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沦为倒霉的四福晋,她每时每刻,都如坐针毡,只能把每一日,都当成末日来过。
为什么她现在还要以如此屈辱的方式,沦为四爷酒后泻欲的工具!
可能连她多喘两口气,四爷都会觉得她又在耍手段。
她此刻越是害怕挣扎,四爷就越觉得她是在欲擒故纵。
逸娴灵机一动,装作生无可恋,心如死灰的样子,颓然垂下挣扎的手。
此刻她就像个没有灵魂的尸体,任人摆布糟践。
绝望的眼泪从眸中滑落,四爷果然停下强吻攻势。
就在她以为自己逃脱魔掌之时,又是一吻轻轻落在她腮边。
无助滑落到腮边的眼泪,被四爷微凉薄唇吻尽。
他将下巴支在她的肩上,在她耳畔又落下一吻。
“娴儿,对不起。”
胤禛懊悔不已,她此刻的破碎感和倔强,让人心疼。
“看来爷真是醉的厉害,爷曾经说过妾身一文不值,如今您怎么连妾身这种货色,都能饥不择食?”
逸娴讥诮嘲讽,神情淡漠,伸手擦拭嘴唇。
“对不起..”
四爷下巴依然没有离开她肩上,只闷声贴着她耳边轻声道。
逸娴没有出声,仍是拿着帕子在擦拭嘴唇。
她没资格替原主原谅。
至于她,她这辈子都不想原谅。
嘴唇火烧似的疼,她在心里默默叹气。
若回宫被人看见她嘴唇红肿破皮,又不知会被人如何嚼舌根。
唇上的口脂,都被四爷吻的干干净净,她得马上补补妆。
她抬手去取四哥送来的妆奁盒子。
正拿起一盒口脂,四爷忽然将她手里的瓷盒夺过。
“爷来。”
逸娴很想拒绝,但这男人压根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只不过这男人到底想干嘛!
只见他把瓷盒子又放回妆奁盒中。竟取来一把匕首。
他用匕首将左手心包扎好的伤口挑开,伸出食指,将他的血沾在指尖。
逸娴懵然,却又见四爷朝她伸出指尖,她唇上一阵温热。
这男人是不是疯了,竟然用他的血替她点绛唇。
逸娴又惊又怒,张嘴就狠狠咬在他靠近的手。
这一口满含怨愤,不甘,绝望和无助。
四爷的左手腕上,顿时多出一排整齐的牙印,正渗出血珠子。
“到底妾身要怎么做,四阿哥您才能放过妾身,妾身已经什么都不要了,只想好好活着,妾身错了吗?”
逸娴失神盯着漆黑的马车帘子,她想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逃离眼前这个让她窒息的男人。
胤禛染血的指尖顿了顿。
她在怕他。
她如今敬他,怕他,恼他,纵然对他有万般情绪,却不再爱慕他。
从前她看他的眼神,都带着缱绻深情,如今只剩下疏离与绝望。
胤禛心中烦闷,心口堵得难受。
想对她说些什么,却如鲠在喉。
“娴儿,爷许你喜欢。”
犹豫许久,胤禛耳尖泛红,低声说道。
四爷那一句娴儿,听得她浑身汗毛倒竖。
“爷,妾身是不是做了让爷不高兴的事情?妾身已在满天神佛面前发下毒誓,若再敢喜欢爷,定不得善终。”
“您不必再考验妾身的决心,您就放心去追求心中所爱,若需要妾身出面纳妾,妾身即便赴汤蹈火,也要替爷拿下心上人。”
逸娴气笑了,在心里默默翻白眼,许她喜欢?
她还真不稀罕这种施舍。
四爷忽然恭维她,指不定非奸即盗,她才不会自取其辱。
和这种机关算尽,八百个心眼的男人谈情说爱,只会加快她领盒饭的速度。
胤禛愕然,顿觉哑口无言。
这几日,他不知为何心里忽然堵得慌,却无处宣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想要什么。
当他看见“她”殒命于花车下那一瞬间。
他竟生出这世间若无她,活着可笑的荒唐想法。
那一刻他连呼吸都疼,他在“她”耳畔说出那些羞耻的誓言。
他今夜为她害羞,哭泣,吃醋,为她患得患失。
这些陌生的情绪,他从未体验过。
养母对他淡漠冷眼,他自幼就知察言观色,尝遍人情炎凉。
亲额娘满心满眼只有十四弟。
额娘永远不会问他喜不喜欢,只一味将那些女人塞进他的后宅,仿佛他是只种马。
汗阿玛眼里只有太子,皇祖母眼中只有科尔沁的荣耀。
佟佳一族满眼都是再出几个皇后,再出新帝。
他身边到处都是人,但他却觉百年孤独。
他学过治国平天下的良策,也学过世间最厉害的拳脚武功。
却从未有人教过他,该如何喜欢一个人。
他只知道,若喜欢一件东西,就要不择手段占有。
从小到大,他循规蹈矩,叩桥不渡。
把所有的喜怒哀乐藏在心底,用冷漠,让生人勿近。
也只有她,她永远都在想着法哄他开心,不折手段的护着他。
心中苦涩,他好像,把她弄丢了。
逸娴愣怔在那,这男人是真的想女人想疯了。
她没有接话,醉酒之人说的话,怎么能当真。
谁知道四爷又在心里打什么算盘。
见她没有回应,胤禛阖下眼,神情满是落寞,他强忍眼角酸涩,不再自取其辱。
“四爷,福晋,再有半个时辰就到紫禁城了,请换上吉服。”
苏培盛在马车檐下默不作声,将马车里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他从怀里取出揣了一路的布鞋,将那布鞋塞进马车内。
“爷,方才奴才可吓坏了,您只顾着冲进巷子里救福晋,连鞋子都跑掉了一只。”
一只鸦色男子布鞋,不偏不倚塞到她脚步。
逸娴嘴唇紧抿,有一丝动容,但转瞬即逝。
因为她想起原主浑身长蛆,幽禁而死。
她将那只布鞋放到四爷脚边。
他正在穿皂靴,随意将那布鞋踢到马车座椅下。
四爷神情恢复往昔淡漠。
仿佛刚在马车内,向她道歉和表白的男人,是她在大梦一场。
他很快换好衣衫,坐在侧坐上岿然不动。
离紫禁城越来越近,马车内的光线熹微,却足够明亮,能窥见车厢内的一切。
逸娴手里拿着吉服,犹豫着要不要当着他的面换上。
犹犹豫豫间,马车缓缓徐行。
苏培盛在马车外道了句:“已入东华门。”
逸娴焦急万分,她小袖衫之下,只穿着一件抱腹肚兜,该怎么换?
四爷仿佛能看穿她的想法似的,此时竟起身掀开马车帘子,独自走下马车。
淅淅沥沥的寒凉夜雨不期而至。
四爷走在马车前,他撑伞的欣长身影,掩映在马车帘子上,有些孤独。
逸娴怔怔看了一会。
伸手将被四爷丢在马车角落的那只鞋,放进妆奁盒子里带走。
掀开马车帘子,她身上穿回沉重如枷锁般的皇子福晋吉服。
在春嬷嬷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无边丝雨细如愁,却没有一丝落在她脸颊上。
疑惑抬眸,她竟见四爷撑着伞,站在身侧,这是第二次,他为她遮风挡雨。
逸娴怀里抱着妆奁盒子,径直走出伞下。
“爷,妾身这辈子注定要淋雨,也已经习惯了淋雨。”
既然注定在一起是互相折磨的怨偶,又何必开始?
逸娴抱着妆奁盒子,走在冰冷的细雨中。
她没有回眸,也永远不会为他回头。
一路踩着花盆底,独自回到乾西四所,她洗尽铅华,满身疲惫的躺在床上。
春嬷嬷来传话,说四爷今夜在书房里忙公务,不来福晋院。
逸娴早知会有这种结果。
她也不曾在等他,只不过今夜辗转反侧,心中烦闷。
第二日清晨,春嬷嬷就将她唤醒,说德妃昨儿夜里回了紫禁城。
从今日开始,又得恢复晨昏定省的苦日子。
她睡眼朦胧,被春嬷嬷搀扶到梳妆台前落座。
抬眼一看那西洋座钟,登时惊得站起身来。
“嬷嬷,你怎么不早些唤醒我,这都迟了一个时辰!”
“福晋,昨儿夜里您睡下之后,四爷让人来传话,早起请安的时辰改了,比从前晚一个时辰。”
“哦。”
逸娴心想四爷终于知道他请安的时间伤己及人了。
她打着哈欠起身,穿戴整齐之后,来到前院。
四爷已经撑伞站在廊下,见她来了,踱步往她身边走来。
“妾身懒起来迟,爷莫要怪罪。”
逸娴从春嬷嬷手里接过沉重的油纸伞,为自己撑开一片晴空。
二人又如往常那般,一前一后,各走各的。
只不过今日,他的步伐似乎很缓慢,还时不时回头,看她是否跟在身后。
逸娴诧异,他竟会为她停步,甚至为她回头。
甚至步伐缓慢,直到和她并肩而行。
她匆忙停步不前,因为四爷坏了紫禁城的规矩。
按照规矩,即便贵为皇子福晋,也没有资格与四爷并肩而行。
她这辈子只能跟在四爷身后,不得逾越。
“爷,您别坏了规矩。”
逸娴再次走到四爷身后,却见他忽然扔掉手里的油纸伞,弯腰钻进她的伞下。
手里一空,沉甸甸的伞柄,被四爷夺在手中。
手掌被他轻轻牵起,甚至不容她挣脱。
这男人到底想干什么,就像个锯嘴的闷葫芦,都不知道说一声。
逸娴的手被四爷握紧,二人一路来到永和宫门前。
此时永和宫的朱门已然敞开。
从殿内传出十四阿哥爽朗的笑声。
四爷却倏然踟蹰不前。
逸娴微微侧目,见四爷凝眉站在门前,步伐已然踏上永和宫的台阶。
他们甚至已经看见宫内阶柳庭花。
四爷往前踏出几步,抬起脚,片刻后又收回脚步。
逸娴站在四爷身后,看着他踽踽独行,最后孤独站在永和宫门前。
此刻四爷就像无家可归的孤儿,明明他的至亲,只在一墙之隔,他的背影却如此孤独。
不经意间,她发现四爷的后背,不知何时被雨水溅出许多水迹。
逸娴取下衣襟的帕子,伸手擦拭他身后的水迹。
四爷的后背忽然僵了僵,静静伫立在原地,由着她帮他擦拭后背。
水迹擦拭差不多之后。
逸娴牵起四爷的手,径直跨进永和宫内。
看门的太监没料到四阿哥今日竟会入内,忙小跑着入内殿通传。
殿内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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