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古代言情 > 贵妃独宠两年后跑了 > 11、半生期望,满盘皆废
    原来,这温宇到了澄洲,发现果真如他所说。澄洲洪水泛滥,多水多灾,人民依水而活,也因水得灾。木屋瓦舍接连坍圮,甚有农庄整个被淹没。也正如他猜测,赵大人手下擅武力足的不多,温宇自是有些功夫,身强体健,毛遂自荐,化名李凡,跟着赵大人干了几天,出了不少力,在赵大人那有了名姓。可不知是谁,见了温宇后,一眼便认出这哪是什么"李凡",分明就是温家嫡系的大公子温宇!


    此事说大也可小,说小,却也引得风波不断——随着赵大人等人要结事回京,风声竟一劲地传回了盛安。朝廷内外,盛安街巷老少,虽不拿到明面上说,可谁不知温家如今的掌事温平隽,那就是当今太子爷日后登基最坚定的拥趸!赵大人的嫡女,那又是皇后娘娘临终前早就钦点的五皇子正妃!这算如何?——如今口口相传,"连温家嫡系的大公子都投到了赵大人府上",正是飞鸟之景,未尝动也,如今露出端倪,恐有不敢问的大事要发生了……一时人心蠢动,还好赵大人封言得及时,暂且算平息。可是在人们心中,已然是江波不静了。


    赵文芝说完,担忧对上温昭柔的眼睛:"昭柔,正如我说的,事情已引得许多人不安,还好暂时平息。可我不知道,等我父亲彻底回到盛安,舆情会不会再次泛滥,甚至是……"


    顿一顿,她又将温昭柔的手握了握,继续道,“其实这几日,我听父亲说,宁妃娘娘是器重你的,那日回去便和皇上说了。所以现在情势,我害怕,会影响到你甚至是…短时间里,你和太子殿下的赐婚要暂缓了。天子之威,毕竟难猜。"


    赵文芝始终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毕竟,皇上,他是真的很爱宁妃娘娘,爱屋及乌,几乎容不得半点差池……我言尽于此,你也懂得。"


    温昭柔细细地听完。


    许久后,她只轻轻叹了一口气,笑笑道:“我想,的确有人心里需要准备,不过不是我罢了。”


    赵文芝得到这个答复,眉头便舒了:“你心里这样想,我竟放心了。”


    "我向来不求什么。有些事,也不是盼得来的。"温昭柔摇一摇头。


    她这样的心态,让赵文芝紧张之余,更多的意外:"我犹豫是否要告诉你,只是不想你慌乱。但又想,总该让你心里有个准备。没想到,你想得这样开。"


    她说得很诚恳,温昭柔感觉得到。说实话,她很感激赵文芝愿先过来与自己说这些:


    "我担忧的不是这一件,是另一件。"她唉了一口气,揉了揉脑袋,"若非你今日来告诉我,要我哪日不知情的时候,又被我爹怒气冲冲地拽走,那可比嫁人什么的害怕多了!"


    温昭柔言辞大胆,赵文芝微笑,也彻底放了心。同时忍不住道:"想不到,你这样爽快的人……你我同样境遇,你却比我能看开得许多了……"


    温昭柔听出,她的声音里藏着一抹失落。


    "文芝。"她敛了笑容,回握住赵文芝的手,认真注视着她:"你与五皇子,两情相悦,定不会有什么变故的。"


    赵文芝的眼里黯了一些:"是吗……两情相悦。或许,只是他是个孩童,不懂爱罢了。"


    温昭柔张了张口。想安慰她,却发现关于感情,她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好静静地握着她的手。


    许久后,赵文芝缓和了情绪,差不多要离开,又看向温昭柔道:"我今日一走,来日再见时。你我,又不知何种境地,是何滋味了。"


    温昭柔看她的眼神温和,安慰她:“我想,总会好过现在的。"


    赵文芝低一低眼睛。似乎有一口气在她喉口,却叹不出来:"事在人为。命却不在人为……"


    温昭柔笑笑,不许她胡想:"无论是什么命吧,现在我只希望,能先喝上你那一杯喜酒。”


    赵文芝双颊一红:“你还有心思逗我笑。看来我的消息,来得很恰时候,”


    温昭柔静静笑着,忽然说:"文芝,谢谢你。"


    赵文芝敛住笑容,回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别这样说了。"


    "真的。谢谢你。"


    直到赵大人一干人终于平安回到盛安,几乎是平静无波。甚至连温平隽,依然对温宇去哪了,回来没有,一无所知。


    温思月时常陪着冯姨娘出门去转转。冯姨娘身子不好了,就很少有兴致出门走动。孩子们觉得热闹的地方,她只觉得糟心。可有女儿陪着身边,走走停停,听书饮茶,盛安便不同了。仿佛依旧是那片水乡,没有嘈杂,处处安逸清宁的意境;吕雪喜好绣花,女儿不喜,她就让画箐跟着自己绣。每日午前,阳光正盛,二人慢悠悠地在门口的石阶铺两床软垫晒起太阳,绣花绣蝶。惊蛰过了,眼看春分要到,她想提早绣完一张春景,佩在女儿身上,讨一个好彩头;书房里点起了长明灯,透过窗花,能看到温平隽连日连夜坐在桌前的侧影。有时夜半时分,吕雪不得不披上衣服进去将他劝出来,书房的蜡烛灭掉,夜也寂了;屋里,温昭柔在榻上抱着被子。心里难眠,身上就难眠。在香槐时,她也许会点灯起来,习字温书,伴着窗外小雨阵阵……现在这屋里虽大,但没有留给书桌的位置。她常在入睡前想,希望这晚可以下雨。雨声安抚着她,或许睡得踏实一些;有时天还未亮透,佟素和会过来敲门将她弄醒。她总是穿着些昭柔一时品不懂的衣服,探问她要不要一起去个地方。温昭柔只去过一次,便是第一回清晨,天灰蒙蒙的,眼睛都睁不开。佟素和带她走路到了一条不知哪里附近的小水沟里抓螃蟹。这一次之后,纵使她是个很难拒绝别人的人,也再不愿去了;方芪和方秋逐渐发现,原来他们不仅得躲那几个眼熟的丫鬟,还得躲着这个眼熟的"素和"。于是想尽了办法往外头睡。甚至有一日晨时,昭柔在院里背书,竟听到房顶上传来方芪熟悉的鼾声……她马上想起那位无影无踪的梅霖,特意嘱咐她,若看到方秋在哪里睡觉,也不用去管他。梅霖承认道,自己曾经拦过了,可是没拦住。所幸最后认出是她的仆从。


    日子虽长,过起来却很短。


    赵大人回京已有十余天,盛安也依旧无风无动。风声似乎,并没有刮进盛安城里来。


    直到那一天清晨,温平隽别院的书房中一阵碰撞作响——人们冲进书房,只见温平隽整个人瘫倒在地,牙齿咬得丝丝。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要扶住桌子,却只压到了镇纸。于是整个人被翻在地上,动弹不得。


    吕雪捡到地上的一封信。信是上轻车都尉高丰代笔,六皇子刘洵的意思,说温宇已经回来了,要他注意风声。


    吕雪眼前一晕。


    温家上下这才知道,大公子去哪了。


    这天起,温大人卧床整整躺了三天。而忽得一夜,盛安中的风言风语有如瘟疫蔓延般追赶着传播了开,没有留给任何人一丝时间控制,也几乎完全不受控制。


    较赵文芝那时告诉温昭柔的话更加严重。街头巷尾,邻里百姓,如讨到一个众所皆知的秘密,以各种隐秘的方法掩饰着讨论这事,只不敢拿上台面乱讲。茶余饭后,沦为谈资。仿佛有人在幕后故意散播和煽火这件事一样,它如烧不尽的残余野火,暂时熄灭一段时间后,又忽然以翻江倒海与来势汹汹的势头,疯狂,迅速地席卷了全城的舌耳。


    最严重的说法便是:温公子这招妙啊,打了皇上一个措手不及。好看,好看。


    刘洵连上多折,字字不提,可字字是在提醒皇帝:温家与皇兄接连紧密,密不可分,风言风语不可信,万不会有二心,也不会有别举的。温平隽知道了,却急得连连呕血。这时候上书,恐圣上的疑心!六皇子帮他说话心切,可年纪轻事莽,反倒起了坏效果。据说皇帝当时在朝堂上沉脸,久久不语。究竟信了否,信几分,也无人能猜透了。


    最让温平隽着急的,是他拿不出个东西来应对!如今这个事,皇帝总不能审问温家,更不能审问温宇。人人不安,可人人都只能憋着气吞下一口亏。他急,却急不出效果,这急火怎能不攻心!


    温府上下,状似平静,浮泛不安。


    "温家人世代效忠,皇上,太子。我温平隽,恪守祖训,念尽父言。一生操劳,不敢想累,不敢喊苦。最怕的,就是担心皇帝以为我有了异心,对太子的扶持不忠。没想到,年近知命,满盘皆废。"


    温府房内,温平隽直躺在床上,两行清泪痕印在脸上。面容青白,两眼血丝。


    吕雪坐在床前,为他摇匀着小碗中的药物,放沉了声说着:"风言,风语,皆是些飘得远的风罢了,飘不进人们的心里去,过一阵也就好了。从前这样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本来你做的,就是最敏感的行当。我们一家人,不也安安稳稳地过来了……你次次都这样动怒,身子要撑不住了。"


    温平隽重重地闭着眼:"这次不一样。这次,是宇儿的事。"


    吕雪静静听他继续说着……


    "我也不是要怪那孩子。可总有一天,这个家,要他来抗……"


    "我就知道,你又想远了。"吕雪俯下身来,抚他的胸口,说给他道,"你我还年轻,你总想得远。或许,这正是个好事也不定。你借这个机会,卸下些担子。毕竟咱们抗得多,以后孩子们就抗得多。再等皇上的赐婚下来,这家里安定了,你也可歇心了。我父亲常年在香槐隐居,便是不愿出来做官。嫁给你以后我便懂了,为什么,我吕家的人们宁愿安于香槐。"


    说到这,吕雪轻轻地拿手拍他,眸中含了水般的笑:"从我嫁你,你日夜这样操劳。你说,这是值得,还是不值得?"


    温平隽握过她的手,放在胸口……沉下一口气后,有些颤抖地道:"这些年……我也知道,是我太忙了,没有时间陪你,在家里多待一待。等到昭柔安稳嫁出去了,宇儿能扛事了,我……"


    "平隽,我不是要与你说这个。你愿忙,还是愿休息,我都随你。我难过的是,我活了半辈子也没能让你懂得,轻松一点地活着,未尝不是人们所选择的生活。"


    "唉……"


    温平隽发出一生长叹,千愁万绪,久久未消……


    直至温平隽暂且病愈,与交好高丰,曲瑞经二人,逐渐销办谣言。许是因着人们期待的太多,连等十余日,却也未见什么动向,不免有些落空。渐渐地当此事云烟散去,你我不提了。


    这次风波,曾熄灭在从澄洲到盛安的漫漫长路;又没征兆地在盛安内火速复燃,升腾,失控……如今,再一次被扑灭了。


    又过了十余天,平淡无波,盛安在从初春往盛春中转去。天儿飞的柳絮少了许多,许多短命的花儿,也由娇红变得萎疲,缩出一圈发锈的枯黄,最终垂垂跌落于院径,朵瓣四散。


    许是原着半夜里飘了些小雨,这天比晚冬时还要冷些。自早起,昭柔不敢掀开被子,身上便觉着有些凉,昨夜里睡得不安稳,醒来时如溺在梦里的人,忽然挣扎猛醒。


    披了件袍子立在窗边。不知是什么时候的天,天色如蒙了层灰蓝蓝的霾。层层叠叠的虚光,透不到一缕云。从她那扇窗往外望,怎样探头也望不见太阳。屋子里潮气重,待得人骨头都酥。这时候便想,若能透进些阳光晒一晒就好了。


    院门不知有谁出去过,大敞着,没有关。院外大路上一览无余,可是门前却一丝人气也没有,静得使人心里不安稳。


    温昭柔披了毯子过去,将院门阖上。正只留了一条缝时,听到外头过来异常急促的踏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探头看了一眼——


    画箐便猛然地驻在原地,对着这个方向,喘着粗气,扶着腰弯下……满脸汗水。


    然后,她远远地朝昭柔喊了一嗓,声音嘶哑地:小姐,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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