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你哭了?
人前花间诩一直没让自己陷入负情绪中,此骤然松懈下来,只感觉铺天盖地的疲倦席卷了自己。
小哈安静地蹲在花间诩脚边,它没见过云生珀,也不知道自己的主人为什么伤心,只能在旁边充当一个保护者,在花间诩需要的时候给予一定的安慰。
花间诩还在持续的虚幻当中,明明只相别了小半个月,为什么就发生这种事。
他说想和云生珀一起去游山玩水,自己此前从来没有和对方一起出去玩过,居然经做到了吗。
短暂的消极之后,花间诩稍稍振起来,他小候也参与过父母亲的葬礼,按照同的步骤,他现在应该去整理云生珀的遗物了。
为艺术家特有的仪式感,任何事情都该有个正式的道别,没错,就是这。
大多数都是衣物首饰、生活用品什么的,这个巢穴在他到来之后,和最始完全一了,充满了他们个共同的回忆。
花间诩整理了一部,留了一部,将东放进一个自己做的小盒里,在他快整理完的候,在桌的抽屉里找到了一个小盒。
这桌他天天在用,第一次发现原来里还有抽屉。
他有意外地打盒,看到里存放的东后瞳孔一缩,故平静的内心一下被打得稀碎,露出了背后的空荡。
里放着花间诩那根最喜欢的翎羽,蓝色加白,尾部打着卷,还有一根格外细长的羽毛混在中间。
云生珀自然会想到这次出去会变永别,他只是觉得可能会出现恶战,想弄脏这根羽毛,所以提前留了下来。
盒上还有一段他提醒自己的话:
待人回来以后,就羽毛送给人吧。
他记得之前,他在知道云生珀的种族会自己的羽毛送给心爱之人的候,就向云生珀讨要过这根羽毛。
当云生珀还很高兴地问:“人是喜欢我,还是因为这根羽毛才喜欢我?”
云生珀在这种候总是很执拗,尽管花间诩经再三保证了,最后甚至都想要羽毛了,他还固执地认为花间诩就是喜欢他的羽毛,一旦他失去了这根羽毛,花间诩就会那么爱他了。
但在他看见的候,云生珀早准备象征着他全部魅力的羽毛当做礼物送给他了。
现在,这根羽毛了云生珀唯一完整的东。
只是一个很小的意外,花间诩却再也回到之前的心境了。
花间诩睫羽颤了颤,竟然有湿润了,在这根羽毛上落下一吻:“我喜欢这根羽毛,当然是因为这根羽毛长在首领大人你的身上啊,你见过我哪次盯着云琥脸上的羽毛看了,只有你是一的啊,笨蛋。”
这个房间的每一处都突然变了模,总让会想起那个经亡的人。
花间诩将脑袋埋在膝前,独自坐到空旷到窒息的睡巢里。
花间诩是个情感很丰富的人,很多东都能激起他情绪,但也因为在乎的东太多了,到每一个具体事物身上的精力就少了。
旅行的意义就在于断的相遇和别离,风景也是,人也是,世界那么大,多得是他深爱的却在离之后再也找到的东,他早就习惯了离别。
可这次离别为什么会感到那么那么难过呢。
在冒出这个疑问的候,花间诩自己就找到了答案,因为云生珀是他的伴侣,他们可以很亲密,用顾虑任何东和对方肆意表达着自己。
这是一个愿意一直等他回家的人,他们本该有更深的联系。
他喜欢首领大人,但在前一直排着一个“自由”,他早就想过了,如果他们再继续发展下去,他也愿意将者放在同一个位置。
就像首领大人会为了他自愿放他离兽族一,他也会为了首领地留下来。
可是太晚了啊,他都没有机会让对方认识到他在自己心里的真正重量。
悠扬的埙声在宽阔的房里回荡着,花间诩半阖着眼,掌间的玉色骨埙空灵悦耳。
这是云生珀为他做的第二个骨埙,他一直没有用过,云生珀说只要吹响,他就会来到自己的身边,一听就是很紧急的情况才能用,所以他基本没吹过。
今晚他想试着吹奏一下,看看会会有奇迹发生。
一曲完毕,花间诩垂下眸,指尖摩挲着带着丝丝凉意的骨埙,勾唇一。
怎么可能?
相隔万里也能听到埙声的人经了,也再也没有人在他遇到危险的候来到他的身边了。
“笃笃笃。”
一声轻巧的敲门声打断了花间诩的思绪。
声音紧慢,像极了偶尔处理事物晚了,怕花间诩责怪,又怕花间诩经睡着了,敢大声打扰的云生珀本人。
花间诩心里一跳,那道切实际的幻想占据了他的脑海,他没有下去门,而是盯着门的方向,等待接下去会发生的事。
如果是真正的云生珀,这个候应该是确认了花间诩会给他门,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
下一秒,门从外被人声地打,一颗脑袋谨慎地探出来,和花间诩脑海中的想象一模一。
花间诩僵住了,紧紧盯着缓步进来的身影。
“啪嗒”一声,灯亮了。
这是花间诩对房间的改造之一,就算是夜晚,他们房也可以明亮如白天。
下的人显然被突如来的灯光吓到了,手臂上的羽毛骤然浮现,抬起头看到了一瞬瞬盯着他的花间诩。
云琥被花间诩有过激地反应吓了一跳,呐呐道:“我以为你睡了,就自己进来了。”
花间诩盯着云琥看了一会儿:“什么事?”
云琥举了举手上的枪:“你忘记枪带走了,我怕早上醒来的候,有懂事的兽人看着玩乱碰造意外,就拿回来了。”
能产生这种顾虑的,还真像以前毛毛躁躁的云琥。
花间诩:“放在那边吧,谢谢你啊云琥,今天晚上让你费心了。”
“那我先……”走了个字还没说出口,云琥瞥见花间诩微红带点湿润的眼角,“你哭了?”
花间诩别过眼,声音带着点正常的沙哑:“嗯,怎么了?我心爱的丈夫掉了,哭一下很正常吧?”
云琥沉默下来,火葬的候花间诩没哭,捏人的候也没哭,现在四下人了才终于泄露出一点自己的情绪吗?
知怎么的,云琥太想花间诩露出这幅模,他怎么能哭呢。
花间诩应该是洒脱畏,会抬起漫经心的眉眼,嘴上说着让人暴跳如雷的话,然后起来看人,让人又恼火又拿他没办法。
而是现在这,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偷偷哭。
他哥的真的让对方这么伤心吗。
云琥干巴巴地道:“别太伤心了,注意身体。”
“嗯?这还真像云琥你说得话啊。”花间诩有意外地抬起眉。
云琥:“……我走了。”
“等等。”
在花间诩出声的同,云琥几乎瞬间就转了身,像早有准备一,就等着那一声挽留,个人都愣了一下。
云琥:“怎,怎么了?”
花间诩:“你们真的是双生吗?”
云琥停顿了一会儿:“为什么这么问?”
花间诩也是脑一抽就问出来了,他感觉自己真是伤心过度出现了幻觉。
刚才云琥转身的那一刻,真的太像云生珀了,在之前他也有过这种感觉,在这兄弟长间的候,他总能在中一个人身上看到另一个的影。
但是这种事情怎么想也该现在在云琥前说,也合适。
“,没事,你当我精神失常了吧。”花间诩了,“这几天我想待在这里,就暂出来了,如果可以的话,可以麻烦你告诉碧玺和沙丁丁吗,让我自己一个人待会儿,提前谢谢你了云琥。”
云琥有很多话想说,为什么要一个人呆着,为什么突然对他这么生,为什么叫他弟弟了。
后来想想,他现在根本没有立场。
他们之间的交集永远都隔着一个云生珀,如果没有云生珀,他们也许一辈都会说上一句话。
对方叫他弟弟,也是因为他前有个哥哥,现在哥哥了,连带后的弟弟也一起没了意义。
——
聚落的平静维持到了云生珀后的第四天,猎赛过后兽族势力重新划,聚落一天选出一个新首领,就一天处于群龙首的危险之中。
内部战争就在这个候爆发了,所有非亲信的兽人都默契地闭门出,亲信们走了出来,看彼此的眼神充满了敌意和野心勃勃。
因为还没有正式始,大家以前也都是同伴,气氛算很严肃。
有兽人看到意外的人,禁起来:【你小之前跟在云生珀后首领长首领短的,感情也在觊觎首领之位是吧。】
那个矮小的兽人腼腆一,眼神里却闪着精明的光:【毕竟是提升自己在聚落地位的大事,肖想之下怎么能算是兽族男儿。】
云琥走在路上,又遇到了羊角长老,对方像专门知道他要干什么似的,这几天天天围堵他,用各种理由劝说,就是想让他参加首领斗争。
云琥都耐烦了:【我都说了我想当也会当这个首领,真敢相信你居然看的是我。】
羊角长老:【你终究会长起来的,慢慢来,你才刚到壮年,还有很多试错的机会。】
云琥:【说到底,你还是我当我哥的备选品。】
羊角长老看他的表情有点悲伤,看得云琥很是滋味。
云琥这几天也一直在想这件事情,当首领也是完全是坏事,所有人以后都会以他为首,他可以最快程度融入兽群。
与说是想当,他内心也是迷茫的,他永远被他哥压了一头,他们要当上首领的机都那么相似,但是他真的能做得像他哥那么吗。
他从来没有他哥那么高的理想,守护聚落什么的他根本关心,他对聚落压根就没有多少归属感,但羊角长老劝说的理由那么多,总有那么一个理由戳中了他摇摆定的思想。
云琥抬起头,看着羊角长老:【你说的那个,就新任首领可以条件继承前任首领的一切……是真的吗?】
羊角长老容缓和,像在哄一个闹变扭的孩:【当然,只要你当上首领,以后只要是你哥的东全部都是你的,论是地位……还是配偶。】
云琥皱起眉:【他是物品。】
羊角长老起来:【当然当然,是我失言了,那么我就提前恭喜新首领继位了。】
第52章 离开
花间诩在房子里待了四天。
首领死亡,外部的危机始终是悬在他们聚落头上的一把剑,聚落该选出下一任首领了。
外面发生了怎样的大战花间诩都不关心,他只想尽量地在这里待久一点。
放空自己,好好想一想以后该做什么打算。
只是奇怪的是,首领大战开始到现在,居然没有一个人闯进来想事先看看这座首领房子。
这些兽人在这种事情上居然也挺有仪式感的吗?还是说云琥真的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不让其他人来打扰他。
花间诩从自己怀里拿出了那个用云生珀骨灰做的小人,立在了自己的身边,戳了戳小人的脑袋:“首领大人,你的弟弟在这段时间可真是成长飞快啊,这是不是就是……没了爸妈的孩子早当家?”
像是被自己的说法逗笑了,花间诩眯起眼睛笑了一会儿,他好像回到了那个从前的花间诩。
下了床,给自己变长了的头发扎起来,镜子里的自己忽然有些陌生,因为前段时间的颓废,身体有些消瘦了,但眉眼之间多了一层原本的花间诩不会有的沉淀,加上垂在肩头的头发,居然有种成熟的有夫之人的韵味。
花间诩托着下巴,欣赏了一会儿镜子里变得有些不一样的自己:“看来在这段时间成长的了不止是云琥啊。”
和新旧首领交替时只要击败首领不同,在群龙无首的时候,想要脱颖而出成为那个唯一的首领,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没有秩序和规则,不论是耍阴招,报团合作,还是车轮战,大家为了争夺首领之位都各显神通,也暴露了一些在和平时候绝对不会显示出来的隐藏实力。
首领大战浩浩荡荡地持续了一整天,在夜晚终于落下帷幕,云琥喘了口气,抹掉脸上的淋漓血迹,跃过一片倒在地上失去战斗力的兽人,一瘸一拐地走向了日落的方向。
首领就此决出。
第二天,花间诩在平日的时间点醒了过来,将旁边的小人拿过来亲了一口:“早上好,首领大人!”
今天的花间诩心情异常不错,在连日的消极过后,重新找到继续生活下去的目标,连之前的颓废也变成了如今的动力。
花间诩钻进了原本应该是云生珀的私人收藏库,里面摆满了属于云生珀的私人装饰物。
花间诩从里面细细挑选了一番,选择了一个小巧的类似于云生珀鬓角羽毛的装饰物,不过这根装饰羽毛各方面都稍微短了一些,颜色也是白色加红,像极了一对伴侣羽毛。
云生珀一直都有早上为他佩戴装饰物的习惯,他自己也挺喜欢的,自然也就把这个习惯保留下来了,反正这间收藏室的所有东西都是云生珀的,四舍五入,也是云生珀为他挑选的了。
花间诩招了招手,把小哈叫了过来,给黑背脖子上戴了一个红色的蝴蝶结领带:“不错,很帅!”
“汪!”小哈也中气十足地叫了一声。
花间诩搭配好今天的穿搭,在镜子前磨蹭了一会儿,跨上背包,推开门,新鲜的空气迎面扑来。
花间诩牵着小哈的绳子,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扬起唇角睁开眼睛,看见了面前的云琥。
云琥保持着即将敲门的姿势,看见花间诩有些惊讶。
花间诩:“早上好啊,首领战争结束了?”
小哈也扒拉了一下云琥下身的羽毛,算作打招呼。
“嗯。”云琥放下了手,看了小哈一眼,“我成为了新任首领。”
花间诩:“不亏是你啊,有受伤吗?”
“这些人,还不足以对我造成威胁。”云琥臭着张脸,像是在为花间诩的话感到不满。
花间诩:“你也太斤斤计较了吧,都是要当首领的人了,再这样孩子气下去也不行。”
云琥:“我哪有……”
云琥想反驳,但又忍耐了下去,看花间诩的样子也恢复过来了,这个认知倒是让云琥轻松了很多。
花间诩:“对了,你是来找我的吗,找我干什么?”
云琥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听羊角长老说,新任首领可以继承前任首领的东西,这间房子不会被任何人夺走了,就留给你吧。”
其实按规矩,花间诩也应该是他的了,如果花间诩愿意的话,他不介意和哥哥一样,继续庇护着他。
“真贴心啊弟弟。”花间诩笑起来,笑容晃了云琥的眼睛,“多谢你的好意了,不过不用了,我要走啦。”
云琥一愣:“你要走?”
“是啊。”花间诩错开云琥上前一步,将自己的身体整个沐浴在了阳光之下,回头朝云琥晃了晃手中的小人。
他在阳光下仿佛会发光,洒脱到好像下一秒就会从云琥眼前消失:“是时候该履行之前的承诺,跟首领大人一起出去游历一番了。”
云琥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要去哪?”
“不知道,走到哪算哪吧,就像我没来到兽族之前一样。”花间诩双手背在身后,小哈紧紧地跟在他身边,“对了,你看见沙丁丁了吗,他毕竟是我带过来的,得问问他的去处,是想和我一起走,还是继续待在兽族,或者是回到人族?”
云琥:“会经常回来吗?”
花间诩一愣,这个声调,这个语气,这样的对话,即使他知道这是云琥在说话,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云生珀,在云生珀出事之前,他也说过同样的话。
“不了吧。”花间诩道。
云琥垂在双边的手紧了紧:“因为哥哥死了吗?”
花间诩:“就算他还在,我再过段时间也该走了……算了,不说了,这个地方已经没有我回来的意义了。”
没有、回来的、意义。
所有的事情都在往他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他以为自己有足够的时间处理好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可现实不会给他那么多时间,他还没完全认清楚自己的内心,花间诩就要走了。
云琥:“不能不走吗?”
花间诩摇摇头:“不能。”
云琥:“呵。”
有阴暗的想法充斥了云琥的脑海,他已经是新任首领了,花间诩理所当然该是他的配偶了,如果花间诩执意要走,他大可以把他……
这种念头一浮现出来,就被他自己压了下去。
花间诩自己都说没有回来的意义了,里面涵盖着什么意思还不明显吗,他们本来就什么都不是,哥哥没了,那层微乎其微的联系就彻底没了。
可是他是首领了,在兽族,首领高于一切。
那种暴虐的想法又一次被压了下去。
他甚至在想,难道哥哥对他的心理暗示就这么厉害,死后还能限制住他不做出伤害花间诩的事情,想一想都不行?
云琥深吸了口气,突然就红了眼眶:“花间诩,你别走。”
花间诩听到带着哽咽的声音,诧异地望向云琥。
云琥背在身后的拳头紧紧攥起,面上却没有泄露出丝毫破绽,声音隐见无措:“哥哥死了,你要是也走了,在这个聚落里我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花间诩眼中的诧异愈发明显:“你……”
云琥偏过头,不让花间诩看见自己的正脸:“算了,没什么,这是我自己的事,你想走就走吧。”
花间诩心里思绪流转,盯着云琥有些恼怒的侧脸,豁然开朗。
他失去了云生珀尚且颓废了这么久,更别说云琥这个亲弟弟了,虽然云琥表面上拽天拽地,谁都不放在眼里,其实就是个缺爱小孩罢了。或许在背地里早就因为哥哥的死亡偷偷难过了好久?
之前也只有他和云生珀会看顾着他,对他们产生依恋也说得通。
如果他走了,云琥作为新任首领,要独自面对这些兽人,和云生珀留下的亲信。况且云琥现在在兽族多少依旧是个异类的存在,他太清楚不被人理解的滋味了。
云琥本就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能跟他出说这种话,对方应该也是被逼急了。
云琥是云生珀的亲弟弟,他自己也把云琥当半个弟弟看,要是真丢下他一个人不管,好像还真不太忍心。
花间诩眉目舒展开来:“这么舍不得我?”
云琥:“……都说让你走了。”
“哎呀,既然你都说出了这个聚落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这种话,我怎么忍心放着你不管呢。”花间诩有种想摸云琥脑袋的冲动,“这样吧,我留到你和这些亲信打好关系再离开,如何?”
云琥心里绷着弦骤然松了下去。
赌对了。
花间诩是个心思很细腻的人,他应该会想到自己的处境,尽管是因为怜悯,但……能留下来就是好的。
第53章 就像是他的伴侣一样
云琥本来也不是为了想成为首领而成为首领的,在这方面他比他哥哥更恶劣。
反正长老劝他的时候都说,他还年轻有很多试错的机会。
他统治聚落的方式很随意很粗暴,直接沿袭了云生珀的方式,早上分配好任务就随人去了,自己也不管,第二天检查的时候,再惩罚那些没有完成任务的人。
新首领刚上位,磨合阶段还没有爆发很严重的矛盾,倒也还算和谐。
云琥能打过所有亲信,他的武力值肯定不容小觑,再加上找红曜复仇的时候云琥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对实力和统领方面都没有什么意见,真要说唯一不满意的,就是云琥太不注重形象管理了。
以前云琥不爱收拾就算了,毕竟他充其量就是个首领最信任的亲信,大家最多就是嘴上说一句,不会真的强迫他怎么样。
但是首领象征的可是整个聚落,就算云琥长得跟他哥一样好看,天天这么朴素示人,他们心里也怪不是滋味。
偏偏云琥固执得很,我行我素的,压根不听劝,说的多了遭殃的还是他们自己。
他们没办法,只能去求助花间诩。
于是花间诩一大早就出现在了云琥房子里。
云琥一脸莫名地被拉着坐在镜子前,他只扎了一个高马尾,被一条亚麻色的粗绳绑在一起,全身上下基本没有装饰,全靠自己的脸撑在那里。
花间诩站在云琥身后,手托着下巴沉思。
云琥盯了镜子里的自己一会儿,被花间诩的视线看得耐不住了:“你到底想干嘛?”
“你说呢?作为首领,你的脸现在可就是我们聚落的脸,你打算以这副样子天天在外面示人?你亲信都投诉都我这里来了。”花间诩道。
云琥皱起眉,一副要去找人兴师问罪的样子:“谁去找你了。”
“人家说得也没问题,你确实需要改变一下,至少得像个首领,也有助你快速融入集体。”花间诩察觉到云琥的语气,“你的脾气也要收敛一下,总觉得不控制一下就要往暴君的方向发展了。”
云琥扭头想起身,被后面的花间诩用两只手夹着脸给掰了回来:“坐好。”
脸上的触感让云琥身体一僵,坐在椅子上不动了。
花间诩迅速进入状态:“你想要做个什么形象。”
云琥:“没想法。”
花间诩也是没辙,既然云琥没想法,那他就按照自己的思路了。
云琥偏冷偏凶,沉下脸能吓哭八十岁的小孩,别说八十岁,聚落里除了那只被他奶过的鹟幼崽喜欢他,其他兽人没事压根不会去招惹他。
花间诩自己还是挺喜欢的,很有反差萌。
融入集体是双方的事情,即使聚落对云琥的偏见消失了,云琥自己不想融入进去,其他人也没有办法。
云琥自身条件没什么错处,这也是聚落里能够忍受他的关键,主要还是锦上添花的那些装饰。
花间诩将云琥的头发散下来,云琥的头发在兽人里面不算长,比花间诩倒是长很多。
云琥绑马尾就是因为方便,马尾有马尾的打扮方式,做一点微小的改变就够了,剩下的可以交给装饰物。花间诩给云琥的头发梳开,心里构思了好几种发型方法。
花间诩在这种时候都是极其专注的,旁若无人间眉宇无端多了几丝温和的笑意,每当他思考自己擅长的事情时,人就会发光。
云琥盯着镜子里陷入自己思维的花间诩,对方在梳着他的头发,指尖偶尔碰到发梢,会引起电流一样的痒意,一路从头皮延伸到指尖。
这段时间,他们都变化了许多,他不清楚自己的改变,但能明显感觉到花间诩不一样的地方,他多了一些成熟的韵味,气质沉淀内敛了一些,也……更吸引人了。
云琥半垂下眼眸,动了动耳鬓纤长的绒羽。
花间诩咬住发绳,琢磨着先给云琥扎几个细辫,接下来好绑在马尾里面,他刚把两边的辫子扎好,看到镜子里云琥愣了一下。
云琥的两边头发是卷的,云生珀也是卷的,他想到了云生珀平日里也差不多是这样的发型,半披着发,两边有几簇小辫子,云琥低着头的时候,真的像极了他的哥哥。
花间诩迅速回过神,收敛了心思,着手云琥下一步的发型。
“别低头啊,看看镜子。”花间诩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云琥抬起了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还是一个高马尾,发绳用的是和他发色的撞色,发绳很长,比他马尾还长,尾端很像柳条,一卷一直对比鲜明,原本平平无奇的马尾一下子精致了起来,连脸都好像更俊美了一些。
云琥:“好了吗?”
“这才到一半呢。”花间诩去找抽屉里的装饰物,他得根据云琥有的装饰物再改改接下来的步骤。
结果他打开一看,抽屉里空空荡荡,只有两个朴素棕色发绳。
花间诩:“……”
云琥见花间诩呆愣的神情,莫名有些窘迫:“你在找什么?”
花间诩:“头饰。”
云琥:“我没有那种东西。”
花间诩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都怜爱了:“小可怜。”
云琥:“……”
花间诩:“先暂时用用你哥的吧,他应该不会……好吧,他应该是会介意的。”
花间诩想了想,还是只得在云琥房子里找现成的。他看了一圈房间,也跟云琥本人似的,简单地有些过分了,唯一能算得上有点装饰的,就是带纱的双层窗帘,因为这窗帘是家具店买的,兽族的家具店一向都是这么五彩缤纷的风格。
“你再去买一条窗帘吧,这窗帘也不适合你的房子。”花间诩二话不说就把云琥的窗帘给拆了。
明亮的光线没有任何阻挡地从窗口撒下来,被阳光闪到眼睛的云琥:“……”
花间诩又在屋子里绕了一圈,拆拆这个,扯扯那个,没一会儿,就把云琥家翻了个底朝天。
花间诩收集得差不多了,回过头看到了一脸漠然的云琥。
花间诩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一堆东西,心想糟糕了,刚才太专注,完全没有注意到这是云琥的家。
但花间诩在这种改造性的行动上也是说一不二的,退让是不可能退让的,他一边惊叹云琥的脾气居然这么好了,一边大无畏地走过来:“这些本来就不合适你的房子,你自己再去买一套就行了。没钱?我给你,我有的是钱。”
和碧玺合作研制手链之后,他有了源源不断的资金,他们聚落里很少有比他还有钱的。
云琥:日常怀疑他哥究竟是怎么受得了花间诩的。
云琥就见花间诩把自己当房子主人似的,利用各种工具将这些原料拼拼凑凑,做成了一套装饰物。
饶是云琥这种一窍不通的人,都被花间诩的创造力和想象力惊叹到了。
花间诩将一套饰品放在桌子上:“目前只能先这样了,凑合用吧。”
花间诩又让云琥坐在镜子前,以往这种时候云琥早该没耐心了,这次却陪着花间诩折腾了这么久也没恼火。
云琥适合走极简风格,不太花哨,但也不能太朴素。
花间诩将用铁丝和窗帘的边沿作成的额饰戴在云琥头上,没有多少多余的装饰,但就是好看,又将蓝色的长绒花编进辫子里,绕在马尾上,一套下来,瞬间大变了样。
如果说之前的云琥就像一个隐藏在暗地里的沉默打手,那现在就是站在人群里第一眼就能看到的上位者了。
一只手从后面伸了过来,捏住了云琥的下巴,云琥心里一停,看着镜子里俯下身,面庞近在咫尺的花间诩。
花间诩捏着云琥的下巴左右看了一番,用审视的目光严格地从头到尾观察了一遍:“嗯——”
云琥居然紧张起来了。
“勉强过关吧。”花间诩道。
云琥暗暗松了口气。
花间诩转了身,云琥看着花间诩的行动轨迹,发现对方居然是想去翻他的衣柜。
云琥站了起来,之前花间诩再怎么折腾,也是拆外部一眼就能看到的东西,翻衣柜这个认知,让云琥骤然有种被窥探隐私的惊慌感:“花间诩,你别总翻我东西!”
花间诩转过头,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怎么,我是你嫂嫂,是你目前唯一关系最近的人,连衣柜都不能看了。”
云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也不知道是被那个点戳中了,走过去拦在花间诩面前:“花间诩你能不能有点边界感。”
说完,云琥的额头被点了一下,力道不小,云琥被戳地往后扬了扬。
花间诩:“不能,别忘了,现在是你求着我留下来,所以你——得听我的,别惹我不开心啊,不然我就走了。”
云琥捂住了自己额头,是了,哥哥死后花间诩确实跟他熟了很多,但是这个熟悉,怎么看都在往他不希望的方向发展。
云琥衣服倒很符合兽族传统,只有一点点布料,很不守男德,花间诩很喜欢,这种衣服可以充分展示身材上的美感。
花间诩挑挑拣拣,将一套衣服塞给他:“今天就穿着一套吧,中午有空没?”
花间诩见云琥抱着衣服半天没动:“怎么了?”
云琥转身走了,背影有些急促:“没事。”
刚刚花间诩帮他挑衣服,还有之前为他打扮,就好像伴侣间做的事情一样。
他们这个种族只有伴侣才会相互打扮。
换完衣服,花间诩扫了一眼云琥裸露的腹肌,上面有银色的兽纹,连纹理都和他哥哥完全一样:“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中午有空没?”
云琥:“有,你要干什么。”
花间诩:“和你去买东西啊,衣服,家具,各种装饰用的配件,里里外外全都要改造一遍,你现在是首领了,给我有点自觉,以身作则啊!”
云琥:“哦。”
忙活了一阵,花间诩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房子,仰躺在床上,双手举着云生珀的小人,让对方照在从屋顶洒下来的阳光下。
花间诩摇晃着小人教训:“首领大人,你弟弟也太让人操心了吧,你平时真的有好好在教育他吗。”
小人的脸在阳光下明亮起来,花间诩特地将脸上表情刻画得暧昧不清,在不同角度的光线下,能给人一种不同表情的错觉,这是他的一点小心思。
而现在小人的脸上,就像有一点无奈。
花间诩独自说了一会儿,做起来去做自己的事了,情绪的起伏总能带给他独特的灵感,死了丈夫后他的创作欲爆棚,搭架子画画去了。
只是激情过去之后,只留下他一个人对着画架发呆。
第54章 囚禁
花间诩以为自己得去找云琥才能让他答应和自己去买东西,没想到中午还没到,他们还没吃完午饭呢,云琥就主动过来了。
花间诩完全没想到过来的是云琥,端着碗吸溜着面就开门了,看见云琥太过惊讶:“还没到中午呢,你也积极了吧?”
云琥像被戳中了心思的小孩,面红耳赤地转身就想走,花间诩喊住了他:“哎,等等。”
云琥回过了头,脸上还是红的,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花间诩一眼。
花间诩被瞪得不疼不痒:“我面还没吃完,吃完就去,你先在屋里待会儿吧。”
云琥便走了进来,过了一会儿道:“我也没吃。”
花间诩也没在意,锅里还剩一点,全给了云琥。
云琥早上去处理擅入边境的流浪兽人,回来的时候都快中午了,想起花间诩的话,就直接过来了,这才没吃上午饭。
沙丁丁给云琥让了座位,云琥坐下来,对面正好是埋头吃饭的小哈,两相对望之后,又同步地低下头吃饭。
沙丁丁站着绕了场地一圈,到花间诩面前小声道:“殿下,云琥怎么突然变得不爱说话了?”
花间诩也用同样小声的音量道:“可能还没从他哥的死亡里走出来吧。”
两人交流完,抬起头就发现云琥在盯着他们看,两人立刻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两人的对话云琥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这么明显,他还以为自己伪装地很好呢……
云琥抿了抿唇,他确实很不擅长隐藏自己,不过花间诩猜错了,他的变化并不是因为他哥。
云琥又看了花间诩一眼,面里的肉没有处理好,稍微有些腥味,花间诩不太爱吃,拨给了小哈,小哈一口全给吃了,云琥低下头盯着自己的碗。
吃得差不多了,云琥站起来看到一旁桌面上瘫着一本笔记,上面写了一半,笔记中间还放着一只没有盖笔盖的笔:“这是什么?”
“旅行计划。”花间诩刚好吃完了,继续拿了笔在上面写写画画,“离开兽族我就要继续去满世界旅行了,得做一点准备。”
他旅行基本上一两年都不带回来的,但看在云琥哭着挽留他的份上,他临时改变了计划,这次就半年回来看看。
“殿下别忘了我,我也要去。”沙丁丁吃完饭抬起头,总感觉云琥望向那本笔记的眼神带着点杀气。
吃完饭,花间诩和云琥一起去置办东西了,既然要改变,索性就来一个大全套,从屋子的装潢,到服装打扮,每一项都要改造一下,因此他们要买的东西很多。
开店的兽人看到花间诩热情地打招呼,花间诩曾经帮他改造过店面,改造以后人流量都变多了,他很高兴花间诩的光顾:【老师过来买什么,我们店里新进了好多面料,要去看看吗?】
【运气这么好?】花间诩欣然点头,【那就看看吧。】
兽人让店员去库房拿东西,看向后脚进来的云琥,调笑道:【老师,这两兄弟都被你……】
【咳!】云琥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打断了兽人的话语,射过来警告性的视线。
花间诩正在另一边挑衣服,见兽人话语说到一半:【你说什么?】
警告性的视线愈发强烈,兽人虽然搞不懂里面的含义,但还是道:【没什么,老师你看上这件了吗,能得到老师你的关注真是太荣幸了!】
云琥收回了目光,慢悠悠跟在花间诩的身后,时刻提防兽人的语出惊人。
但老天就像故意跟云琥作对似的,另一个不速之客光临了店里。
碧玺看到花间诩还有些惊讶:【老师,你怎么还在这里?】
碧玺前段时间闭关琢磨制妆机器的事情,今天才刚刚出门采购,她记得花间诩说过要离开兽族,前段时间应该要走来着,没想到还能在路上偶遇。
【这个嘛,我打算再待上一段时间。】花间诩道。
碧玺皱起了眉。
碧玺可不像那只兽人那么好忽悠,首领都是有继承的,现任首领可以无条件继承前代首领的一切,包括配偶,这是兽族的共识。
花间诩说想走,碧玺当然想着花间诩是想和云琥避嫌,如今留下来难道是因为……
碧玺朝云琥深深地看了一眼。
可是老师之前还因为前任首领的死亡颇受打击,人类比兽族更长情,怎么这么快就接受成为云琥的配偶了?
她倒也不是不赞同,只是有些疑惑。
兽人店员也就算了,为什么碧玺也总去看云琥,花间诩也跟着看了一眼,没感觉哪里不对:【怎么了?】
碧玺问花间诩:【老师为什么突然要留在聚落里了?】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云琥的气压一下子低了下来。
事关弟弟尊严的事,花间诩想着云琥应该也不乐意让别人知道,于是委婉地道:【我不太放心云琥一个人治理聚落,想等到他适应了再走。】
云琥“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哼给谁听的。
碧玺去看脸色缓和了一些的云琥,心中转了一圈。
她丈夫执行任务回来以后跟她说过,云琥继位首领之后杀伐果断,手底下的亲信一点都不敢违抗他的意志,还感叹接下来的亲信生活没有以前那么宽松了,怎么看也不像是不适应的样子。
但碧玺是聪明人,现在聚落的统治者是云琥,她明面上不能和他太对着干,但花间诩毕竟是自己的老师,不能让他一直被蒙在鼓里。
碧玺是来拿之前预定好的布料的,拿完就走了。
这只是一个插曲,花间诩很快就忘记了。
云琥却陷入了深思,是他之前考虑不周了,虽然花间诩还不清楚,但继承制是兽人的共识,花间诩不知道不代表别人不会告诉他。
在他没有考虑好怎么处理这件事之前,谁也不能过来捣乱。
“嘿,醒醒。”
深思中,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那双手洁白细腻,腕处带着两圈银色的手环,晃动的时候会发出细小的沙沙声。
云琥盯着看了一会儿,结果那只手骤然凑近,拍了一下他的额头,云琥被拍得一懵,去看收回手的花间诩。
“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花间诩看着云琥,对方不会真的因为云生珀的死亡产生这么大的影响吧,大庭广众都能发呆。
想不到云琥内心居然这么敏感,花间诩多了一些忧虑,要不要找个时间开导他一下?花间诩将挑好的衣服推给他:“去试试这个。”
云琥接过衣服,乖乖去衣帽间。
两人为了买各种东西走了好几家店。
到后面云琥都不愿意了,臭这一张脸说什么都不肯再去。
【你不听话,我就不管你了,直接带着你哥远走高飞了。】花间诩这样威胁到。
其实花间诩也就是随口说的,东西也买的差不多了,就剩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只是他不习惯留下一点尾巴。
本以为他们差不多该各回各家了,没想到云琥阴郁地看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继续跟了上来。
真的能威胁到……
花间诩多看了云琥一眼。
云琥语气很冲地催促:“走啊。”
好像找到了云琥什么不得了的开关。
终于把东西全部买完了,花间诩一类类分完,告诉云琥什么东西要干什么,什么东西要怎么保养,都给自己说累了。
云琥一一听着。
花间诩:“记清楚了?”
云琥点头。
花间诩:“那你再重复一遍。”
云琥:“……”
花间诩瞬间变得无比糟心,替早死的丈夫养弟弟什么的,也太麻烦了:“那你只要记清楚明天该穿什么就好了。”
月色低垂,两人告别回了各自的家。
碧玺收了晒在外面的稻谷,看到远处走过来一个人,她直起腰一看,喊道:【首领?】
云琥点了一下头,清冷的月辉倒印在他的眸子里,显得无比的冷漠:【白天的事,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么?】
【首领是在说故意瞒着老师继承的事情,继续怀着不可言说的心思接近老师的事情吗?】碧玺明知故问道。
云琥脖颈上羽毛浮现,肌肉绷起,羽翅在月光下闪着刀刃般的粼粼波光,碧玺全身瞬间战栗起来,两只兔耳朵倏地竖起,眼睛像血一样红,这是身体在面对强大的猎食者时本能的防卫反应。
碧玺声音颤抖着,却还是坚持说了下去:【首领是不是太小看老师了?老师不是蠢人,就算你阻止所有人告诉他真相,他也终究会自己察觉的,首领在那个时候又打算怎么办?】
【不关你的事别打听,你只需要闭上你的兔嘴。】云琥的话杀意明显。
碧玺:【……】
见碧玺不在说话,云琥消失在了原地。
碧玺盯着地上留下的几根羽毛,抖了好久才从刚才的威压里回过神来。
不过思虑片刻,碧玺也释然了。
以碧玺对花间诩的了解,这两人要是真的对上,云琥真不一定能从老师手里讨得到好,老师能获得云生珀的青睐,还能将原本对他有偏见的聚落对他改观成这样,老师不是可以随意拿捏的人,至少现在的云琥还不是。
至于那时候真相暴露云琥会是什么反应,碧玺开始期待起来了。
云琥回到房子里,脑子里一直在回荡碧玺跟他说的话,不管他想隐瞒多久,花间诩一定会知道的,到时候他该怎么办?
如果花间诩知道了他的心思会怎么办?会离开吗?还是会留下来?
可花间诩之前说过,这个地方已经没有他留下来的意义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云琥当天晚上就做了噩梦。
他梦见自己的心思在非常惨烈的情况下被花间诩知道了,花间诩执意要走,而他把花间诩关了起来。
他忽视了花间诩的全部反抗,将花间诩抱到对方和哥哥的睡巢上,当着哥哥骨灰的面强上了对方,又在对方精疲力竭的时候流着泪忏悔,渴望得到对方的原谅,但在下一次发现花间诩想要离开他的时候再次被愤怒冲昏头脑。
一边用强,一边在他耳边说是更喜欢哥哥这样对他,还是更喜欢他这样对他。
日渐扭曲的情感将两个人都折磨得面目全非,最后花间诩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自杀身亡,留他一个人无用地悔恨。
从梦中惊醒,云琥后背一片冷湿,窗外的月亮才刚刚过头顶。
他回忆着刚才的梦境,具体的画面在脑海里飞速消逝,只留下悔恨和恐惧的情绪。
他手指曲起,紧紧地捏紧身下的被单。
绝对,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第55章 首领当然是听夫人的了
尽管晚上花间诩已经提前把今天要穿的衣服和搭配的妆饰都分好类了,云琥照葫芦画瓢就行。
但出于对云琥的不信任,花间诩还是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监督了。
他堵在出聚落的必经之路上,看见云琥和一小批亲信往这边走了过来。
花间诩打量着云琥,衣服是穿对了,发型……虽然和他之前嘱托的少了两股小辫子,发绳也编得乱七八糟的,但勉强还行。
云琥神情淡淡的,在跟旁边的亲信讲话,亲信身体有些绷紧,好像害怕说错话似的,云琥眼睛一眯,对方脸色就冒出了冷汗。
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到花间诩,还是身后的坦桑先一步跟云琥说了一声。
云琥看到花间诩脸色微讶,听到对方道:“云琥,你的项饰呢?”
云琥下意识摸了一下空荡荡的颈间。
花间诩被云琥这副有些懵的样子逗到了,莫名感觉自己像抓到学生犯错的班主任:“忘记了,对吧?”
其他亲信不太听得懂人话,坦桑可是听得懂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那出什么表情。
云琥本就霸道专横的性格在当上首领后愈发突出,说一不二的,没人敢教他做事。
作为这两兄弟都很信任的亲信,坦桑心思最多,正想着该怎么调解首领和夫人之间的关系,就听到他们首领低低地:“嗯。”
坦桑:这如出一辙的惧内,不亏是两兄弟。
花间诩见云琥承认错误地还挺果断,正想说下次注意,就看到云琥回头让亲信们先走,自己转身往回走了,似乎要去找项饰。
其他亲信还是懵的,别说亲信了,花间诩都懵了,满脸都是“这么听话的小孩到底哪家的?”
花间诩:“等等。”
云琥停住了,回头看他。
花间诩手抵住额头,手背向外朝他们挥了挥:“这次就算了,你先去忙吧。”
“哦。”云琥见花间诩没什么别的事,便又回来带着亲信们离开了。
待他们离开消失,花间诩独自靠在围栏上沉思。
云琥受什么刺激了吗,这么听话的云琥,他真是太不适应了,而且脸色也很差,一副急需开导的样子。
下午云琥回来,好几次看见花间诩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走过去问:“有什么事?”
花间诩总算找到了切入点:“感觉你状态不太好,晚上没睡好?”
“嗯。”云琥脸色更差了,“做了很不好的噩梦。”
花间诩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这里路过的兽人不多,只偶尔走过几只端着水盆去桥对岸的兽人,就很适合谈心。
“还放不下你哥的事情?”花间诩道。
云琥看了花间诩一眼,低头没有回答:“你放下了?”
“哪有这么快,会难过才是正常的,一直逼着自己放下反而会越来越困住自己,但人总是要往前看的。”花间诩道,“伤心就伤心了,可千万不要影响你自己的身体,找点什么事情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吧?”
不过受了恶魔毒素的影响,云琥本身就容易想多,花间诩只能尽可能地不去刺激他:“有什么想做的事吗,需要我帮忙可以尽管说。”云琥:“什么都行?”
“嗯哼,什么都行。”花间诩道,“快点调解过来吧,还是以前嘴硬的样子更适合你。”
云琥额头青筋久违地开始跳了:“花间诩!”
两人很快闹完,云琥想了想道:“在我哥生日的时候——”
花间诩点了点头,做出倾听状,等着云琥说下去。
云琥:“你给我哥跳舞,把我赶出去了,我都没看到,我想你再给我跳一遍。”
花间诩:“啊,这个……”
他跳的可是脱衣舞啊,给云琥跳的话也太奇怪了吧!
看出了花间诩的犹豫,云琥脸色阴沉下来:“你不是说什么都行。”
花间诩摊手,直言道:“可是那个是带颜色的舞蹈,不适合给你看。”
云琥:“带颜色是什么意思?”
“你故意的吧?”可是见云琥一脸纯洁的疑惑,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花间诩放弃和云琥继续谈论这种奇奇怪怪的对话,“你非要看也行,我去找其他兽人给你跳,他们比我跳得带颜色多了,怎么样?”
“不,我就要你跳给我看。”云琥神情执拗。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花间诩先退了一步:“好吧。”
花间诩同意后,云琥反而怔住了。
这,这就同意了?
事实证明还是云琥天真了,他看着花间诩给他跳了一支超级活泼的舞蹈,好看是好看,但压根不是他想的那支。
花间诩想得很好,反正云琥也没真的见过,他跳什么不是跳。
一曲舞毕,花间诩朝云琥扬了扬眉:“怎么样,满意了吗?”
云琥坐在花间诩原来坐着的石头上:“这支舞哪里有颜色了。”
花间诩:“绿色啊,生机盎然的绿色,是不是很春天?”
偏偏云琥还不能多问。
花间诩今天把头发挽起来了,跳完舞后额头上多了几缕碎发,莫名有种温婉纤细的感觉。
注意到云琥的视线,花间诩偏了一下头:“怎么样,是不是很有寡妇的感觉?”
云琥:“。”
只是一说话,这种纤细的温婉感就被破坏得不成样子了。
云琥其实也挺喜欢花间诩长发的样子,只是一想到对方的头发是因为他哥才留的,这份喜爱里面就多了一分烦心。
他还发现花间诩的腰饰上多了一片独特的羽毛,他很清楚这是他哥鬓角的那根羽毛。
他哥,又是他哥,就算云生珀死了,他也总能在花间诩的身上看到他哥的东西,就好像他哥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一样。
云琥本就不美妙的心情愈发不爽了起来,他最近的情绪总不太受控制,就像他在人族的时候,一丁点儿小事都会化作他暴戾的契机。
也是因为他哥死了,他体内的恶魔毒素没人为他压制,他这几天频繁的噩梦就是毒素反扑的一个预兆。
所有的事实都在证明他哥的重要性,而他却什么都改变不了。
【首领,夫人。】鹟族的塔菲夫妇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只蹦蹦跳跳的幼崽。
和花间诩有过技艺上联系的人会叫花间诩老师,其他人便喊他夫人,因此花间诩也没觉得哪里不对:【是塔菲夫妇,真巧,今天带幼崽去外面练习捕猎了吗?】
塔菲夫妇两人点了点头,稍微寒暄了几句,说明了来意:【首领和夫人还记得我们这只幼崽吗?】
两人当然记得,尤其是云琥,他可是被迫照顾了对方最难养的一个月。
在幼崽认知紊乱期过去之后,云琥就把幼崽还给了他们,鹟幼崽还挺舍不得,就认了两人做干爹干娘,不过只是安慰幼崽的一个借口,平时并不会直接喊出来,因为云生珀会不高兴。
现在云生珀不在了,鹟幼崽就不怕了,看见两人非常高兴。
幼崽身上的羽毛差不多都长齐了,毛茸茸的,还没学会收敛兽型,翅膀在空中一扑一扑,发出稚嫩的啼声,圆润的眼睛瞪得很大。
花间诩可太喜欢毛茸茸了,蹲下来将幼崽拢在自己的怀里。
他们来找两人的目的很简单,幼崽很快就要会说话了,在兽人的观念里,之前孩子的认知都是混沌的,所以都按小名叫,接下来该有一个自己的正式名字。
塔菲夫妇便这样请求道:【如果能得到首领赐名,是我们莫大的荣幸。】
云琥之前对这麻烦的幼崽完全不感兴趣,但是他忽然发现,这只幼崽成了他和花间诩之间最深的联系。
听了塔菲夫妇的请求,云琥将目光转到在花间诩怀里蹦踏地很欢快的鹟幼崽,没发现自己的唇角在这一刻勾了起来。
可惜云琥对取名字这件事实在不擅长,于是对花间诩道:【你有什么好想法?】
塔菲夫妇见云琥去问花间诩,也道:【夫人取也是一样的。】
【我?】花间诩想起来自己也是鹟幼崽的干娘,之前云生珀管的太严了,他都忘了自己还有这一层身份。
花间诩给自己宠物取的名字就是一个非常不形象的“小哈”,骤然要给别的幼崽取正式名字,一时之间有些压力山大。
兽人爱用有关石头和颜色的称号命名,花间诩想了想,试探道:【鹟仔羽毛带玉,叫声活泼明朗,叫做鸣珂怎么样?】
【鸣珂,好啊!】塔菲夫妇高兴起来,将鹟幼崽抱起来抛在天上,【阿崽,你以后就叫鸣珂了!】
花间诩:【你们不犹豫一下的吗?】
塔菲夫妇步调一致地摇了头:【不用犹豫,夫人取名字很好。】
花间诩对塔菲夫妇的反应很不放心,推了一下始终沉默不语的云琥:“云琥,劝一下啊?”
云琥点头:“我也觉得很不错。”
鹟幼崽的正式名字就这么定下来,塔菲夫妇满脸喜气,不禁笑道:【首领当然是听夫人的了。】
【喂!】云琥预感到不妙,却没来得及阻止塔菲夫妇的快嘴一步,他去看花间诩的脸色,心里紧张起来。
花间诩的神情倒没什么特别的变化,只是有些恍然,他之前还以为塔菲夫妇这么叫他是沿用了之前的称呼,没想到是和首领配套着来的么,于是解释道:【你们误会了,我和首领只是普通的叔嫂关系,我还没有那么快就改嫁啊……】
没想到塔菲夫妇更加惊异了,不知所措地望向云琥。
云琥沉着脸:【嗯,误会了。】
历代也有继承配偶却放弃的先例,但要不就是自己早就心有所属,要不就是看不上前代首领的配偶,但这些终究只是少数,因为继承配偶也是现任首领展现自己实力和虚荣心的途径之一,但云琥没有谈过恋爱,夫人这么好看,怎么想也不会是看不上的缘故。
这就奇怪了,难道是特殊的play吗?塔菲夫妇相互望了一眼。
不过他们两人都这么解释了,于是塔菲夫妇便应了一声,嗯,就当是误会了吧。
两人走后,花间诩心里还感叹,兽族在这种方面的接受程度也太大了吧,他丈夫才刚死呢,看见他和云琥稍微走近一点,就脑补出这么多了,但同时心里又有些怪异,塔菲夫妇并不是个例,他之前和云琥去采购东西的时候,路上兽人的眼神也很不对劲。
他当时没怎么注意,现在回想起来,难道这些人也是这么认为了?
还有碧玺这几天欲言又止的样子。
如果一两个人这么脑补花间诩还可以理解,但大多数人都这样脑补就很奇怪了。
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花间诩问云琥:“云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云琥:“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第56章 可笑,死人怎么争得过活人
花间诩盯着云琥看,云琥背后绷紧,神情如常:“怎么了,看我干什么?”
“所以果然是事瞒着我吧?”花间诩道,“如果是正常的你,应该会说‘有病,我有什么事可瞒着你?’类似于这种恼怒的话语,而不是现在这么平静。”
云琥表情空白。
花间诩:“这么紧张?”
云琥摇了摇头,脸色发白,花间诩还没有说什么,他自己就已经溃不成军了,连羽毛根部的毒素都在飞速地上涨:“我……”
大概是云琥的反应太夸张了,花间诩立刻道:“好了好了,我就是随便说说,你反应太大了,我也没有立马想要知道。”
云琥盯着花间诩。
花间诩是看在云琥最近情绪不是很稳定的份上,不想逼他这么紧,左右不会是什么大事吧?
反正花间诩是想不出有什么事能让他自己大惊失色的,看云琥这么紧张,他也当做云琥心理乱反应过度了,毕竟云琥从人族回来就反应怪怪的。
躲过去了。
但云琥并没有因为花间诩不追究而好过多少,花间诩真的太敏锐了。
就像碧玺说的那样,他就算能阻止一两个人不在花间诩面前乱说,但聚落里这么多人,他不可能全部看顾到,他也不可能瞒花间诩一辈子。
可是比他想象中要快太多了,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在此前的试探中,他早已清楚了花间诩的态度,每次试探心就沉了一分,可即使如此,他还是不甘心。
云生珀可以的,他为什么不行,他到底比他哥差在了哪里。
他心里有个不断读秒的倒计时,每一天都在无限的煎熬当中,就像他做的噩梦一样,他的内心在渐渐的扭曲。
云琥的睡眠质量直线下降,加上心里藏着心事,天天做噩梦。
这次他梦到他哥哥。
云生珀身体溃烂,全身流着淋漓的鲜血,可以透过他胸膛上外露的伤口,看到混在里面的黑色毒素。
除了脸,云生珀整个身体都呈现出被恶魔毒素侵蚀的惨状。
云生珀盯着云琥,脸上中充斥着冰冷,指责他趁人之危,觊觎属于他的配偶。
云生珀说他暴虐,不懂得正确的爱人,花间诩喜欢艺术,而云琥连鼓和钵都分不清楚,根本没有办法和花间诩共鸣,和他这个兄长差远了,花间诩根本不可能看得上他,不配得到属于他的配偶。
云生珀恶毒的话语刺过他的心脏,带着火辣辣的疼。
再然后,花间诩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对方似乎看不见他的哥哥,担忧地问他怎么了。
云生珀的神情立刻凶狠起来,唯一完好的脸上也出现了腐烂的现象:“告诉他我在这里,让他知道我的存在!”
云琥只摇了摇头,脸色因为云生珀的怒吼更加苍白了,轻声对花间诩道:“我很好,什么都没有。”
“云琥,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懦夫,卑鄙无耻的小人,把我的配偶还给我!”云生珀的双瞳里流出了黑色的血迹。
云琥猛地站了起来,抓着花间诩的手大步往前方走,步伐越来越快,最后改成了跑的。
云生珀向恶鬼一样如影随形地跟在他们身后,声音严厉嘶哑:“云琥,告诉他我的存在!云琥,你要带他去哪!”
兄长的质问声一遍大过一遍,甚至盖过了花间诩的询问声。
“云琥,你就是这样报答你的亲哥哥的?!”云生珀说的每个字都化为了凿在他心上的凿子。
他知道他哥对他仁至义尽了,他从人类皇族的监狱逃出来后完全被恶魔毒素侵占了身体,全然失去理智,是失散了十几年的哥哥凭借着当时还很微弱的双生感应找到了他,帮他压制住了即将毁灭掉他的毒素。
之后也是云生珀让兽族同伴不要对他出言不逊,即使知道他身患毒素,身体和心理都和兽人完全不同,也接纳他进了聚落。
此后也让人教他兽语,适应兽族的生活方式,尽管云生珀没有多少耐心,也很严厉,但他知道这是在为他好。
而哥哥的灵魂此时向他责难,说他忘恩负义,要偷走他心爱的伴侣。
可是……花间诩是不一样的。
他们的初见并不愉快,他掐过花间诩的脖子,也用语言羞辱过对方。可即使如此,对方在那么忙的时候,也注意到了躲在树后的他,过来亲自给他上妆。
听到别的兽族说他坏话的时候,会用调笑的方式安慰他。
在看出他想融入群体时,以一种十分巧妙又带着点蛮横的方式把他推到了兽群之间。
还有在他被过去的记忆裹挟,摸着他头说乖啊乖啊。跟他说他讨厌的不是人类,是绝境中无能为力的自己,而他现在已经从里面走出来了。
这些很多很多,也许花间诩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这些举动会给别人带去多少影响,他只是习惯性地照亮别人而已。
可是这种感觉,对于他这种早在黑暗里死过一次的人来说,好像在被爱着一样。
那种感觉太让人着迷了,他原本可以把这份心思永远藏在心里,或者在实在藏不住的时候偷偷离开聚落。
可是偏偏他哥死了,偏偏他成了下一任的首领,偏偏他继承了花间诩。
这让他怎么收得了手,怎么放得下这个近在咫尺的机会。
“把他还给我,把他还给我!”云生珀的影子紧追不舍。
云琥充耳不闻,拉着花间诩想要离开这里,把花间诩带到他哥找不到的地方。
他怕他稍微慢一点,这对真正的眷侣就会自发吸引,然后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你已经死了,你已经死了……”云琥低声说着,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他哥听的。
“云琥,你的良心不会痛吗,你果然是个魔鬼,在你被恶魔毒素侵蚀心脏的时候,你就已经是魔鬼了。”云生珀的话语如同来自深渊的诅咒。
良心在痛吗,当然在痛,自从意识到自己的心思之后,他就无时无刻不在挣扎,可是他放不了手了。
就算真的每天晚上都会被他哥拉进谴责的地狱,他也不想放手。
清晨的鸟啼声将云琥从噩梦中唤醒,云琥睁开眼睛,直挺挺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额头的冷汗顺着轮廓从下巴滴落。
他侧过头,正好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眼神带着决绝的冷意,就好像孤天黑月里在上空盘旋的独脚鹰。
“哥,你已经死了。”云琥喃喃着在梦里重复了无数遍的话,“他现在是我的了。”
所有聚落都知道他们和红曜对过战还换了首领的事情,各方面都需要磨合,边境的兽族越发蠢蠢欲动起来。
亲信们发现最近的首领愈发阴晴不定了,一丁点小事就会大发雷霆,弄得大家都人心惶惶的,结果效率成倍地高。
一群人中午还没到,就解决了边境的问题。
【虽说首领脾气差了点,不好相处了点,能力还是没话说的。】见识到了云琥如何驱逐侵犯边境的兽人,这些人压根就不敢说云琥的坏话。
因为他们发现云琥对他们都是收了手的,那些边境的兽人才是真的惨,这四翼鹰两兄弟真是一个比一个残暴。
云琥从早上开始心情就很不好,没有回到自己的家,而是往另外一条路去了,果不其然在路上遇到了遛小哈的花间诩。
小哈扫了一眼云琥,意思性地叫了一声,云琥也回以礼仪性的点头。
花间诩习惯性地观察着云琥今天的打扮,什么佩饰都没少,而且头发梳得更好了。
花间诩无比欣慰,看云琥一步步学会日常装扮也是挺有成就感的,下一步就该学会自己穿搭了。
花间诩:“今天这么早就巡视好了。”
只这一问,云琥就感觉盘旋在头顶的压抑戾气消散了不少。
云琥颔首:“今天事少。”
话音刚落,云琥就感觉花间诩凑近了几分。
花间诩:“你的脸色越来越差了,要好好注意身体啊。”
其实两人始终保持着安全距离,只是云琥心里有鬼,一点点举动都会被他无限放大。
所有感官都充分调动起来,甚至能感受到花间诩带着点温度的呼吸。
带着做噩梦的报复心理似的,看啊,我现在是他最亲近的人了,他都会关心我脸色好不好。
云琥道:“晚上没睡好。”我哥要我把你还给他,可笑,死人怎么争得过活人。
花间诩:“你这睡眠质量不行啊,以前也没见你这样,要不要去东陵那里按摩一下,我去试过,他们店的员工手艺超级好,保证药到病除。”
“不用了。”云琥皱起眉,他不喜欢别人随便碰他,看到花间诩手上拿着颜料桶,便道,“我帮你拿吧。”
“不用,也没多重。”花间诩越过云琥,牵着小哈继续在道路边沿走。
被拒绝了帮忙,云琥伸出的手在空气中停了一下,默默跟在花间诩后面。
花间诩都走了好一段了,回头看见云琥还跟在身后:“你没有自己的事吗?”
云琥摇摇头。
花间诩纳闷了:“聚落里那么多事都没了?”
云琥好像因为花间诩话语里隐藏的不信任有些心情不佳:“都说没有了。”
怎么可能真的没有事,花间诩作为前任首领的伴侣,没有人比他更知道首领有多忙。
花间诩:“可是你哥那么黏人一只鹰,早回来的次数也屈指可数,晚归的次数就更不用说了。现在是新旧首领交接阶段,应该更忙才对,怎么天天看你很空闲的样子。”
见花间诩拿哥哥对比,云琥心情又差了。
在听到后面花间诩说“你不会散养他们了吧”自暴自弃道:“对,我就是这样怎么了?”
花间诩注意到云琥的不愉:“啊,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每个首领的管理方式不一样,不好意思了。”
花间诩暗叹自己的忽视,云琥本就敏感和他哥哥比较,看来自己的脑子也还是不清楚,说着要放下了,结果还是会时不时地提到云生珀。
不知道为什么,花间诩解释了以后云琥心情反而更差了。
云琥:“你不需要道歉。”
“需要的需要的。”花间诩安慰他,“不用有压力,你哥是你哥,你是你,你们都是好首领。”
虽然确实是安慰,但云琥还是觉得这是他不如他哥的意思。
他的心思极其矛盾,一会儿觉得活着的自己怎么也赢过他哥了,一会儿觉得只要有他哥在前面,花间诩就永远都看不到他。
他知道自己的心理不太对,但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想。
花间诩还在劝:“云生珀其实也有很多缺点,斤斤计较,还很不好哄,你就不一样了,听话得很。”
“够了。”云琥胸膛起伏着,他感觉自己要是再在花间诩口中听到他哥的名字,他就要忍不住了。
第57章 在想首领大人
花间诩这几天一直在帮云琥调整心态,只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云琥的情况并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差。
【夫人,你来说说,一天之内让一个人巡视一半的土地,这真的可能吗,我就是全程狂奔过去,也只能勉强完成啊,一两天也就算了,首领他天天让我们这样做,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使唤的!】一个驴亲信向花间诩吐槽。
花间诩一大早,就被一群轮休的兽人们给围住了,半天才听清楚他们的诉求。
【道理我都懂。】花间诩抱着双臂,手里牵着一根绳子,他就是在遛小哈的途中被这群兽人拦住的,【但是你们为什么不直接跟你们首领提,跟我说有什么用?】
【我们不敢。】这群亲信直言道。
自从亲信们找花间诩吐槽过他们首领一点不打扮自己,第二天首领就大变样了之后,他们就知道首领方面的问题,找花间诩就对了。
云琥和云生珀的统治方法完全不同,手段极其粗暴,一点不得通融,他们自己的任务完成了倒还好,完不成将会受到惨无人道的惩罚。
大家都是被云琥打败过,对云琥有着天然的臣服欲,云琥当上首领之后气场愈发冷酷,跟大魔王似的,手底下的人个个噤若寒蝉。
一群亲信又跟花间诩倒了好一通苦水,几个两米高的兽人泪眼汪汪:【夫人好心帮我们说说话吧,你说得话,首领一定会听的。】
【停——】花间诩被他们一口一个夫人喊得脑袋疼,【以后叫我名字,或者和其他人一样叫我老师就行,别喊夫人这个称呼。你们的事情我想想吧,你们先走。】
【好的夫……老师。】一群兽人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花间诩牵着小哈散着步,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他不清楚兽人的工作需求,但也能听出来云琥给的任务好像是有点重了。
他也见过云琥统治亲信的样子,跟平日里他见到的云琥有很大区别,压迫感在花间诩离得很远都能感受得到。
之前想着云琥是新首领刚上位,新官上任三把火,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也说得过去,但是亲信们都找上门来哭诉了,应该是真的有点过。
花间诩也知道云琥最近的状态越来越不对,再不制止下去,搞不好真要向暴君的方向发展。
万事都讲个证据,花间诩决定先去看看云琥具体是怎么统治亲信的,也好对症下药。
这些亲信离开的时候跟他说过今天云琥的行程,花间诩对聚落领地熟得不能再熟,很快在乱石滩上看到了云琥一行人。
云琥正好在验收亲信们的任务完成情况,有几个兽人低着头排成了一排,见云琥看过来,那些兽人大气不敢出一下。
花间诩摸上了下巴:看来云琥对首领工作适应得不错了,这些亲信很服从他,而且云琥也没有一点不适应的样子。
他们不知道说了什么,云琥抬起一只手往后面一招,一群亲信面色冷硬地走过来,不顾那些兽人的求饶,架着他们去了远处,花间诩只能听到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声。
而云琥面无表情地站在河岸边整理自己有些乱掉的头发,身后是同样面无表情的亲信们。
嗯——好像是有点长歪了,像个反派。待那些亲信们回来,云琥发布了今天的任务,兽群们很快就散了,云琥也准备离开干自己的事。
云琥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现花间诩的。
云琥眼睛睁大了一点,反派的样子消散了一些,只是依旧很阴沉,朝花间诩走过来:“这么巧?”
“还行吧,我专门过来找你的。”花间诩牵着小哈走了过来。
云琥压根没想到这种可能性,意外之中还带了点微乎其微的喜悦:“找我?”
“你之前不是说融入不进聚落么,我就过来看看怎么样了。”花间诩道。
云琥垂下眼:“所以你是来看我到底有没有融入进去,好早点离开是吗?”
花间诩皱起眉:“你为什么第一反应是这个?”
云琥:“难道不是吗?”
花间诩:“当然不是,我是在担心你啊担心!”
云琥神情舒展了一些。
情况很不妙,花间诩注意到了云琥眉宇间隐藏不住的暴戾。
难怪这些亲信一副恐惧的模样,面对这样的云琥,谁都会产生心理阴影吧。
不过云琥已经收敛许多了,这几天他学会了隐藏自己,在花间诩看来只是脸色很差,其实云琥已经在濒临爆发的边缘了,一点火星子就会将他整个炸开,花间诩不该在这种时候找上他的。
花间诩问道:“你最近怎么样,还有做噩梦吗?”
云琥低头嗯了一声:“我好像还是没有办法融入进集体,只能靠表面样子维持住我的威信。”
花间诩心想你这个表面可真够折腾人的,都有人告状到我这里来了:“你有没有觉得你把自己的情绪发泄到你的亲信身上来了,他们看上去有点痛苦,会不会有点太严厉了?”
“严厉?”云琥拧起眉,“你说我惩罚的那些没用完成任务的人?”
“因为好像有很多人都没有完成任务,之前都没有频繁地出现这种情况。”花间诩道。
云琥:“这都是我日常的任务量。”
云琥挑起眉:“连这点任务都完不成,也配成为我的亲信?”
别说,如果真是云琥说得那样,从他角度来看还真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可不太好办了,花间诩索性直说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那么厉害,你多少给他们一点适应的机会?或者罚得稍微轻一些?看着挺可怜的。”
云琥明白了:“你今天过来就是专门为了给他们求情?”
出任务的亲信顿时都感觉自己背后一凉。
花间诩知道云琥这是不高兴了,顺毛摸:“主要还是为了你啦,恩威并施,张弛有度才能更好地统治聚落不是吗,始终绷这么紧总是不好的。”
“我知道了。”云琥道,“既然来了,要和我一起巡逻吗?”
反正花间诩也要遛狗,这块地方很空旷,就留了下来。
大概是主宠一脉相承地喜欢外面,小哈很喜欢这片广阔的碎石滩,都快维持不住高冷的外表了,尾巴摇得很欢。
花间诩松开了小哈脖子上的牵绳,一起奔跑在河岸边。
云琥盯着花间诩的身影,对方越跑越远,然后在即将消失的边界点停了下来,转过身笑着朝他挥了挥手:“弟弟,快点跟上啊!”
对方心情应该很不错,连这个久违的称呼都冒出来了。
他喜欢这个称呼,又不喜欢。喜欢这个称呼是他的专属,不喜欢这个称呼是配套的,而弟弟永远排在哥哥的后面。
云生珀还有另外一个称呼“首领大人”,他现在也是首领了。
持续的噩梦让他精神一直紧绷着,只有见到花间诩才会好过一些,但随之到来的是更深的空虚和日渐扭曲的占有欲。
越是不能,他就越想做。
花间诩什么时候能成为他的专属呢,他真的快忍不住了。
巡逻结束,云琥在这边听亲信的汇报,花间诩则在另一边和小哈玩丢东西的游戏。
花间诩随手将地上的青草绑成了一个小球,做出抛东西的动作,小哈身体下沉,眼睛紧紧盯着花间诩的手臂。
花间诩往前一抛,小哈便箭一样得飞了出去,可是在范围内找了好久也没看见被花间诩抛出去的小球。
小哈垂头丧气地回来了,花间诩笑眯眯地将捏紧的手在小哈面前摊开来,小球分明还在花间诩手里,压根就没有扔出去。
小哈恼羞成怒地洋装扑咬,像在控诉坏心眼的人类欺负单纯狗,逗得花间诩笑出声来。
花间诩几乎要被小哈压倒在地上,笑得没了力气:“你自己没有看见,怎么能怪我骗你呢。”
亲信汇报到一半便发现首领望向另一边,也跟着看过去,是玩闹在一起的花间诩和黑背。
花间诩的笑容爽朗明媚,富有感染力,连亲信也不自觉心情轻松了一些。
他没看一会,后颈忽然发凉,发现云琥正在盯着他:【首,首领。】
云琥:【你在看什么?】
亲信疯狂摇头:【没看什么,我什么都没看。】
云琥哼笑了一声,给亲信心都笑凉了。
在兽人面前盯着对方配偶看本来就是挑衅行为,更何况他看的还是首领的配偶!
云琥本想给亲信一点深刻的教训,忽然想起了花间诩之前张弛有度之类的鬼话,眉梢蹙起,沉默了好久:【下不为例,知道么。】
亲信呆愣了好久,在云琥又一次看过来后连忙点头:【知道知道,我下次再看直接自戳双目!】
遣散完亲信,今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云琥独自站在原地,却不想就这么结束。
回到聚落就意味着他得和花间诩分道扬镳,他不知道找什么借口继续和花间诩待在一起,也不知道对方下一次和他一起巡逻是什么时候,也许这是最后一次。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云琥就忍不住地心情变糟。
和小哈玩是一件非常费体力的事情,小哈自己不知道跑哪里去玩了,花间诩则躺在被太阳晒得微暖的草地上,一只手搭在额前挡住阳光,一只手捏了捏口袋里骨埙。
很突然的,他有点想念云生珀了,突然就很像,超级想。
一个脑袋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花间诩将骨埙捏得紧了一些,呼吸骤然急促,盯着眼前出现的脸。
云琥:“在想什么?”
花间诩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得心里有些乱,几乎脱口而出:“在想首领大人。”
周围瞬间凝滞了下来,连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花间诩说完也回过神来,坐起来。
云琥眼神阴翳,里面聚集着黑色的暴风:“你看我的时候,就在想着云生珀吗?”
云琥的语气让人很不舒服,喊云生珀名字仿佛带着敌意。
花间诩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云琥一直很讨厌别人认错他和他哥,之前他和云琥关系不好的时候,故意拿这件事挑衅过对方,后来就不怎么做了,还会刻意规避这件事情。
“没有,相处久了你们差别还是很大的,刚才是个意外,我刚好在胡思乱想,你就出现了,没过脑子的话,不用在意。”
花间诩也有些心烦意乱,皱起眉将自己的情绪重新收拾好。
云生珀死了也没有多长时间,他表面上看上去像是没什么,当总会在某些时候忽然陷入情绪,不过最近没有那么频繁了,他确实在慢慢走出去。
云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臂,以不容置疑的力道将他的手从口袋里带了出来。
花间诩心思不在这里,就这样被云琥得逞了。
“看来你真的很想他。”云琥看到了花间诩手里面捏着的骨埙。
第58章 你现在是我配偶
花间诩将自己的手从云琥手里抽出来:“你怎么了?”
云琥胸膛起伏了一下,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软化态度退一步了,可在他感知到自己的情绪起伏之后,恶魔毒素就在飞快地催生着他的恶念。
夜里的梦境和现实里发生的事情交叠在一起。
花间诩喜欢的是云生珀,他会永远喜欢云生珀,即使云生珀已经死了。
云琥的气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的羽毛在迅速变黑,直到根部全部是黑色。
“我哥我哥的,你就那么忘不掉他。”云琥声音喑哑。
花间诩现在不是很有心情管云琥到底怎么了:“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我和你哥感情一直很好。”
“那我呢?”毒素让云琥失去了理智,他只想质问花间诩,将自己压抑了很久的情绪一股脑发泄出去。
花间诩:“你说什么?”
“那我呢?”云琥抓住了花间诩的手,按在了草地上,兽人天生的压迫感倾轧而来。
“你这么聪明,难道一直都没有发现不对吗,我有时候都不知道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来我喜欢你,所以故意在我面前一直提我哥……”
云琥越来越贴近,到最后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呼吸都交织在了一起,然而云琥说完,花间诩先一巴掌甩了过去。
很清脆的声响在空气中回荡,云琥的脸偏向了一边,眼中的黑雾几乎遮住了他银色的眼瞳。
花间诩往后退了一点,脸上说不清是震惊多一点,明悟多一点还是愤怒多一点。
他瞳孔闪烁着,好像第一次认识云琥一样,一直游刃有余的声音都不受控制地变大了:“你哥才刚死!”
我哥我哥我哥。
又是我哥。
“他都死了!”云琥用更大的音量道,高大的兽人几乎将人类整个笼罩起来,“花间诩,他已经死了,现在这个聚落是我的,他的东西也该是我的,你也该是我的!”
花间诩被一连串的变故弄得有些懵了,注意到了云琥皮下染黑的羽毛,平复心情,尽量用冷静的声音道:“你毒素发作了,这件事一会儿再说,先回去。”
云琥反手将花间诩压回了草地上:“花间诩,逃避解决不了问题,首领有继承制度,不管你承不承认,你现在都是我的配偶。”
“云琥,放开我!”
兽人的力量不可撼动,他的所有挣扎都摆脱不了云琥一点。
花间诩被云琥气到了,他停下了挣扎,扎起来的头发因为挣动散了一些,眼尾挑起,眼中流露出轻蔑,歪着头看人多了一丝异样的贵气。
这样的花间诩太不一样了,云琥仿佛回到了最开始他遇到花间诩的时候,明明在力量上他占领着绝对的优势,却好像永远无法将对方完全压倒。
花间诩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漂亮瞳孔中压抑着怒火:“小屁孩子,你有你哥一半成熟吗,继承?喜欢?嘴上大言不惭,好像自己有多熟练似的,还学别人搞强制,你知道怎么跟人上床吗?知道怎么接吻吗,你恐怕连牵手都没有过吧?太好笑了,什么都没有经历过,就敢说我是你的?”
花间诩的目光在云琥脸上流转了一下,最终翻了一个优雅又攻击性十足的白眼:“哈,小学鸡处男。”
云琥全身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仿佛要实质化的黑气在他周围翻腾,花间诩的每一个字,每一个眼神都像银针狠狠地戳在了他的心上。
他将他的自尊踩在脚底,羞耻和愤怒混杂成了复杂的情绪,好像他在花间诩面前是全身□□的,所有的缺点都在花间诩面前无处遁形。
恶魔毒素在他全体沸腾起来,花间诩的话语像被按下了循环键,在他耳边不间断的回放,他盯着花间诩不断吐出恶毒话语的唇。
在人类地界花间诩跟他说过,如果说不过他,他哥会物理堵住花间诩的嘴。
云琥封上了花间诩的唇。
花间诩的瞳孔瞬间瞪大,下一秒用力地推拒着云琥,他想破口大骂,没想到对方居然敢直接把舌头伸进来。
花间诩根本不惯着,用力咬了下去,血腥味一下子充盈了双方的口腔。
云琥没有丝毫退却,顺着血液的润滑从齿间持续进入,像是一个走投无路的赌徒,孤注一掷地跃下悬崖,迎来自己的终结。
这争斗一样的激吻在双方都快窒息的时候终于结束了。
云琥笑起来,有血顺着嘴角流下来,他拇指碾过唇角,又伸出猩红的舌头舔去拇指上的血迹,那张跟他哥一模一样的脸上展露出来惊人的邪气:“嗯,我就是这样的人,你才知道?”
“实话告诉你吧,我早就对你有这种心思了,哥哥还活着的时候就有,你知道我听到哥哥死了后有多高兴吗?”
这些话是云琥故意气花间诩的,他就像伤敌一千自损一千的蠢货,挑着两人都不愿意听到的话刺激彼此,只因为这些情绪是他带给对方的。
花间诩因为缺氧身体有些发麻,又被云琥这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实实在在地给气到了。
他长这么大,见过的奇葩多了去了,比云琥过分的更是数不胜数,但是他没有像这样的生气过。
其他人再怎么奇葩,他都不会往心里去,因为他本来就不在乎这些傻逼,但是云琥……他一直把对方当成有些变扭需要引导的弟弟。
特别是云生珀死后,就剩下他们两个人相互扶持,明明应该是这么发展的。
可云琥说了什么,他说他喜欢他,他说他因为云生珀的死高兴。
花间诩声音都带着抖:“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理智告诉他,云琥是受到恶魔毒素的影响才故意说这种伤人伤己的话。
但是,但是云生珀在他心中是有重量的,他不允许云琥作为云生珀的弟弟,用这种形式伤害他的哥哥。
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另外一回事,艺术家总是感性一些,以至于他生气到自己都丧失了理智。
缺氧的大脑让他变得同样冲动,以至于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又打过去了一巴掌,这次的力道比上一次更重。
“混账!”
他太知道云琥讨厌什么了,这种了解在他想要在语言上伤害对方的时候发挥了十足的用处,刻薄的语言在此时化为最有利的武器。
花间诩骂他又疯又幼稚,以为当上首领就天下无敌了,本质上还是个没了哥就什么都不是的小鬼,和云生珀差远了,他喜欢小哈也不会喜欢他的!花间诩一向知道怎么说话,他高兴的时候可以把任何人哄好,他不高兴了就会用最戳人心窝子的方式攻击别人。
云琥听着,直到自己心脏被花间诩的语言给剜尽:“原来我在你心中的形象是这样吗?行啊,反正不会更糟了,就这样吧,你讨厌我怎么样都无所谓,但你必须是我的,就算你的心不是,身体也得是。”
云琥眼中闪着幽暗的光,但就在他即将进行下一步的时候,心脏忽然爆发出了剧烈的疼痛,这种疼痛直入神经,连肆虐的恶魔毒素都疼得散了一点,让他的神志瞬间清醒了过来。
云琥猛然从海量的负面情绪里挣脱出来,刚到的记忆如数传进他的脑海,前因后果,再到花间诩骂他的语言,他抿着唇,感受到了舌尖苦涩的血腥味。
他都做了什么,噩梦成了真,花间诩一定讨厌他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
“啪嗒”
“啪嗒”
花间诩坐了起来,冷眼看着趴伏在地上的云琥,注意到草坪上的几滴深色痕迹,讽刺地勾起唇,唇角的疼痛感让他的心情更糟了:“哦?你还好意思哭?”
云琥将脸埋在手臂里,拱起背将自己弯成了一个虾球,肩膀抖得很厉害,从里面发出了细微的呜咽声。
花间诩现在还在气头上,不想和这个幼稚又玻璃心的小孩多纠缠,想走人,却发现自己的衣摆被云琥压住了,怎么抽都抽不出来。
花间诩踢了一下地上的云琥,没有一丝怜悯:“要哭滚远点哭,别压着我衣服。”
云琥抬起了头,脸上带着破碎的泪痕:“花间诩……”
花间诩手臂往前一伸:“停,不想听你狡辩。”
云琥停住,不安地盯着花间诩,其实他的表情很淡,更多还是恶魔毒素影响下的阴翳,让人觉得花间诩再多话一句,云琥就会把人捏死:“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我没兴趣听你的理由。”花间诩打断云琥的话,“我没办法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也不会原谅你说的那些话,我看你这首领当得不赖,应该不需要我了,我走了,再也不见。”
云琥就不是那种会示弱的人,他无时无刻处在羞耻之中,可他要是再不做点什么,花间诩就真的要离开了。
巨大的恐慌感笼罩在云琥心头,让他自发地拉住了花间诩的衣角:“花间诩,你别走。”
“放开。”花间诩声音冰冷。
云琥语气充满了哀求:“花间诩,求你。”
花间诩:“我数到三。”
云琥猝然放开了花间诩的衣角,神情倔强又不甘,像只没人要的流浪狗。
花间诩没心思管云琥如何,叫回了小哈往聚落方向走了。
这地方他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花间诩回去迅速整理行李。
沙丁丁一脸懵地看着花间诩冷着脸收拾各种东西,他上一次看见花间诩这么生气还是花间诩为云生珀报仇射杀红曜的时候:“殿下,谁惹你生气了,你收拾东西干什么?”
“我要离开兽族了。”花间诩道。
“现在?这么突然?”沙丁丁立马反应过来,“那我也去收拾。”
两人收拾好东西,花间诩打开门,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云琥。
沙丁丁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云琥脸色有些吓人,扫了一眼两人身上的装备:“你真的要走?”
“这不是很明显吗。”花间诩将手上的小包沿着指尖转了一圈。
然而这么说着,面前的人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云琥:“别走。”
花间诩不为所动:“留在这里干什么,天天被首领大人意/淫吗?”
后面的沙丁丁表情出现了一丝崩裂。
如果花间诩再年轻七八岁,他或许会对云琥感兴趣,但是他都一婚加丧偶了,云琥这种纯情少年太难搞,敏感又欠缺调教,他没有这种精力。
云琥脸色白了一瞬:“你喊我什么?”
“首领大人啊?怎么,你不喜欢我这样喊你?”花间诩笑起来,只是眼中没有一丝情绪。
云琥身体绷得很紧:“那是你对哥哥的称呼。”
“啊,你说这个,我还以为你让我留下来,是愿意当你哥哥的替身呢。”花间诩歪着头,“我仔细想了想,你喜欢我,我又实在放不下你哥,左右你们都长得一样,把你当成云生珀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云琥望向花间诩的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和受伤,他不明白对方怎么能把替身说得那么明目张胆:“我不是他!”
“我知道,但那又如何,你愿意我也愿意不就好了,你说你喜欢我对吧,你愿意扮演他的话,我说不定会留下来哦?”花间诩往云琥走过来。
面对花间诩靠近,云琥却避之如蛇蝎,摇着头一步步地往后退去:“你怎么能……这样。”
“你不高兴?说起来,我很喜欢你们鬓角的羽毛,可以让我摸摸吗?”花间诩的话语像毒蛇吐露的舌心,散发着致命的毒药,将云琥听到花间诩愿意留下来的喜悦消解地荡然无存。
云琥僵硬着身体,花间诩每一个字都是对他自尊的沉重打击,在花间诩即将触碰到他的时候,云琥猛然偏过了头,几乎是仓皇地逃走了,在他转头时还可以看到眼角一闪而过的屈辱泪光。
花间诩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哼笑了一声:“还治不了你了。”
目睹了全程的沙丁丁:……
云琥胡乱地用袖子擦过眼角,快步走在少人的小径里。
花间诩拿他当什么,他哥的替代品吗,花间诩明明知道他最讨厌别人把他和他哥混为一谈!
怒气和满腔的委屈不断发酵,云琥每走一步,都能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他真是看错花间诩了,他再也不要喜欢他了,花间诩居然是这样的人……花间诩会是这样的人吗?
云琥走到一半忽然停下,泪水因为骤然的停顿从眼眶掉了出来。
花间诩这是故意把他支走。
第59章 云游
云琥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白了,张开翅膀极速飞了回去,白色的闪电转瞬出现在花间诩的住巢,可住巢空空荡荡,他找遍每个房间都没看见花间诩的身影。
云琥又飞了出去,抓住第一个路过的兽人:【你看见花间诩了吗?】
【老师?没看见。】兽人见云琥表情不对,想问发生了什么,但还没来得问出口,对方就消失不见了,拦住另外一个兽人继续问。
【你们看见花间诩了吗?】
云琥拉着每一个路过的兽人问花间诩的去向,可每一次只能得到否定的答案。
没过多久,聚落里的所有兽人都知道花间诩失踪了,说失踪是因为没有人知道花间诩是如何离开的,他们就像凭空消失了。
就像花间诩很久之前说过的,他想留下来自然会留下,他要是想走,没有人可以留得住他。
从丈夫口中知道了这件事的碧玺嗑着瓜子:【我就说首领斗不过老师的,你看吧。】
磷灰叹了口气:【你看到首领今天的样子了吗,我感觉他要疯了。】
【你们作为亲信……】碧玺丝毫没有同情心地拍了拍丈夫的肩膀:【保重吧。】
月上梢头,一只大鹏停在了兽族边境。
花间诩两人一黑背从大鹏背上下来,小哈抖着身上被风吹炸的毛发,沙丁丁也理了理乱掉的刘海。
花间诩从背包里抽出一卷画,递给化为人型的大鹏:【多谢你啦,这是答应给你的报酬。】
【小事,以后有这种接送的活还可以叫我。】大鹏珍之重之地接过,神情有些激动:【我终于也有山雀大师的收藏了!】
这只大鹏是流浪兽人,花间诩在兽族地界玩的时候碰上的,偶然之间被他知道了山雀的身份,一直有联络,这次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来,多亏了对方。
告别大鹏,即将离开兽族,花间诩顿时神清气爽,连从云琥那里受到的气都消散了不少。
他从怀里拿出云生珀的小人亲了一口:“那么首领大人,我们这就出发了!”
——
仿佛又回到了花间诩最开始生活,凭借自己的心意游山玩水,见证无数日起月升。要是高兴了,随便在什么地方扎一个帐篷,就可以过上一天。
清凉的水漫过脚踝,花间诩将栩栩如生的小人放在流水之间的石块上,在周围撒了一圈鱼食,有成群的小鱼上来抢食,将小人围了起来。
花间诩半伏在另一块石块上,一只眼睛眯起一只眼睛盯紧镜头前小人被鱼群簇拥的和谐画面。
“殿下,我们回来了!”
“呜汪!”
咔嚓——
花间诩看向相机里定格的照片,鱼苗惊慌逃离,白色水花溅得很高,将石头上的迷你云生珀衬托地像是混世魔王。
不过也别有风味就是了,花间诩还算满意,将小人收回来,自己也从石块上起身。
他们离开兽族很久了,花间诩养了一头到腰的长发,刚才趴在石头上,几缕发丝浸到了水里,滴着水聚成了一小股。
花间诩将头发拢到身后,踩着石头往回走了过去。
小哈撒开腿往花间诩方向跑过来,沙丁丁举着一个笼子跟在后面。
沙丁丁的皮肤完全晒成了深棕色,体格和以前完全没法比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猛男了。
沙丁丁兴奋地跑过来:“殿下,看我抓住了什么!”
花间诩看着沙丁丁抓着野鹅的长脖子从笼子里面提出来,也是开眼了:“你这陷阱居然真能抓到猎物?”
小哈蹲在一边盯着还在扑腾的野鹅。
“这个嘛,其实我也没想到。”沙丁丁挠了挠头。
他们旅行了这么久,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基本都吃过,某天突发奇想想试试天上飞的食物。
子弹得用在其他更关键的地方,思来想去沙丁丁就研究着做了一个捕鸟笼,看着很不靠谱,一连几天没有收获,没想到今天有猎物上钩。
花间诩好奇:“怎么捕到的?”
沙丁丁道:“我也不清楚,我把它像之前那样放在空旷的地方就去采野菜了,是小哈忽然叫起来,往那边跑,我才看到里面关着鹅。”
花间诩:“所以你没看见捕鸟笼工作的具体过程是吧?”
沙丁丁点了点头:“怎么了殿下?”
“我倒不是在质疑你捕鸟笼的能力。”花间诩指着那只不断扑腾着翅膀叫嚣的鹅,“这种鹅会迁徙,这个时候已经南迁了,现在应该见不到才对。”
“那这只鹅是怎么出现的?”沙丁丁愣了一会儿,忽然跳起来,“不会是云琥吧,他又来了!?”
这件事还要从两年以前说起,他们离开兽族后,花间诩就有意往远离兽族的地方走,一开始相安无事,直到半年后,花间诩发现他们被人跟踪了。
不过对方在被察觉之后便匆匆离开,花间诩在角落里找到了几根羽毛,这羽毛他很熟悉,是兽人,根部的黑色都快到羽毛的四分之一了。
他们是偷偷离开的,以云琥的性子一旦追上来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他们迅速离开了那个地方,也因此警惕了好几天,沙丁丁跟惊弓之鸟似的,整天嚷嚷着云琥不会把花间诩抓回去,然后把他们杀了灭口吧。
此后花间诩留了一个心眼,但再也没有发现云琥的踪迹,也可能是对方隐藏得太好,花间诩压根就没有发现。
一直没事发生,他们从一开始的警惕慢慢放松下来,然后到现在。
花间诩始终有个疑惑:“他到底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不知道,听上去好吓人,我们旅行漫无目的的,都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世界这么大,怎么能找到我们呢?而且如果真是云琥做的,他肯定听到了我们的对话,不然怎么会知道我们想吃鹅?”沙丁丁给自己说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殿下,这只鹅我们还吃吗?”
“吃啊,为什么不吃,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不吃白不吃。”花间诩道。
第二天他们又在捕鸟笼里发现了新东西。
是一只鸭子,最离谱的是,这还是一只家鸭,而离这里最近的一处人家起码在五百里之外。
花间诩:装都不装了是吧。
可他们有检查过周围,没有看到什么人的痕迹,一切如常,只有捕鸟笼里总会出现新食物。
第四天的晚上,他们生了火在帐篷里睡觉,火光在冷风里摇曳着。
忽然,巨大的翅膀阴影出现在了帐篷上,将一大半的光线都遮挡住,这只巨鸟有两对翅膀,踩到地面上后摇身一变,变成了下肢是鸟类的兽人。
他似乎长高了一点,没有表情的时候让人看不出心思,只是眉宇间的戾气没有丝毫减少,还随着时间沉淀在了眼底深处,让人胆寒。
云琥将其中一个帐篷拉开,弯腰钻了进去。
花间诩便背着身睡在里面,小哈趴在他身边,也背着他。
黑暗中,银色的兽瞳将帐篷里的景象全部印入眼底,花间诩变了许多,头发变长了,瘦了一点,又好像什么都没变,还是以前那个花间诩。
不过他自己确实变了很多。
他们的离别并不美好,甚至可以说一塌糊涂,一想到花间诩看他时那种厌恶的眼神,他到现在都觉得难受。
云琥绕到了花间诩面前,蹲下身想去看花间诩的正脸,却对上了一双睁开的眼睛。
云琥猛然后退了一步。
花间诩坐了起来,发丝披散在肩头:“果然是你。”
云琥有些狼狈,转身想走,走到一半又回过头,看见花间诩正靠在帐篷边上看着他,并没有要开口挽留的意思。
看见云琥回头,花间诩挑起眉:“怎么停下来了?”
云琥张了张口,花间诩嘘了一声,示意还睡着的小哈和隔壁安静的另一个帐篷:“出去说。”
两人往外面走,花间诩暗中打量着前面的云琥。
云琥变化可真大,他刚才差点没认出来,不是体型上的变化,是气场上的,如果离开兽族之前的云琥还像个还在叛逆期的小子,那么现在的云琥可以称得上一句成年人了,至少看着挺像一回事。
看不到火堆之后,周围彻底暗了下来,云琥转过身,花间诩也停了下来。
花间诩:“听说你收复了多个聚落,聚落板图都扩充三分之一了?”
云琥拿不准花间诩的态度:“你都知道?”
“略有些耳闻。”花间诩道,他和碧玺还保持着通信往来,兽族里也有不少山雀的粉丝,经常会跟他说起这些事,“不过你在兽族的风评好像不是很好啊。”
云琥以铁碗手段迅速扩充领域,可统治方式越来越暴力,明明领土越来越大,手底下的兽人却越来越少,一大半都是因为受不了云琥的冷血离开的。
花间诩当时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有些感概,云琥果然往这个方向发展了。
兽族对他们的首领有着天然的忍耐力和臣服性,连他们都受不了的统治方式是怎么样的,花间诩还真想象不了。
碧玺和磷灰倒是留了下来,因为云琥罕见地没有为难他们。
听到花间诩的话,云琥眼睛闪烁了一下,竟然解释起来,只是因为这张凶神恶煞的脸,解释也像在威胁:“我有时候会被恶魔毒素控制心智,会很冲动。”
虽然云琥解释得轻飘飘,但花间诩能听出里面所谓的“冲动”到底是有多冲动。
“没有治疗吗?”花间诩道。
云琥不知为何停顿了一下:“治不好。”
花间诩:“那你现在还冲动吗?”
“现在没事。”毒素没有退去云琥还真不敢过来找花间诩,对方根本不会管他有没有失控,只要他不小心惹怒了花间诩,花间诩就敢直接走人,想到后面,云琥还有点委屈。
花间诩:“那只野鹅是你放的吧?”
云琥声音低下来:“因为听见你们说想吃。”
第60章 要不云琥你跳支舞吧
在得知花间诩离开后,云琥过了一段很糟糕的日子,他不是没想过去找对方,只是聚落事多,他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满世界地找人,就算找到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将花间诩劝回去。
他内心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本来想着一定要把花间诩抓回来,反正对方已经讨厌他想要离开他了,他就要把花间诩强制地留在身边。
可他找不到花间诩。
那段时间他陷入了无边的狂躁和偏执,在处理兽族事物上也独断专横,他仿佛一颗随时会爆发的炸弹,只有战争能让他释放片刻的压力,他的名声就是在那个时候变坏的。
他不计成本地扩充领土,将所有反抗暴力压下,手越伸越长,然后就是手底下的兽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
无所谓,反正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在乎他,他就这样自我毁灭地走下去吧。
可再后来,他听到了相隔千里之外的埙声,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听到,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不顾一切地往埙声的地方奔去。
可还是太晚了,等他到的时候,只能看见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的柴火,对方早已出发。
他漫无目的地寻找,没再发现一点踪迹。
又经过了很长时间,他终于再次听到埙声,这次他找到了对方。
恶魔毒死困扰着他,云琥心中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把花间诩抓回去,让他永远离不开自己的视线。
可是一旦他打算行动,心脏就会剧烈地疼痛起来,就好像恶魔毒素教唆他自我毁灭的同时,藏在心里的自我在想方设法地阻止他。
最终他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因为他情绪起伏过大,被对方察觉了,他立刻逃离了现场,也再次失去了对方的行踪。
他只能靠骨埙判断对方的大致位置,花间诩不常吹骨埙,他只能偶尔听到,去得慢了对方就不见了,去得早了他也只是远远看一眼。
他知道自己不会那么轻易放过花间诩。
在旅行中,他见到了各种样子的花间诩,利落插鱼的花间诩,追着风暴的花间诩,爬到危险的山巅只为摘一簇花的花间诩,还有安静地坐在画板前,涂抹着各种色彩的花间诩。
花间诩是多动的,只有在画画的时候安静下来片刻,他的大脑代替身体在动。
不用亲身进去,光是看着就足够吸引人了。
在此期间,他不断被花间诩吸引,吸引招来了更多的执念,执念也加深了吸引,如此循环。
他看不懂画,在看到花间诩沉迷于绘画的时候,他忽然也有了探索画中世界的欲望,云生珀曾经有个收藏画室,那间房子现在已经是他的了。
他在里面待了一天,原以为自己会不耐烦或者干脆看不懂之类的,可是没有,他好像突然间看懂了这些原本对他来说晦涩难懂的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居然在里面看到了花间诩的影子。
他好像明白他哥为什么那么喜欢山雀的画了,山雀的画洒脱放纵,感染力惊人,即使身处兽族,精神也能跟着一起遨游山海,看遍世间百味。
在自然的广度中,个人的意志比灰尘还小。
好像被净化了一样,他体内的恶魔毒素都消极了不少,让他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一瞬间醒悟过来,他甚至不敢再想象把花间诩抓回来的画面,那是野雀,他属于山川海岳,但不属于笼子,他这是在杀死他。
那一刻,他想要放手了,他清楚自己的劣根性,没有得到回应倒还好,一旦他得到了花间诩的回应,他一定不会像哥哥那样放对方离开,这不是他愿不愿意的问题,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破坏性的思想。
他又忽然想到,如果对方有一天心血来潮想回兽族看看,看到聚落被他弄成这个样子一定会很生气。
他想收敛自己的暴戾重新做一个好首领,可聚落里不剩下几个人了。
他模仿云生珀的方法治理聚落,但手底下的亲信反而更战战兢兢了,总以为他在憋什么大招。
就在这时,他意外得知了一个真相,这个真相犹如晴天霹雳,劈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将他计划全部打乱。
如果这是最后时间的话,他想再任性一次,藏起恶劣的自己,和花间诩同游一段时间,对方不接受自己也没关系,只要对方愿意跟他说话,愿意游历山海的时候有自己在他身边,就算只有短短一刻,只要能在花间诩心中留下一个相对美好的印象,他都是愿意的。
于是他来了,还向磷灰请教了向别人示好的方式,磷灰作为一个有五年结婚经验的有妇之夫,在追求期间过五关斩六将,顺利俘获了妻子芳心,结婚期间还能保持情感稳定,骄傲向他传授经验,首先就是要让自己变得可怜,会哭的孩子有奶喝,只要让对方心软,就能一步步攻城拔寨。
结果第一招就被对方识破了,他才刚刚开始……
只有别人过来主动和他示好的份,他不知道怎么正常和人示好,做起来心有余而力不足。
而且他低估了自己的自控力,暴虐的思想无时不刻不在控制着他,让他想要毁灭,忍不住想做伤害花间诩的事情。
云琥长久地盯着花间诩的背影,花间诩头发保养地很好,名贵绸缎似的。
他想起来磷灰教给他的第二招,要从细节处发现对方的美,然后主动给予真诚的夸赞。
他不知道什么算细节,只能真诚道:“你长发很好看。”
“是么。”花间诩没什么表情,“你哥的审美一向很好。”
差点忘了,花间诩的头发是为了他哥留的。
云琥沉默了一下,扬起嘴角:“嗯,你说得对。”
不对劲,很不对劲,花间诩透过湖面观察着身后的云琥,云琥过来找他,一定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原因。
浅淡的香气从不远处飘过来,沙丁丁高喊:“殿下,早饭弄好了!”
花间诩站起身往回走去,云琥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吃过早饭,他们开始赶路。
云琥安分没多久又开始作妖了,包括但不限于,非要帮花间诩背包,走一段路就问花间诩渴不渴,甚至还要去骚扰沙丁丁。
沙丁丁心惊胆战地望着面前一脸冷酷的云琥,对方此刻的模样就很像明面上说着和他一起去打猎,实际上会把他拖到空地弄死的杀人狂:“不、真不用,我自己可以的,我打猎可厉害了,不用你帮忙!”
殷切,但非常公式化的殷切,有人逼他那么做似的。花间诩放下背包,朝云琥招了招手。
见云琥转头,沙丁丁一溜烟跑没影了。
“云琥,我说过你得搞清楚自己的定位吧,我答应你跟我们一起同行,是因为你说了自己是弟弟的份上。”
花间诩一只手撑着下巴:“谁教你的?”
云琥倔强着不说话。
花间诩手指隔空点了点云琥,眯着眼睛威胁:“少在我面前玩这种东西,再看见一次,我就要把你赶走了。”
云琥这才有点慌了,是了,论耍小心思,他根本玩不过花间诩:“我怕你不让我跟着。”
花间诩扶额:“你要是继续这样下去,我才真的会把你赶走。”
云琥抿了抿唇:“我要怎么做?”
花间诩:“做你自己就好了,另外收起你那些不属于一个弟弟该有的想法。”
“就这些?”云琥还有些不敢相信。
怎么云琥也变得缺乏安全感了,花间诩都想反省自己了:“就这些,过来搭把手。”
他们的旅行就是走走停停,一天走不了多远。
云琥帮花间诩扶住了帐篷的支架,因为被说了做自己就好,云琥绷紧的精神稍稍松懈了一些,盯着花间诩看。
对方动作很熟练,没几下就把帐篷弄好了。
花间诩直起身,将胸前的发丝拢到耳后,回过了头。
意识到自己看得有些久了,云琥喉咙滚动了一下:“我们要去干什么?”
“去拍极光。”花间诩道,“这次看极光最好的地点在人族附近,按这个速度往回走,到人族刚好能遇上。”
云琥不太懂:“极光是什么?”
“一种在夜晚出现的,非常灿烂漂亮的罕见光辉,你看了就知道了,那简直是自然的奇迹。”花间诩说的时候眼中亮着光,云琥没有见过,却好像在花间诩此刻的眼中看到了所谓的极光。
花间诩:“听说在看到极光的时候许愿,就可以实现愿望哦。”
云琥:“真的都可以实现吗?”
“传说啦传说,仪式感大于实际意义。”花间诩道,“人们看到奇妙的景观总会为其赋予其他意义,我觉得还挺浪漫的。”
云琥:“我想去看极光。”
“没说不让你去。”花间诩道。
没过一会儿,云琥又问了:“我们多久才能看到极光?”
花间诩:“你很期待?”
云琥微乎其微地点了头。
花间诩:“正常情况再走半个月就到了。”
云琥:“飞过去的话更快一点吧。”
花间诩:“确实会更快,但我也很享受在旅途中的感觉,一步一个脚印亲自到达目的地更有仪式感。”
见云琥疑惑,花间诩解释了一句:“除了极光这个终点,旅途中看过的其他风景也有它的意义,两个结合起来才是旅程的乐趣所在。”
其实云琥路上都在看花间诩,都没怎么注意到风景。
见云琥沉默,花间诩就知道对方一定没注意,轻声“啧”了一声。
意识到自己在对方的印象里减分了,云琥有些慌乱地看了花间诩一眼:“我之后会注意的。”
“你不需要注意,你想怎么旅行就怎么旅行,跟我没关系。”花间诩道。
云琥沉默了。
他们本来打算吃完饭在这里露营游玩的,可惜天色不巧,快要下雨了。
他们只能将临时搭建的帐篷重新拆掉,找了个山洞躲雨,倒是不用担心下雨了,可也限制了他们今天的行动。
花间诩靠在山壁上,天气不佳,他也没有创作的心情,眼睛不安分地扫着周围,最终定格在了不远处的云琥身上。
“好无聊,要不云琥你跳支舞吧?”花间诩这句话多少带了点刁难的成分。
没想到云琥真站了起来,眼神像是在评估花间诩话语里说得真实性,一副花间诩开口就要立刻去做的样子。
沙丁丁都惊了,连忙跳起来:“我去外面看看雨什么时候停!”
开玩笑,殿下就算了,他怕他要是真看见云琥被迫卖艺,他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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