它成型的结果不是释放魔法,是吸收魔法。”
柏莎好像懂了,“这里设置了反阵,将各个迷宫的魔法吸收了,所以难度才会降低?”
肯特也懂了,“那么,那个反阵在哪呢?”
魔物青年这时灵光一现,“老师,我知道了,这里是圆形的!”
柏莎&肯特:“!”
柏莎和肯特同时懂了,这里,这整个迷宫就是个反阵!
他们两个还有迦南,三人惊喜、好奇地看着周围。
阿德勒望着肯特摇头,“你啊,六十多岁了,还跟这两个孩子一样。”
他话虽这么说,语气里却并无嗔怪,在阿德勒眼中,肯特也能说是个孩子。
而在乔治眼中,他们所有人都可称得上是孩子,但在同他们玩闹前,他必须先将正事做完。
乔治出声,唤回他们的注意力,“明白了这里和真实迷宫的关联后,我们也就该明白基恩留下这一卷轴的用意了。”
阿德勒说:“基恩是希望我们摧毁这里的迷宫,以达到摧毁真实迷宫的目的。”
乔治点头,“由于反阵的存在,这里的迷宫比它原本的构造要脆弱得多,仅靠我们的魔法就可将它们摧毁。”
阿德勒:“乔治大人,我们的魔法会不会也被反阵吸收?”
乔治:“这你不用担心,我们不属于‘阵’上的部分,不受‘阵’的影响。”
对于乔治所说,破坏九大迷宫的计划,没有人提出异议。
在了解了龙化、魔法的真相后,帮助法师们成为半神的九大迷宫,而今看来完全是欧恩计划的帮凶。
但,还有一件事,柏莎不懂。
“乔治大人,”柏莎问,“既然基恩早已完成第十大迷宫的创造,她为什么不那时就把九大迷宫销毁?”
乔治看向柏莎,语调温和地说:“因为时机未到,柏莎。”
“时机?”
“要改变现在的魔法界,不是破坏了迷宫、杀死了欧恩就足够的。我们杀死欧恩、揭露魔法的真相,同时也代表着我们正在杀死神明。原来世上没有光之神,原来所谓半神、人神都是人为构造的理念,原来我们这些法师都是即将变成龙的可悲之人……到那时,这些不安、这些动荡,要如何解决?”
柏莎回答不出,她抿唇不语时,见到乔治的脸上浮出了很浅的笑容。
“现在,时机到了。这都要感谢星谷,星谷容纳了众多站在我们这一边的法师,他们有亲人、朋友也是法师,他们会把思想传播出去,有他们的协助,我们相信不久之后,就能将真相完整揭露给世人,我们亦相信那天到来时,人类法师们都能坚强、勇敢地去共同建设我们新的生活!”
柏莎听着乔治的话,畅想到了未来,那未来看上去既残忍又美好。
残忍的是,魔法不再可爱,美好的是,法师们终于自由了。
迦南也在认真听乔治的话,他因“真相”这个词联想到了一件事。
迦南:“乔治大人,我想知道,我们的未来会如何?”
乔治:“你是说,魔物们吗?”
迦南:“嗯,我想欧恩是为了防止我们泄露真相,才将我们关进地城。那如果有天真相已被揭晓……”
乔治接住他的话说:“那么,那天之后,世上将不再有地城。”
迦南的脸上立时绽出了笑容,他难以相信,他简直要高兴得合不拢嘴了。
迦南:“真的吗?乔治大人?您的意思是,我们都可以来地表生活了?”
戈登,他的姐姐们,还有坎普的姑父姑妈,还有好多人……
乔治微笑,“那时将不再有地下和地表的概念,可能我们还会保留地下城市,给后人参观,也可以给一些适应不了光亮的魔物提供继续生活的地方。”
迦南:“您想得太周到了!是的,我们那里有很多喜欢在黑处生活的魔物,但大多数魔物,我想,都和我一样,向往光明。”
乔治:“我向你保证,那样的一天,不会太晚到来的。”
迦南望着乔治,激动得说不出话,又还有无数的话要说。他好感谢面前的这位大人,他想替地城的无数住民感谢他。
阿德勒却在这时候中断了他们的谈话:“乔治大人,不妙,外面有人来了。”
柏莎还没听懂阿德勒说的“外面”是什么意思,那位老人就已看向了自己。
阿德勒:“柏莎、迦南,你们两个离开这,去外面看看。”
柏莎:“看什么?”
阿德勒:“迷宫卷轴是在我的办公室展开的,如果有人突然闯入我的办公室,把卷轴销毁,我们这些人可全都出不去了。”
柏莎&迦南:“!”
两个年轻人被老人的话吓坏了,一句也没多问地,就从奥玛帮忙展开的传送洞里跳了下去。
等到那两个年轻人消失,乔治转头,神情漠然地看着阿德勒。
“哪怕卷轴被销毁,我们一样能出去。你是故意让他们离开的。”
阿德勒默了,他沉默时,奥玛、肯特默默向他的方向站去一步。
乔治冷冷看着他们三人,半晌,他耸了下肩膀。
“好吧,阿德勒,我答应你,我不会伤害他们两个,他们以后如果有了魔物孩子,我保证也不会把孩子送进地城。”
阿德勒紧抿着唇,沉默。
“你还要我保证什么?你不会真的想,让我把地城下的那群东西都放出来吧?那都是些什么东西!我放他们出来干什么,让他们吃人吗?你不会以为,魔物和人真的能共存吧!”
阿德勒依旧抿唇,过了会,他开口了,声音轻得如同叹息。
“乔治大人,我理解您的想法,我只是不希望您欺骗他们。”
“欺骗了又如何?”
“他们还太年轻,他们会把您的话当真,然后,等到某一天,他们发现了真相……”
乔治挑眉,“你怕他们来报复我?”
阿德勒摇头,“我怕他们会伤心。”
乔治定定地看着阿德勒,蓦地他手撑着脸,头低了下去,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哭。
“阿德勒啊阿德勒,你真是有意思!难怪都说,一个人装久了,就会把自己都骗过去。”
“你不要以为你真是‘阿德勒’,过去的阿德勒很蠢,像那样蠢的人一个就够了!”-
柏莎啃着手上的苹果,监督着迦南给昆西背上的绳子又多打个死结。
“这样够了吗,老师?”
“不好说。再打个结吧。”
“好的,老师。”
他们从奥玛女士提供的传送洞回来后,就在阿德勒的办公室外不远处发现了鬼鬼祟祟的昆西。
怎么看,都很可疑。于是柏莎就一拳打晕了他,又让迦南帮忙把他捆起来,搬到角落。
此刻,迦南终于完成了打结,他离开昆西,起身,走向他的老师。
柏莎递给他自己吃到一半的苹果,被他推开,她以为他嫌弃。
结果,下一秒,她便被他吻住,他熟练地夺走了她口中的半块苹果。
柏莎被他吻得晕头转向,“我好喜欢和你亲吻。”
迦南目光深情道:“我也喜欢和您亲吻。”
“你们魅魔吻|技都是这么高超的吗?”
“您这样问,我会怀疑您还想和其他魅魔试试看。”
“我……没有啦!我只是在想,等到地城的大家都出来生活了,像你们这样的魔物,该多受欢迎啊!”
“姐姐们的确很受欢迎,她们每次来地表,都会战果累累。”
柏莎遐思了一阵“战果累累”,发出了嘿嘿的笑声。
迦南抱住她的肩膀,晃了晃,“老师,您不可以战果累累。”
柏莎“哈”了一声,“我又不是魅魔,你是还没分清幻境和现实吗?”
迦南认真地看着她说:“您是不是魅魔又有什么区别呢?您对人太有吸引力了,我很担心。”
柏莎捂住嘴巴,有点高兴,“你是不是在夸我,很擅长勾|引?”
“嗯……”
“沉默了,你沉默了!”
迦南思忖道:“我知晓您的心意后,仔细回想了过去的很多事,原来您真的有在努力勾|引我。”
柏莎正色道:“我……当然有啊!”很不明显吗?
“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是‘擅长’,只是回想起来时,我都觉得您那时候可爱极了。”
“可爱?”
“嗯,对我下情药很可爱,想睡我却只是拥抱我,也好可爱。”
“……”
柏莎听出来了,这不是夸奖,是侮辱。她好气,但她懒得和他在这争论。
昆西已经解决,他们是时候回阿德勒办公室,等其他人从迷宫里出来了。
回去的路上,迦南又一次想起乔治大人的话,脸上不禁露出灿烂的笑容。
“老师,我一想到以后,大家都会来外面的世界生活,就觉得好高兴。”
“是啊,戈登可以和他母亲团聚了,坎普那家伙也能和他的姑父姑妈生活在一起了。”
“嗯,还有好多从未见过太阳、见过日出的住民,他们一定会被外面的风景震撼的。”
“我们到时候可以组织他们一起去洛克山。”
“真的可以吗?”
“虽然,那时候我可能已经不能用魔法了,但你不是还会传送门吗?你可以带他们去。”
迦南脸上的表情一滞,他看向柏莎,“您不能再使用魔法了……?”
柏莎回视他,语调轻柔:“迦南,现存的龙鳞说不定都是人类法师身上长出来的,你要我怎么用那种东西继续施法呢?”
迦南懂了,同时眼泪流了下来,柏莎抬手为他擦拭,不知要怎么安慰他好。
等、等下,该被安慰的人是她才对吧?!
迦南在想的是,老师是对的,人们不可以用伤害他人的东西施展魔法。
但,如果没有龙鳞、没有魔晶石,魔法这个词不就将与人类无缘了吗?
即使他明白,人类的魔法是偷窃来的,可他也看到了像老师、阿德勒先生、基恩等等那样好的法师。
他们的人生要怎么办才好?他们为什么要用自己的一生,去为他人的错误作偿还呢?
这样真的公平吗!公平之迷宫,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吗?
可又似乎,每个参与到“黑方”的法师,都早已有了这样的觉悟。
比如说,老师。比如说,在基恩的迷宫见到的每个人。
于是,他什么劝阻的话都说不出,他知道了,那将是必然的未来。
迦南低下头,紧握住柏莎的手,“就算有一天,您不再会使用魔法,您也是我的老师。”
柏莎说:“这不是当然的吗?”
“答应我,永远都是。”
“嗯,答应你,永远。”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8-26 17:22:30~2023-08-27 22:04: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昭昭明月楼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想看翅膀吗
◎柏莎说:“翅膀能飞不就好了!它会飞吗?”◎
阿德勒等人回来后, 听闻了昆西的事,学院的校长皱眉把两个年轻人斥责了一顿。
原来,昆西和这件事并无关系, 他只是倒霉地碰巧路过。
柏莎委屈, 肯特哈哈大笑上前一步,拍了拍她的肩膀。
“没关系, 小柏莎,昆西那边我去说, 他嘛,忽悠两句就行了。”
“这么看来,你们关系并不好?”
肯特一脸惊讶, “小柏莎, 你怎么会觉得我和他关系好?我对你才是——”
黑发青年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 挡在了肯特和柏莎之间。
“肯特教授,谢谢您对老师的照顾。”
“哎呀,明明我才是先来的那个。”
肯特夸张地耷拉下肩膀, 一秒过后, 又神采飞扬了, 他嘴角带笑地离开了房间。
他离开后, 奥玛也离开了,在完成破坏迷宫的任务后, 这位女士的脸上写满了疲惫。
柏莎总觉得,奥玛脸上的疲惫,不仅仅是和迷宫有关。
等到整个房间只剩下乔治、阿德勒,和他们两个后, 那两位老人的目光轻轻扫向了他们。
他们哪怕再愚笨, 也知道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 柏莎领着迦南匆匆行了个告别礼-
魔物青年的房门在他的身后被合上。
银发女性背靠着门,笑眯眯地看他。
他哪怕不问,也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是,今天不行。
迦南走过去,把柏莎拉进怀里,哄小孩子般拍了拍。
“老师,乖,回去休息,今天不可以。”
“你是在质疑我吗?”
“我是在关心您。等您休息好了,我主动来找您,好不好?”
“如果我说,我现在就想要呢?”
“……”
迦南沉默了,他哪里禁得住她这样说话啊。
老师,您真的好擅长勾|引,只要几个字,就可以让我的心忽上忽下。
他又兴奋,又告诉自己不能兴奋,他没忘记他是什么,他能够和她成为恋人已是好幸运的事,绝不可以弄伤她。
于是,他坚定地摇了摇头,在看到她目露失落后,他又叹息着拉住她的手去了床边。
“你这是在做什么?”
迦南不语,他跪了下去,过了会,柏莎明白了他要做什么,他已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她没有制止他,只是有点好奇,“迦南,总为我做这种事,你不会觉得委屈吗?”
“能让您高兴的事,我怎么会委屈?”
“你会想象我为你做同样的事吗?”
迦南停下动作,声音忧愁:“不可以!老师,那多脏啊……”
柏莎说:“我也想了解你的癖好嘛。不能总是让你取悦我,想想我们会在一起很久很久,互相满足对方也不是……嗯,不可以。”
她的声音变了调,双腿绷直了,她暗自佩服青年,这就是魅魔嘛,她赚到了!
以后恋爱还和魅魔谈!诶,不对,柏莎,你怎么已经开始考虑下一个恋人了?
柏莎捂脸,为自己的本性感到担忧,她希望她只是随便想想。不!她必须只是随便想想。
她不想伤害他,她答应过他的,想到这时,他回答了她的问题。
“柏莎。”
“嗯?”
“我说,我的癖好是‘柏莎’。”
柏莎垂眸,对上魅魔青年直勾勾的目光,她被他盯得脸颊发烫,也可能是其他的原因造成了她的脸红。
总之,她已无法好好思考。她满脑就只有一个想法:他太可爱了!她不要其他的魅魔,她就要这一只!
柏莎垂手,缓慢抹去他唇角的晶莹,静静注视着他。
迦南回视她,他已非常了解她,几秒过后,他便意识到她在想什么。
“不可以。”
“可以。”
语落,她整个人如同坠落般,跌进他的怀抱。
他发现自己,拿不出一点推开她的力气-
“戴维大人,阿德勒他们绝对在谋划对魔法塔不利的事!”
“证据呢?”
“请看,我身上的勒痕。”
昆西展示着自己手臂上、腿上的道道痕迹,就当他准备展示腰上痕迹的时候,戴维拦住了他。
“够了,说重点,勒痕怎么了?”
“柏莎干的。我怀疑她和阿德勒他们是一伙的,他们可能已经发现我是您的人,所以才那么粗鲁地对待我。”
戴维从桌后抬起头,“柏莎?你不是喜欢她吗?”
昆西的脸涨得通红,“我?从未!”
“哦,她不喜欢你,你恼羞成怒了。”
“戴维大人,我不知您从何听说了这些事,那女人没什么值得被喜欢的,她被那只魔物迷得团团转,已经是半个废人了。”
戴维的头低了下去,似乎在查阅桌上的文件,也似乎只是在沉吟。
半晌,昆西听到他轻得如同自语的声音。
“她的确不该和那个魔物在一起,我不喜欢我的东西被他人触碰。”
“什么……?”
“没什么。只是刚好,最近恢复了一点记忆。”
“您也被施加过消除记忆的魔法吗?”
“是啊,很神奇吧,想知道是谁做的吗?”
昆西犹豫,不知这件事自己该不该听,可戴维已经在向他招手了。
他只好走过去,在戴维的指示下,弯下腰。
戴维举止亲昵地,勾住他的脖子,唇贴上他的耳朵。
“我不喜欢我的东西被触碰,更不喜欢有人说她的坏话。”
“什……”
昆西话未说完,眼前便倏然一黑-
迦南拿被子蒙住了脸,整个人看上去可怜兮兮。
柏莎靠过去,隔着被子戳了戳他。
“你不要一副被我强迫了的样子,好吗?”
“您没有强迫我,我只是难过,没有能够阻止您。”
“为什么要阻止我?”
“我想和您保持长久的关系,我怕您厌倦我……”
后一句话轻得柏莎就快听不见了,她勉强听见,笑出了声音。
“迦南,你忘了吗,我说过,我的心上人是个不行的男人。”
“嗯,您说过。”
“我还说过,我的心上人就是你。”
迦南从被子里露出脸,他表情困惑地望着她,他不懂,这意味了什么。
柏莎向他微笑,“所以呢,哪怕你不行,哪怕我们永远不能做,我也喜欢你。我又怎么会对你厌倦呢?”
柏莎说完这句,把自己说伤心了,不会真有永远不能做的那天吧?
她好怕他某天想不开,把自己根除了……
迦南看出她的失落,他赶紧说:“老师,我可以的。”
柏莎松了口气,“那就好。”
迦南神情复杂地看着他的恋人,她是真的好喜欢这种事呢。
希望她今天有得到满足……
迦南思考时,见到恋人起身,走向书架。
“老师,您要找什么书吗?”
“不,我是想看看你平常都读些什么书。”
“我最近在读药剂学相关的书。”
“唔,我看到了,有不少……”
柏莎的视线从架子上排排扫过,忽地,她的目光落在了一本封皮熟悉的书本上。
她抽出它,并同时听到迦南的喊声:“老师,等下,那是……”
柏莎望着封皮,想起来了,“这不是你的笔记本吗?你以前还给我看过你的笔记。”
迦南轻声道:“但它也不只是我的笔记本……”
柏莎举起本子,挥了挥,“那,我能看吗?”
迦南脸又一次藏进了被子里,“可以。但请您看完了,不要生气。”
柏莎嘀咕:“我为你的笔记生什么气啊。”言罢,她翻开了本子。
前几页都没什么问题,是字迹工整的课堂笔记,但越往后,看着越不对。
这好像……是他的日记?
柏莎想起迦南扮演失忆时说过的话,“原来你真的有写日记的习惯啊,这里面有写到我吗?”
迦南的声音更轻了,“全都是您。”
柏莎笑了,“是吗!”她期待地翻下去。
几页过后,笑容凝固在了她的嘴角。
只见日记上整页只重复写了同一句话:想做。想做。想做。想做。想做。
柏莎大受震撼,本子在她的手中摇摇欲坠。
迦南感受到沉默,决心接受责备地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老师,对不起。”
“我没生气。我只是好奇,这是你什么时候写下的?”
“我们第一次后的每一天……”
“啊?每一天?”
柏莎明白了什么的,把本子翻了下去,后面连续的十多页都写着同样的话。
再往后,他没再写了,看来那时是已没有必要。
柏莎抿唇,笑得有些怪异,“你啊,果然是只魅魔。”
迦南好疑惑,“您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除了你露出角、尾巴的那次,平常的你一点也看不出。”
“您的意思是,这次没能让您满意吗?”
“我很满意,但我想看你再露出角和尾巴嘛。”
“您想看的话,随时都可以给您看。”
说话间,柏莎已看到他的头顶冒出了那对黑色犄角。
柏莎放下本子,走过去,迫不及待地朝角伸出了手。
冰凉的角贴住她的掌心,温柔地蹭了蹭。
“好可爱啊。”柏莎称赞。
“您竟然觉得这个可爱吗?”迦南惊讶。
“是啊,我觉得你身上哪里都很可爱。”她说着,又拿手同他的尾巴碰了碰。
尾巴狡猾地勾住她的手腕,试图把她向自己主人的方向勾去。
它失败了,主人按住了它,他在心里责备尾巴。
你这样不知餍足,会被她讨厌的。
他错了,她不但不讨厌,还觉得好玩,她还想继续招惹那根尾巴,却被他抓住了双手。
“老师,下次再玩,好不好?您真的需要休息了。”
“好吧……”
柏莎妥协,只是看上去有点不开心。
迦南试图转移话题:“老师,想看翅膀吗?”
柏莎的眼睛亮了,沮丧一扫而空,“你还有那种东西……!!!”
迦南温和地笑了,“有,但是它黑漆漆的,不是很漂亮,您会喜欢吗?”
“翅膀能飞不就好了嘛!它会飞吗?”
“会哦。”
“那你会带我飞吗?”
“晚上可以吗?我怕吓到别人。”
“好啊好啊!”
柏莎高兴极了,他则沦为了她高兴的“牺牲品”,她一时兴起,让他趴过去,背对着她。
她说,她要研究他身体的构造。
她真的在好认真地研究他,研究后背、研究角、研究尾巴。
迦南任她摆弄,他是她的,他的全部自然也都是她的。
只是,不知为何,那动作慢慢放缓了,他就只能听见女性平缓的呼吸声。
他小心地转过身,看到靠住他睡着的银发女性,他的脸上不禁露出安心的笑容。
“太好了,您终于感到累了,请好好休息吧。”
“明天晚上,我再给您看我的翅膀……”
他的声音比耳语还轻,说到最后时,他也止不住倦意地合上了眼睛。
尾巴安静地落在了他们之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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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请做个人吧
◎“迦南,我和拉托纳什么也没有。”◎
柏莎将身旁人推开, 她以为她的动作已足够轻柔,恋人却还是睁开了眼睛。
青年睡眼惺忪,五官漂亮得让人看一眼, 就心荡神驰。
柏莎明明是打算离开, 还是禁不住诱惑地靠过去,吻了下他的嘴角。
他趁机手臂缠上她, 想要加深这个吻,被她一把推开。
“乖, 我要去图书馆,一会就回来。”
“我不可以一起去吗?”
“不可以。”
“那……可以再亲我一下吗?”
柏莎应允,他们又接着交换了一个轻浅的吻, 作为暂时的道别-
柏莎没想到, 会在学院图书馆的红房间里, 被阿德勒当场抓住。
老人犀利的眼光扫向她,她低下头,当场利落进行了个道歉。
“我错了, 阿德勒, 我不该来这里。”
老人听罢, 眉毛紧皱。
“别装了, 柏莎,我知道你不是第一次来了。”
“您不怪我吗?”
“要怪, 也是怪你没有警惕心。”
柏莎茫然,“警惕什么?”
阿德勒冷哼,“我和你说过吧,他们的人无处不在。”
“您的意思是, 图书馆里也有他们的人?”
“以前有。现在已慢慢被乔治的人代替了。”
柏莎观察着阿德勒的表情, 他看起来不太高兴。
柏莎试探地问道:“您认为, 乔治大人会为我们带来更好的世界吗?”
阿德勒说:“好是相对而言的,如果已经不能更糟,那么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是好事。”
柏莎抿唇,觉得阿德勒的想法有点悲观,可她相信老人的判断。
在发现他们立场相同后,她对这位老人的信任又一次回到了顶点,哪怕他曾欺骗过她。
柏莎沉吟到这,突然想起一件事,“这么说,图书馆最近很安全?”
“可以这么说。”阿德勒瞥她,“怎么,你有用?”
“迦南有个朋友是龙。”
“你是说,酒馆的那个?”
“嗯,我们尝试过在他的协助下,解读龙语,但我觉得这还不够,我想请他来学院,教我们龙语。”
“可你要知道,等到乔治大人掌管了魔法塔,法师们将不再有变成龙的风险。”
“哪怕是已经成为半神、人神的法师?”
阿德勒默了会,说:“半神,只要停止成为人神,就不会有问题。至于人神,谁也救不了他……”
“他”,是个特指,说的是拉托纳。
柏莎闭了下眼睛,又睁开,“可您知道吗,弗丽达执意要成为人神,而拉托纳,拉托纳他早就是人神了。”
“是的,没人能救拉托纳,至于弗丽达,你劝劝她吧。”
“您不了解她吗,我能劝的了她吗?”
阿德勒再度沉默,这一次的沉默持续了好久,终于,他的嘴唇有了要打开的趋势。
柏莎看向他,期待他的回话,却听见他说:“我很高兴,你们三个能够和好。”
柏莎气得要吐血,“和好?永远不可能!我不喜欢他们,但不代表我能够眼睁睁看着他们的意识被龙占据!”
阿德勒气坏了她,自己却一笑置之,“好了,我了解你的想法了,你去做吧,我会告诉佩格,借给你们一个空的阅读室。但你要答应我,不准将龙语的事泄露给他人。”
柏莎小心地问道:“埃莉卡和迪夫呢?”
“他们可以。尔纳巴没有全告诉他们,但我想他们两个应该已经猜到了。”
“好的。”
谈话到这里结束,阿德勒准备离开时,注意到柏莎手里抱着的那本书。
他的眉毛皱了下,“基恩的《魔法学》?”
柏莎点头,“对啊,不是您说,初版在这的吗?”
阿德勒视线停在那本书上,声音沉了下去:“柏莎,你知不知道,你以后可能再也用不了魔法了。”
柏莎狠狠地怔了下,她没想到,他会说得这么直接。
阿德勒,你这样对年轻人说话,可是很伤人的。
还好,她早有心理准备,于是,她连沮丧都没地耸了下肩。
“我知道,阿德勒,你放心,我本来就没多喜欢魔法。”
“那你还看书?”
“我好奇嘛。而且,我才刚知道基恩是个女人,这是多光荣的事呀!”
“基恩不会希望,你因为她是女人而更多地欣赏这本著作。”
“我……没有。我本来就喜欢这本书,我读过好多次。”
“是的,我知道,我全都看到了……”
“您到底,想说什么?”
老人苍老的眼睛停在她的脸上,他直视她,久久的。
接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柏莎,你喜欢魔法。”
就只有这简单的一句话,却犹如利箭击向了她,击穿了她好不容易垒起来的心理防线。
防线倒了,她的眼睛眨了下,泪水不争气地打湿了睫毛。
她不得不,诚实地面对她的内心。
好吧,好吧,她承认,她对魔法其实没那么不喜欢。
对自然魔法学,可能也是,没那么不喜欢……
只是,“喜欢,又有什么用呢?”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阿德勒明明知道,不久之后,魔法就是和人类无关的事了。
而此时此刻,老人却说:“柏莎,事情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柏莎揉揉眼睛,“你是说,让我相信转机?”
老人说:“不,那不叫转机。”
“那叫什么?”
“那就叫人生。”-
柏莎一路心情沉重地,抱着初版《魔法学》向办公室走去。
显然,她已无暇顾及某个还在等她回去的恋人。
办公室门口,另一个在等她的人见到她的出现,立刻向她奔来。
是埃莉卡。
“柏莎大人,我要和您汇报一件事。”
“什么事?”
“您不在学院的这两天,有人每天夜晚都来学院附近徘徊。”
“可疑人员吗?赶走不就好了。”
“严格来说,不算可疑人员,他是我们学院过去的教授。”
柏莎懂了,“拉托纳。他又来散步了?”
埃莉卡说:“看来,您碰见过他?”
柏莎挑眉,“是的,更巧的是,我也刚好有事找他,不过,我不打算直接联络他,我还是先写封通讯给弗丽达吧。”
埃莉卡少有表情的脸上显出了几分惊讶,“您不会是想……”
柏莎:“嗯?”
埃莉卡:“和拉托纳大人复合吧?!”
柏莎:“?”
柏莎手按着太阳穴,恨不得当场昏死在这位助理的面前。
她还未作答,更糟的事在下一刻发生,她注意到埃莉卡的表情不太对劲,她自己也猝然感到背脊发凉。
她缓慢地转过身,和某位不知何时出现在这的黑发青年,面对面地看着对方。
黑发青年紧攥着双手,身形摇晃,粉眸里晃荡出一圈圈的泪光。
他整个人看上去可怜极了,像是只被遗弃的小狗,如果说这就是他们的初遇,她会忍不住把他带回家,抚慰他受伤的心吧。
肯定是哪个坏女人伤害了你,她怎么能忍心啊!
而当那个坏女人是她自己时,她就只觉得头疼了。
她走过去,试图向他解释,还未开口,先被他拽进了怀抱。
“老师,再考虑考虑我,好不好?”
“我……”
她又一次尝试解释,又一次被打断,这次打断她的不是言语,是在她颈间留下的一串细碎的吻。
或许,说是舔|舐更准确些吧。
“迦南,”柏莎轻声警告他,“埃莉卡还在呢!”
埃莉卡听到了,她自己蒙住双眼,“我什么也没看见。”她可是“迦南柏莎派”的第一支持者。
听到“观众”这么说,某人更是变本加厉。
柏莎快支撑不住了,她软在了他的怀里,解释的声音变得有气无力。
“迦南,我和拉托纳什么也没有。”
“没有复合,也不可能复合,我不喜欢他。”
“我喜欢的人是谁,你不清楚吗?”
随着这句话的抛出,动作停下了,“小狗”的眼睛依然湿漉漉的,仿佛刚才被乱啃一通的人是他不是她。
“是我吗?”他小声地问。
“还能是谁呀。”柏莎声音无奈。
迦南立时高兴了,他又亲了亲她,试图用温柔的吻抹除前面在她颈上留下的痕迹。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清除。
他失败了,歉疚道:“老师,对不起。”
柏莎挥手,“没关系,我不在意。”
“可是,会被人看见的。”
“你不就是为了让人看见,才故意这么做的吗?”
迦南闻声,身体一滞,一脸被戳穿心思的样子。
他怯怯看她,“您怎么知道的?”
柏莎的绿眸向着他弯起,“因为我,好像已越来越了解你了。”
“不好的方向吗?”
“不好也不坏的方向吧。”
原来,你不是那么乖的男人,会有计谋,会有点狡猾。
她要怎么去评价这样的特质呢?反正,她不讨厌。
柏莎顺着思考,靠近他,手掌搭住他的脖子。
在他还未觉察她准备做什么的时候,她已将唇盖了上去。
半晌,她的唇离开,青年的脸已变得比他颈间的印记还要红。
迦南捂住脸,幸福地快要晕死过去。
“老师,如果拉托纳来找您,我可以带着这个印记出现吗?”
“你……做个人吧!”
“我是魅魔。”
“我知道。”
柏莎不再理会他,她走向办公室的房门,顺路把埃莉卡捂着的手摘下。
“进来吧,你们两个,我有话和你们说。”
关于龙语的学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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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不会背叛的
◎某只魅魔在地表第一次地展开了他的翅膀。◎
魔法之神倚靠在窗边, 他的右手向上抬起,掌心朝着自己。
他注视着自己的手,维持着这个动作看起来已有数日。
弗丽达走过去, 手抚上他的肩膀, 为他掸去灰尘。
拉托纳睫毛扇动,察觉到她的到来, 幅度甚小地转向了她。
“弗丽达。”
他呼唤她的名字,她心上一动, 觉得他到底还是有些在乎她的。
可随即,她又听见他说:“我还想再见她一次。”
弗丽达还未扬起的笑暗了下去,“你知道, 对我说这些, 我会多难过吗?”
拉托纳看着她, 眸中显出困惑,“你们不是朋友吗?”
弗丽达冷声道:“本来是。因为你,我们不是了。你不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吗?”
“我, 做了什么?”
“你抛弃了她, 和我在一起, 怎么, 你现在是后悔了吗?”
拉托纳的浅眸中浮出更深的困惑,“我没有抛弃她, 弗丽达。”
弗丽达挑眉,“什么意思?”
拉托纳说:“是她离开了我。”
弗丽达神情滞住,她的手远离他的身体,整个人后退了一大步。
片刻的沉静后, 弗丽达如同被点燃般, 目眦欲裂, 瞪视着拉托纳,“拉托纳!你不会是要告诉我,你一直都把她当成是你的恋人吧!”
拉托纳语气平和,像在诉说最平常的事:“恋人,不是只有分手了才不算是恋人吗?”
“可所有人都以为你们已经分手了。”
“他们为什么那么以为?”
“因为我!因为你已经有我了!”
弗丽达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这句话,她感到她说这话的时候,就像在拿一把刀把尊严从自己的骨头上一点点剃下。
她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她在期待什么?她还没有看清他吗?
可期待,期待依旧在她的心里作祟。她在等他回答,等他过来拥抱她,用嘴唇、用身体安慰她。
她幻想他说:弗丽达,对不起,是我忘记了,我已经有你了,你才是我的恋人。
可幻想的话何时成真过呢?没有,一次也没有……
只有,就只有她身体里的那头龙还在说话。
“闭嘴!闭嘴,你给我闭嘴!”
弗丽达捂住耳朵,摇头咒骂,她在骂龙,也在骂其他人。
骂拉托纳、骂柏莎、骂柏莎的新情人,骂柏莎的废物学徒,骂所有比她幸福、比她快乐的人!
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不幸福?我为了今天,我为了此刻,付出了比任何人都要多的努力!
为什么我还是什么也没有得到……
弗丽达瘫坐在了地上,她抱住膝盖,任棕发凌乱地披散而下。
“弗丽达……”
“够了,不要和我说话。”
弗丽达闭上眼睛,在思考,在回顾自己的一生。
她希望这思考是安静的,可惜不能,那头龙还在不停地说话。
她已然能读懂一点龙语,于是她知道,他在说的都是些可笑的情话。
真是有趣,她身体里的龙,对她说的情话,竟比拉托纳十年来对她说过的还要多。
弗丽达想到这,头低了下去,胸腔起伏,发出了一声声比哭还凄厉的笑声。
她在笑她自己。
“弗丽达。”
神明又一次呼唤了她的名字,这次,她理会了,她抬起眼睛,看向温柔注视着自己的神明。
弗丽达冷笑,“你这样看我,是准备安慰我吗?”
拉托纳问:“我要怎么做?”
弗丽达说:“吻我、爱我,承认我才是你的恋人。”
拉托纳神情未变,只是提问:“除此之外呢?”
弗丽达咬牙,“除此之外,我就什么也不要!”
拉托纳沉默了,他看向她的目光依然温柔,可他的沉默已把她心中最后的一点希望也摁灭了。
弗丽达双手失力地瘫在地上,她仰头,目光空洞地望着墙壁。
“你知道吗,拉托纳,我来找你,是为了给你带个好消息。”
“你想她对吗?马上,你就能见到她了。”
拉托纳低吟,声音里有几分不可置信:“柏莎。”
弗丽达看都不看他,“对,柏莎。”
“她为什么要见我?”
“当然是因为她爱你呀!”
“她,还爱我吗?”
弗丽达想笑,他这是当真了吗?他不会看不出,柏莎有多喜欢那个魔物吧?
弗丽达可以把这件事告诉他,但她选择不说,她的心里对他的爱正在下沉,沉为一种恨意。
她迫切地想要看他求而不得,看他狼狈痛苦。
就像是,今时今日的她一样。
想到这,弗丽达的心里畅快了些,她的不幸,唯有靠他人的不幸才可慰藉。
忽然间,她想起了那个叫多琳的女人……
如果怂恿多琳去勾引柏莎的小情人,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她迫不及待,要看好戏上演了-
迦南打了个喷嚏,柏莎看向他,伸手检查了他的衣衫。
“迦南,你怎么才穿一件衣服,夏天都过去了。”
“老师,是您告诉我,要我少穿一些的。”
“那是因为当时是夏天。”柏莎顿了下,又说,“我当时那么说,是为了我触碰你的时候方便点。”
“诶……?”
“现在,不需要了。”
“您的意思是,您不喜欢触碰我了吗?”
柏莎扬眉,“我每天碰你的次数还少吗?”
迦南轻声道:“如果能更多次就好了。”
柏莎神情无奈,“好吧,我以后努力。总之,我们的关系已不是衣服可以阻隔的了,明天开始你记得多穿几件。”
迦南微笑,“好的,老师,谢谢您的关心。”
过了会,他握拳抵唇,沉吟道:“但今天,我恐怕还是要少穿点,因为我晚上要给您看我的翅膀。”
“啊?这两件事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如果衣服不提前做好开口的话,会被翅膀撕坏的。”
柏莎想了会,懂了,“原来如此!”她手探到了青年后背,果然摸到了两条提前开好的缺口。
她的手指滑进去,进行了一通恋人特权的大摸特摸。
迦南轻声喘|息,目光灼热,“老师,再摸下去,今天您就看不到翅膀了。”
“啊?”
“我会……忍不住对您做坏事的。”
柏莎眼皮跳了下,乖乖把手收了回来-
夜晚,寂静的学院花园里,某只魅魔在地表第一次地展开了他的翅膀。
他的翅膀已好久没有出来过,羞赧了好一会,才彻底展开。
银发女性已急不可耐地朝他伸出了双手,她冰凉的指尖沿着他的翼膜、摸到骨节、又再摸回到他的后背。
他战栗着,忍耐着拥抱她的冲动,乖巧地站在原地。
现在,他的全部都已被她看见。
您会喜欢吗?您会像喜欢角、尾巴一样喜欢它吗?
答案是肯定的,柏莎的眼睛都亮了。
她眨着绿眸,望着他说:“感觉有点像龙的翅膀呢。”
迦南说:“龙族的翅膀要比我们更坚实、更斑斓、也更巨大……”
说到“巨大”时,他红着脸把翅膀向前拢起,捕捉住他的恋人。
“老师,我的翅膀没有那么大,就只能容纳下您一个人。”
“那不就足够了吗?”柏莎抬头看他,笑着说道。
她感受到翅膀在她后背的抚摸,这就如同是他的另一双手。
这种感觉有点怪异,但还不坏,不过,她对于翅膀更多的期待还是在飞翔上。
她向前伸出手臂,做了个“求拥抱”的姿势。
“迦南,出发!”
迦南会意,他打开翅膀的同时,屈身将她揽抱在怀,等她坐定后,他的双翅猛烈拍打了几下,携着他们飞向了空中。
风声呼啸,柏莎低头看着远离他们而去的地面,兴奋地叫出了声音。
仗着天空无人,仗着恋人会飞,她朝着空寂的天空大声喊叫。
对她来说,这是一种发泄压力的方式。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魔法的真相、法师们被龙化的命运、还有魔法终将同人类无关的未来。
不,还不只是这些。还有纯白种子对她说过的话:龙必将重临于世。
星谷的人们、阿德勒、乔治都不这么认为。
可古老、强大的纯白种子,有什么必要欺骗她呢?
柏莎忧愁,又毫无办法,她多么希望……自己就和魔物青年一样强大啊。
她轻声叹道:“迦南,如果我也有翅膀就好了。”
“老师,我就是你的翅膀。”
“那不一样……”
“我,对不起。”
“这不怪你。是我们人类天生就不会飞翔。”
迦南的声音低了些:“您是在想,以后不能使用魔法的事吗?”
“嗯,事到如今,我才发现我挺喜欢魔法的,很可笑吧?”
“一点也不。我一直都能感受到,您对魔法的爱。”
“我哪里爱啦?”
“如果您不喜欢魔法,您又怎么能在梦境中安慰埃莉卡女士,您又怎么会帮助迪夫先生的父母、帮助瓦伦先生家中的法师们呢?”
“这是因为我生性善良……”
迦南笑了,“是的,您很善良,但这不只是善良。老师,您爱魔法,所以您才能够感同身受其他法师们热爱魔法的心。另外,我还有一个您爱魔法的理由。”
柏莎好奇,“嗯?”
“您喝得好醉的那次,您对我说,您想要成为欧恩、基恩那样伟大的法师。”
“可欧恩已经不伟大了。”
“但基恩法师仍旧伟大,柏莎法师也一定会很伟大。”
柏莎否认:“不久,就没有‘柏莎法师’啦!”
迦南说:“那就是柏莎老师。您是我最崇拜的人类,在我眼里,您现在就已足够伟大。”
风还在咆哮地刮着,他们两个停在半空,凝视着对方的眼睛。
柏莎从迦南的眼眸里,读到了不讲道理的崇拜,她哪里能被“伟大”形容呢?
也只有这只没见过世面的小魔物会这么想。
但,即使如此,她也不想辜负他的期待。
“那我就以成为最厉害的老师为目标吧!”
“那我是不是会成为最厉害的老师的最厉害的学生?”
“不,你祖母比你厉害多了,迦南。”
“呜、呜呜呜……”
“不准哭!不准飞得东倒西歪!不准——”亲我。
唉,随他去了-
两日后的下午,柏莎将弗丽达的回信告知迦南。
“弗丽达、拉托纳,他们都会来,坎普那边就交给你去联系啦。”
“好的,老师。”
迦南听到“拉托纳”的名字,眉毛微不可查地皱了下,他实在在意老师的那位前恋人。
他知道,这次的会面是为了协助他们不被龙占据意识,可他还是克制不住地叹了一声。
柏莎看向他,“别告诉我,你是在想拉托纳。”
迦南表情委屈,“老师,印记消失了。”
柏莎:“嗯?什么印记?”
迦南欲言又止,“就是,我们互相给对方……”
柏莎按脸,“我知道你在说什么了,”他在说脖子上的吻|痕,“我不会陪你带着那种印记,出现在大家面前的。”
迦南失落地低下头,“那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是恋人呢?”
柏莎说:“只要不是和你一样的笨蛋,都能一眼发现我们的关系吧?”
“您的意思是?”
“你看。”
柏莎向迦南伸出了左手,迦南想了会,恍然大悟地把自己的左手也伸了出来。
两只手靠在一起,各自食指上佩戴的戒指交相辉映出廉价、但可爱的光芒。
迦南唇角止不住地向上扬起,“难道说,您送我戒指的时候,就已经将我视作恋人了吗?”
柏莎说:“比那还要早的时候,我就想和你恋爱啦。”
迦南抓住她的手,按到自己心口,“您辛苦了,我怎么那么晚才觉察到您对我的喜欢呢。”
柏莎回忆过往,“辛苦?也还好吧。”毕竟,他们在恋爱以前,想做的事、能做的事都已全都做过了。
对迦南来说,恋爱和不恋爱则是有着巨大的差异。
他不是她的情人,是她正式的恋人,这是多么美妙的事啊!
然而,他的恋人却正在提起另一个男人。
“说到拉托纳,我想到一件还没告诉你的事。”
“这件事,同您对他的感情无关,对吗?”
“嗯,老实说,有一点点关系……”
迦南松开了柏莎的手,身形摇晃,看上去就要晕倒。
柏莎伸手扶住他,“听我说完,迦南。”
“老师,请说。”
“我最初想要睡你,是为了忘记拉托纳。但后来我——”
柏莎还没说完,迦南先一步开了口:“效果好吗?”
“什么?”
“睡了我,忘了他的效果好吗?”
柏莎怔愣了下,诚实答道:“特别好。还没和你做的时候,我就已经把他忘得差不多了。”
迦南露出了舒心的笑容,“那就太好了。”
见到他就这样轻松原谅了自己,柏莎反而感到良心不安。
她主动投进他的怀抱,“迦南,我还没有说完,我想说,我后来是真心喜欢上你了,和其他人无关。”
迦南的手臂在她腰间收拢,“我知道,我能够感觉到您对我的喜欢。”
“听上去,你好像不是很在意这件事?”
“诶?我为什么要在意?”
“我为了忘记别的男人,利用你也!”
迦南挨着她,笑出了声音,“是的,我很荣幸。”
柏莎茫然,“荣、荣幸……?”
“我原本就幻想过类似的事,只是,现在幻想中的‘心上人’变成了拉托纳。”
“幻想?”
“嗯,在我的幻想中,您和心上人结婚了,由于他是个不行的男人,我会每晚在您房屋的窗外等候,您从窗口跳下,落进我的怀抱,然后我们——”
柏莎打断他,“我才不是会背叛丈夫、去和情人幽会的那种女人!”
迦南顿了顿,倾身凑到她耳边,声音循循善诱:“哪怕我勾引您,您也不会背叛他吗?”
伴随话语,技巧颇高的吻落了下来,柏莎坚持了数秒,放弃了抵抗。
你勾引我?那你肯定会成功吧。因为我是个禁不起诱惑的女人。
尤其是……你的诱惑。
不过,等等,我的心上人不就是你吗?丈夫是你、情人也是你。
你的幻想简直是毫无道理嘛,迦南!
柏莎的驳斥,在吻中渐渐消弭……
意识全无前,她的心中对自己未来的丈夫起了一份同情。
她没准真的会背叛丈夫。除非她的丈夫就是某人自己……
第109章 纯洁的目光
◎“那么可爱的男人,当然很快就转正了啊!”◎
坎普的一只脚刚踏入学院的大门, 眼泪就掉了下来。
“柏莎小姐,请告诉我,这里是不是有超多像你这样的美人。”
“这里是学院, 不是猎|艳场, 如果被我发现你私下接近了某个学生,哼哼, 你别想从这活着离开了!”
坎普哭丧着脸,回头对好友说:“迦南, 人类里那么多美人,你为什么偏偏挑了最凶的那个?”
迦南神情困惑的,“老师明明就很温柔呀。”
听到这句夸赞, 柏莎扭头, 果然很温柔地朝青年笑了笑。
迦南顿时感到如沐春风, 心中幸福极了,他的恋人简直就是这世上最温柔的人。
坎普不这么想,但他不打算与这对恋人争论, 他今天过来的目的非常明确。
那就是, 想办法和弗丽达小姐感情升温, 踹走拉托纳, 成为她的丈夫!
是的,丈夫, 坎普的情感规划一直计划得很遥远。
在这条从入口前往图书馆的路上,他的心中不断排演着一会和弗丽达打招呼用的话语。
“又见面了,美丽的弗丽达小姐。”“比起你身体里的死龙,还是我这头活龙更好吧。”“美味龙酒馆的老板准备把酒馆卖给我了, 不知你有没有兴趣来做老板娘。”
排演到第三十九句的时候, 他们抵达了目的地。
柏莎领头推开佩格女士为他们预留房间的大门, 只见房内的长桌旁,已围绕着坐下了不少人。
埃莉卡、迪夫、弗丽达、拉托纳,以及一位陌生的少女。
柏莎实在认不出这位少女是谁,而在坎普看来,这位少女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很可爱。
坎普激动地上前一步,面向少女问:“这位美丽的小姐,我能有幸得知你的姓名吗?”
少女甜甜地说:“我叫多琳。”
多琳!听到这名字的刹那里,柏莎捂住嘴巴,后退了一大步。
她看向弗丽达,试图用眼神递给她一个暗示,可弗丽达头都不抬。
反而是拉托纳不知为何地,目光和她的撞到了一起。
柏莎皱眉,避开,心下却懂了。
拉托纳,你心虚了对吧,我已经知道这女孩和你的关系了!
然而,在场众人,除了坎普,却好像都对这名少女并无兴趣。
就连当时在场的黑发青年,此刻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惊异。
对于那个柜中的下午,迦南所能想起的除了柏莎,就是柏莎。
此时此刻,他也正在想柏莎,他好在意某人停在她身上的目光。
您怎么能这样看她呢?她是我的恋人,不是您的。还是说,您并不清楚这件事?
青年一向习惯往好的方向揣度人心,他理解了拉托纳。
并为了照顾那位神明的心情,他低下头,亲了柏莎一口。
他想,这样,拉托纳就能明白,他和她是什么关系了吧。
柏莎捂住被亲的右脸颊,诧异地望向迦南,她的绿眸里写着:不要公然做这种事好吗,迦南!
迦南圆睁着眼睛,看着她,笑容温和,目光澄澈,整个人乖巧得不可思议。
柏莎到了嘴边的责备说不出口了。小魅魔能有什么坏心思?他就只是想亲她罢了。
她原谅了他,拉着他走到桌旁,在埃莉卡对面的空位置上坐下。
继而,她看向弗丽达,她在等她解释多琳为何出现在这的事。
她答应了阿德勒,不能将龙语的事泄露给外人,这件事,她在给弗丽达的通讯中也已写得很明确。
“多琳见过尔纳巴了,她已经知道龙化的事。”弗丽达说。
多琳承接着弗丽达的话说:“是的,柏莎大人,尔纳巴大人将一切都告诉了我。魔法的真相真是让人痛心,虽然我只是个中级魔法师Ⅴ的法师,但我也想为大家贡献出我的一份力量。”
中级魔法师Ⅴ?柏莎怔了下,眼前的女孩看起来还不到十六岁,能够达到这个等级,实在是非常了不起的天赋。
虽然如乔治所说,法师等级是人造的概念,但它还是能够在某些程度上侧面显现出一位法师的能力。
比如说,眼前这位多琳小姐,应该是个聪明的孩子吧。
不久,在坎普的龙语教学中,多琳的表现进一步印证了柏莎的猜想。
多琳学习得非常快,速度几乎赶超了在场的所有人,准确来说,是除柏莎、弗丽达外的所有人。
弗丽达已然跟随坎普学过了基础龙语,柏莎则是发现了龙语学习的诀窍。
由于人的魔法窃自于龙,魔法的咒语同龙语有着不少相近之处,柏莎比较两者,找出规律后,轻松便掌握了各个音节。
可惜,这一方法对迪夫、埃莉卡并不适用,他们两个还是年轻了点。
即使如此,这两位年轻人的学习速度也比某只魅魔要快得多。
迦南痛苦地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他明明已经非常认真,却还是学了好久都没掌握一句完整句子。
柏莎关心道:“迦南,是哪里不懂吗?”
迦南说:“老师,我过不了心理那关。”
“哈?”
“我们魅魔,对龙的抵触根深蒂固,我的身体在抗拒学习龙语。”
“……”
那还真是毫无办法了,柏莎想,她抬起手,安慰地拍了拍他的头发。
“你尽力就好。”
“不行,老师,我一定要学会。”
“你就这么想学会龙语吗?”
“因为,我想要成为您最厉害的学生。”
迦南表情认真地说出这句话,柏莎看着他,停在他头发上的手忍不住又多揉了几下。
有哪个老师能够拒绝好学的乖孩子呀!柏莎满心欣慰,恰巧这时,坎普为了照顾进度落后的“学生”,开始了第二遍基础课程的教学。
柏莎无须再听,她起身,准备前往学院餐厅,为她的学徒们、还有其他人拿些点心来。
虽说佩格女士一向反对图书馆内食用东西,但没有书本的房间会是个例外。
将来,龙语的学习会化作书本,停靠在图书馆的架子上吗?
柏莎思索着这件事,向众人短暂道别,离开了房间-
身后的脚步声持续了有一阵后,柏莎无可忍耐地转过了身。
漆黑的廊道上,距离她十步之外的地方,故人浅蓝色的身影静静伫立在那。
柏莎看向他,“拉托纳大人,我一个人去餐厅就够了。”
拉托纳默声不言,却似乎将这当成了邀约他向前的话语,向她走来。
这下,他并肩站在了她的身旁。
过了会,她听见他轻声说道:“柏莎,你为什么想见我?”
柏莎哑然,“当然是为了帮你学习龙语啊。”这件事,弗丽达没有转告他吗?
现在,她亲口告诉他了,他却还是不太明白。
拉托纳浅色的眸中晃动着困惑的光辉,“我为什么要学习龙语?”
柏莎说:“这是我的一个天真的想法。我想,如果人神的龙化已无可避免,那是否可以尝试用语言和龙沟通,而寻求共存呢?”
拉托纳下颚微点,“是很天真。”
柏莎:“……”
拉托纳踌躇道:“我说错话了吗?”
柏莎叹息,“没有。你说的是实话。”只是有点伤人,“你经历过从半神到人神的过程,你比我更了解龙,你的意思是,龙不会接受共存吗?我看,弗丽达身体里的那头龙还是很友好的。”
拉托纳:“我的龙不友好。”
柏莎:“它……让你很痛苦吗?”
拉托纳避开“痛苦”这个词,“他,憎恶我。”
柏莎惊讶,“你连他的性别都知道了?”
拉托纳点头,“名字也知道了。”
柏莎:“啊?还有名字?它叫什么。”
拉托纳看着她,“柏莎。”
柏莎张大眼睛,“他叫柏莎?!”
拉托纳摇头,眸中显出几分无措,“我是说,柏莎,我不想聊龙。”
柏莎:“那聊什么?”
拉托纳:“聊你。”
柏莎:“……”
柏莎愣住了,她不知道这个人在发什么疯。
她尽量控制用词的礼貌:“拉托纳,事到如今,如果你对我说什么还爱着我一类的话,我真的会打你……”
拉托纳听着她的话,表情愈发困惑,“柏莎,我没有要说‘爱你’。”
柏莎声音急停,表情尴尬,“对不起,是我自作多情了。”
拉托纳说:“也没有。”
柏莎不明白。
拉托纳说:“我想要你高兴。如果我说爱你,你会高兴,那我就说爱你。”
柏莎更不明白。
拉托纳接着说:“我和弗丽达一起,你伤心了,我不会再那么做了。”
柏莎这下明白了,他是想改过自新,做个忠诚的恋人。
可是啊,拉托纳,你这样对待弗丽达,和你曾经对待我又有什么区别?
柏莎蹙眉,告诉他:“拉托纳,我不需要你让我高兴,我也不关心你和谁在一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又不是没看到。”
她抬起左手,对他晃了晃食指上的戒指。
拉托纳看见了,却无失落、也无恼怒,她甚至觉得他在笑。
不,他是真的在笑。
拉托纳微笑道:“他很好,他让你幸福。”
柏莎懵了,呆呆点头,“是的,我很幸福。”
拉托纳望着她,眸中浮出期待,“他会让你不再生我的气吗?”
柏莎的大脑高强度地运转着,试图跟上拉托纳的思维,她失败了,她真不懂他在说什么。
她一会觉得他在找她复合,一会又觉得完全不像。
哪有人求复合,还当面夸她的现任好的啊?!
难道说,他就是单纯地想要为过去的事道歉吗?
柏莎勉强接受了这一说法,那么,从一角度来说的话,迦南的确让她不再生他的气了。
因为她已越来越不在乎他了。
想罢,她答:“可以说是吧。”
拉托纳唇角扬起的弧度更大了,柏莎从他的笑容里,感受到满满的对她和迦南的祝福。
想想,拉托纳作为她的老师、她的长辈,对她的恋爱进行祝福也是合情合理的。
原来如此啊,拉托纳,你对我的情感已变得非常纯洁了!
柏莎抚着心口,刚松下半口气,听到那位神明又一次开口。
这次,她又听不懂了。
拉托纳:“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柏莎:“回哪啊?”
拉托纳:“回安静城,回我的身边。”
柏莎:“……”
柏莎沉默了。她再度开口时,双手紧攥成拳,努力克制情绪,才不至于破口大骂。
柏莎:“拉托纳,不要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
拉托纳:“嗯?”
柏莎:“我不会背叛我的恋人,我的恋人也不会背叛我,你想找有恋人的女人陪你玩,去找其他女人,别来找我!”
拉托纳脸上的笑容黯下,身形一晃,“他不是你的情人吗?”
情人?严格意义上来说,在他们确定恋爱关系前,他们的确做了一段时间的情人。
但,“那么可爱的男人,当然很快就转正了啊!”柏莎说。
她的声音里,每个字都透露出对那只魅魔的偏爱。
拉托纳却无暇顾及她的声音,他手掌按住自己的心脏处,感到那里骤然传出一阵剧痛。
他不懂,这是圣沃尔在作祟吗?那头龙,那头此生不会放过他的龙……
柏莎看见拉托纳忽然半跪在地,她紧张地走过去,扶住他的肩膀。
“拉托纳,你还好吗?是龙化造成的痛苦吗?回答我,拉托纳!”
拉托纳没有回答,只是提问。
“那我呢?”
“什么,你在说什么?”
“那我是你的什么呢……”
“你是我的,呃,老师?”
柏莎还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答对问题,那个提问的人就已先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柏莎推了推他,喊了几声他的名字,都无反应,看来是真的晕过去了。
坏消息是,她不能放任这个人不管。
好消息是,迦南的房间离这不远-
迦南终于学会了一条龙语,他立刻想将这件事分享给柏莎。
他从笔记本中抬起头,却发现老师还未回来。
更奇怪的是,其他人也不在这了,就只有对面的那位叫多琳的女士还在。
咦,她好像……正在看自己?
迦南回以礼貌的一笑,低头,继续学习。
数分钟后,他觉察到身旁的动静,转头,看见多琳坐在了自己身旁。
她坐下的这个位置是……
迦南皱眉,严肃道:“多琳女士,这里是老师的位置,你坐错地方了。”
“啊,是这样吗,我弄错了。”多琳轻快地说,起身,把位置换到了他的左边。
左边的位置原本就是空的,迦南不在意地低下头,继续学习。
不想,他专注的学习又一次被多琳打断。
“迦南先生,我听说你是魔物。”
迦南不认为现在是聊天的时候,可他又怎么能故意不理睬人呢?
“嗯,我是的。”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魔物,好神奇啊,我可以摸摸你的头发吗?”
迦南从未听闻过这样的要求,他忍痛拔下一根自己的头发,递给多琳。
多琳呆了呆,“不是的,迦南先生,我是说用手直接摸你的头发。”这很难理解吗?
迦南板着脸,“不行,多琳女士,老师不喜欢他人触碰我。”
瓦伦先生的时候,老师是那样紧张他、关心他呀。
多琳目露同情,“迦南先生,我没想到柏莎大人表面温柔,私底下是这样强势的女人呢。”
迦南低语:“强势吗……”他低头,陷入思索。
如果这叫做强势的话,他希望老师能对他再多强势一点。
多琳看着他的神情变化,暗想他应该已有些动摇。
她乘胜追击道:“如果我是迦南先生的恋人的话——”
她的话停在了半空,青年猝然变得冰冷的眼光打断了她的话语继续。
那冰冷又很快溶解,化为了一种恐惧。
他看着她,像在看什么怪物,“多琳女士,请不要做这种假设,好吗?”
多琳小声说:“我只是在假设,我没有恶意……”
迦南没有觉得她有恶意,“我没有在说你不好,但对我来说,老师太好了,任何人替代她都会是一场噩梦。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感受。”
多琳点点头,“我知道了,对不起,迦南先生……”
多琳知道,当下光是道歉已没有用,她必须要把僵持的气氛挽回,想了想,她只好拿出绝招。
她拼命眨了下眼睛,让眼泪落下。
“迦南先生,”多琳抽泣着说,“是我太心急要和你聊天了。”
“请不要哭泣,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我知道迦南先生很温柔,不仅温柔而且美丽……”
“谢谢你的夸赞。”
“我一看到你,就很想和你成为朋友。我能有这个机会吗?”
多琳说到这,仰起她那张可爱的脸庞,眨着湿漉漉的小鹿眼,望向黑发青年。
青年也正在看她,而且那种盯视正变得愈加专注。
多琳心下高兴,果然,眼泪是最有效的武器——
她刚想到这,听到青年蓦然开口:“多琳女士,你不是真心想和我成为朋友。”
多琳怔住,“什么?”
迦南说:“你看向我的目光并不纯洁。埃莉卡女士、迪夫先生、坎普,他们看我的目光就都很纯洁。”
多琳说:“我不否认,我对你有所倾慕,可这能代表什么呢?我并不会伤害你呀。”
迦南又一次摇头,他看着多琳,目光犹如他过去看向瓦伦先生。
“多琳女士,你还太年轻,你不了解欲|望对一个人的掌控。”
“你在说什么啊?”
“如果你感到困扰,可以来找我和老师,我们很有经验。”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他们的对话戛然而止,只因有人推门而入,而且那个人还是柏莎。
银发女性刚完成了“搬运工作”,此刻疲惫得只想快点坐下休息。
但房内的二人却都好像有话要对她说。
多琳想说,你的恋人好像有病。
她已然放弃弗丽达交付的任务,固然那位半神承诺的奖励十分诱人。
迦南想说……不,他已经说出口了。
迦南:“老师,多琳小姐对我怀有欲|望。”
多琳:“我没有!!!”
柏莎看多琳,“那拉托纳怎么办啊?”
迦南看柏莎,“您为什么要说到拉托纳?”
柏莎目光摆回迦南身上,她用口型递出“柜子”两个字。
数分钟后,迦南恍然大悟,他和柏莎一起看向多琳。
多琳红着脸,手指紧扒住桌缘,沉默了。
她人生第一次地,体会到一种令人想死的尴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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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为什么而活
◎“就什么都可·以·得·到。”◎
龙语的教学课程被迫提前结束。
迪夫、埃莉卡告诉柏莎, 坎普已和弗丽达出门约会去了。
埃莉卡说:“临行前,弗丽达差我们去找龙的资料,我们无法拒绝她, 她说这是尔纳巴的要求。”
柏莎“呸”了一声, “你听她瞎说,她只是想支走你们。”
迪夫茫然, “支走我们干什么?”
柏莎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多琳一言, 又将视线收回。
她面向其他人说:“那都不是重要的事,重要的是今天的学习内容,你们几个回去以后记得好好复习。”-
众人离去后, 房间里只剩下柏莎和迦南。
柏莎看着还在埋头学习龙语的恋人, 不忍打断他, 可她又实在有话要对他说。
唉,要怎么说好呢?迦南,我带了一个男人去你的房间哦。
不, 这么说也太奇怪了!她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措辞吧。
在她犹豫着如何开口时, 迦南已先忍不住看向她, 抛出一个问题。
“您的身上……”
“嗯?”
“为何会有其他男人的气味?”
柏莎心虚眨眼, 她怎么就忘记了,她的恋人是个嗅觉敏锐的魔物?
柏莎手扶额头, 坦诚交代:“迦南,拉托纳晕倒了,我把他送去了你的房间。”
迦南的反应比她想得要平缓,“老师, 他还好吗?他是因为龙化晕倒的吗?”
柏莎说:“我还不清楚, 我为他简单做了个检查, 他的身体没太大问题,也许只是缺少睡眠。”
迦南“诶”了一声,“难道说,他要在我的房间睡上一整晚吗?”
柏莎听出他语气里的愉快,她警惕地瞪他一眼,“你不会是对他……?!”
迦南郁闷,“您在想些什么呀!”
柏莎咬唇,“那你是什么意思啊?”
迦南看着她,粉眸里闪出狡黠光辉,“他如果睡在我的房间,我不就可以去您的房间睡了吗?”
柏莎悟了,但她无情地告诉他:“这件事不会发生,迦南,我马上就会叫人把拉托纳接走。”
“叫谁?”
“弗丽达、多琳,或者他其他的女人吧。谁知道,总会有人把他带走的。”-
柏莎没想到,拉托纳那么难送走。
弗丽达传回通讯说,她和拉托纳已毫无关系。
多琳的通讯则干脆是,没有回音。
柏莎好佩服拉托纳,他是怎么做到,把身边每个女人都得罪完的?!
迦南安慰她:“老师,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找。”
柏莎瞥他,“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迦南。”
“嗯?”
“你在想,他睡在这,你就只能睡我那里了。”
迦南的心思一向很难藏住,笑容更是难藏,他笑得灿烂。
“是的,老师,我想去您的房间。”
他这样诚实,她反而不知道怎么拒绝他了。
“好吧,”柏莎妥协,“如果到晚上还没结果,你就去我那睡吧。”
“太好了,老师!”
“作为交换,我想喝打嗝酒馆的葡萄酒,麻烦你跑一次腿啦。”
柏莎已好久没喝过那里的葡萄酒,她的味蕾和胃部都对它很是想念。
迦南答应了,只在眨眼的工夫后,他就已整个人消失不见,出发了。
真利落啊!柏莎想,埃莉卡再也不用为她买酒了,她从此有新的可压榨人选了!
她想完这件事,回到房间,发现床上的某人竟然已经醒来。
柏莎惊喜地看向他,“你醒了?你能自己回去吗?”
她的话语里,每个字都透露出“请你回家吧”的意思。
拉托纳却似乎并不明白,他半坐在床上,神情呆滞,动作也呆滞,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柏莎看着他这样,担心地想,他可能还病得厉害。
故而,她走近他,关心地问道:“拉托纳,除了弗丽达、多琳,你还有哪些和你关系密切的女人?”
拉托纳动作僵直地将头转向她,声音里有些许期待:“柏莎,你是要我和她们断开联系吗?”
“不,我是要你联系她们。”
“联系她们做什么?”
“接你走啊,你病了,需要人照顾。”
“柏莎,我不需要人照顾。”
柏莎“哦”了声,“那你是痊愈了对吗?痊愈了,就快回家吧。”
拉托纳这次明白了,“柏莎,你想要我离开。”
“当然,这里不是你的房间,你总要离开的。”
“这里,是谁的房间?”
“迦南的。”
“可是,有你的气味。”
“他的房间有我的气味,不是很正常嘛?”
拉托纳想了很久,点头,“正常。”
柏莎不再和他闲聊,她想起来还有一个可以接走拉托纳的人选。
一个男人,好像是魔法塔的法师,她不记得他的名字了,但应该不难找。
她就要去写下又一枚魔法通讯,拉托纳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柏莎转头,视线低垂,落在被他握住的地方,眉头紧紧皱起。
拉托纳看见了,他的手指从她腕上滑下,声音极轻:“不要叫其他人来。”
柏莎不懂,“为什么?”
拉托纳不语,只是动作,他将他的法师袍向上捋起,露出手臂。
柏莎看见他的手臂,愕然张大了嘴巴,失了言语。
只见他的整条手臂都已被鳞片覆盖,密密麻麻,看得人毛骨悚然。
柏莎努力克制住想吐和想哭的冲动,这两种感觉几乎是同时将她攥住。
悲伤先胜一筹,她的眼角蹦出了一滴泪水,“拉托纳,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拉托纳不答,将袖子放了下去。
“很多年前,你就已经是这样了,是吗?”
拉托纳还是不答。
可柏莎已猜到答案了,“人神,对吧,你成为人神后,身上就有了这些龙鳞!”
也就是,十三年前,她竟然对此一无所知。
柏莎的身体微微摇动,她自语道:“原来成为人神,就会这样,大面积的龙化……”
拉托纳纠正她:“不,不是大面积,是全部。”
柏莎愣住,“全部?”
拉托纳:“嗯。除了意识,都已被他占据,意识也快了。”
柏莎竟从拉托纳的声音里,听出了一点诡异的期待。
她怀疑自己听错,“拉托纳,你就不感到害怕吗?”
拉托纳浅色的眼眸朝向她,眸中泛出疑惑,“害怕什么?”
柏莎觉得这是多显而易见的事,“害怕意识被占据,害怕世上再也没有拉托纳啊!”
拉托纳无声地笑了,“那不就太好了吗?”
柏莎呆了,她喃喃道:“我……真不明白你啊。”
拉托纳笑容滞住,表情忽而变得有些像小孩子,懵懂、无措。
“柏莎,你不希望‘拉托纳’消失吗?”
柏莎觉得这是不需要问出口的问题。
“我当然不希望你消失啊!”
“你不希望‘我’消失?”
“我不是回答过了吗?我不希望你消失。”
“……”
拉托纳静了下去,片刻后,柏莎在他的脸上看到了笑容,很浅的一点。
他在高兴什么?为什么会有人快要消失了,还笑得出来?
半晌,她听到他的声音:“柏莎,你的意思是,你希望‘我’活下去。”
柏莎反问:“谁会希望你死啊?”
拉托纳说:“很多,很多很多人。”
柏莎没想到真有人希望拉托纳死,但很快,她又明白了他在说的人是谁。
“如果你说的是欧恩和魔法塔的人,已有很多人参与了同他们对抗,可能不久,欧恩就会被控制、甚至被杀死,你不需要再害怕他了。”
“不,欧恩不会被任何人杀死。”
“你为什么这么说?你知道些什么吗?”
拉托纳静默不答。
柏莎放弃了,“好吧,不要管欧恩了,你好好活下去就行,我是说,如果有办法活着的话。”
尔纳巴、阿德勒,都说已没有人能救拉托纳,那么拉托纳自己是怎么认为的呢?
如果他也笃定无人能救他的话,可能就真的没办法了吧……
柏莎想到这,忍不住又落下了一滴眼泪。
“柏莎,你哭了。”
“我知道。”
拉托纳向她的方向伸出手,被她避开,她自己拿手胡乱抹了抹眼睛。
拉托纳抬起的手停在半空,“柏莎,不要哭,我可以活下去的。”
柏莎动作顿住,“真的吗?你有办法吗?”
拉托纳看着她,“‘我’想活着,也许就能活着。”
柏莎听不太懂,“你能活下去就好。”
拉托纳睫毛微颤,“那,你会高兴吗?”
“我?高兴?”
“我活着,你会高兴吗?”
这是什么刁钻的问题啊!“你死了,我不会高兴就是了。”
“那就是,活着,会高兴,对吗?”
“嗯嗯。”大差不差吧。
拉托纳还在说话,柏莎的注意力却已偏离,她在想,迦南怎么还没回来?
难道说,他没有借用魔法?
又或者说,他早就回来了……
柏莎的心猛然揪紧,她匆匆丢下一句“稍等”,转身向门口步去。
她一推开门,就看见了她的恋人——
黑发青年伫立在门外,指节泛白,嘴唇咬出了道道带血的痕迹。
他望见她的出现,粉眸里短暂浮出欣喜,旋即又不敢抱有期待地黯了下去。
他头向下低着,听到了门被带上的声音,然后是……诶,蹬腿的声音?!
“砰”地一下,银发女性兔子般地,跃进他的怀抱。
迦南仓皇后退半步,好不容易将她稳在怀里,又被她密集的吻击打到不知所措。
“您……在做什么呀!”他高兴又疑惑。
“我在亲我的小魅魔呀。”
“您这是,还喜欢我的意思吗?”
柏莎搂紧了他,“迦南,我从没有变过心。”
迦南轻声道:“您如果变心,我也不怪您,我愿意做您的情人,只要能继续待在您的身边……”
柏莎好无奈,“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我会变心呀?”
迦南哽咽道:“因为他是您的老师,而我是呼唤您老师的人,我……要怎么才能胜过他呢?”
柏莎笑了,“你不需要考虑这件事,你已经胜利了,迦南。”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仗着被我喜欢,你怎么都赢啦!”
“…………”
迦南呆住了,他激动得说不出话,只好紧抱住他的“兔子恋人”在原地不停地转圈。
柏莎一边说他“幼稚”,一边享受着旋转带来的风,哈哈大笑。
他们的眼睛看着彼此,只有彼此……-
门的另一边,拉托纳仰头,望着天花板。
他近乎无色的瞳孔里,有种光芒在复生。
那是他曾抛弃的东西,现在,他又拾捡了回来。
其名,欲望——
死人是不需要那种东西的,但活人需要。
光芒一寸寸点亮他的眼睛,他如同重获新生,满心欢喜地面对这个世界。
可很快,那欢喜便不见,他发现,他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
他想要“得到”,渴望“得到”,抓取一切,帮他“生”,帮他“活”的东西。
思考过后,他发现这件事对他来说,并不难。
“拉托纳”的制造者教过他方法。
“人只要有了力量……”
“就什么都可·以·得·到。”
“拉托纳,你有一天,会明白我是正确的。”
作者有话说:
拉托纳的龙鳞平常可隐藏。下章会说道。
感谢在2023-08-31 22:33:14~2023-09-01 22:40: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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