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一更◎
要说白参谋媳妇这人, 是真的没有多少心眼子,为人心直口快,脾气暴躁, 但其实特别地心软。
她看到了黄月华的难处, 就觉得这人可怜,因此没少让黄月华占便宜。
家属院就属白参谋家,叫黄月华占的便宜最多。
但即便是这样, 也不影响白参谋媳妇跟黄月华关系好。
其他人从黄月华那里吃亏一次, 就把黄月华记恨上了, 再也不往这人的身上凑。
偏偏白参谋媳妇, 觉得她可怜, 吃了几次亏,也从不往心里去。
还在黄月华得罪的人面前, 为黄月华解释。
苏姚挑挑眉, 看向明月, 等着看热闹的表情很明显了。
明月没好气瞪她一眼。
随即表情淡淡地回答道, “是吗,那她还真是不容易。”不过, 这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就因为黄月华有苦衷,她明月就应该原谅她吗?
白参谋媳妇情商不高, 她是不会看别人脸色的,要不也不会在明月面前为黄月华解释。
她只关注了明月的话, 没有注意到她的语气, 还真以为明月体谅黄月华。
白参谋媳妇继续自说自话, “她真的蛮惨。洪科长也真是的, 赚的钱全部邮回家, 一个月只给家里留五块钱。五块钱也不是不能过日子, 他家有两个孩子要养,男人在外得有面子,不能叫同事看出来家里日子过得穷。老黄是个要强的人,不愿意叫别人她家日子过得不容易。”
苏姚听得嘴角抽搐,黄月华要强她没看出来,只能看出来她的不要脸。
听白参谋媳妇的话,应该能听出来,黄月华许是不愿意叫别人知道,洪科长把工资都寄回家里这件事。结果她这个大嘴巴,想跟人解释黄月华的不容易,却不想想人家愿不愿意叫外人知道这件事。
别人家的糟心事,苏姚听得可专注了。
恨不得手头上能有两包零嘴,叫她打发时间。
不过这洪科长也有点意思,看着挺正常一人,在外界的名声也挺好。
干出来的事,没比他那个名声稀碎的老婆强到哪里。
虽说赚钱养家不全是男人的责任,经营一个家庭,也需要女人出一份力。
洪科长一个月六七十块的工资,只给家里留五块钱,剩下的全部都寄给老家的父母。
这乍一听没啥问题。
作为儿子,为父母养老,是应该做的。
可关键,你是个大孝子了,难道养孩子就不是一个当爹的责任吗。
五块钱,一家子想要吃得好一点,买菜钱都未必能够。
更何况家里的日常开支不只有吃这一方面,一家四口都得穿衣,还要有正常的人情往来。
一个月五块钱哪里够花?
苏姚听得啧啧称奇,忍不住夸道,“那洪科长可真是个大孝子啊。”
明月忍不住要拍她,别人家的糟心事,听听就算了,跟着发表意见还是别了。
很显然苏姚没有感受到明月的眼神暗示,她兴冲冲地问道,“洪科长老家父母的条件很苦吗?”
“洪科长父母都在农村,可能是像你说的那样,过得很苦。”
苏姚又问了,“他老家的父母,每个月也花不完六十多块钱啊。”六十块,在现在是真的挺多的。
苏姚这话好像是问到了点子上,白参谋媳妇恰好知道这其中的内情。
“这是我猜的,是不是真的我不确定。”
苏姚点点头,“你说,我不往外传。”
得到苏姚的保证,白参谋媳妇才继续往下说,“洪科长哥哥家有三个大侄子,洪科长为人比较传统。”
白参谋媳妇难得把话说得隐晦,差点就把苏姚给蒙在了鼓里,苏姚转头看见明月脸上一副吃了屎的表情,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啥意思。
洪科长家生了两个女儿。
白参谋媳妇那意思,洪科长自己没有儿子,把几乎大部分的工资都寄回家里,不只是为了赡养父母,还是养侄儿。
尽管来到这个世界,见识到了不少的重男轻女,原主父母就非常的重男轻女。都是偏心眼,那好歹是自己生的孩子。
这个洪科长就有点离谱了,自己亲生的女儿,还比不上哥哥家的侄儿呢。
让苏姚忍不住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真的会有脑子有这么大坑的人吗?
白参谋媳妇叹口气,“我有时候也觉得老黄为人有问题,可她纵有千般不好,从来没有嫌弃过家里的闺女。”
苏姚,“…….”好吧,在这个时代,不重男轻女似乎都成为了一个优点。
好吧,跟那种重男轻女的妈相比,这也能算是优点了。
说到女孩,白参谋媳妇看向苏姚的肚子,“小苏,你在孕期喜欢吃酸还是吃辣啊?”
那肯定是喜欢吃辣了。
听见苏姚说喜欢吃辣,白参谋媳妇的表情有些微愣怔,随即恢复自然,“虽然说酸儿辣女,但这都说不准的,我看你肚子尖,像是个儿子呢。”
又来了又来了,酸儿辣女理论虽迟但到。
她说苏姚肚子尖,有可能是个儿子,苏姚是真的愁了,她把衣服向后扯去,露出肚子的形状,盯着看,“我感觉我肚子挺圆的,看着一点都不尖。”我软软糯糯的女儿啊,可不能变成男孩子。
这样一扯,看着确实挺圆。
白参谋媳妇安慰她,“女儿也好,女儿贴心。”
她虽然自诩不是个重男轻女的妈,对待儿女一碗水端平,但实际上她的话里透露的信息还是能看出她觉得与生男孩相比,生出女孩是低人一等。
生出女孩需要安慰,但是生出男孩是可以恭喜的。
这就能看出来,在人的潜意识里,男女的地位差别。
听到白参谋媳妇分析苏姚腹中宝宝是男是女,明月听得可认真了。
她从前就只听说过通过喜欢吃酸吃辣,来辨别肚子里的是男是女,至于肚子形状,走路姿势,生男娃还是女娃妈妈会变丑,这种的从来没有听过。
苏姚脑子里联想到酸儿辣女那句话的时候,她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碗热腾腾的酸辣粉。
她巴巴地看明月,“我想吃酸辣粉了。”
明月知道,她说想吃那最好现在就能吃到,不然整个人心情就会很差,委屈到流眼泪的那种。
她从炕上跳下去,“你等着,我现在就去给你煮。”
说着,明月看了一眼白参谋媳妇,“嫂子吃吗?”
白参谋媳妇想吃来着,但哪能跟孕妇抢吃的,她于是说,“你给小苏做就行。”
如果是有眼力见的人,主人家有人去做饭了,她就应该在这时候提出告辞。
白参谋媳妇还坐在炕上,感慨道,“这小俞家媳妇,对你可真好。”
她知道两家的关系挺好,也知明月跟苏姚的关系好,却不认为是两个女孩之间的关系好。就以为是明月为了讨好丈夫上司的家属,才这般殷勤地对待苏姚。
对于这种能舔的人,心里其实有点瞧不上,但也觉得做到这地步,很是了不起。
扪心自问,她是做不来的。
明月在堂屋里煮酸辣粉的时候。
白参谋媳妇又跟苏姚谈起秦盼。
秦盼如今的名声那真是坏透了。
白参谋媳妇上次去厂里打她,她在动手的同时透露了不少的信息,就比如说秦盼去恶意举报白参谋,而且连着好几次。
虽说没有官方出来验证,但也没有官方出来辟谣不是?
秦盼是个不愿意受委屈的人,若白参谋媳妇是诽谤,她不可能任由别人在背后议论,而不去找团里要一个说法。
对于举报的人,大家敬佩这人的勇气,觉得这种举动其实是为社会做贡献的,敢于揭露社会的不公。
秦盼是在举报,可她是捏造事实,虚假举报。
大家又通过这件事,想起了之前她曾经暗示苏姚和俞淞有一腿。有人觉得她离领导近,说不定说的是真的。
当时道歉,不过是迫于领导的淫威,不得已而为之。
怎么说的都有,但这时候就觉得这是个妥妥的撒谎精,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大家普遍觉得秦盼这人不行。
谁敢跟这样的人做朋友。
一来是瞧不上这种人的品行,另一方面,那也是怕自己会被伤害。
秦盼本就不太好的人缘,更是雪上加霜。
白参谋媳妇过来不仅是提交检讨,也是想跟苏姚打听一下秦盼的现状。
她在知青那边没有一个熟人,没有法子打听。
而苏姚跟知青们关系密切,关于秦盼近况苏姚肯定知道。
白参谋媳妇也不怕叫苏姚知道,她在等着看秦盼的热闹。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觉得在对待秦盼一事上,她跟苏姚的心是一样的。
知道了秦盼的近况,白参谋媳妇大概完成了这一趟的目的。
正准备离开,明月做的酸辣粉出锅,正好被端到苏姚的面前。
闻着酸辣粉酸酸辣辣的味道,白参谋媳妇的口水好悬没掉下来。
早知道这酸辣粉味道这么好,她宁可叫人说是孕妇抢饭吃,在明月问的时候,也得厚着脸皮说要一碗。
现在人家已经做好了,只有一碗,她再说想吃,那就真成了跟孕妇抢饭吃了。
这味实在太香受不了,白参谋媳妇怕自己干出什么没脸没皮的事,找了一个借口离开。
白参谋媳妇离开以后,她把苏姚的衣服搂起来,仔细打量苏姚的小腹,“我觉得你肚子挺尖,像是个男孩。”
苏姚真是
赶紧双手抱住小腹,“可别瞎说,我肚子里的是女儿,只能是女儿。”
明月这才知道,苏姚想生闺女的。
想生闺女,那就没事了。
明月说,“生男生女天注定,都不是你能决定的,行了快吃饭。”
苏姚心里默默吐槽,不是天注定的,是xy染色体决定的。
明月给苏姚煮了小半碗的酸辣粉,她现在的胃口变小,饿得很快,一天得吃好几顿饭。
小半碗酸辣粉,苏姚刚刚能吃饱。
明月也是估计了一下,现在吃一顿,待会晚饭的时候苏姚还能再吃一顿正常饭菜。
天气越来越热,苏姚的肚子一天天越来越大。
随着肚子越来越大,孩子时不时动一下,或是翻个身,或是踢上她一脚。
这让苏姚无比清晰地感觉到,肚子里的是个小生命。
周言安跟苏姚一样,都是没见过世面的。
两人都会因为肚子里孩子的一点小动静,喜滋滋地讨论半天。
七月份以后,苏姚身上的孕期反应越发地明显。
加上七月份天热,正常人可能存在苦夏的现象,吃饭没胃口。
身上有个孩子在吸收身上的营养,苏姚本就是需要多吃点,补充营养的时候,偏偏到了七月份,吃啥都没有胃口。
问她想吃什么,她说的都是不想吃。
短短几天过去,小脸瘦了一圈。
明月看得十分心焦,周言安不在的时候,她没忍住说,“你就作吧,这个不吃那个不吃,看别人家的孕妇,谁能比得上你的日子,想吃啥周言安出去倒腾,拿回来也不用你做。”
“让你过两天那种连吃穿都要发愁的日子,看你还会不会挑食!”
她也就嘴上骂得凶,听苏姚说想吃凉皮了,就立刻去准备做凉皮。
生怕下一秒,她又说不想吃了。
油辣子浇在晶莹剔透的凉皮上,苏姚仰着笑脸对她说道,“好吃!”
行吧,她爱吃就行。
明月一直觉得自己脾气很好,在面对苏姚的之后,就变得很坏,忍不住地恶声恶气。
不过明月觉得不能怪她,苏姚现在跟个小孩似的,毛病多得很。
对着她不凶一点,她真的上天了。
是的,这几天明月又几乎“住”在苏姚家了。
不过这不是啥丈母娘照顾有孕女儿的感人剧情,是家里就只剩下明月一个人。
进入暑假以后,俞锐和俞蔚放假了。
俞淞前丈母娘那边说想外孙了,刚巧那边的舅舅会在暑假结婚,叫俞淞把孩子给送过去。
俞淞得坐火车把孩子送到前丈母娘手里。
因此家里就只剩下了明月。
苏姚以她家里就只有明月一个漂亮女同志,怪不安全为缘由,建议她过来跟苏姚一起住。
明月一直都不放心苏姚,那心真跟老母亲似的。
就怕不懂事的小女儿胡闹。
但她顾忌家里还有周言安,怕她住进来影响人家小两口的感情。
而且周言安在家的话,她一女同志,可能不大方便,还容易叫人家说三道四。
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苏姚的住家邀请,只在白天的时候待在家里,晚上回家里睡。
这其实跟住在家里,没多大的区别。
苏姚吃凉皮的时候,明月凑到了日历旁,忍不住叹气,“俞淞出去一周了,按照他离家前说的,这时候应该回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苏姚不以为意,指不定遇到了什么事,俞淞前丈母娘把他留下了。
她把筷子放下,跟着叹口气,“你家那位一直不回家,我就能多跟你待在一块了,你不愿意跟我一起吗?”
如同苏姚猜测的那样,俞淞确实被前丈母娘给留下了。
给的理由其实蛮充分,小舅子过两天要结婚,他这个当姐夫的,就当是替死去的姐姐看看。
都这么说了,俞淞哪还能说要回家。
媳妇还在家里等着也不行啊。
他一时之间不能回去,明月也就念叨了两天。
两天以后,就不记得还有俞淞这个人了。
家属院这边,热闹得很。
明月和苏姚天天看热闹,至于俞淞是谁?
不好意思,不记得了。
这不是到了暑假,俞锐这小哥三个去亲姥姥家探亲了。
家属院这边来了不少过来探亲的。
其中就有从白参谋媳妇口中听到的,洪科长的侄儿以及洪科长的亲娘。
这位老太太可是个比她儿媳妇黄月华还能耐的人。
见到这位老太太,家属院的大家伙也才搞清楚,黄月华那些本事,都是跟谁学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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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二更◎
洪科长的东边邻居是卢营长和宋小艾一家。
宋小艾跟卢营长连着结婚几年一直没孩子, 后来没想着再生孩子,收养了烈士战友的遗孤。
没承想在收养了卢子凡以后,宋小艾竟然能生了。
在生了亲生儿子以后, 宋小艾在亲生儿子和养子之间, 就十分地偏心。
家里好吃好喝都紧着小儿子,养子那是干得多吃得少,还经常挨打挨骂。
不过家属院的邻居一直都不知晓, 宋小艾和卢子凡不是亲生母子, 卢子凡是亲生的。
不过是当妈的更偏心小儿子罢了。
要是知道卢子凡人家是烈士遗孤, 没人会放任他被宋小艾虐待。
不管怎么说, 大家心里其实都是有底线在的, 烈属不能被欺负。
家属院的人不知道卢子凡不是俞营长的亲儿子,卢子凡本人也不知道。
如果不是宋小艾说漏了嘴, 卢子凡可能一辈子也不会知道。
卢营长刚把卢子凡抱回家的时候, 宋小艾那是真的喜欢。结婚多少年了, 一直想生孩子, 却没有孩子,都快要有执念了, 更何况这还是男孩。
当时宋小艾是最早搬到家属院的家属之一,在其他家属有顾虑, 担心家属院的条件艰苦,她却是毫不犹豫要搬过来的。
换一个环境, 周围人都不知道孩子不是亲生的。
如果一直生活在村里, 那周围人都知道孩子是抱养来的, 难免会听到许多的闲言碎语, 这是不利于孩子和父母培养感情的。
宋小艾搬到家属院的心, 那是很坚决的。
谁能想到, 换了新环境,又有了儿子,人这一放松,竟然就怀上了孩子。
怀上孩子以后,宋小艾在对待卢子阳的态度,还没有完全的转变。
她的态度变了是在什么时候呢,是在卢子阳出生以后。
生了一个亲生的孩子,这还是一个儿子,那不是亲生的养子,变成了她的眼中钉了。
每当看见卢子凡,就觉得占了她亲儿子的位置,以后是得跟她家儿子争家产的。
卢子凡带弟弟的时间多,小哥俩的感情其实还不错。
只是宋小艾这个当妈的,就很容易多想。
卢子凡记得小时候很好,爸爸妈妈对他很好,直到弟弟来家里以后,这一切就变了,却也没有怨怪过弟弟。
知道知道卢营长和宋小艾不是他的亲生父母,这小子离家出走叫苏姚和周言安给抓回家了。
周言安在第二天卢营长过来接卢子凡的时候,特意跟他谈过。
孩子应该一视同仁,不管是不是亲生的。
而且他作为一个丈夫和父亲,有管教孩子的责任在身上,不能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宋小艾身上。
妻子在管教孩子时,有不对的地方,他难道不应该指出来吗?
俞营长是典型的中国男人,把工资带回家里。至于管孩子和做家务,这种事他是一管不管,都交给妻子。
当然,他不觉得有什么需要教育的,送他去上学,不让孩子饿死就足够了。
他不知道宋小艾对卢子凡很差吗,他知道的,但他从来就不插手。
要说家里会成为那个样子,难道只怨宋小艾吗?
不是,他也是家里的一份子,但凡在宋小艾对卢子凡不好的时候,他出口阻拦,就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他在工作上没有能让人指摘的地方。就连在与人相处的时候,也没有人说他半句不是。
但你要说,这样的人能称作是个好爸爸,或者好父亲吗?
周言安在跟他谈过以后,他回家以后管教过宋小艾,宋小艾确实是收敛了不少。
卢家周围的邻居很少能听见宋小艾打孩子的声音。
还是会经常使唤卢子凡带孩子,但这样就很不错了。
卢营长也是知道自家对这孩子有亏欠,这孩子但凡被其他的战友领养,现在会过得很好。
他时不时会背着宋小艾,给上这孩子五毛一块的零花钱,叫他想吃什么就去买。
宋小艾是不可能给他零花钱的,家里的好吃好喝都紧着亲儿子卢子阳。
好像卢子凡多吃上一口,那吃的不是别的,是她家宝贝大儿子的血肉。
但其实卢子凡这孩子省得很,卢营长给的零花钱,他几乎不花。
大多数都是给卢子阳这个弟弟买零嘴了。
这不是夏天里热,卢子阳闹着要吃雪糕。
雪糕五分钱一根,而冰棍只需要一分钱。给小儿子花钱宋小艾大方得很,从炕席下摸出一个五分钱的钢镚,嘱咐,“带着你弟弟去买根雪糕,记得是雪糕,不是冰棍。”
外面快三十度的天儿,还是个大太阳,她肯定是不愿意出门的,如今也没几个人愿意大下午地出去。
只有半大的孩子不嫌外面的天儿热,到处野跑。
想了想俞营长说别太苛刻子凡,她心不甘情不愿的又从摸出一分钱,“嗯,你也去买一根冰棍,你弟弟要吃雪糕,千万别记混了。”
宋小艾是想叫卢子凡把雪糕给买回来,省得小儿子大热天还得跑一趟。
但一听能吃雪糕,卢子阳哪里还坐得住,当即就要跟哥哥一起去。
宋小艾溺爱小儿子,必然是听他的。
虽然她知道,卢子凡不是跟弟弟抢吃的性格,她还是说,“你是当哥哥的,可不能抢弟弟的雪糕吃。”
卢子凡抿唇应了一声好,他觉得甜丝丝的冰棍其实也好吃的。
供销社离家里有点远,卢子凡牵着弟弟的手,怕弟弟摔倒,满头大汗地走到供销社。
跟售货员要了一根冰棍一根雪糕。
家属院的孩子总共就那么多,来来去去的总过来买东西,售货员跟这些孩子也比较熟悉了。
给拿了一根雪糕还有一根冰棍。
最近过来买冰棍的多,售货员没时间跟俩孩子聊天,就忙着下一个客人,要不肯定是得逗着这小哥俩说上两句的。
这小哥俩刚从购销社的门口出去,正好遇见了洪科长那两个侄子。
洪科长的两个侄子是双胞胎,一胎生了两个孙子,洪家老太太相当地稀罕,走到哪里都要炫耀。
要不是现在不兴说封建迷信,她那得说自家的双胎是祥瑞。
这双胞胎兄弟,老大叫洪山峰,老二叫洪海洋。
这名儿起得特别能对得起俩人的身板,说的好听叫健硕,说的难听点那就是胖。
在这个缺衣少穿的年代,别人都是面黄肌瘦,唯独这家能养出俩小胖墩。
还真是少见。
看见这俩小胖墩,苏姚和明月就觉得洪科长寄回家的工资,那真不是白寄的。
瞧瞧,这俩人身上的肉。
没钱是养不出来的。
洪科长家就住在隔壁,卢子凡是知道面前这俩大胖小子是谁。
洪山峰和洪海洋也是来买雪糕的,夏天天热,村里不常能吃到雪糕。
团里这边某些方面,条件是比不上城里,但要说跟村里比,那还真是没话说。
家家有院子,能在自留地种菜。
在各种物资的供应上,那属实是不赖了。
洪山峰和洪海洋这小哥俩来到团里,就觉得这地方是真的好。
俩人其实不只是过来探亲的,俩人上了在小学六年级读了三年,一直考不上初中。在要读第四个六年级的时候,因为跟同学打架,被学校给劝退了。
村里的话,不读书的孩子挺多,像是读到了小学六年级,其实也可以了。
洪老太太不舍得两个宝贝大孙子在家里干农活,她想叫孙子进城吃商品粮。
她在村里其实没啥门路,就想到有一个在部队当干部的儿子,可以叫小儿子帮着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给送到部队上。
洪老太太逼着儿子想办法。
那是他亲侄子,洪家目前唯一的根儿,洪科长不可能推脱。
他肯定是想给安排一个妥帖的去处,但现在这个年纪,加上才小学肄业的学历,其实不大好安排。
但也不是说就没有办法,就跟老娘说了,先缓缓事缓则圆。
老太太不懂啥是事缓则圆,觉得儿子就是不想给宝贝孙子安排,就说了不给安排就赖着不走。
不走就不走吧,这是亲娘,还能给赶出去。
而且本来能跟亲娘相处的时间就不多,这下能多住些日子也挺好。
这家也就黄月华和几个女儿不高兴。
洪家两兄弟才想不到工不工作,他们真觉得这地方挺好,能买到各种家里稀罕的吃食。
他们都是爱吃且贪嘴的性格,不然也不至于说吃成一个小胖墩。
夏天,那肯定是最爱吃雪糕。
虽然洪家老太太是来小儿子家,随身带了不少的钱。
洪家两兄弟是知道奶奶身上有钱,想要花钱就跟奶奶要。
下午天气热,俩人说要吃雪糕。
洪老太太不想掏钱,叫黄月华给钱,黄月华哪里有闲钱,就算是有钱也不会给婆婆。
没从小儿媳那里要到钱,老太太不情愿地掏出两毛钱来,一人给了一毛,叫俩人去买雪糕。
洪家俩兄弟手里捏着钱,但不妨碍看见别人手里的雪糕,一把给抢了过来。
他比卢子凡和卢子阳年纪大,平时在家里吃得好,卢家小哥俩在他俩面前就像是小鸡崽。
卢子阳经常能吃上雪糕,对于雪糕还是稀罕得很。
手里的雪糕被人抢过去,卢子阳眨巴了两下眼睛,张着嘴就要嚎啕大哭。
卢子凡是很识时务的,很明显打不过这两人,而且这是洪主任家亲戚,洪主任在级别上比卢营长高。
是没有必要得罪的人。
卢子凡手里是冰棍,洪海洋先从小的手里抢到了雪糕。
洪山峰看着冰棍,其实是有点嫌弃的。
到底是不花钱的,洪山峰犹豫再三,才一把夺过卢子凡手里的冰棍。
等吃完这根免费的冰棍,他再去买一根雪糕去。
卢子阳哇哇大哭,“我的雪糕……”
卢子凡把弟弟抱起,“别哭了,哥哥再给你买。”
洪山峰和洪海洋听他这么说,心想这不就又来了一根免费的雪糕,也不急着往供销社里面进,就站在供销社的门口,等着俩人出来,再抢一次。
卢子凡用卢营长给的零花钱,又去买了一根雪糕。
当他不知道洪家兄弟就等在外头,买完雪糕他也不急着出去,跟售货员说能不能去柜台里吃。
售货员跟这小孩挺熟的,当即就同意了。
卢子阳吃上雪糕就不哭了,他这下是真的怕别人跟他抢,特别赶得将一根雪糕吃完。
洪山峰洪海洋这两兄弟,迟迟没等到人出来,隔着供销社的窗户见到卢子阳站在柜台上吃雪糕。
他人小,售货员说站在柜台上也没关系。
卢子阳还记得自己雪糕被这两个人给抢了,他得意地冲着两人扭脑袋。
外面的两人险些被气了一个倒仰,但眼看吃不上雪糕了,俩人进到供销社雪糕的柜台上各自买了一根。
卢子凡还记得这两人抢他的雪糕,是留下了一些心理阴影在。见到两人冲进来,对着他做出一个凶狠的表情,他是真的被吓了一跳。
以为这是进来抢雪糕的,吓得赶紧护住雪糕。
这里有很多人,还都是大人,洪山峰兄弟俩断然不可能,在人多的情况下做出抢雪糕的事情。
见到卢子阳这小孩怂怂的,被他们恐吓的表情给吓住,两人这才满意,带着雪糕离开。
弟弟把雪糕吃完,卢子凡才带人离开供销社。
卢子凡出去这一趟,倒搭进去五分钱,痛失一根冰棍。
雪糕被抢这回事,他回家以后没有告诉宋小艾,还跟卢子阳说不要叫宋小艾知道。宋小艾是个急性子,那边是领导家的亲戚,不好跟人算账的。
卢子凡想吃这个哑巴亏,却不想被洪山峰和洪海洋给记在小本本上了。
就因为两人最后没有抢到那根雪糕,所以记仇了。
回到家里以后,卢子阳得到了哥哥的叮嘱,于是没有跟亲妈说今天的遭遇,只说雪糕好吃。
四点钟以后,温度逐渐下降,宋小艾也不说就待在家里,也要准备做饭了。
卢家平日里的伙食不差,宋小艾比较舍得在吃上面花钱。
就算是怕叫卢子凡占到便宜,她家小儿子也得吃啊,正是正身体的时候呢。
宋小艾去了一趟供销社,买回来一块猪肝。
洪山峰在家门口玩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隔壁的卢家,就想着怎么样才能占便宜。
只吃到了免费冰棍,而不是雪糕,他心里实在是难受。
看见宋小艾从外头回家,篮子上盖着布,这一看就是买了好东西。
他眼珠子一转,回去找他奶奶。
洪老太太和黄月华这个儿媳妇,一个是有钱还扣,另一个是没有钱才喜欢占便宜。
虽然本质上区别不大,但洪老太太占便宜那真是不因为自己穷,吃不起饭。
要说她家吃穿不足,那是在说玩笑话,洪科长五六十块的工资,大半寄回家了。
还真是奇怪,有些人明明不差钱,但就扣得要命,想叫这种人出钱,那跟要了他们的命似的。
洪老太太过来儿子家住这段时间,饭菜不大能叫她满意的。
儿媳妇抠抠搜搜不舍得放肉,她不吃肉还成,但是俩大孙那都是在长身体的时候,不能不吃啊。
而且这家属院的人,明明大小都算是个领导,结果比他们村里的人还小气。
洪老太太这时候是不知道,大家都被她小儿媳搜刮过一遍,有过被上当受骗的经验,在面对她的时候就异常地防备了。
洪老太太听小孙子说隔壁家里在吃好东西,当即眼睛一亮。
黄月华躺在炕上,自然听见了洪山峰和婆婆的对话,她也不在意,在她心里婆婆最好能从隔壁家弄点好东西回家,她其实也馋肉味了。
洪老太太从家里的后门出去,转眼间就进了隔壁的后门。
宋小艾在大锅里煮稀饭,猪肝被她放进盘子里,只等待会就要切。
“呦,小卢家的,已经开始做饭了,你真是贤惠,不像是我家那个不孝顺的儿媳妇,在炕上躺着,等着我伺候她呢。”
说着她的手,已经摸到了猪肝上,“你们家晚上吃啥啊,我看看吃的是猪肝吗?”
宋小艾跟黄玉华当邻居的这几年,除了刚来家属院的时候,不知道她的人品,被黄月华占过便宜。
从那次以后,黄月华再也没有从她手里占到一丝一毫的便宜。
黄月华那些手段都是从她婆婆那里一脉相承。
宋小艾看见这老太婆的做派,就想到了那个黄月华。
她反应惊人,直接将猪肝从这老太婆手里抢过来。
苏姚听见家外面的动静,手托着肚子往外跑,她跑得可快了。
明月在她身后追,“你慢点跑,不着急的。”热闹就在那里,又不会跑。
第93章
◎二合一◎
这老太太别看自己到处占便宜, 却自诩是个体面人,小儿子在部队里当干部,村里哪个人不得给她两分的面子。
哪里遇见过这种疾言厉色的指责?
当即变了脸色, 指着宋小艾的鼻子大骂。
宋小艾就连黄月华的面子都不给, 还管你这个老太太是哪根葱?
洪家老太太以为,自己单方面骂上宋小艾两句,她就会立刻跟自己道歉, 进而让自己带走猪肝。
却没想到, 这人敢跟自己呛声。
而且骂得还很难听。
这她哪里受得了这些, 立刻跟人对骂。
跟人对骂而已, 宋小艾完全没在怕的。
别看洪老太太年纪大, 知道的恶毒词汇比较多。但年纪大也是她对骂时的一个缺点,年纪大了口条不利索, 脑袋不灵活, 在跟宋小艾对骂的时候竟然就落了下风。
她也是很多年没有经历过, 这么对抗性的场景。
在村里养尊处优这么多年, 那真跟老太君似的,根本没人敢说半句不是。
洪山峰和洪海洋在院子里, 能很清楚地听见老太太在跟人对骂。
这俩人当即出门,就要去跟宋小艾算账。
黄月华也听见了婆婆跟宋小艾的骂声交织, 这两个人对于她来说都是仇人,她真是恨不得两人打起来呢。
至于说是拦架, 或者去帮忙, 那是完全不存在的。
正是夏天, 大家开门开窗, 周围的邻居也都听见了卢家的动静, 想着过去看看。
苏姚从歇斯底里的声音里, 分辨出一个是宋小艾,另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她辨别了许久,才想到这是洪科长老娘的声音。
看见苏姚抱着肚子要去看热闹,明月头都要愁大了。
别人去看热闹,不要紧的,你可是孕妇,怎么也不说稍微注意着点。
看热闹多挤啊,万一被人给推一把怎么办,要是人家打起来被误伤,那又怎么办?
明月只好跟上,不过说实话,这种热闹她也喜欢看。
能看出来洪山峰和洪海洋这兄弟俩,为啥会被学校给劝退,这俩人属实是有点子混劲儿在身上的。
宋小艾和洪老太太一直对骂,双方都没有动手。
这兄弟俩上来就对着宋小艾的肚子打。
这兄弟俩吃得好,别看才十四岁,身高已经有一米六五,跟一个成年女性的身高相仿。
宋小艾跟这兄弟俩身高差不多,这里长得又胖又壮,而且男性天生就比女性的力气要大。
被这哥俩给锤了一下,宋小艾好半天被站起身。
苏姚和明月刚赶过去,就看见洪家的这对侄儿把宋小艾锤倒在地上。
卢子凡虽然平时不受待见,这时候却冲出来维护宋小艾。
洪山峰早就看他不顺眼,正好借这个机会一起打。
这两兄弟也是够张狂,一个外人赶在家属院里打人。
其他人又怎么会由着他动手,管他这是谁家的亲戚,听到制止还不停下来,干脆一人一脚,踢了老远。
洪山峰和洪海洋也就只能欺负女人和孩子,真过来一个身轻体壮的大老爷们,他们俩连屁都不敢放,自己爬了起来。
苏姚肚子里这小东西,一直安静得很,不知道是受到苏姚的感情影响,还是看见外面那叔叔踢人,它也学着踢了苏姚两脚。
这小东西力气委实不小,踢得苏姚直抽气。
明月虽说看着卢营长家里,却也十分关注苏姚这边的动静。
听见苏姚的吸气声,她十分关切地转头问苏姚,“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不是被吓到了?”
苏姚怕自己这边的动静,影响里面人的打斗,她压低声音说道,“这崽子踢我来着,老使劲了。”
苏姚抓住明月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明月能感受到肚子里面的动静。
苏姚骂了一句脏话,“这小东西明显欺软怕硬,感受到你的手,踢你的时候轻轻一下,踢我的时候就使劲。”
明月笑着哄她,“是我们宝宝知道妈妈不舒服,所以放轻了动作。”
苏姚也好哄得很,闻言瞬间眉眼弯弯,“算它有良心。”
其实肚子里这个娃很少折腾苏姚,不像是其他的孕妇,又是吃不下东西,又是浑身浮肿,又是孕反严重。
这些不良的影响,苏姚都有,但是并不严重。
另一头,洪山峰和洪海洋被一脚踢开以后,不敢上前再闹。
倒是洪家老太太,心疼两个大孙子被打,冲上去想为孙子报仇。
有了两个大孙子以后,洪科长这个小儿子在老太太心里位置瞬间一落千丈。
但凡考虑到儿子的前程,她也不会在儿子的同事这里闹。
一营的教导员能一脚把两个小子踢开,却不敢跟这个老太太动手,倒不是尊老爱幼,主要是怕这老太太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说不清了,还得赔钱。
洪科长的亲娘,那年纪至少都得有七十岁。
一营的教导员被这老太太逼得连连后退,这老太太犹自不满足,觉得没打到人。
围观的其他人跟洪家没关系,自然不可能让家属院的人被几个外人给欺负。
至于说是,这是洪科长的亲戚可没人顾忌。
管她是谁家的亲戚,不能欺负我们家属院的人。
而且一营教导员的媳妇还在现场,怎么可能让自家丈夫,被人欺负。
几人险些打作一团,而卢营长也在这时候下班回家。
还没到家,远远见到自家门口围了一圈人。
一般在没发生任何事的情况下,不可能有人围观。
吓得他一溜小跑挤进人群,人群看见卢营长回家,十分自觉地为他的回家,让出一条路来。
随着卢营长回家,洪科长也回家了。
人群中不知道谁见到他,喊了一声,“洪科长快过来管管你娘,在这儿带着你侄儿欺负卢营长爱人和孩子呢。”
卢营长这时候也知道宋小艾被洪家两个侄子打了两拳,家里老婆孩子被欺负,他也是恨得牙根痒痒。
但这时候洪老太太和洪家两个侄子早已被人群给隔开,他又不能趁乱再给那两个崽子踢上一脚。
这时候洪科长也过来了,他见到老娘和侄子狼狈的模样,这时候还没人跟他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不是听见人群中那句话,洪科长肯定要觉得是老娘和侄子在这被人欺负了。
但面前这场景,真的特别像这三个人被周围家属院人给欺负了。
看见儿子过来,洪老太太一改方才嚣张的态度,突然开始嘤嘤嘤委屈起来,跟宝贝小儿子卖惨,“你们家属院的人,联合欺负我跟你侄子,就因为我是外人。”
她手指两个孙子身上的泥脚印,给洪科长看,“你看看,给我们踢的。”
围观群众不可能叫她在这里颠倒黑白,一营教导员的媳妇叫何芹,刚才就是她男人一脚把洪山峰和洪海洋给踹开的。
她哪能叫家里男人吃了这哑巴亏,当即嘴皮子利索地说道,“别的我不知道,我们听见声音过来的,就看见你家两个侄子,把卢营长家媳妇打倒在地上,卢家两个孩子也叫他打了。我男人是见不得邻居被欺负,才上前帮忙,他做错了吗?”
宋小艾跟洪老太太对骂,这肯定是不妥当的。但这两个孩子冲上来打人,难道就是对的吗?
卢营长当即表示,需要洪科长给一个说法。
洪山峰不服气地说道,“谁让这个贱人骂我奶,谁敢骂我奶,我就打死她。”
他眼里透露出的凶横,周围人不觉得他这是在放狠话,这事他是真能干出来的。
周围人没有一个人是胆小的,不会因为被他这个怨毒的眼神给吓到。
只是这样的眼神出现在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身上,就让人十分的反感与不适。
你的凶狠,可以对着敌人,但是若是用尖刀刺向妇孺,那这人其实是废了。
一头是叫为自己讨个说法的亲娘,另一头是被他侄子打了的受害者家属,洪科长那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
偏偏这时候没人能帮他。
黄月华正蹲在隔壁的墙角边上看热闹,她连面都不露。
即便是知道另一头男人正在作难,她也不觉得心疼的。
活该,叫他弄回来这一窝的搅家精。
围观的人也都等着洪科长给个说法,大家都担心他家的这孩子冲进来打人。
本来现在温度就高,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了,洪科长急得满头大汗,是不是伸出手背擦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即便是如此,他脸上已经全都是汗水了。
很明显洪科长这时候不需要去追究事情的真相,两个侄子到宋小艾家欺负女人孩子这事肯定是真的。
不严惩不足以平民愤。
但他这两个侄子,可是洪家的根,是他老娘的心头肉。
严惩的话,那无异于要他老娘的命。
于是对着周围说道,“大家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洪科长对着周围人群不住地鞠躬。
洪科长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他摆出这个姿态,卢营长还能说什么。
卢营长:“您还是管好家里的孩子,咱们家属院可都是女人孩子,经不住您家孩子动手。”
毕竟卢营长一家才是苦主,他这边算了,别人也不好说什么要深究的话。
儿子在跟人道歉洪家老太太却依旧不依不饶,“我们没有错,你跟谁道歉。”
洪科长大吼,“行了,您别说了,还不显丢人的,回家!”
洪科长早早跟着部队当兵去了,在他的印象里家里的母亲是个很好的人。父亲早早地去世了,却把他们兄弟两个拉扯长大。
也是觉得母亲不容易,他才会每个月把大半的工资寄回家。
洪老太太第一次被儿子吼,她满脸的不可思议,但也知道儿子是真的生气了,不敢在这时候跟儿子对着干。
这个儿子每月能上交六十多的工资,这钱是得握在手里给两个孙子娶媳妇盖房子。
钱绝对不能没有的。
洪老太太看清楚形式以后,立刻哑火了,灰溜溜地跟在儿子身后回家,对于众人投在她和大孙子身上鄙夷的目光,她也只当看不见。
洪老太太是经历了很多事儿的,可以将众人的目光视而不见,她那两个宝贝孙子却不行。
这两人在家被洪老太太婆媳俩当成了宝贝蛋,那真是一点的委屈都没有吃过。
在家里他们永远是头一份,就算是上学以后,老师也没有叫两人受委屈的道理。
没有经历过挫折的人,可能就是这样,哪怕遇到了屁大点的事,都觉得是奇耻大辱。
洪山峰和洪海洋这兄弟俩恨足了家属院的人,尤其是卢营长一家。
被一并恨上的还有他老叔,明明他们才是一家人,为什么要帮着外人。
这俩小崽子虽然是被洪老太太惯坏了,也是知道这时候应该怎么做,那其实要看他们奶奶。
倒也没有不管不顾地闹开,跟着洪科长和洪老太太一起回了家。
其实他俩对于洪科长稍微有那么一点害怕,刚才他吼人的那个样子,着实是有点吓人。
而且刚才被踢开,是真的挺疼。
一时之间,这俩人都消停了。
眼看这两家结束争端,人群也渐渐地散了。
苏姚和明月站在人群的最外圈,外面更空旷,不怕被人挤来挤去。
一旦两家打起来,也不担心会被殃及池鱼。
大家都散了,苏姚和明月也准备回家,正好看见不远处回家的周言安。
周言安回家,手上还牵了一只羊。
看见羊,苏姚眼睛一亮,“咱今天吃羊?”
还真别提,看见活生生的小绵羊,苏姚就想起了羊肉汤、羊肉串……
突然一下子贼有胃口了!
周言安无奈说道,“这是母羊,以后每天早上给你煮一碗羊奶喝。”
羊奶的营养价值很高,苏姚这几天经常说腿疼。
周言安觉得是缺钙了,他小时候在大院里,有小孩或者是孕妇的人家,都会订牛奶给家里人喝。
现在不像是在城里,每天都能订牛奶。
他去附近打听有养羊的人家,买了一头奶羊。
母羊不好买,更何况是刚下了崽的母羊,价格要更贵一些。
以后孩子出生,苏姚和孩子就一起喝羊奶。
周言安手里牵着绳子,向着还没散去的人群偏头看去,意思就很明显了,也是好奇发生了什么事。
苏姚凑近,小声跟他说,“等回家了我再跟你说。”
两人的这副样子,叫明月不禁摇摇头,跟苏姚说了一声,“我回家去了。”
前两天俞淞往家里捎来口信,说是还会在俞锐姥姥家留上几天再回家,叫她不要担心。
明月才没有担心呢,男人不在家,她正好不用伺候他们爷四个,不知道有多省心。
跟明月挥手再见,苏姚握住周言安没有牵羊的手,两人手牵手回家。
回家以后,周言安把羊拴在鸡窝边上,去菜地里薅了一把草,给扔进羊的嘴边上。
周言安在给羊准备草料的时候,苏姚就在他旁边转悠,叭叭说刚才的见闻。
其实她没有见到这两家打架的全过程,甚至不知道为啥会打起来。
苏姚冲出去的时候不算晚,她家跟俞营长家就是前后院,距离挺近的。
她是听见尖叫声冲出去的,那时宋小艾被洪山峰和洪海洋两兄弟联手打倒在地。
苏姚去到现场的时候,就只见到蒋教导员将洪家那两个侄子一脚踹在地上。
苏姚这下知道自己只是看了一个热闹,至于热闹是怎样起来的,那她就完全不知道的。
怪不得洪科长离开卢家的时候,周围看热闹的人只散了一些,还有一大半没有离开。
感情在那里一直不走,是为了知道前因后果啊。
本着求真务实的精神,苏姚觉得自己得去探听一下。
“你在家看家,我去前院看看。”
周言安知道她喜欢看八卦,也没有阻拦,只说,“你出去的时候小心点,保护好自己。”
从自家到卢家,也只有两步路,什么保护不保护自己。
又不是去什么龙潭虎穴,还真用不着。
宋小艾不讲理,那不是还有卢营长在一旁看着呢。
卢家屋后围着的人已经散了,只剩下零星几个进入到屋内。
她现在只要是站着,得尽量托着肚子,不然就总觉得肚皮被扯得生疼。
苏姚托着肚子,也从后门进去。
她进去以后,先是表示了自己对宋小艾的关心,“嫂子,我记得你是不是被那家的孩子给打了,你现在没事吧?”
对于孕妇,大家还是十分优待的。
而且苏姚这人从来不主动挑事,在家属院里人缘还不错。
立刻有人给拿了一个稍高点的椅子,叫她坐下。
大家都坐着小凳子,苏姚大肚子坐小凳子会压着肚子,起身也费劲。
宋小艾原本是跟人讲述,今天发生的事情。
听到苏姚的关心,她立刻呸了一声,“别提了,我这腰现在还疼呢。”
别看那只是两个孩子,打人的时候是真的疼。
苏姚,“那你还得去医院看看吧,别留下什么后遗症了。”
宋小艾和卢营长都是没想到要去医院的,即便宋小艾挺胡搅蛮缠,骨子里还算是淳朴。
宋小艾立刻一点就通,“我确实得去医院瞧瞧,要是身上出了什么问题,那两个小崽子必须给我赔钱。”
苏姚是不关心宋小艾和洪家以后怎样扯皮,她过来主要是想知道,因为啥打起来的啊。
宋小艾把今天洪老太太上门以后,发生的事情给说了。
两人具体说了什么话,她是不大能记得,但是大致发生什么事,她可以说清楚的。
这件事其实没有那么复杂,因为保护猪肝跟老太太骂起来,然后两个小崽子就冲出来打她。
要说具体是因为啥,宋小艾打死都不信是为了一块猪肝的。
洪家老太太到底是洪科长的亲妈,就为了一块猪肝,就打成这个样子,这也太那啥了吧。
不过想想黄月华这儿媳妇,好吧,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没什么不可能的。
宋小艾坐在凳子上,怀里抱着小儿子卢子阳,他身上负伤,额头上擦破了一块皮。
都是洪家那两个侄子干的。
宋小艾给心疼的,这可比打在她身上更叫她心疼。
卢子阳这时候也不记得哥哥嘱咐他的话,跟父母告状,“那个大坏蛋,今天还去抢了我跟哥哥的雪糕。”
抢小孩雪糕,这件事其实没有上门打长辈来的性质恶劣。
但是就让人觉得,这孩子人品是真的有问题。
眼看前因后果,苏姚都知道得差不多了,她起身告辞,“你们家还得上医院瞧瞧,我们就不打扰了。”
卢子凡身上也负伤了,洪山峰且记仇呢,往他身上招呼了好几下。
苏姚临走之前又说,“我说宋小艾,你也得给你家大儿子多吃点,养得跟洪家那两个孩子一样的壮实,以后家里进了坏人,他才能保护家里不是?”
卢子凡脸上青青紫紫,却抿唇笑了。
对于别人的善意,他是可以感受到的。
卢营长听得嘴角抽搐,这个周团媳妇,真实的,怎么能盼着他们家总是进坏人呢。
卢营长带着媳妇和家里的娃去医院了,团医院的医护人员也被吓了一跳。
这怎么一家子的女人孩子都受伤了,再看向卢营长的眼神就怪怪的。
觉得是卢营长打老婆孩子,不然也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了。
卢营长也受不了别人的这种目光,他马上解释说,“我媳妇还有我儿子,是被保卫科洪科长家俩侄子给打的。”不是他打的,可千万别误会他。
小护士也挺好奇的,她这光是听见,就觉得热闹得很啊。
宋小艾恨死了洪山峰和洪海洋,就连洪科长这人也给恨上了。只是口头上道歉,不说打孩子出气,也不送来一点营养品过来慰问。
恨不得洪家的名声臭了,一点也不给这件事遮掩,反而添油加醋地大肆渲染。
宋小艾叫医生看完自己和小儿子,顺便叫帮忙给卢子凡的伤口也包扎一下。
别的不说,她明面上还是能够一视同仁的。
尤其是丈夫在现场的情况下。
苏姚说的话,宋小艾确实是听进心里去了。
她想,如果卢子凡也能长得壮实一点,不像是现在的小鸡崽模样,是不是再有人打上门来的时候,他就能把人给打跑。
周言安也说,“平时远这点那老太太,要是跟她有什么愉快,千万不要跟她起冲突,让她占点便宜也没关系,等我回家的时候替你出气。咱们是瓷器,没有必要跟瓦块硬碰硬。那洪家的两个侄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又是孕妇,犯不着的。”
苏姚知道他紧张自己,肚子越大,这人就越紧张,为了安抚他的心,苏姚说,“我知道的,你看我平时都不出门。”
随即他又不放心地说,“只有你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家里的门还是锁上,我以后离开家的时候,会随手锁门。”这老太太可不是你待在家里,她就不会跟人发生冲突。
这次宋小艾可是好好地待在家里,没有出去嘚瑟,这老太太都能找上门去。
这老太太的战斗力可见一斑。
“行,我知道了。”
一个接近八十岁的老太太,就算是打架未必害怕,但是还有两个不讲武德的小崽子,可不关你女人还是孩子都照打不误,那就不一样了。
家属院里大家都在讨论,洪家老太太和洪科长那两个战斗力爆表的侄子。
宋小艾这种在大院里一直名声不大好的主,这次突然一跃成为了苦主。
明月半下午的时候拌了凉皮,她特意多做了不少,把周言安晚上的饭给带出来,两人就不用再忙乎了。
但凉皮对于周言安来说,就只是个菜,当不得主食,不顶饱的。
他还得吃主食。
苏姚用玉米面,在锅边上贴了几个玉米饼子。
至于菜,即便是周言安说不用再准备别的。
苏姚还是炒了一盘子西红柿鸡蛋。
不是苏姚勤快,或者说心疼男人。
主要是看见外面挂着红彤彤的西红柿,她自己也馋了,有点想吃西红柿炒蛋。
其实周言安这段时间里,对于媳妇的口味还是很关注的。
他不会做饭,做出来的水平也就能吃。
关注苏姚的口味,自然不是因为能给苏姚做饭。
他是听说过酸儿辣女的那句话,他是说过男孩女孩都一样的话,但心里还是更喜欢女儿的。
因为苏姚也对女儿表达出了非凡的热爱,他怕一旦生出一个儿子,苏姚太失望把孩子给扔了。
见到饼子沾西红柿炒蛋的汤汁,这种简单的饭菜,苏姚吃得津津有味。
周言安不禁陷入了沉思,西红柿炒蛋是酸甜口的。
随即,他赶紧看向盆里的凉皮,苏姚要吃的凉皮是辣的,是女儿肯定是女儿。
人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句话还真不算假。
白日里想着孩子的性别。
周言安晚上的时候,就做了一个梦。
苏姚白天睡得多,晚上天很热,觉就很浅。
她睡着的时候,听见身边锤炕的声音。
就睁开了眼,她其实没有立刻想到那声音是周言安在锤炕。
苏姚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
周言安没想到会把她吵醒,声音中带着愧疚,“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苏姚:“……”这是梦到什么事了,能气成这个样子?
周言安有些迟疑地开口,“我梦见了宝宝,想着看一眼是男孩还是女孩。”
听到这,苏姚立马精神了,这就跟开盲盒似的,她很好奇的。
感觉看周言安的反应,似乎对于看到的性别不是很满意啊。
她赶紧问,“男孩还是女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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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二合一◎
苏姚都想好了, 如果女孩,就说这是预示的胎梦。如果是男孩,就说梦都是反的。
反正我大□□的百姓, 在对待封建迷信上, 是非常双标的。
如果这些内容能让自己满意,那就说要相信玄学的存在。如果不能满意,就说自己是唯物主义, 封建迷信这一套都是假的。
许是苏姚情绪过于激动, 肚里的娃也跟着激动, 苏姚的肚皮被踹的生疼。
月份大了以后, 孩子的动静越来越多, 时不时的翻个身,踢下腿。
孩子在肚子里面动了, 苏姚就不是特别舒服。
周言安看到苏姚的反应, 就知道这是肚子里的小祖宗又闹腾了。
他按照于大夫教的手法, 给苏姚在身上按摩。
其实没啥用, 孩子在肚子里翻腾,又不是啥毛病。
如果孩子一点都不动, 那才是真的需要担心呢。
这个按摩,其实也就是心理作用, 归根到底得叫肚子里这崽子停下来。
过了一阵,肚子里不闹腾了。
苏姚换了一个姿势, 她还记得刚才的问题, “所以是男孩还是女孩?”
周言安的表情很是无语, “没看到是男孩还是女孩, 我就醒了。”所以才气得锤炕。
苏姚:“……”好吧, 也能理解周言安为啥要生气了, 这玩意是谁都得生气。
只差一点就能看见。
她也梦见过类似地,比如说眼前有一桌子的大餐,差一点吃上了,然后很离谱地梦醒了。
苏姚好笑地拍了拍他,“行了,男孩女孩都很好的。来,跟我们家小宝贝说句晚安,我们也该睡觉了。”
苏姚还没到快生的那几天,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依旧是正常上班。
两人都挺照顾她的,办公室内但凡有什么累活重活都不叫苏姚动手。
办公室俩姑娘在今天暑假前,被推举入了团。
而师部的调查组回去以后,在忙完白参谋被举报的这件事以后,想起了在七团的所见所闻。
觉得冯红慧这姑娘是个办公室工作的好苗子,做事稳妥,不管啥事她都能干。
下文件,想把这姑娘调过去。
这两个姑娘对于苏姚来说,那真是花费大力气培养的得力干将。
苏姚手底下一共俩人,就要调走一个人,这对于苏姚来说是不公平的。
不过嘛,有句老话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
调差组那边毕竟是师部,起点不一样。
而且调查组有权力能靠近领导的部门,跟妇工组这种可有可无的部门不一样。
人家调查组要人,苏姚哪能扣着人不放,那不是耽误人家的前程。
冯红慧听说要被调去上级部门,第一反应必然是惊喜。随即就想到了自己离开以后,妇工组会缺人,而且苏姚眼看要临盆,是会有一段时间没法子正常工作。
跟苏姚和唐湘一起共事,彼此之间有感情的。妇工组眼看快到了要紧的时候,冯红慧这下子有点不好意思离开了。
而且对于陌生的地方,人总是会天然的抱有一种恐惧的心理。
她不是那种看到一点利益,就奋不顾身,不考虑后果往上冲的小孩子。
冯红慧想到了很多,未来的领导如果是个刻薄的人怎么办,同事如果不好相处怎么办。
人家把你调过去不是做慈善的,如果没有达到人家的要求,再把她给送回来,这得多丢人啊。
苏姚当然想到了这姑娘离开以后,自己这边是会麻烦一些的,不过还是替冯红慧高兴。
不管怎么说,愿意要她过去,是对她的一种认可。
在年轻的时候,有这样一个平台,是个好事。
苏姚很高兴。
却没在冯红慧脸上看到喜意,这一问才知道这姑娘原来想了这么多,既然还不大想过去。
苏姚就很无语,多少人都求而不得,这姑娘倒好,还不想去。
机会不是常常会出现,这一次没把握住,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了。
冯红慧也不是就不想去,她特别犹豫,“可是如果我去那边的话,办公室就只剩下你和唐湘,这可怎么办?”
苏姚莫名其妙,办公室又不是少了某个人就不转了,大不了另外再招一个人呗。
唐湘对于目前的业务都熟得很,让她来带新人,最晚半个月也能出师了。
冯红慧被苏姚的话噎了一下,那心情很复杂,我以为我很重要,结果你告诉我我不是无可替代的。
苏姚拍拍她的肩膀,不介意再给年轻没见过世面的姑娘再上一课,“我们都是社会主义建设的一颗小螺丝钉,螺丝钉其实也挺重要的,但远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重要。螺丝钉将两个原件拧在一起,可以说没有这个螺丝钉,机器就只能是一堆零部件,没有办法运转。但是吧没有你这个小螺丝钉,还会有另一个小螺丝钉。”
所以真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
在这个世界上,保持重要性,降低被取代的最好办法,就是不断提高自己的价值,让自己没有办法被取代。
苏姚的这个观点,冯红慧是认可的。人只有不断进步,才能一直有用。
原地踏步,其实就是退步。
被苏姚劝了一通,冯红慧还是同意了工作的调动。
她想说,等着把新人给培训出来再离开,结果那边实在催得急。
唐湘就说了,“怎么,是不是不放心我,不敢让我带新人,怕我把新人带坏。”
这是完全没有的事。
唐湘笑道,“那你就赶紧去那边上班去,少在这里打岔。”
冯红慧带着对团里的不舍,最终还是离开了。
她对苏姚不是不感激的,如果不是苏姚教她这些稀碎的工作怎么干,她也不会被人家调查组给看上。
在调查组要人的时候,苏姚没有半分的阻拦,还十分地支持。
实际上,如果苏姚不放人,她是绝对没法子离开的。
七月下旬,正是最热的时候,苏姚和唐湘把冯红慧给送走了。
办公室离开了一个人,就得准备再招进来一个人。
苏姚如今正大着肚子,不想只是招一个人,就弄得大动干戈。
她想了一个偷懒的主意。
冯红慧和唐湘,那是经过笔试和面试,最终通过了招工。
两人是笔试面试综合成绩的前两名,苏姚想着把综合成绩三到五名的给叫过来,再面试一次。
她和唐湘看看,哪个人更加合眼缘。
毕竟以后得一起工作,不能招进来一个没法子配合工作的人。
想法很好,实际操作时苦难不小。
就比如说综合成绩第三第四那俩人,父母都是城里的干部,在这一年被解放了,她们已经通过招工回到了城里。
唐湘这下犯了难,苏姚把招工这件事全权委托给她处理,结果还没等到一起谈话,人已经离开了。
无论她遇到什么问题,苏姚是几乎不插手的,除非她过来问苏姚。
唐湘也不是没有决断的姑娘,她立即决定说,“那就把第五名给叫过来谈谈,如果这人不太行,还有第六名。”
苏姚也不说不好,全都听她的。
招人这事也不急于一时,苏姚告诉唐湘,“不着急,跟找对象一样,也是宁缺毋滥的。”
招进来一个跟大家气场不合的,那还不如空着一个位置呢。
犯不着为难自己。
唐湘应了一声好,就自己继续回去鼓捣了。
这几天确实是热,压根就不愿意动弹。
就在这最热的几天,去了前丈母娘家快半个月的俞淞,终于回家了。
俞淞不像是俞锐和俞蔚放暑假,他一个参加工作的人,是没有假期的,这是在请假,以后是得还的。
过年要是有值班什么的,那就得他上了。
不过俞淞不光是自己回来了,还把三个娃一起给带了回来。
本想着叫他们在前丈母娘家待上两个月再回家,等到临近上学的时候,叫娃的舅舅坐火车给送过来。
把这两个惹祸精给送出去,自己能清净两个月,明月想的挺好。
也不是把孩子给推出去,那边是孩子的亲姥姥亲舅舅,不可能说不稀罕两个孩子,咱送过去是想给舅甥亲近的机会。
却没想到,那边是没时间管这三个孩子的。
虽说暑假是农闲,俞锐的姥姥家却也不得忙。
俞淞那个年纪跟他相当的大舅子终于结婚了,结得很匆忙,因为不是啥光彩的事,女方那边有了身子,月份也不小了。
俞淞刚到的时候没走开,是因为被挽留参加婚礼,后来想把儿子留下,却看前丈母娘确实没有时间照看孩子。
孩子姥姥家养了不少的家禽,喂家禽可不讲究天热就能歇着。
而且进门了一个大肚子的儿媳妇,俞淞前丈母娘可得上心伺候着,不能有半分的马虎。
哪有时间照顾三个孩子,而且俞烁年纪还小,正是得好好照顾的时候。
俞淞这一看,也别留了,还是带着儿子回家去吧。
咱这一直不走,也挺讨嫌的。
眼看要有亲孙子了,那老太太对外孙子其实没多少稀罕。
俞淞是本着给明月一个惊喜的目的,没有提前打电话回来说哪一天回家。
明月在看见俞淞把三个儿子都给带回家的时候,是惊大于喜的。
但是人已经回来了,总不能给赶走。
到底是相处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看着一个个有些可怜兮兮的表情。
明月让俞淞带着孩子在院里洗漱,她回到屋里给下面条去。
大热的天气,吃热腾腾的面条是遭罪,明月给煮了炸酱面。
面不是手擀面,是买来的挂面。
她也不爱动弹的,大热的天和面一身汗。
这父子四个不是啥挑嘴的人,无论是挂面还是手擀面,这父子四个都不会嫌弃的。
果然,这父子四个,没有一个说不好吃的。
都特别努力地刨面。
这次出去可是遭了大罪了,主要是吃饭是个大问题。
火车上的饭菜那叫一个难吃,至于俞锐的姥姥家,就只是普通的人家,做饭是比不了明月的。
而这父子四个,都被明月厨艺养的嘴巴很刁,一般的饭菜都难以下咽。
俞淞之所以会选择带这三个小祖宗回家,是因为俞锐劝过他,建议把三个儿子给带回家。
那俞锐为啥那么说,一般的原因确实是照顾不来三个淘小子。另外的原因嘛,那就是想念明月做的饭菜了。
明月看着这爷四个刨饭,突然想起来前一阵发生的事情。
俞锐和俞蔚这俩本来就是能惹祸的,怕他俩跟洪家那两个侄子起冲突。
自家这俩小子,鬼心眼子多,但是不是有句话说得好,一切的算计在绝对的武力压制面前,都不值一提。
这俩小猴,跟普通同龄人一起打架不会输。
但洪家那两个年龄大,吨位也更大,一旦对上肯定是家里的这两个吃亏。
明月把家里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说,然后警告道,“不许跟那个坏东西一起玩,那俩会打女人和孩子,你们给我离他远一点。”
俞淞带着三儿子离开的时候,洪山峰和洪海洋都还没有过来,没见过这一老两小的战斗力。
俞淞听着呦了一声,“那这样的人,得叫苏姚远这点,这些小子挨上两下倒是不要紧,苏姚那一孕妇,可得小心着点。”
宋小艾是女人,对着女人都能动手,可见这洪家的两个侄子不是什么好东西。
没品得很。
明月附和,“谁说不是呢。”
但自家这两个小子,脸上一副跃跃欲试,一看就是没把她的话给放在心上
反而因为她的提醒,叫这俩小子来了兴趣。
明月瞪,“你们俩要是敢给我胡来,一个月别想吃肉,咱家就叫你爸做饭。”
叫亲爹做饭,那真是一个十分严重的惩罚了。
这怎么还互相伤害呢。
俞锐说,“妈,你也得吃饭啊。”不至于的,真不至于。
明月冷笑,“我不在咱家吃饭,我去苏姚家吃。”
俞锐立刻十分乖巧,“妈,你放心我肯定听话不惹事。”
他随即补充了一句,“还会管好老二,不叫他出去惹祸。”
俞蔚:“…….”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啊。
俞淞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是亲爹,“媳妇你急啥啊,这些小东西,不吃点亏是不会长教训的,总的来说就是被打一顿就好了。”
关于叫亲爹做饭的这个惩罚,还是比较有威慑力的。
俩小子都不敢试图挑衅明月的权威。
明月的男人孩子都回家了,另一头的周言安过来接苏姚比往常要早。
“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
苏姚说着,也准备离开了。
“唐湘我先走了。”
唐湘伸手跟她再见,“姐,你路上小心点,我等把明天谈话的内容准备好,就也下班了。”
周言安的脸上依旧没多少表情,但苏姚能感受到他的兴奋。
这明显是有什么事的。
苏姚看见他笑了,“遇见了什么好事,特意过来告诉我?”
“回家再说。”
行吧,这还神神秘秘的。
回到家以后,周言安才跟苏姚说,“我母亲如今恢复了自由,虽然目前还没有恢复工作,听说很多叔伯们,已经恢复正常工作,我母亲应该很快就能恢复工作了。”
他难得活多,苏姚能看出来周言安很高兴
苏姚也替他高兴,周言安已经□□年没有见过母亲了。
在这场变故中,周家还算是幸运的,至少人都还活着。
还有更多的人家破人亡,失去所有。
“太好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我婆婆是个厉害的人,相信很快就能恢复工作,你也能放心了。”
其实哪能放心,现在时不时就来一波啥啥运动。
周言安在苏姚肚子上重重地亲了一口,真好,这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是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唐湘把第五名给叫来谈话,这人还是个熟人。
就那个逮兔子的秦东。
唐湘事先知道这人的名字,看过他的试卷和面试的记录,以为是个重名。
没想到,还就是那个秦东。
前四名都是女同志,只有第五名的他是个男同志,这也很有意思的。
知道这是熟人,唐湘觉得这人还成。
平时相处下来。没觉得有啥大问题,为人处世上还不错的。
抛去冯红慧对他有意见这一点。
不过嘛,现在冯红慧不在办公室,不用担心同事关系不和,影响到正常的工作。
秦东也是这时候才知道,那位看他有些不顺眼的冯知青,被调到了上面的调查组。
他忍不住失笑,“虽然小冯知青不大待见我,我还就真得谢谢她,占了她的光,才能进这么好的单位工作啊。”
唐湘也小,“要是小冯知道,她离开以后,便宜了你小子,那是得连夜写申请调回来的。”
秦东闻言哈哈大笑,“请把小冯知青的联系方式给我,我得给她写封感谢信,没有她就没有我的今天。”
丝毫没有因为被人不待见,而恼火。
苏姚没忍住泼凉水,“还没决定要你呢,你就这么肯定?”
秦东那是相当的自信,“我相信两位同志是有眼光的。”
他觉得自己的优势很明显,毕竟是一起吃过饭的熟人,脾性上投的来。
苏姚开玩笑的话,他还是能听出来的。
秦东也跟着耍花腔,“我这么优秀,不要我,是贵部门的损失。”
来到这时代这么长时间,苏姚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不得不说,他的判断没有错。
最后确实就把秦东给调了过来。
至于冯红慧知道以后,是什么样的反应,这就是后话了。
秦东性格上,跟唐湘是有点相似的,都是那种大大咧咧,很能开得起玩笑,特别皮的性格。
办公室里多了这么一个人,那真就多了很多的乐子。
他学东西也很快,唐湘教他的东西,他很快就能上手了。
蝉鸣声阵阵,苏姚也到了孕晚期。
别的孕期反应都还好,就一点,天儿太热了。
孕妇本身就怕热,更何况没有别的避暑工具,就只有手摇蒲扇。
周亚安每天晚上都得给苏姚扇风,顺便捉捉屋子里的蚊子。
苏姚现在不仅怕热,而且超级招蚊子。
本来就是招蚊子的体质,揣上娃以后,那更是格外招蚊子。
出去转悠一圈,小腿上一串的大红包,这还是穿着长裤的结果。
蚊香也不敢点,蚊香也有毒,生怕对孩子不好。
就只能在苏姚不在家的时候,点上蚊香,把家里熏上一遍。
平时关门关窗快速一点,尽量不让蚊子钻进来。
但总会漏网之鱼,还专门只盯着苏姚咬。
这时候,就得周言安出马把蚊子给怕死。
周言安晚间的时候,又得打扇子,又得捉蚊子,那就跟封建时代皇宫里伺候娘娘的宫女似的。
人家干活是有钱拿的,他这个全凭自愿。
但是不能不干,不敢的话,他媳妇肯定就不舒服。
周言安扇出的风,是比不得空调和电风扇来的凉快、
不过嘛,这是入睡风,有着这风苏姚很快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听见苏姚绵长均匀的呼吸,周言安也有点困了,逐渐手动的频率越来越慢。
苏姚突然坐了起来,她这个动作把周言安给吓了一跳,他清醒了,“你悠着点,小心伤到孩子。”
他的动作比话更快,先一步扶住了苏姚的腰。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苏姚刚才起身快,现在是觉得肚子不大舒服,不过周言安的手已经放在她的腰后,给她揉腰。
她这时候也顾不得身上的不舒服,有更迫切的事情。
苏姚拉开灯,突然的光明,让两人的眼睛都不大舒服。
周言安把被子堆在墙上,叫苏姚靠在墙上。
苏姚顺着他的动作靠在墙上,她脸上的表情却很差,“我年初的时候感冒了,你记得吗?”
这事周言安怎么会不记得,苏姚不仅是感冒,而且还发烧,过了大半月才好利索。
虽然不明白苏姚为什么这么问,周言安点头,“我记得,怎么了?”
苏姚叫他把日历拿过来,家里的日历从来不撕,每过了一天,就会翻一页。
每天发生了什么事,都会记在当天的日历上。
比如说苏姚啥时候来大姨妈,或者哪天买了什么。
未来如果想不起来,就可以往前翻日历。
苏姚记得她是过完年以后就感冒了,苏姚从新年那一天往后翻,翻了接近二十页的样子,看到了一个哭脸还有一个温度计爆表的小插画。
整个二月份和三月份,苏姚都没有找到来大姨妈的记录。
她的眉头紧锁,看的周言安有些紧张,“发生了什么事?”
苏姚的手放在肚子上,“按照我的月份,二月的时候应该就揣上娃了。”
周言安点头,这他曾经算过的。
见他还不明白,苏姚把标注发烧的那一天指给他看,“但是我二月的时候发烧了。”
周言安不懂,他没见过孕妇怀孕,不知道这是有什么不妥。
苏姚也不一句一句往外挤了,她说的很急,脸上的表情都要急哭了,“怀孕的时候有些药是不能吃的,不然的话生出的宝宝容易有问题。”
周言安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立刻也变得很紧张。
但这时候苏姚已经慌了,他不能再紧张。
“你先别急,着急也没有用。”
周言安虽说是叫苏姚先别急,实际上他已经急得在地上不停走来走去。
苏姚眼眶发红,手搭在肚子上。
苏姚以前但凡是心绪波动比较大的时候,这娃就会在肚子里翻江倒海,这次倒是乖得很。
周言安突然停下,“你发烧我去团里的医院给你买药,一连去了两次都没有买到。”
苏姚看他,没精打采的,“林医生知道你没买到退烧药,特意从医院借自行车,把给他们家孩子的药送过来。”
这时候不能怨人家,林医生那也真是好心,谁知道苏姚那时候肚子里应该就有娃了。
周言安,“我记得你嫌弃药苦,不愿意吃。”
苏姚也记得是这样,但是又仿佛她把退烧药给吃了。
苏姚捂住脑袋,“哎呀我记不住了。”
周言安轻轻拍她的背,“没事没事,不会有事的。”
说完,周言安也不闲着,去家里翻找退烧药。
如果退烧药是完整的,那就证明苏姚没吃,不用担心。
如果找到以后,发现苏姚吃了退烧药,那时候就再说。
苏姚也在等着他,找到完整没吃过的药。
结果就是,周言安把家里都翻找了一个遍,都没有找到那一板的退烧药。
“我记得药挺多的,难不成全都让我给吃了?”
苏姚现在越想脑子越乱,当时的记忆那真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周言安现在是强作镇定,其实脑子里也一团浆糊。
毕竟是关乎孩子的事,是两人自打知道苏姚有孕以后,就十分期待的孩子。
苏姚现在也不想着一定要是个软糯糯的小女孩了,只要能健健康康的,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行。
周言安清了清嗓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的嗓子有点哑,“你不喜欢吃大白片,就算是吃药,顶多也就一两粒,未必对孩子造成很大的影响。”
苏姚突然想起,“感觉我吃药的时候,明月是在的,她好像不希望我吃药。”
这种事,周言安也记不清楚了,他于是说,“那去找明月问问?”
苏姚原本打算明天的,人家现在肯定是睡觉了。结果周言安比她还心急,现在就已经等不及了,往身上套衣服。
好吧,她心里也很急。
如果明天早上去问,她这一晚上怕是都睡不着了。
周言安想叫苏姚在家里等着,他过去一趟问问就行。
但叫苏姚在家里等着,她是不愿意的。
她也要跟着一起去,周言安知道她现在心情焦灼,叫她在家里等着,只怕她心里七上八下,不能放心。
那就跟着吧,他帮着苏姚换上衣服,两人把家里的灯关上,悄无声息出了家门。
隔壁王主任的狗子,听见街上的经过的脚步声,这是熟人。他没有汪汪叫,只是哼唧了两声。
在大门口敲门,在这时候肯定会把邻居给惊醒。
也不是啥怕人的事,就是没法子解释。
俞淞在屋里本来是拉着媳妇想干点什么的,听见屋外有石子儿落地的声音,而且还不止一下。
他是很警觉的,立刻对着明月做出一个压低声音的手势。
发现还有声音没有停下,他把枪握在手里,提前上好了枪栓。
他打开门到院子里以后,就听见门外传来轻微的敲门声,很轻但是能听见有人在敲他们家的大门。
这大晚上的,不敲别人家的门,敲自家的门。
而且这敲门声,在俞淞看来十分的狗狗祟祟。敲门明明可以正大光明,为啥要这样小声。
俞淞就觉得外面不像是啥好人,他越发用力地握住了手里的枪。
不过他还是问,“谁?”
一声女声,“我,苏姚。”
听到是女声,还是苏姚,俞淞放了一半的心,另一半的心还是紧绷着的。
这大晚上的,苏姚一个大肚婆,不说在家睡觉,出来做什么。
俞淞小心翼翼地把门给打开,看见门外的不止是苏姚,还有周言安。
两人两手空空,身后也没别人,警报解除。
俞淞真的是无语了,而且兄弟,你这大晚上的,不说带着你大肚子的媳妇,在家好好休息,出来当贼。
有啥事不能等明天再说,非得大晚上地过来。
目光对上的时候,俞淞懂了那两口子的意思。
无声把堵住的位置让开,叫人进门。
俞淞两口子带着最小的俞烁住在东屋,俞锐和俞蔚这兄弟俩住在东屋。
俞锐和俞蔚都听见外面的动静,家里虽然没开灯,但从自己屋里探出头来。
就见到来人竟然是苏姚和周言安。
俞蔚揉揉眼睛,准备回去睡觉了,他还没有睡好,就被哥哥给喊了起来,怕出事。
俞锐这时候好奇的很,抓心挠肝的想知道,周言安和苏姚为啥过来。至于回炕上睡觉,他已经不困了。
俞淞先进堂屋,跟东屋的明月说,“别担心了,不是坏人。是苏姚和周团长。”
这时候明月把东屋的灯拉开,赶紧拿了一件外套披在身上。
正是夏天,她又是在家里,穿得十分凉快,有男同志进家里,她肯定不能只穿着睡衣。
而周言安也不是那种不知礼数的人。这正是晚上,人家都该睡觉了,明月又是个女同志,他进屋不方便。
周言安还是就站在堂屋里,没有进东屋。
明月握住了苏姚的手,发现她手上冰凉的。
又看她脸上的表情,眼眶红红的,她顿时担心问道,“你跟周言安吵架了?他欺负你了?”
俞淞不自在的轻咳了两声,哎呦,我的媳妇,这话咱在心里想想就行,怎么还说出口了你,人家周团长还在外头呢。
人家对你“闺女”好的时候叫周团长,一旦发现人家有可能欺负你“闺女”,你这边立刻改叫周言安。
咱们的区别对待也不要太明显了。
苏姚说,“我年初的时候感冒了,你还记得,我那时候有吃退烧的药吗?”
俞淞这一晚上,就是一整个无语。
你大半夜过来,就为了这?
他没忍住嘲讽道,“我还当你是晚上做了噩梦,过来找妈妈呢!”
明月把她面前的枕头,重重的砸在俞淞身上,“你闭嘴吧!”
这点力道,对于俞淞来说没啥,他跟接球一样,接过明月的枕头。
接枕头的动作很顺利,叫他有点小得意。
不过他在明月的死亡凝视之下,闭上了嘴。
明月十分温柔的问苏姚,“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
俞淞心里不甘心地撇嘴,他媳妇对他就没有这么温柔过。
苏姚把自己这趟过来的原因说了一遍。
俞淞顿时收了嬉皮笑脸的神色,好吧,如果是为了孩子的问题,那大晚上跑一趟,确实是值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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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三合一◎
明月原本的神情是很严肃的, 等听见苏姚说的话以后,她脸上的表情瞬间柔和下来,“我还当什么大事呢。”
随即, 她指挥俞淞去翻药盒子。
俞烁年纪小, 时不时生病,家里备着药,是为了以防万一。
然而只要不是啥大问题, 明月都不会叫孩子吃药。
俞淞递过药盒子, 明月把一板安定扔到苏姚面前, “这是在你家拿回来的, 放心吧, 你那次没有吃药。”
什么叫大悲大喜,这就是了。
肚子里这祖宗, 这时候感受到了当妈的高兴, 在肚子里旋转跳跃。
苏姚一手扶着腰, 另一只手托着肚子, “哎呦”了一声。
明月叫她坐下,跟她讲, “我记得你不爱吃药,我对这种药没啥好印象, 给你们家周团长教了一套按摩的法子,顺便把你这药给带回家了。”
的, 她这时候换了称呼, 又叫回了周团长。
俞淞心里吐槽, 却给他媳妇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还得是他媳妇, 这干了多大的一件好事啊。
知道是为了这么一个破事, 明月对待苏姚的语气,就不如方才的温柔了,“就为了这么点事,大晚上的叫这么多人跟你一起折腾,你可真是好样的。”
俞淞拼命点头,他媳妇骂得可真是没错。
苏姚低下头,跟个被批评的小孩子似的。
周言安这时候还在堂屋,没法解救他媳妇。
明月教育了两句解气了,“行了赶紧回家,这都几点了,你不睡觉,肚子的孩子还得休息呢。”
俞锐坐在堂屋的小板凳上,听着东屋的动静,把来龙去脉都听明白了以后,他觉得挺没意义的。
打了一个哈欠,在俞淞把明月送出之前,回到了西屋。
苏姚讨好地冲着周言安笑了笑。
回到家以后,她才忍不住说,“真是一孕傻三年,怀了娃以后,我这脑子都不好使了。”
而且刚才这个因为怀孕,脑子变傻的借口,苏姚都没有想到。
把锅给推到肚子里的娃身上,明月就不会教育她了。
周言安十分认可地点头,“就连我也傻了。”就连他也没想起,还是经过明月的提醒才想起这件事。
俞淞送走周言安苏姚这两口子,回到家里没忍住嘎嘎嘎笑。
“这两口子一起犯傻,真是不少见。”
西屋的俞锐刚躺下,就停下东屋亲爹嘎嘎嘎的笑声。
摸了一把胳膊,艾玛,这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明月看他也没啥好脸色,“瞅瞅人家两口子感情多好,犯傻都是一起的。”
俞淞依旧嬉皮笑脸,他的手搂住了明月的肩膀,“媳妇,咱也该睡觉了。”
他那手黏黏糊糊的,明月哪能不知道他是啥意思。
明月把人推开,“你消停点吧,这都几点了,明天还得上班呢。”
俞淞觉得自己哪怕是闹腾一晚上,也不会影响明天上班的。
奈何他媳妇觉得不行,而且态度十分坚决。
他委委屈屈地躺在被窝里,都怪苏姚过来闹腾这一下子。
闹腾这一通,苏姚回到家以后确实是累了。
周言安早上不需要做饭了,有了母羊以后,苏姚的早饭是羊奶。
周言安要做的更多了,比平常起得更早,先挤好羊奶,还得带着羊出去吃草。
反正很麻烦。
回到家以后,得在小锅里把煮开,才能叫苏姚喝。
周言安牵着羊回家的时候,正遇上洪家那老太太。
其实不算是遇上,是这老太太一直在等着周言安呢。
这老太太年纪大了以后觉少,一家子都没起呢,她就醒了。
她早早地起床,却不说帮着做饭,在她看来家里有儿媳妇,用不着她来动手。
她坐在后门口,接连几天,看见周言安早上牵着羊,把家门锁上,然后去放羊。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他牵着羊回家。
“你是后院的小周吧。”
洪老太太甚至不知道周言安姓甚名谁,只知道后院的老王家都喊他小周,就也跟着这样叫。
周言安对这老太太没啥好印象,不过也犯不着得罪。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他是不怕得罪这老太太,但是怕这胡搅蛮缠的老太太记恨苏姚,给在暗处使绊子。
苏姚如今是双身子,可经不起折腾。
这洪老太太是对周言安家牵着的羊感兴趣,“你们家的羊,是母羊吧?”
周言安停下搭理洪老太太,已经是很给面子了。毕竟对于不认识的人来说,他不是个很有礼貌的人。
他这时候其实挺不耐烦的,“母羊。”
洪老太太上蹿下跳的,还是能为了谁,当然是她那两个大宝孙子。
自从来到小儿子家,小儿子虽说是当领导的,家里吃的饭菜还比不上他们在老家村里吃到的。
至少老家的村里,还时不时能吃上一顿肉。
来了小儿子家,那是啥也吃不上。儿媳妇黄秀华是个小气鬼,压根就不舍得给她那两个大宝孙买好吃的。
她也不愿意往里面添私房钱,给小儿媳和那两个赔钱货的孙女吃。
于是就只能偷偷给两个大孙子零用钱,叫这俩人多去买点零嘴吃。
尽管经常叫孙子去买零嘴,洪老太太还是觉得,俩宝贝孙子瘦了。
洪老太太心疼得不得了,心想得叫俩孙子好好补一补。
要说吃什么补,洪老太太原本是没主意的,直到看见后院那家小年轻每天早上放羊。
要说滋补,她觉得没有比羊奶更补身体的了。
洪老太太上次被儿子教训了,叫她别在团里丢人。
她是不会反省自己的问题,就觉得是宋小艾小题大做,一块猪肝而已,又不是啥了不起的东西,至于说一定要上纲上线呢。
后院那对小两口,她是见过的。小媳妇大着肚子,平日里看着挺和气的,跟隔壁家里那个泼妇不一样。
洪老太太是觉得,年轻人都脸嫩。她如果过去要点的话,那家不会不愿意的。
而且他儿子可是领导呢。
“羊奶你们家喝不完吧,能给大娘一点吗,我家两个孙子营养不良,特别需要羊奶补身体。”
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周言安唇角微微扯起,眼睛却没有半分微笑的弧度,很是冷漠,“不行,羊奶我媳妇要喝,没有多余的。”
周言安一句话,把这老太太给顶在了当场。
洪老太太也被周言安身上的气势唬了一跳,钉在原地,过了很久才回神。
而那时,周言安已经牵着羊,打开家里的大门。
洪老太太气得跳脚,“这什么人啊,一个女的还喝羊奶,吃那么好的东西,也不怕天打雷劈。”
她一开始还当羊奶是那家的小伙子喝,没想到是那个大肚子的小媳妇。
按照她的想法,女人是不配吃好东西的,好东西都应该留给家里的男人。即便是孕妇,肚子里怀了能传宗接代的男娃,那也是不配吃好东西的。
那真是想越来气,就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她叉腰骂,“还真把怀了孩子就当回事了,我看只能生出一个赔钱货。”
苏姚是不知道这老太婆的诅咒,是诅咒她生女孩。
如果知道的话,肯定是要当面道谢的。
她最想生女孩呢。
这老太太也是知道形势比人强的道理,不敢大骂。怕周言安听见了以后,再把他给招回来。
那个小伙子一看就很能打,长得高高壮壮,如果他不讲武德,给她一下怎么办。
她小声地嘟囔,洪星早上起来上厕所,听见她这个奶奶在那儿嘟囔,骂骂咧咧的,却全都是脏话,她听了一阵子,算是明白她骂的是谁了。
如今家里附近的邻居,就只有后院的周团家媳妇怀孕,她不是诅咒人家还能是谁。
洪星是洪科长的小女儿,比洪山峰和洪海洋这兄弟俩小两岁,她还在上学,今年暑假结束的九月份,就要上初中了。
她这个年纪,其实已经知道很多事情了。
比如说,不大喜欢这个经常骂她们是赔钱货的奶奶。
虽然不喜欢这个奶奶,但毕竟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家属院大家都怕周团,洪老太太如果得罪了人家,一家子都得跟着倒霉。
于是她提醒道,“奶,咱家斜后院的周叔叔,他人很凶的,他是我爸的领导,我爸都很害怕他。”你轻易可不要得罪他。
洪星是好意提醒她,洪老太太就跟个疯狗似的,只要对面不是她那两个大宝孙,她是得冲上去咬一口的。
尽管面前是亲孙女,她依旧十分的刻薄,“你个赔钱货,这哪有你说话的份。”
张口赔钱货,闭口赔钱货,这就很没劲了。
洪星当然不愿意听,她转头就走,还不愿意看她那张老脸呢。
不过洪星的提醒,这老太太是听进去了。
就是斜后院的那家子都不好惹,不能轻易得罪呗。
她这时候忍不住地咋舌,想不到那个小伙子,看着还挺年轻的,就已经是他儿子的领导了。
她儿子都五十多岁了,那小伙子才多大,有三十没?
也不知道是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才能小小年纪爬得那么快。
不是靠亲爹亲妈,那就是靠丈人爹丈人妈。
但不管是靠谁,这还是个有背景的人,老太太自动给打上了一个不好惹的标签。
这家子她是不会上门的。
不好惹的周言安还不知道,因为他的缘故,洪家胡搅蛮缠的老太婆不敢惹他们家了。
他正在家煮羊奶,苏姚在外头洗漱。
刚才回家时的小插曲,他没有跟苏姚说,免得苏姚听见这老太太的不要脸举动,而跟着激动。
两人正在商量,下午的时候周言安请两个小时的假,带着苏姚去于大夫把脉看看肚子。
刚经历了昨晚的那一遭,尽管是知道孕早期没有吃药,这心里还是觉得不放心。
两人其实每个月都会去于大夫那里,去的时候不空着手,有时候带鸡蛋,有时候带饼干。
苏姚把每月一次见于大夫,当做是产检了。
两辈子头一回怀孕生子,还是在这种条件很差的环境里,苏姚难免小心。
苏姚中午上班前,用油纸包了两斤的桃酥,这是给于大夫准备的,直接带到办公室,下午就不用特意回家去取。
下午的时候,周言安跟石抗一招呼了一声,说要带苏姚去看大夫,他就提前下班了。
自打苏姚有孕以后,他几乎每个月都有这么一次,石抗一都习惯了。
也是很烦,他每次都要过来说,“以后别过来特意通知了,你提前下班这难道还不行?”
苏姚见到唐湘,就说了下午借车子,周言安要带她去隔壁村里看看大夫。
唐湘为人大方,遇见不熟的人跟她借自行车,她都从不犹豫,更何况借的人还是苏姚。
她犹豫的原因是,苏姚现在大肚子,哪怕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感觉也挺危险的。
她絮絮叨叨地不放心叮嘱,直到周言安过来接苏姚的时候,唐湘便叮嘱周言安。
“周团,您骑车的时候小心点,别把苏姐给摔了。”
“您和车摔了都不要紧,苏姐不行,一定要小心。”
苏姚跟她挥手,“我们有谱的,你放心吧。”
等那两口子走远以后,秦东对着她,竖起了大拇指,“你这胆子不小啊。”
他一个男同志,在面对周团的时候,都难免心里不安。
真想不到,唐湘这一个女同志,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那么没大没小地说话。
唐湘当然知道他是哪个意思,她笑道,“其实周团人挺好,没有传言中那般的可怖。”
她和冯红慧一开始也像其他人那样害怕,担心苏姚被她家暴。但实际接触中就发现,他跟苏姚说的那样,是个面冷心热。
实际接触下来以后,就发现周团这人看着冷漠,挺唬人的。
其实她和冯红慧跟周团没大没小讲话,他就从来没有计较过。
苏姚和周言安到于大夫所在的村子时,于大夫正在村口出大粪。
大夏天的,那味儿真是隔了老远都能闻见。
苏姚看见人以后,从自行车后座上跳下来,不住地冲于大夫所在的方向摆手,“于大夫于大夫!”
周言安这一阵子,经常能被苏姚的大胆动作吓到,“哎哟,你慢一点。”
于大夫也听见了有人在叫她,她认出是那对经常来找她的怀孕小夫妻。
这边不止有于大夫一个人在干活,还有其他的村民也在忙。
周言安身上穿着军装,崭新的干净军装,让人想到了附近的兵团。
于大夫对这两口子的印象不错,回回上门都带着礼物,态度谦和有礼。
这对小夫妻每月都来,医生很喜欢这种把自己看得很重的病患。
于大夫身上沾了不少的味道,苏姚问到以后没忍住“呕”了一下。
似乎苏姚每次过来都是这样,她闻到于大夫身上的味道反胃,然后道歉。
来到于大夫的茅草屋,苏姚递上一直捧在怀里的桃酥。
于大夫知道这小夫妻的条件应该不错,也曾经说过,以后过来不用带东西,孕妇更得吃点好东西滋补。
叫于大夫把了脉,苏姚问,“医生,我怀孕初期的时候,有过一次发烧感冒的经历,会不会对胎儿有什么影响?”
“我这脑子也是不好使,就觉得我感冒的时候吃了药,可把我给吓坏了。带着我家这位,跟我一起担心。”
于大夫问,“没有吃药吧?”
“没吃药。”
于大夫点头,“没吃就好。”
苏姚摸着肚子,“你能看出胎儿有没有问题吗?”
于大夫温和地说,“不能,只知道胎儿现在很健康。”
好吧,苏姚略微有点失望,但听见说胎儿健康,她也很满意了。
周言安骑车带着苏姚回家,农村的土路有点颠婆,苏姚牢牢地环住周言安的腰,生怕被从自行车上颠下去。
这时候,路上不常见到人,前面一群人,苏姚见到两个有些熟悉的背影。
经过以后,回头看才认出来,那是洪科长的两个侄子。
像是明月那样的,告诉家里的孩子不要跟洪家两个侄子接触的,不是少数。
家属院几乎家家都告诉过家里的孩子,一来是怕家里的孩子被带坏,二来嘛是怕被那两个不讲武德的大孩子给欺负。
他俩本来就是外来的,在家属院没有朋友。
还臭了名声,人家的家长都不让家里的孩子跟他玩。
洪山峰和洪海洋不可能只跟着彼此玩耍,家属院的孩子不愿意跟他俩一起玩,但是附近村里的小孩还挺愿意跟他俩一起玩的。
别看洪老太太是个喜欢从别人那里占便宜,洪山峰洪海洋看见谁家有好吃的,就会撺掇奶奶去抢。
但是不代表着俩人不知道,这样的行为是有点丢脸的。
洪老太太对待大宝孙很大方,这俩人从小不差钱。
这俩人还是了解应该如何收买人心的。
在村里的时候,虽然这俩干的是人嫌狗憎的事,却有一堆拥簇,靠的难道是这俩人的人格魅力吗?
当然不是了。
靠的是两人有一个当大队长爹,一个在部队当干部的叔叔。
两人还是比较能笼络人的,他们喜欢欺负弱小,却崇拜强大的人。
苏姚咦了一声,等已经看不见人影了,她才小声跟周言安说,“看见洪科长那两个侄子,看着像是跟一群小流氓混在一起。”
那一群小流氓看着年纪不小,虽然看着没有洪山峰和洪海洋兄弟俩健壮。
周言安目光注视着前面的道路,沉声说道,“这俩人不会在团里留很久,等暑假结束就离开了。”
苏姚点头,确实,反正也没几天,八月很快就过去了。
把自行车还给唐湘,两人步行回家。
不仅是苏姚和周言安觉得,洪家两个侄子会在暑假结束离开,家属院的大部分人都是这样想的。
都对这俩小子不满意,因为这小子带着外面认识不三不四的人进家属院,搞得家属院的最近环境有些乌烟瘴气。
带孩子的妇女,都不愿意在自家门口带着孩子跟邻居唠家常。
那些小年轻的眼神,看得人十分不舒服。
说是贼眉鼠眼吧,这话说得难听,但却没有说错。
眼神贼兮兮地,不住打量家属院里的人。
看他们的做派,能看出来不是团里的知青,也不是厂里的职工。
有正经工作的人,不可能大白天在街上瞎溜达。
大家的正常生活被影响,都想着反正人快要离开了,没必要去找洪科长说这件事,叫洪科长给记恨上。
眼瞅着九月份,暑假结束。
盼望着,盼望着,洪老太太回老家去了,却把洪科长的两个侄子给留了下来。
洪老太太是不愿意回老家的,然而眼瞅农闲结束,农村进入了农忙期,洪老太太得回家干农活。
有那好事之人,找到了洪科长,询问为啥俩侄子不跟着老太太一起回去。
说到这个,洪科长也发愁。
他老娘怕他不给侄子安排工作,她自己回家了,却把两个侄子留了下来。
洪科长是不知道,家属院的其他人不喜欢他侄子,过来问这一句是想叫他侄子赶紧滚回家。
洪山峰和洪海洋带着不三不四的小年轻,来家属院乱窜这事他是不知道的。
这人:“……”就无语。
这人从洪科长那里出去以后,很快将这件噩耗给宣传了出去。
家属院众人:“……”也很无语。
好几个家属院的嫂子,都琢磨一起去找洪科长谈一谈,叫他要么管好侄子,要么就把侄子给送回家。
这些老娘们都挺虎的,琢磨好以后,就直接去找了洪科长。
倒也不怕得罪人,话说得很是直接,“你家的山峰和海洋,经常带人来咱们家属院,那些人看着不像是正经人,我们家属院是大家共同生活的地方,可不能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让进,要不这成什么样子了。”
洪科长脸上的神色青青白白。
“也不是说不能带人进来,要是写乖乖巧巧的本分孩子,我们就不说啥了。但那些孩子看着就不正经,哪有正经的孩子白天不去上学上工,整天到处瞎转悠。”
“是啊,关键那些孩子都是小流氓,你说说咱家属院里那么多的女人孩子。”
“就是,我看洪科长你还是管好你家的侄子,可别叫那些孩子给带坏了。”
那个带头去找洪科长的嫂子,说话有些刻薄,“这家属院也不是你一家的,不能因为你,影响我们的正常生活。”
但这话吧,说得没啥毛病,确实是这样。
人家在这好好地过日子,你家过来借住的亲戚,整天带着外面的人来街上转悠。
通常街上来了陌生人,大家都难免怀疑这人是小偷、人贩子这种的。这年头谁家的粮食和钱票都没多的,虽然是生的孩子比较多,但谁家的孩子是心头肉。
搞得大家都没办法正常生活了。
可没有这样的道理。
越说越群情越激愤,大家七嘴八舌,一时之间洪科长都没有开口的机会。
洪科长这下才知道女人多了真是可怕,他连着说了两声,领头那大嫂才注意到他开口,叫身后的家属们先别说话,给了他一个说话的机会。
“对不住大家伙,孩子没有管好,以后肯定好好管,不叫他们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小年轻来往,也不让他们往家属院里面带外头的人,你们看这样行吗?”
不少人都叫洪科长干脆就把侄子送回老家,洪科长不愿意,只说会好好教孩子。
洪科长没有儿子,侄子是会在他去世以后给摔盆打幡的人,他对侄子的感情那也是很深的。
听见有人说要把他侄子给送回家,这他肯定不愿意。
兵团虽然也在村里,但怎么说都比村里好上很多,保不齐有啥机会,就能一辈子走出村里。
他还有一个想法,跟侄子多相处,以后老了还得指望侄子给摔盆。
这人也真是有意思,自己亲女儿不说好好相处,指望一个外人。
大家说是希望他好好管教孩子,其实还是希望洪科长能把山峰海洋这两兄弟送回老家。
主要是,这俩人之前冲进卢营长家,打宋小艾和孩子的画面,过于深入人心,以至于久久不能忘怀。
谁也不愿意把这样一个定时炸弹给留在身边。
至于说是,孩子还小不懂事,以后会改的,这样的话听听就算了,谁也没有往心里去。
又不是我们家的孩子,他会不会改邪归正关我屁事。
而且看他整日跟那种人来往,也不像是会改好的样子。
都不愿意叫山峰海洋这两兄弟留下来,然而洪科长已经再三保证,再追着不放,就显得她们这些大人咄咄逼人了。
大家只能不大情愿地回家去了。
等到上门的这些女人们都回家以后,坐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黄月华才轻叱一声,“你那两个侄子,打小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么多人过来找你,你还不愿意把人给送回去。”
老婆说侄子不好,这洪科长可不愿意听,“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孩子还小,好好教育就会变好,我们当长辈的,怎么能跟小辈一般见识。”
黄月华很不屑地翻了一个白眼。
两个侄子出去了还没回家,洪科长这时候十分发愁要怎么处理这件事。
如果只是不让山峰海洋跟小流氓一起,他们也有可能当面应下,背地里继续跟那些小混混一起来往。
当家长的总是觉得,自家孩子就是那干干净净的白莲花,只要是有错,那必定是被别人带坏的。
我们家孩子那从小到大乖得很,不可能犯错。
洪科长也觉得山峰和海洋是俩乖孩子,完全是交友不善,被那些小流氓小混混给带坏了。
却忘记了一句老话,鱼找鱼,虾找虾,乌龟配王八。
他家孩子如果是啥好东西,那也不能跟小流氓混在一起。
洪科长这时候想得很全面,他觉得不能只是从口头上不许侄子跟外面的混混来往,还得叫他们没有时间去。
想来想去,最好的办法还是得叫这俩孩子有工作,白天忙着上班,就自然而然地会跟小混混们断了往来。
而且他老娘把孩子留下来,就是为了叫他给安排一个工作,这些洪科长是知道的。
关键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和岗位,能给两个孩子安排进去。
倒不是说没有岗位,岗位有的是,但那些岗位都十分的辛苦劳累,与在家做的农活也没有区别。
老娘把孩子留在这里,觉得不希望孩子还是干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工作,是想安排一个轻松体面的工作。
这份工作不大好,所以洪科长才一直没叫两个孩子去。
但是这时候,也顾不得其他了。
还是得叫他们有个工作能绊住脚,等遇到轻松体面的工作,再把俩孩子给掉进去。
等到那洪山峰洪海洋两兄弟回家以后,洪科长就告诉了他们两个,给找了一个工作,明天带他俩去上班。
山峰和海洋以为这是叔叔为他们安排的好工作,那可太高兴了。
就连洪科长说,以后别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也不许带外人来家属院。
这兄弟俩心里只是有那么一点不舒服,却没说啥,很利索地就同意了。心里想的确实,我们跟不跟他继续来往,不叫你看见就得了呗,这你还能知道。
只是以后不能把人给带进家属院里了,这个大家都看得见,做不得假。
这俩人心里的念头翻江倒海,又想叔叔为啥会突然不叫张哥他们进家属院,肯定是院里的那群老娘们找他告状了。
又忍不住在心里咒骂这些人,可真是多事。
不过都想着洪科长给找的好工作,两人对待洪科长是态度都比较好。
等到第二天被带到地里,两人才傻眼了。
洪科长把侄子交给管事的,自己就先跑了。
他当然也知道,对于这样的工作,两侄子只怕是不会满意,于是他跑得很利索。
在农村长大的孩子,多多少少都会帮家里干些农活,就算是极受家里宠爱的女孩子也不例外。
而洪山峰和洪海洋就是村里的一朵大奇葩,从小到大,家里一点农活都没让这俩人干过。
有什么事当妈的顶上,妈妈不行还有奶奶,奶奶不行了爸爸顶上。
怎么能用我们家大宝孙子干活呢。
我们家大宝二宝生来就是享福的,干活那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洪山峰和洪海洋在家都不干活,更何况在外头。
当然,也不排除有那种人,在家不干活,在外面干活。装得可好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在家里也是个爱干活的,实际上完全不是,就是比较会装。
洪山峰和洪海洋一点苦都不愿意吃,叫他们干活,不可能的。
当即撂了挑子,不干了。
即便叔叔说了,好好干活有工资,两人却没有放在心上,奶奶在临走之前可是分别给了俩人一笔钱的,那一点点的工资又能算个啥呢。
已经是建国以后了,遇见这种不愿意干活的,也不能说拿着鞭子去抽,这玩意全凭个人意愿。
这俩兄弟不管怎么说,都绝对不肯干活。
那小领导也不能说啥,只能由着两个人去了。
只是在晚一点的时候,去找洪科长告状去了,说的很委婉,没有直说以后别送孩子过来了,只说,“孩子可能不大适合来我们这里干活,这今天一天都没干活。”啥也没干,在地里坐了一天,中午也好意思跟大家伙一起吃饭。
洪科长眼中,这俩孩子都很好,只要把孩子带过去,他们肯定会干活,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要不他也不会把人直接丢在地里,至少也得先做做思想工作。
当天晚上,洪科长就跟这俩孩子说了,“你们现在目前的岗位上干着,等到有了好的岗位空出来,我再找关系把你们给调过去。”
好的工作岗位空出来不容易。
他也是前几天才知道,妇工组那个小冯被上次过来的调查组给要走了。
妇工组空出来一个缺额,很快就被另一个年轻人给补上了。
在妇工组工作,无论是山峰还是海洋,都会很满意的。
黄月华听见以后不屑地撇嘴,冲着洪星使口型,“这个老东西,不说给你姐安排个工作,倒是在外人面前献殷勤。”
洪星的姐姐,洪卫年纪比洪家这两个大宝孙大两岁,没上高中,读完初中就去团里下属的厂子干活,是车间的一线工人。
洪星很是厌烦家里的这个环境,无论是偏心眼的父亲,还是到处丢人的母亲。
她只想能赶紧初中毕业以后,或是高中住校,或是住进厂里的宿舍,这个家她一刻都不愿意多待。
听到叔叔的这个解释,洪山峰和洪海洋两兄弟才勉强能够接受。
洪山峰和洪海洋听了洪科长的话,去地里干活。
他俩哪怕偷奸耍滑,依旧觉得天天干活可真累。
而跟洪山峰和洪海洋相处不错的那些小混混,在有一段时间没找到人以后。
经过多方的打听,终于知道这哥俩现在在玉米地里扒苞米。
有时候说交友谨慎,这还真不是一句说着玩的话。
一个不好的朋友,是可以对人产生很不好的影响。
就像是后世那些戒毒的人,为啥即便是戒毒成功,也很难一辈子成功戒毒。
不仅仅是因为毒品的依赖性。还因为那些毒友的引诱。
这些毒虫们自己深陷泥潭,就不愿意看别人上岸。
如果这些小混混没再找上这兄弟俩,也说不准山峰和海洋会通过劳动,而改邪归正。
然而没有如果。
看着地上黄灿灿的玉米穗子,张哥突然起了别的心思。
张哥这一伙人,就是附近的小混混,平日里爱干个偷鸡摸狗的事。
因为臭味相投,这样一群人凑在了一起。
偷得都不大,去东家偷上两斤米,西家院子里偷上一斤肉的。
能偷到一只鸡,那都是“生意”很好的时候了。
偷的东西少,没别的原因,主要是现在农村没啥存款,家里普遍都穷,谁家的粮食都不多。
两斤大米一斤猪肉,就已经是顶好的东西了。
虽然觉得这些东西太少,不值当一次次冒险,但也没办法。
张哥一直不大想在村里偷,想进城里动手,但是城里太远,又不太熟悉。
附近的兵团实际上是一个好去处,当兵的津贴和奖金都高,要是能得,肯定有很多钱。
只是兵团虽然从村里能混进去,要是没有熟人,不大方便进家属院。
最好的方法还是找一个内应。
这时候洪山峰和洪海洋这两兄弟出现了,这俩人那真是蠢钝如猪,跟这两兄弟交好,张哥几人没有费多大的工夫。
洪山峰和洪海洋对张哥十分地信任,认识的第一天,张哥就知道了这人的叔叔是团里的领导。
以为是小虾米,没想到竟然网到了一尾大鱼。
张哥别提有多惊喜了,靠着这不设防的兄弟俩,张哥这一伙人很快就被带进了家属院里。
然而这些家属的警惕心那真是杠杠的,好多家里都养狗,墙上撒着玻璃碎片,家家户户的门上都会上锁,这在无形之中为小团伙的事业平添了许多的波澜。
张哥这一段时间,都在家属院踩点。
然而还没等找到合适的机会,就跟他的两个“内应”失去了联系。
多番地打听才知道,内应原来是来地里干活来了。
什么叫贼不走空,看见这地上黄澄澄的玉米穗子,张哥那叫一个手痒。
没忍住拿了两穗玉米揣在兜里,他身后的几个跟班,看见老大这样,也跟着有样学样。
论占便宜,没人比洪山峰和洪海洋更在行,两人从小到大见无数次见识过亲奶奶占便宜,因此见到几人的举动,也不觉得奇怪。
地里干活人都坐在田垄上扒苞米,为了看起来不太显眼,张哥几人也坐下了。
张哥其实还没放弃家属院的“生意”,还想叫山峰海洋两兄弟有时间带他们去家属院。
结果就听到了一个噩耗,洪山峰说,“我二叔说不能再带你们进家属院。”
这也是个没脑子的,但凡是别人遇到这种情况,多少得说得委婉一点。
这人说得特别直接,生怕对方不会生气。
张哥听见以后,那愤怒简直直冲天灵盖,随即便意识到自己的意图,可能已经被家属院的人察觉到了。
心里除了被防备产生的愤怒以外,还有因为计划落空,一大笔钱即将从眼前飘走。
当然,他不是那种会死磕着一件事的性子,不会因为没偷到家属院的钱就萎靡不振。
这放眼望去的地里,全都是让人心动的玉米,张哥肯定不会因为只拿了两根玉米穗就满意了。
这些事,家属院的众人不知道。
虽然家属院的众人,更希望洪家两个侄子能回老家去,但见到洪科长把人送去农场那边干活。每天忙得很,没时间跟小混混出去勾搭,家属院这边清静了不少。
对于洪家两个侄子的观感就也还好,反正只要不影响自己的日常生活就好。
苏姚怀孕以后,吃完饭以后跟周言安遛弯,有时候就会听到这些嫂子大娘们聚到一起讨论家属院的事。
没啥新鲜事情发生的情况下,就会反反复复地议论之前发生的事情。
这洪家的事,经常高居家属院热搜榜一。
自打揣娃以后,苏姚趁着遛弯的机会听八卦,原先不知道的很多事情,都知道了。
她在上班的时候,还会拿到办公室里,跟唐湘和秦东分享。
别看秦东是个小伙子,那可是八卦得很,知青里面不少八卦,唐湘都不知道,他能给说得头头是道。
听见秦东说八卦,唐湘和苏姚十分有默契地彼此对视一眼,为了两人之前的慧眼识珠,而感到庆幸。
同事之间,如此地志趣相投,实在是一件幸事。
这天,苏姚还没下班,办公室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是靳劼。
靳劼这小子在暑假期间没来过家属院一次,苏姚打发周言安去看了一次,怕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
周言安回来说,这小子趁着放假不用上学,去找了一个临时的工作,不违法的工作。
苏姚也是蛮佩服这小子的,大多数高中毕业生在城里很难找到工作,这小子小小年纪能在放暑假这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找到一份工作,怪不得他能当首富。
而且不光是脑子活泛,他还有一个为人勤快能吃苦的好习惯,特别闲不下来,但凡有点时间就去琢磨搞钱。
这真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靳劼会选在周五下午劳动课的时候,请半天假,坐上团里的返程车。
这小子嘴巴甜,人缘好,老师们都很喜欢这个孩子,所以他请假并不太麻烦,老师十分利索地就通过了。
靳劼周末过来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周末团里这边的活动很丰富,或是有表演节目的,或是有放电影。
不管是什么活动,那都很好。
靳劼这一个暑假也不知道干啥去了,俞家两个大孩子都晒得跟黑炭似的,偏偏他还白了两分。
他就像是一个插上发条的小闹钟,自打进门以后就闹腾得很。
还没等到苏姚下班,他先跟办公室的新成员秦东混熟了。
周言安下班去接苏姚,没想到还有这个小子等他来接。
不过也没有过于意外,靳劼已经连着两个礼拜过来了。
即便是一周之前,这小子过来的时候带了不少的东西,这趟来的时候,这小子的包还是鼓鼓囊囊的。
到家以后,他献宝一样把包裹给打开。
里面有史老太太给苏姚肚子里小宝宝准备的小衣裳,一双很精致的小鞋子。
老太太的手是真的巧,哪怕小婴儿是不会走路,是不需要穿鞋的,只要穿袜子就够了,那小鞋子却特别地精致。
苏姚很喜欢,忍不住放在手上把玩,跟周言安说,“这小孩子的东西就是可爱,咱大人穿的东西天天看,不觉得有啥。但你看这小孩子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周言安也忍不住点头,小鞋子还没有他手的一半大,一想到是给他女儿穿的,就觉得很可爱了。
这些手工活是史老太太准备的,靳劼急着给苏姚看他给孩子准备的东西。
奶瓶奶嘴拨浪鼓,还有很多给孩子玩的小玩意,这都是他到处混,淘换到的东西。
奶瓶是必需品
在给孩子准备东西上,他其实比周言安还要周到
靳劼母亲去世以前,肚子里有过一个孩子,准备小婴儿的东西,他那时候有记忆了,自然是记得给婴儿准备什么。
他还捡回来一个小弟弟,几乎是他亲手照顾。
最近有过实操,跟周言安一个四处打听要给孩子准备啥的新手奶爸不同。
苏姚知道他手里是有钱的,却还是不愿意叫他往里头搭钱,每次都会把钱给他。
这小子虽然犟,但还是会收钱。
看了这小子给宝宝准备的一系列小玩具,就得去做饭了。
晚上这小子要去看电影,得早点动身,才能占到一个好位置。
靳劼过来以后,没说不干活,就等着吃饭。
他虽然不会做饭,却很积极地干些打杂的活,比如说抱柴烧火。
这小子把柴火抱回家以后,就贼兮兮地看向苏姚,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苏姚,“有什么话直说。”
靳劼嘻嘻笑道,“我刚才在街上看见洪家那两个侄子了,他们看着没精打采的。”
他话没说完,但苏姚知道了他想问什么,无非就是想问问,为啥洪家那两个侄子没精打采的。
得,这也是一个八卦的。
苏姚就给解释为啥,“洪家那两个侄子之前才农场那边工作。”
靳劼点点头,这他是知道的,他一同知道的还有,这俩人不讲武德,在卢家没男人在家的时候,冲上去把人家老婆孩子打了一顿。他跟卢子凡年纪相仿,还算是比较熟悉。
听说这件事的时候,那叫一个吃惊。
苏姚又说了,“这俩人其实有点不学好的,他俩跟外面的小混混处得很好。在农场干活的时候,跟小混混一起琢磨着偷农场的粮食,被抓住以后,叫农场给开除了。”
靳劼的嘴巴张得老大,他不理解,但他大受震惊。
还没完呢,就听苏姚说,“家属院的人觉得他能勾结外人偷厂里的东西,难保以后不会跟那些小混混一起偷家属院的东西,要洪科长被他俩送回老家,这次去反映的人太多,影响比较恶劣,洪科长只能答应了大家的要求,把人给送回去。”
苏姚看了一眼上头的日历,“离开的日期,就在这两天了。”
具体的日子,苏姚记得不太清楚,不过应该就在明后天吧。
靳劼的嘴巴还保持着张大状态,他实在是太震惊了,大孩子的世界真是了不起。
苏姚两人口中讨论的洪家两兄弟,在大家吃饭的时候,悄悄地出了家属院。
跟小团伙中的张哥,在一个隐秘的角落会合了。
这一伙子的人,在第一次偷粮食的时候,没有被抓到现行。
几人接连偷了两次,终于被管粮食的人给发现了。
提前埋伏好,在这一伙人过来的时候给抓了一个现行。
其中大部分被抓住了,还有几个人跑掉了,其中就包括这个张哥。
洪家两兄弟不在被抓住的行列中,他是负责提供情报的,当晚兄弟俩正在炕上睡得十分舒服。
被抓住的那些人,还没审问呢,就先把洪山峰和洪海洋给供了出来。
他俩用不着否认,不少人看见这些小混混跟俩人玩得好。
否认也没用,大家已经默认了,哪怕是有洪科长的面子,农场还是叫洪山峰和洪海洋扫地出门。
这俩人本来也不是什么正经员工,就连开除都算不上。
洪海洋和洪山峰这两个兄弟,不仅被农场赶了出去,就连家属院这边也把他给扫地出门了。
洪家兄弟俩,恨死了家属院这些人的不留情面。
都说孩子得多生,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遇见外人欺负,就能看出兄弟多的好处了。
一对双胞胎的兄弟,就算是干坏事都能起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俩人凑在一块嘀嘀咕咕地琢磨坏主意,总比一个人闷头想效果来得好。
更何况,这是一对双胞胎。双胞胎都存在着某些的心灵感性,这边的一个眼神,那一头瞬间就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这俩兄弟里,洪海洋比哥哥的心眼更多,也更坏一点。
从小打到的诸多事情,都是洪海洋先干,洪山峰才跟着有样学样。
当然,也不是说洪山峰就是啥好东西,他如果是个好的,在弟弟干坏事的时候,就会伸手阻止,而不是有样学样。
偷盗农场的粮食,这性质极为恶劣,可不是小事。
成年的被送到蹲监狱,未成年的去少管所。
张哥没被抓住,但是被同伙供了出来,他抵死不认,农场那边不能把他送去监狱,却去了他们村宣传这件事。
张哥原本在村里的名声就不咋地,偷盗公家的粮食,这次是彻底的臭了。
张哥也恨上了兵团这群人。
然后这三个志同道合的坏东西,聚在一块一拍即合。
洪山峰洪海洋马上就要离开家属院,准备在离开之前干一票大的,至少把心里的郁气解开。
靳劼吃完饭以后要去看电影,苏姚很久没有参与过这种人很多的拥挤活动,她自然是不会去的。
苏姚不去,周言安也不会去。
苏姚就叫他跟俞淞一家子一起看电影,看完一起回家。
有人照看,苏姚也能放心。
靳劼出去看电影,周言安在犹豫着要不要晚上再出去放羊。
苏姚看他那纠结的表情,没好气地推他出去,“快去快去,要是等到明天早上,就是咱家的小长工去抢着喂羊了。”
靳劼来家里以后,苏姚早上和他一起喝羊奶。
他觉得吃了家里的好东西,靳劼不干点啥活,心里虚得很,早上跟周言安抢着去放羊。
周言安不放心苏姚一个人在家,离开前得把门给锁上。
家里只剩下苏姚一个人,她什么也不干,光是躺在炕上就觉得很舒服。
她喜欢热闹,但是这种偶尔的独处,也让她觉得很惬意。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6-18 18:24:47~2023-06-19 23:51: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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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三合一◎
要说洪山峰和洪海洋, 那是真的坏。
就因为家属院的众人赶他们离开,他们心里记仇,想着明天就离开, 那干脆在离开之前干一票大的。
给这些人都教训一顿, 也叫他们长长记性,他们洪家人可不是好惹的。
要说谁得罪了他们,这俩人面对面跟人打一架, 那也能称得上是个爷们。
可他们不一样, 从小欺软怕硬, 欺负比自己弱小的可来劲了。
要说这团里的大老爷们, 他们是不敢跟人正面对上的。
上次被踢的那一脚, 现在还想想还觉得肋骨疼,哪里敢跟人对打。
对此, 洪海洋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说自己这是识时务, 可不是胆子小。
要给这家属院的这群人教训一顿, 其实也没有那么容易。
一个不慎,被人给抓到, 那可真是吃不了兜着。
他们叔叔洪科长也不是啥好人,从来都不向着自家人。外人说要把他们给赶回家, 叔叔直接就同意了,也不说替他们争取一下, 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外人的要求。
他可是领导, 只要他想留下他们, 其他人别管说什么, 都没用的。
其实洪科长确实想护着家里的两个宝贝疙瘩, 但是群情激奋, 大家都愿意叫这两个人留下。
算算,自从这两个家伙来到家属院以后,给搞出了多少的事情。
就算这是洪科长家的亲儿子亲闺女,他们也都断断不愿意留下来的。
一来是家属院这边大家的意见很大,二来是农场那边铆着劲想把洪山峰和洪海洋给送进少管所。
自来大家最恨的都是吃里扒外的贼,农场当然不例外,对于洪山峰和洪海洋这样子,吃我的用我的,你还要跟别人里应外合偷我们的东西,那真是恨死了。
而且农场几千个员工,如果这次没有严惩,以后还有员工有样学样那该怎么办?
本来就是对着这俩偷奸耍滑不干活的小伙子不满意,还不是看着你洪科长的面子上,我们才要他们的。
要不就他俩这样的,去村口出大粪,人家都嫌弃他干得慢。
看在你洪科长的面子上,才招进来这两个吃干饭不干活的家伙,结果这俩玩意还勾结外人,偷我们农场的东西,什么玩意。
农场那边比家属院的意见还大,你要是不把人好好教训一顿,别想我们放过这俩小崽子。
洪科长当然是不舍得教育侄子,这两个月的工资他没有寄回家里,全被他拿去买礼品走关系去了。
他毕竟是一个领导,低声下气地求人,农场那边的领导也不好太为难人。
洪科长也说了自己的惩罚措施,把这俩小子送走,以后再不许他们过来。
这就是他想的一个鬼主意了,家属院那边叫他把两个孩子送走,农场那边叫他给一个说法。
他干脆同意了家属院那边的要求,对着农场就说这是他拿出来的说法。
既能叫这俩小子免一顿打,也能叫双方都满意。
洪山峰和洪海洋走到如今的地步,家里人难道就没有责任吗?
不是的。
家里人的宠爱,把他们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混球。
就应该在他们第一次犯错的时候,狠狠地打上一顿,叫他们不敢再犯。
小树不修不直溜。小孩子没有不犯错的,在小孩子犯错的时候不加以引导,等长大以后,就会犯大错。
而且都到了这样的地步,洪科长这个当长辈的,还是不舍得好好教育,他也算是一个奇葩了。
洪科长良苦用心地维护,洪山峰洪海洋这两个白眼狼那是一点都没感受到。
反而因为洪科长没有面上的偏心,而恨上了洪科长,以及赶哥俩离开的家属院众人。
要说这山峰和海洋,平常那就是坏,没脑子的那种坏。
常常想干坏事,因为没有想到办法而放弃。
如今认识了张哥这人,这人不仅生了一肚子的坏水,而且还长了一个有点小聪明的脑瓜。
跟张哥在一起,给俩人出坏主意,那真是如虎添翼。
原本俩人是想不到要怎样报复家属院居民,但具体情况给张哥一说,张哥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就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张哥是在山峰海洋这里,才知道了家属院每周末都有活动,或是放电影,或是表演节目,丰富大家的日常生活。
“放电影的时候,大伙都过去看电影,家里没人,你们可以趁着这个时候报复啊。”
这小子是知道的,家属院哪怕是在白天,都不存在没有人的情况。
家属院有一些家庭主妇,这些家庭主妇白天不是在家里干农活,就是在街上说家长里短。
咱虽然是不怕这些家庭妇女,再怎么说都能打得过,但是万一喊过来站岗的,那些人手里都有家伙事,犯不着为了报复,把小命丢在这里。
至于晚上,那就更不行了。
晚上的时候,人家男人都回家了,你这时候动手,不是擎等着被抓吗。
别看他只是个小混混,能当上小头头,那靠的是脑子,不是武力。
其实报复家属院,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风险大没回报,要说能得到啥,那也就只有出一口恶气。
张哥心里也生气,但要说只是为了出气,就陪着这俩小子干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那倒也不至于。
那不是因为,如果这俩人从中报复,他说不定能从中捞到好处。
张哥给洪山峰和洪海洋出的主意是,“放电影的时候,家属院应该所有人都过去看电影了吧。”
洪海洋当即眼睛一亮,洪山峰这个当大哥的还在迷茫,都去看电影,跟他们报复家属院众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还真是人和人的脑子是有壁的,人家把想法都告诉他了,他这边还没有想到。
张哥心里骂了洪山峰一句蠢货,他知道还得指望着跟这俩兄弟一起搞事,可不能在这时候把关系给闹僵。
洪海洋:“你真是蠢死了,这都想不到。大家伙都看电影去了,家家户户没有人,咱可以趁着那时候去报复这些人啊。”
洪山峰当即拊掌说好。
周五傍晚,洪山峰和洪海洋没有回家吃饭,跟张哥躲在角落里商量怎么做。
洪科长在饭桌上没见到两个侄子,质问黄月华,“吃饭怎么不等等山峰和海洋。”
黄月华烦死夫家的这两个侄子了,管他们去死,不回来吃饭那就是不饿。不回来吃饭还好呢,家里剩了粮食。洪山峰和洪海洋怕不都是猪精转世,特备能吃,一个人能顶上两个女儿的饭量。不仅是能吃,还总是要求吃好的。
脸可真大。
她顶着一张晚娘脸,面无表情地说,“他们不回家吃,可能是在外面吃过了,你就别担心了,晚上还得去看电影,快点吃吧。”
这俩小子在外面惹祸,黄月华一点都没有担心,保持着看热闹的心情。
他俩在外头被人骂得越严重,她这心里越高兴。
洪科长摆手,“山峰海洋马上要被送回村里了,我这心里哪里还有心情去看电影。”
黄月华心想,你没有心情看电影,但我有心情啊,这心情那叫一个好。
早知道这俩混球今晚不回家吃饭,她高低得去买点肉庆祝一下的。
不过没关系,俩人明天就滚蛋了,明天再买肉也来得及。
黄月华吃完饭以后,跟洪星拿着小板凳去看电影。
像她这种,吃完饭以后去看电影的,在这个家属院里不在少数。
整个家属院陆陆续续地走空了。
洪科长没心思看电影,老婆女儿离开以后,他就躺在炕上发愁,屋子一片昏暗,为了省电,黄月华不叫他点灯。
洪科长自然是为了宝贝侄子的事情发愁,就这么把侄子给送回去,指不定老娘多么生气呢。
而被洪科长惦记的两个宝贝侄子,已经悄悄地溜进家属院了。
这个年头,大家的上锁意识还不是很强。但那不是因为人淳朴,主要是家里没钱也没粮,就连小偷都不带上门的。
没必要买锁,一个锁头还不少钱呢,叫外人看见保不齐议论这家得有不少钱。
但家属院不同,大家伙的工资都不低,每个月都能攒下不少的钱,家属院就没有一家不锁门。
洪家山峰和海洋,被张哥教着通过大门有没有上锁,来判别这家里有没有人。
大门只要是开着的,或者门上没有锁,那么家里没有人。
如果说这家的大门紧闭,外头还上了锁,那就证明这家人都看电影去了。
家里有人,那就不能动手。
那种大门上了锁的人家,就可以动手。
要说这三个坏蛋,想到了什么主意呢。
张哥是满脑子只想偷钱的,但这话他不能跟两个同伙说,要不还得跟这两个小子一起分钱。
洪海洋脑子里琢磨了好几天,当即开口说道,“我们爬进他们家里,把他们家的鸡鸭鹅狗都给杀了!”叫这些人明明养了那么多的家禽,却不愿意分给他吃。
既然不给他吃,那就谁都别吃了。
“对。”洪山峰举起拳头,一张胖脸表情狰狞。
张哥听到这话以后,默默地移了两步,离这个小混球远一点。
他干坏事那是为了赚钱,为了从中牟利。
这两个小子,干的都是什么事,他娘的损人不利己啊。
而且,这多坏啊。
你哪怕把鸡给偷着自己烤了吃也行。
他是自己吃不上,也不让别人能吃上。
张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可跟这俩混蛋比起来,他真就觉得自己是一个清白单纯的小白花。
不过他这时候也犯不着
本来是打算干完这一票,跟这俩小子一起跑去,他们老家住上一段时间。
等风头过去,他再回来。
现在嘛,他完全没有了这个想法。
去亲戚家躲上两天也行,去林子里找个山洞躲几天也行,这俩小子沾不得。
张哥这时候也庆幸,这下东西明天就走,打的主意是,火车票介绍信早就开好了,火车是明天早上的。
他们今晚报复,等到早上就坐上了回家的火车。他们都回家了,这边的事也跟他俩没有任何的关系。
大不了他们都去找他叔洪科长算账,反正他叔工资高,赔得起。
谁让他叔不愿意为他们出头,活该。
这俩小子是没见过团里的效率,想抓的人,哪怕跑到了边境那块,只要是没有出国,都能把人抓到,那还是俩经过专门训练的间谍。
就他俩这种脑子不好用的小混混,抓人用不上两小时。
他们心中天衣无缝的计划,在人家眼里那就跟小孩的家家酒似的。
当然,这俩没见过世面的,这时候还觉得自己的计划很好。
先从位置比较偏僻的人家开始,只要是大门紧锁的人家,先是趴在院墙上,看这人家院子里有没有家禽。
如果有的话,那就冲进去一个不留。
但是也有例外,如果这家养了狗,那他们是不敢冲进去,怕狗汪汪汪的叫声引起关注,当然更怕会被狗咬。
渐黑的夜色,成了犯罪的最好保护伞。
洪山峰洪海洋这两兄弟杀鸡杀鸭,那真是越干越起劲,就连张哥什么时候不见了都不知道。
张哥当然不可能一直跟在这兄弟俩身后,他此行的主要目的是偷点钱,干缺德带冒烟的事又不是他的爱好。
张哥在接连翻了几家,对于到手的钱很是满意,他见好就收,也不管山峰和海洋那两兄弟,自己先跑了。
他是觉得这俩小子有可能跑不掉,到时候丢钱这件事,直接推给这俩人就好了。
他是没必要跟着一起掺和。
把同伙给抛下,张哥没觉得自己不厚道,反而因为偷到的钱票而沾沾自喜。
这足有两百块,从来就没见过这么多钱啊。
山峰海洋这两兄弟注意到张哥没在身后,却也没太在意,这时间紧任务重,还有一大人家没进呢。
苏姚家是家属院为数不多,往院墙上撒玻璃碎片的人家。
洪山峰一时不查,手掌被玻璃碎片扎了一个大口子。
给他疼得,当即从院墙上摔了下去。
他身体健壮,体重比较重,摔下来的动静不轻。
洪山峰低低地骂了一句娘,洪海洋看见大哥手心上的鲜红,但他更关注的是,“大哥,你小点声,再叫人听见了,他家隔壁有人在家。”
洪海洋说着手指了指王主任家敞开着的大门。
洪山峰还在继续骂娘,“他妈的,这怎么墙上还放暗器。”
洪海洋看到亲哥手掌心的伤害,眼睛一缩,这得亏刚才先爬墙的是他大哥,必然受伤的就得是他了。
这对双胞胎之间的兄弟情啊,薄得跟纸差不多了。
“那要不换一家?”洪海洋提议。
这种墙上放玻璃碴子的,又爬不进去,肯定不能干啊。
然而洪海洋忘了,他哥是个记仇的人,“不行,我已经吃亏了,得叫他们家付出代价。”
当洪山峰满腹仇恨的之后,就会开始动脑子了。
他指了指王主任家的院墙,“他们家墙上没有玻璃碴子,我们从他们家爬进去。”
洪海洋,“……”其实他挺不愿意的,又怕激怒这个没脑子的哥哥。
不能直接拒绝,他找借口道,“人家屋里有人,被看见可怎么办?”
洪山峰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他现在就只有一个念头,杀光这一家的所有鸡。
刚才在墙头上,他可是看见这家的院子里养了好几只鸡。
他还记得,这家好像养了一只羊,都给杀了,一个也不留。
已经到了秋天,白天秋老虎大得很,到了就觉得身上凉飕飕的。
北方就是这样,昼夜温差很大。
王主任带着四个孩子去看电影了,儿媳林医生在值班。王大娘吃饭的时候就觉得头有点晕乎乎,就没有跟着儿子孙子一起去看电影。
孙女看她吃完降压药才离开,她在炕上躺了一阵子,觉得身上没刚才那么难受了,还得起来收拾碗筷,把碗筷都给洗刷了。
家里孙女急着去看电影,怕去得晚了就没有好位置了,吃完饭就赶紧往外跑。
她离开家前叮嘱王大娘别干活,等着她回来干。
王大娘当时虽然答应了,现在却觉得没有必要,现在身上没毛病了,干点活好得更快。
她去堂屋里收拾,收拾碗筷的时候没舍得点灯,因此没有注意到外面院墙上一闪而过的身影。
躺在炕上的苏姚,隐隐约约已经睡着了,外面的动静,把她从睡梦中叫醒。
但一直没听见后续动静,苏姚就以为是自己没睡着,揉了揉眼睛,看了眼被放在一旁的手表,靳劼那个电影已经开演一个小时了,他那电影估计还有一小时才结束,至少还得一个半小时才能回家。
周言安也离开家大半个小时了,大概人快回家了。
躺了一小会,苏姚觉得自己身上蛮舒服的,正准备爬起来,就看见从隔壁王大娘家的墙头,有一个人影跳进来自家院子里。
她身子贴上了靠近堂屋的墙壁,把自己隐藏起来,不叫尽量不叫外面的人看见。
苏姚的心脏咚咚直跳,家里进来了一个人,看身形应该是个男的。
又听见重物落地的一声,苏姚默默更改了刚才的猜测,家里进来了两个人。
这人不可能是周言安,周言安带钥匙了。
也不可能是靳劼,靳劼这时候还在看电影。
那个身形尽管苏姚只瞥到一眼,绝对不可能是周言安和靳劼其中之一。
而且不走正门,这人就不像是啥好人。
苏姚太紧张了,连带着浑身冒汗,就觉得肚子一抽一抽地疼。
在不确定这人好坏的情况下,先姑且把这人当做是坏人。
周言安去放羊的时候没有带木仓一起,他放在哪个位置,苏姚是知道的。
具体要怎么放木仓,周言安教过她。
对于跟着周言安一起学习防身格斗技巧,苏姚是拒绝的。
不是她不惜命,主要是学那些东西累啊。
但是周言安教她怎么用这些东西的时候,她学得就很认真了。
苏姚磨蹭地拿到木仓,没等到外面这俩人进门,反而是听见院子里的鸡叫得有几分撕心裂肺。
这时候全身高度紧张,苏姚已经顾不得肚子疼了。
反正她现在距离预产期还有大半个月,现在还不会生,那就不用顾着肚子。
王大娘收拾好碗筷,把碗筷都给泡进盆里。
本来刷碗的时候,不太想点灯的,都刷了一半,想起儿媳妇对她的指责,说是抹黑刷碗洗不干净。
就因为这个原因,就剥夺了她刷碗的资格。
从此以后家里的碗筷都交给了大孙子大孙女,让两个大宝贝刷碗,这可比叫她刷碗,更让她心疼。
想了想,她还是把灯给拉开,麻溜地刷完碗,要关灯的时候,注意到外面墙头上闪过两个人影。
她揉了揉眼睛,怀疑是自己老眼昏花了。
但是随即她隐隐约约听到了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不像是她看错了。
王大娘现在性格越发的泼辣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外面就开始骂,“哪来的小兔崽子,敢来老娘家里当贼,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王大娘退休之前是小学老师,按理说小学老师都是很温柔的。她以前也是很温柔的,自从男人死了,就变得十分泼辣。
她撸起袖子,拿起案板上的菜刀,就要往外面走。
王大娘在家里叫骂的声音极大,街上的洪山峰和洪海洋都听见了,也管不了那么多,撒丫子就跑。
这干坏事的人,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实际上心里都虚得很,有个风吹草动就怕得不得了。
听见王大娘的咒骂,也不管还有几家没干,就要按照原定计划逃离。
房间里的苏姚,也听见了隔壁王大娘的咒骂,你就说她这声音得有多大。
她小心翼翼探头往外看,没有在院子里看见人影,人应该已经离开了。
苏姚这时候不太敢出门的,但她觉得肚子抽痛,很不舒服。
周言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她想喊隔壁的王大娘,连着叫了两声,王大娘都没有应声,她应该没有听见。
其实她身上的症状,坐着缓一缓就能好很多,但她怕孩子有事,就想到院子靠近西墙那边去喊王大娘。
她从屋里出去,才看到院子里的惨状。
一直养着的几只鸡都被杀了,死状十分可怖。
对着别人家,洪山峰是单纯的不想叫人好过。
对着扎破自己手掌的一家,洪山峰那是带着气的。
不光把鸡都杀了,还把鸡脑袋都给剁了,头身分离,鸡血洒了一地全都是。
这突如其来的视觉冲击,给苏姚吓得倒退了一步。
她不算是个胆子大的人,就连杀鸡都不敢,家里杀鸡这活一直都是周言安来干的。
猝不及防看见这么血腥的场景,她真是被吓到了。
她就觉得裤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往下流,苏姚足足愣了三秒钟才意识到这是羊水。
“王大娘!王大娘!”苏姚觉得自己的声音已经很大了,王老太太还是觉得有小偷过来光顾,浑身戒备,才注意到似乎有人在叫她。
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叫她,到院子里才听清楚,是苏姚在叫她。
听见苏姚的声音不对劲,她心里咯噔一下,要知道苏姚可是个大肚子。
王老太太想去赶紧看看苏姚,她心里想,这小周也是的,明明家里媳妇有孕了,怎么还去看电影,这也太不像话了。
王老太太就想着,如果周言安在家,院子里叫人的就不可能是苏姚了。
不在家也不可能是别的原因,大家都去看电影了,周言安肯定也是去凑热闹了。
王大娘在看见苏姚家门口锁着的大门时,更加地无语了。
这个小周也是的,平时看着是个着调的人,怎么做起事来这么不靠谱。
你出去看电影就算了,怎么还把门给锁上了。
她在门口急得团团转,还不忘安慰院子里的苏姚,“小苏,你别着急,大娘马上就过来。”
苏姚知道有人过来,这心里一下子就安稳了。
刚才家里只有她一个人,这叫她心里七上八下的,特别不得劲。
心里安稳了,身上也没有刚才那么难受了,刚才一直不住地冒虚汗,苏姚身上的衣服已经快湿透了。
王大娘在门外急得想回家找斧头,把门口的锁给劈开。
回到家以后,她突然想到,儿子和儿媳经常从后门去小苏家,两家的后门是通着的。
从后门走,应该能行。
果然,后门是可以走的。
王大娘从外面把门给推开,就赶紧一路小跑扶住苏姚。
她先是摸到了苏姚身上湿漉漉的短袖。
哪怕是全部注意力都在苏姚身上,王大娘还是注意到院子里的状况。
她心里又咯噔了一下,她这一晚上实在是咯噔了太多次,心脏病快要出来了都。
被王大娘无数次在心里吐槽的小周,正牵着羊在回家的路上。
走着走着,他心里出现一些不大好的感觉,这叫他加快了往家里走的步伐。
周言安开锁后推开大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地鸡的尸体。
这味道把羊吓得不住后退,但周言安这时候顾不得羊了。
王大娘听见开门的声音,这一直悬着的心才算能微微放下。
“小周,你快过来,我看你媳妇怎么像是要生了。”
王大娘的嗓门那叫一个大,周言安一个箭步窜进屋子里,还没等周言安询问发生了什么情况。
王大娘就已经安排好了他要去干什么,“你去医院,把我儿媳妇叫回来,她生的孩子多有经验,还是个医生。”尽管只是外科医生。
“然后你去黄家屯,那边离我们近,去村里找接生婆,记得一定要快去快回,千万别耽搁。”
周言安回家以后,还没来得及问上一句,听见王大娘的安排,急急就要跑出去。
王大娘拉着周言安的胳膊不让他走,她有些语无伦次地,“不对不对,你先别走,上我家去骑自行车,自行车快。”
苏姚现在觉得自己的状态还好,王大娘刚才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她喝下去以后,觉得身上出的虚汗仿佛都补了回来。
反正身边有人,苏姚心里就有底气了。
先进门的是林医生,她被院子里的状况给吓了一跳,一时间弄不准家里发生了什么。
但这时候顾不了太多了,她赶紧进屋,看见昏黄的灯光下,苏姚的脸庞很是苍白。
东屋的灯已经打开了,是王大娘开的,倒不是别人家的电她不心疼,而是这时候钱已经是最不重要的东西了。
别看她节约,却是很能分得清主次关系。
“这几天有见红吗?”
苏姚茫然地摇头,她以为见红在孕期是不好的状况,就觉得自己没有见红的状况就还好。
事实上,临产前见红,这是代表着快要生产了。
林医生不是产科医生,但她生了四个孩子,生产经验多,生大儿子的时候比较重视,翻看了许多关于妇产科的书。
她四次生孩子的经验,加上她的一些医学知识,其实还挺有用的。
但有用只针对于正常的状况,像是苏姚这种没有见红,先流羊水这种情况就不大好了。
林医生又看了看苏姚的一些情况,跟她说道,“没事的,你的情况很好,别担心。”
她吩咐王大娘,“妈,你去西屋那锅烧一点热水,小苏待会要用。”
王大娘平时跟儿媳妇唱反调,这时候特别听话去烧水,叫干嘛就干嘛。
接着又问苏姚准备的垫子毛巾,还有给宝宝准备的小包裹都放在哪里。
苏姚之前刷小绿书的时候,看见有母婴博主分享生产之前应该准备什么。
她一非婚女青年,又没有生孩子的需求,刷到的时候,只是简单看了一眼,人家准备什么她没记住,只记得都提前装在待产包里,等着快要生孩子要去医院的时候,就很方便,不会存在临了找不到东西的情况。
苏姚没准备一种就会放进包里面,林医生需要什么东西,从那个包裹里面往外找就行。
林医生没忍住夸了一句,“你这准备工作做得真好,井井有条的。”
苏姚被林医生按了两下,现在肚子开始隐隐地抽痛。
但她还不忘骄傲地应声,“我准备可长时间了。”从知道有孕以后,就开始准备的。
那一头叫王老太烧的水还没开,就听见一阵自行车铃声响起,这倒不是他准备故意按的车铃声,而是车在颠簸的时候,车铃因为震动而叮铃铃响起。
从周言安的后车座上,颤颤巍巍下来一个中年妇女,这是他在黄家屯请来的产婆。
自行车被周言安蹬的飞起,都快瞪出火星子了,这老太太没有坐过小汽车,但觉小汽车也就这个速度了。
姜产婆满脸煞白,她这完全是被周言安给吓得。
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感受到了啥叫风驰电掣,她觉得自己不是出来就诊,是出来就义的。
姜产婆以前不是没见过焦急的产妇家属,但是像是周言安这个样子的,她还是头一次见。
周言安现在的脸色也没比产婆好太多,他也是被吓得。
没做好准备,苏姚就要生了。
而且苏姚那个样子,她的状态明显不好,周言安哪能不着急。
不过姜产婆也是能理解产妇家属的心情,家里媳妇要生了,他着急一点很正常。
她想着自己赶紧进去,颤颤巍巍从自行车后座上下去,就注意到了地面上全都是血。
姜产婆这下真的要被吓死了,这都是啥样的家庭啊,怎么院子里都是血就算了,还全是鸡的尸体。
这这这,她不会是进了什么贼窝子吧。
她还能活着出去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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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二合一◎
林医生在产婆过来以后, 就自动向后退了两步,叫姜产婆上前。
她是专业的医生,只是不是专业的产科医生。
有了产婆, 林医生很快将苏姚目前的情况告诉她。
这样的话, 产婆也能尽快了解情况。
产婆靠近苏姚,在她肚子上摁了两下。
她急得满头大汗,这个产妇的情况实际上有些紧急。
就看见这产妇身下压着一个黑黝黝的东西, 哎呀妈呀。
姜产婆这个心啊, 一下子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她虽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老婆子, 听说过这东西的描述, 能隐约猜到这是个啥东西。
刚才从自行车后座上下来, 看见血呼啦的院子,那颗心就已经悬在了嗓子眼里。
结果这女的身下又压着这种危险品, 她吓得险些一个不留神, 手上的动作摁得重了几分。
苏姚疼得闷哼了一声, 周言安提醒姜产婆, “你弄疼她了。”
姜产婆这才回过神来,连连道歉。
想她之前也是个霸道的人, 不管怎么摆弄产妇,产妇家里人都不敢吭叽一声。
只要孩子能生出来就行, 至于产妇遭罪,那谁在乎呢, 哪有女人生孩子的时候不遭罪的。
反正产妇的娘家人都不在, 就算被折腾一点也没人替产妇发声。
姜产婆不是个多和善的人, 她不会故意磋磨产妇, 但对待产妇也不会太用心。
接生的时候手重还是手轻, 这就得看产妇的运气了, 赶上她心情好,产妇就会少遭点罪。
要是赶上她心情不好的时候,那就只能算产妇运气不好了。
按理说姜产婆在睡梦中被人从炕上薅下来,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一路风驰电掣地飞过来。
这整个经历都算不上太好。
她在路上被吓得心惊胆战,如果搁以前的她,肯定得拿乔,说说这产妇的情况不好,孩子有些危险。
然而她刚进到院子里,就被满地是血的院子给吓到了。
再看到这产妇身下压着的黑家伙,姜产婆忍不住联想,这产妇肯定是个狠人,临要生产,觉得身上难受拿出菜刀,把院子里养着的鸡都给剁了。
这种情况很难不害怕,听到身后的男声叫她力气小一点,她当即心惊胆战地放轻了力道。
躺在炕上的苏姚,听到声音,才注意到产婆身后的周言安。
周言安脸上煞白,一双眸子黑黝黝的,他头上全是汗,像是一只刚从河里爬出来的水鬼。
苏姚现在还能分出旁的心思,哪怕在不在明亮的灯光下,苏姚她注意到周言安双手不自然地握成拳头,抖得很厉害。
像那重度帕金森患者似的,要不也不至于隔了这么远,苏姚还能看见。
虽然身上很疼,但还是觉得很好笑。
她生出旁的精神,身上卸了劲儿。姜产婆肯定不敢吼苏姚的,苏姚在她心里那就是杀鸡狂人,有暴力倾向的,哪里敢得罪。
她温声细气跟苏姚商量,“同志,你别分神。”
林医生在一旁,她这时候是帮不上忙的。顺着苏姚的视线,想看看她为啥会笑。
视线转到周言安身上,就看见平常都是一派淡定的人,这时候紧张得不像话。
她觉得,老婆生孩子,当爹的紧张一点也正常。
但是她却不愿意叫周言安站在这,林医生还是老思想,觉得男人不能进产房。
周言安不觉得这是忌讳,不愿意离开。
这俩人就在那杠起来了。
“周言安。”苏姚笑着喊了他的名字,“别抖了。”
周言安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颤抖,他把双手背在身后,不叫苏姚看见。
其实哪怕背在身后,他的手还是在抖。
唯一的差别就是苏姚看不见了,颇有点掩耳盗铃的意味。
不管周言安站在哪里,对她的生产,都起不到什么帮助作用。
苏姚就给他安排任务了,“你去把于大夫请过来,她医术好,待会万一出点啥事,至少能多一层的保障。”
苏姚暑假的时候听说,这位于大夫是个医术特别好的杏林名医,家学渊源,医术好医德高,因为之前得罪过某些小人,才遭了这次大劫。
生孩子是个比较恐怖的事,苏姚肯定是想要尽可能稳妥一些的。
因此在找于医生产检的时候,就跟她商量过,等到她发动的时候,把她请过来坐镇。
于大夫当即就同意了,说只要需要,尽管过去找她。
周言安也比较信任这位于大夫,二话不说就转身离开了。
别看林医生大半心思都放在苏姚身上,还能关注周言安,“小周你把手电带上,路上小心点!”
周言安蹬自行车的速度那是一点也不比刚才慢,一来一回把于大夫接过来,甚至比靳劼看电影回来的还快。
于医生是上了年纪的人,还在运动中受过创伤,她的身体不大好。
察觉到心脏有些不舒服,她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瓶,拿出自制的药丸压在舌下,缓解身上的不适。
她心脏不好是老毛病了,心脏的问题跟着她很多年。
于大夫的老伴也是中医大夫,这是他针对妻子身上的病症,专门开出来的丸药。
周言安也不急着先把车停下,先扶住了于大夫。
周言安:“抱歉,是我骑得太快了。”
于大夫摆摆手,她能理解周言安的心情,以前医馆的时候,她和老伴时常会遇见这种情况。
站在原地缓了两三分钟,于大夫才觉得身上舒服了些。
已经把于大夫请来,周言安这时候也不急着叫她赶紧进去。
于大夫注意到院子里的状况,没忍住问道,“你们家里,这是怎么了?”
苏姚周言安这对小两口跟她相处得不错,于大夫的年纪摆在那,看这对小两口就像是看长辈似的。
这时候就没忍住关心,询问周言安。
然而周言安也不知道家里这是怎么了。
他回到家以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院子里的鸡都死了,而且死状凄惨,为什么苏姚会早产。
他甚至来不及想这个问题,就被王老太太推去叫人。
直到现在都没闲着。
没有从周言安这里得到答案,于大夫也没有多问。
她踩上鸡血的鞋底,进堂屋之前,在门口蹭了两下,才进屋里。
于医生就着灯光观察苏姚的脸色,她心里不动声色地皱起眉毛,脸上表情却平静得很。
苏姚冲着她笑了笑,“于医生。”
于医生进屋前在院子里的水龙头前,洗了好几遍的手。
她的手搭在苏姚手腕上,苏姚感觉到了冰冰凉凉
摸了一会脉,于大夫这心里就有数了。
苏姚会早产,该是过于紧张加之受到惊吓导致的。
于大夫很爱干净,每次回家以后都会洗澡,直到身上没有异味她才会上炕休息。
周言安去她家敲门的时候,于大夫早就洗干净躺下了。
她脱了鞋,叫苏姚躺在她怀里,苏姚没有像之前看诊的时候,在她身上闻到异味。
靳劼是在放完电影以后,跟着俞淞明月一家子回去的。
明月说先把他送回家,靳劼想着他早一点回去,苏姚也能早点休息,于是就没有推辞。
别看苏姚像是个不管事的,实际上心里操心的东西可多了。
要是靳劼没回家,她即便是睡觉也不会安心。
哪怕已经快回到家里,靳劼还在回味电影中的情节,进门以后,他看到宛若凶案现场的院子,没忍住骂了一句,“我草!”
俞淞明月一家子,目送靳劼进家门,站在门口没进去。
听见靳劼声音不小地骂了一声,明月俞淞对视了一眼,赶紧跟在靳劼身后,也进了院子里。
看到院子里的场景,明月赶紧捂住了怀里俞烁的眼睛,不想他看见这一幕。
明月心里发沉,这家里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她快走几步,进到堂屋里,先是看见了灶台旁坐着的王大娘。
“大娘,这是怎么了?”
“苏姚在哪儿?”
俞烁的眼睛被明月捂住,他老大不愿意,小手不住扒拉挡在眼前的手。
以前明月一定会随着他意愿,这时候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俞烁小嘴抿起来,按照他的经验来看,妈妈这时候的脾气好像不大好,他最好还是乖乖的。
王大娘:“苏姚要生了,在东屋呢。”
明月赶紧要去看,王大娘却叫住了她,不让进,“你进去行,孩子不能进去,产房全是血,你再吓着孩子。”
明月觉得王大娘的这个顾虑是对的,毫不犹豫就要把俞烁塞给她,“那大娘你帮我看会孩子。”
俞烁是个特别听话的小孩,王大娘抱他玩一会,她没啥不乐意的。明月经常因为有事,叫王大娘帮她带半天俞烁,俞烁跟王大娘也挺熟悉的。
没塞进王大娘怀里,没有丝毫的不乐意。
这时候王大娘突然想起来,明月虽然已经结婚当妈了,但却是后妈,她自己还没生过孩子呢。
“不对你还没生过孩子,你也不能进产房。”
明月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破讲究,没生孩子的不能进去。
“我就进去看一眼,看一眼就出来。”
王大娘白她,“你又不是接生婆也不是大夫,就算是进去也没用啊。”
苏姚羊水破了,这时候必须尽快生产,不然就会有危险。
姜产婆和于大夫都在按着她身上,帮着催产。
靳劼想进屋,也被王大娘给拦住了。
“都别进去,进去也是添乱。”
周言安她是拦不住的,把其他人给拦下了,王大娘还是很有自信的。
她指挥明月,“你去给小苏准备点吃的。”
又跟靳劼说,“你去小俞家,或者上我们家。”
靳劼哪里能去睡觉,他说,“大娘,您年纪也不小了,回家休息去吧,烧火有我就行。”
俞淞叉腰站在院子里,看着这周遭的环境,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这特么都干啥了?”
一地全是鸡身子和鸡脑袋。
他站在院子里,也知道苏姚在家里生孩子。
他是真的搞不懂都发生了什么事。
明月被王大娘催着回家,把孩子给带回去,再去给苏姚准备一点吃的。
明月对俞淞说,“走,回家。”
俞蔚和俞锐都是大孩子了,在面对血腥场景的时候,当家长的没来得及叫他们捂眼睛,他们就已经看见了。
这俩孩子平时特别淘气,看见大人都很忙,这时候倒是乖乖地站在一旁。
俞锐和俞蔚想问点什么,又有点怕怕的。
还是俞淞小声问明月,“这是怎么了,苏姚怎么就生了,不是还有大半个月吗?”苏姚的预产期是什么时候,按理说他不应该知道,但明月在家里不止一次提到过,他也就记住了。
明月俞淞这一行人,是电影播完以后就立刻回家,其他人都是连片尾曲都得看完,加上路上磨磨蹭蹭的,回家比这一家子晚一会。
这时候其他去看电影的人家,也都回家去了。
明月和俞淞正在街门口,还没进家门,就听到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随即便是阵阵的咒骂声。
明月俞淞彼此对视了一眼,明月带着孩子回家,俞淞去最近的一家打听发生啥了。
他装作一副关心的样子,去询问人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等到看见院子里的场景时,俞淞又没忍住骂了一句,“草”。
刚才传出骂人动静的不止这一家,俞淞连着去了几家院子,几乎如出一辙的作案手法。
是的,他已经将是归结为作案了。
像是这种大规模的杀鸡行为,不是犯罪是什么?
想起刚才在周言安家院子里也看到了一样的场景,俞淞觉得,苏姚保不齐是看见这场景,被吓到了。
他这时候没有急着去跟上司汇报,得先跟家里的领导说一下。
明月也震惊了,原来苏姚家院子里那个样子,是进了坏人,这坏人还不只针对苏姚一家,家属院一大半的人家都遭殃了。
俞淞不是个蠢人,他如果蠢的话,也不会跟比自己大十多岁的前辈当同级。
他很快就发现了问题的关键,这几户人家几乎都在同时发生,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这几户人家都出去看电影了。
在一个相对比较集中的时间里回家,所以才会此起彼伏地骂起来。
那人知道团里今晚放电影,特意找了一个大家都不在家的时候,潜进来干坏事。
那明月又有问题了,“苏姚在家,院子的鸡怎么会遭殃。咱家人都出去了,咱们家怎么就没事。”
他们家院子里也养了几只鸡,明月回家的时候,没看见院子里有什么异样。
俞淞挠挠头,这也是他没想清楚的地方,他说,“今天你去周团家多帮衬一些,不是得给苏姚准备点吃的。我看她家院子里那一地的鸡,也别浪费了,你给收拾收拾,就用那鸡挺好的。”
他得去把这件事处理一下,进家里杀鸡,这举动像是在报复人,但总不至于这么多家都把人给得罪了。
俞淞脸上多了一抹不大正经的笑,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胆大包天的货,你说你报复别人就算了,干嘛非得罪那个阎王。
你说杀个鸡就算了,谁也不至于揪着不放,几只鸡能有多少钱。
但是你把人家媳妇吓得早产了,你看看那阎王能不能让你好过。
俞淞收起看热闹的心态,摇摇头,这事得去找石团汇报一下。
原本这种事是归周言安管的,但是人家媳妇生孩子,这时候也不能没眼色地去麻烦他。
一群家属,这时候已经把洪科长家给围住了。
这倒不是因为她们知道,这是洪科长侄子干的,而是这件事归洪科长来管,都是过来找洪科长反映问题的。
洪科长忙得焦头烂额,也没发现俩宝贝侄子晚上还没回家呢。
听到俞淞的汇报,石团长皱起眉头。
他们家两口子都有工作,院子里没有养鸡,因此他不知道。
当然他心里也纳闷,俞淞为啥不去找周言安,来跟他说这件事。
知道听见俞淞说,苏姚在家里生孩子。
石抗一这才明白。
至于俞淞为啥不找保卫科科长商量这件事,他的理由很简单,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估计跟洪家那两个小崽子脱不了干系。
家属院里都是什么样的人,大家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俞淞还是比较了解的。
小毛病或许有,至于说能干出这种事,俞淞觉得不至于。
而自从洪家那两个崽子过来,家属院无端地生了多少事情,要说跟他们没关系,俞淞是不相信的。
事关家属院的安危,石抗一自己也要住在这里,他当即叫俞淞去处理这件事。
俞淞这样,其实算是僭越了。
他一个下属,抢了上司的活儿,要是干得好,洪科长也不会感激他,反而记恨上他。
至于要是干得不好了,那绝对没有他的好果子吃。
俞淞为什么主动去要这个活,他不怕得罪洪科长吗?
洪科长是他的上司,不管怎么说,都能叫他吃一壶。
但如果洪科长不是他的领导了呢,那还有给他穿小鞋的机会吗。
洪科长的侄子干了这种事,他自己也得受牵连。
俞淞才升职没多长时间,原本是没有这样心思的,但是机会都已经送到了他面前,如果他视而不见,那就是傻子了。
他送洪科长一程,洪科长空出一个位置给他,彼此互惠互利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事情还得从苏姚那里开始查。
俞淞又回到了周言安家院子里,院子里的血腥味几乎已经消失了,是靳劼把菜园子上的泥土给盖在鸡血上。
鸡的尸体也已经不见了,俞淞猜测可能是他媳妇给带回家了。
生孩子没有那么快的,已经后半夜了,苏姚还在生孩子。
整个家属院都灯火通明的,也不是只有周言安一家亮着灯。
别人家里,这时候也没睡觉呢。
正在烧火的王大娘已经被家里人劝走了,如今坐在灶坑前打盹的是靳劼。
人家那屋在生孩子,俞淞一个大男人不好靠近的,他小声喊,“周团,周团你出来一下。”
周言安一动不动地站了几个小时,已经浑身发麻。
听见堂屋的动静,他才不情愿地走过去。
“有事?”
俞淞笑了一下,言简意赅说道,“咱们家属院,一大半晚上去看电影的人家,晚上回家的时候发现家里的鸡被杀了,跟你家这种情况很像。”
“有点像是报复社会,这人还挺聪明的,没有去家里有人的报复,不过你们家很奇怪,不知是苏姚一个孕妇在家,你也在家。这小贼找老爷们都不在的时候动手,应该不愿意跟……”
周言安打断他,“我晚上去喂养了。”
俞淞听着一愣,就听他继续说,“我出门的时候,怕家里进坏人,就把大门给锁上了。”
如果这样的话,那就能对得上了。
别看周言安手抖得跟帕金森似的,却不耽误脑袋分析,“有可能是洪科长侄子,带着外人过来干的。”
俞淞也是这么想的。
“拜托了。”
俞淞轻轻笑了,“放心吧,这种事情,义不容辞。”
俞淞又去隔壁找王家老太太,王大妈年纪大,这时候已经睡着了。
想了想这件事得赶紧解决,于是他十分不讲道德地把睡着的老人家给叫起来。
王大妈带着孙女睡在小炕上,炕柜跟三个孙子分开。
半夜被吵醒,王主任的表情不大好。
俞淞笑得十分谄媚,王主任倒也没说啥。
听到王大妈的回忆,俞淞眉头挑起,那个虎背熊腰的描述,确实像洪家那两个侄子。
王大娘把白天的情况描述了一遍,俞淞点点头,再三跟人道谢。
从王家出来,俞淞低头问俞锐,“你怎么看?”
没错,俞锐一直跟在俞淞身后当小尾巴,从石团长家跟到王主任家里,他都在场。
俞锐笑得像个小狐狸,“或许我们应该去看看山峰和海洋在不在家。”
很显然,洪山峰和洪海洋不在洪家。
洪科长这时候还在忙着处理家属院的杀鸡事件,是黄月华接待俞淞的。
黄月华真是恨足了夫家两个侄子,主动跟俞淞说,这俩人什么时候坐火车。
洪科长脸色变了又变,当着外人的面,没有一巴掌扇过去。
俞淞跟黄月华道了一句谢,带着身后的小尾巴,出去找人。
他懒得在半路上找人,一脚油门直奔火车站。
跟着忙碌了一晚上,副驾驶位上的俞锐已经睡着了。
赶在天亮之前,俞淞驱车赶到火车站。
东方的天空被红光占满,太阳还没生气,俞淞把副驾驶上的儿子推醒,俞锐揉了揉眼睛,“找到了?”
俞淞手指东方,“看日出。”
天空中洒下当天的第一缕曦光,周言安家东屋传出微弱的婴儿啼哭声。
作者有话说:
今天偏头疼,吃了布洛芬,但是一动脑就头疼,止疼药也没用,希望明天能好感谢在2023-06-20 23:29:52~2023-06-21 22:51: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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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二合一◎
折腾了整整一整晚, 苏姚已经很疲惫了。
然而生完孩子以后,她精神得很。
“男孩还是女孩。”她说,“抱给我看看。”
现在还不能看, 刚出生的小婴儿身上脏兮兮的, 被产婆抱去擦洗了。
听到苏姚问男女,姜产婆一时语塞。
一般情况下,如果是男孩的话, 她会在看见孩子性别的时候立刻就说。
是女孩, 就怕主家不开心, 她不大愿意自讨没趣, 就没有开口。
于医生笑着说道, “是个眉目清秀的小姑娘。”
一听是女孩,苏姚整个人都精神了。
本来还挺困的, 现在就觉得身上充满了力气, 还能再生一个那种感觉。
苏姚脸上喜气洋洋的, “真的啊?”
于医生说, “对,是个女孩, 长得像妈妈。”
苏姚旋即有些不放心地拉住于医生的手,“于医生, 你帮忙检查一下孩子,她身上有没有问题。”
于医生明白这两口子担心什么, 应道, “行, 你放心吧, 我来看看。”
孩子在擦洗干净以后, 身上裹上了小被子, 被交给于医生检查。
苏姚躺在炕上,看不清楚孩子的脸,只能看到一个小包被,被于大夫抱在怀里。
于大夫检查得很认真,苏姚屏气凝神地看着她的动作。
直到于大夫将小被子重新裹到孩子身上,她笑着跟苏姚说,“你放心吧,孩子没有什么先天之症,就是在母体中的时间,比正常孩子少一些,她身体有些弱,好好补一补就行。”
苏姚一脸的担心询问,“宝宝以后不会一直这样吧?”
于大夫耐心地跟她解释,“不会的,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孩子多吃点奶水就补回来了。”
小宝宝被放到了苏姚的身边,这是苏姚第一次看到宝宝,瘦瘦小小像是营养不良的小猴子。
没错,就是小猴子。
皮肤皱巴巴的,眼睛还是闭着的。
于大夫继而安慰道,“其实孩子瘦一点,这对你来说还挺好,孩子长得大,你生产的时候就会很难受。”
周言安被隔离在外,别说看一眼闺女长啥样,就连媳妇他都没看着。
于大夫喊周言安过来,“小周,你过来看看老婆孩子。”
苏姚超得意地跟他炫耀,“看,是闺女。”
周言安也笑,“你很厉害。”
姜产婆当了快四十年的产婆,自来别人家都是生了儿子高兴。虽然说都男女平等,但大家还都喜欢儿子。
有那顶顶开明的人家,生了女孩没有骂赔钱货,就已经是少见了。像这家这样,生了闺女像是捡到了宝贝似的,那还是头一回见到。
靳劼这时候也凑过来,盯着小婴儿,“她有点丑啊,长大以后可怎么办,能找到对象吗?”
哪怕有人说闺女丑,周言安还是心情很好,只说他,“没眼光。”
苏姚就不愿意听见有人说自己闺女丑,虽然现在确实不大好看,“哪里丑了,照照镜子吧,看看你长得多好看似的。”
靳劼摸着自己的小脸,觉得自己很帅的。
但是他没忍住,伸手戳了戳婴儿的小脸蛋,笑得像个二傻子。
熬煮了一晚上的鸡汤,明月端到苏姚面前,“快趁热喝。”
一大早上喝油腻腻的鸡汤,苏姚是不愿意的,但明月熬的鸡汤只有鲜味没有油腻,苏姚喝了小半碗,还干掉了一只大鸡腿。
在苏姚喝汤的时候,周言安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封,递给姜产婆和于大夫,“今天辛苦两位了。”
姜产婆的手在红封上摸了一把,知道这里面绝对不止几毛钱,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听的话不要钱一样往外蹦。
“家里有人,你不用担心我,你把两个大娘送回去。”
姜产婆刚才趁众人不注意,偷偷打开红封开了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块钱的纸币,而且还不止一张。
妈妈呀,吓得她赶紧把红封给合上了。
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红封,寻常人家接生,都是送红鸡蛋。条件再好一点的人家,给个五毛钱,那就已经很不错了。
做他们这一行的,鸡蛋从来没少过,要说给钱感谢的,那是真的不多。
主要是现在的农村,家里都没有余钱,但是家家户户普遍养鸡养鸭,鸡蛋还是不缺的。
姜产婆毫不犹豫地就收下了红封,倒是于大夫推辞道,“你们小年轻,赚钱不容易,还是自己留着吧。”
姜产婆听到这话,不屑地撇撇嘴,装什么装。
苏姚喝完鸡汤,觉得身上有劲儿了。
她指挥周言安,“你去把两位大娘给送回去,家里有人陪我,你不用担心我。”
姜产婆刚得了大红包,此刻殷勤得很,“不用不用,我们自己走回去就行,我们两个老婆子,又不是大姑娘,完全可以自己走回去的。”
说着,她暗戳戳地剜了于大夫一眼,不是只有你会说好听的话,她也会的。
所以说啊,同行都是冤家。
哪怕于大夫不认识于大夫,但看她这一晚上的表现,已经被她打上了竞争对手的标签。
于大夫自来是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她点头说,“不用小周送,让他在家好好照顾你,你跟孩子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苏姚:“让他送你回去,帮你跟村里请个假,今天就不要上工去了,忙了一晚上,白天还是得好好休息休息的。”
苏姚的关心,于大夫觉得受用极了,她说,“你放心吧,请假我自己就行,还用得着小周去帮我。”
她没有硬撑着说自己身体能扛得住,她是上了年纪的人,身体的情况自己最清楚不过。
因为给村里人看病的缘故,她在村里人缘还不错,请一天假还是没问题的。
于大夫笑着调侃,“你们家小周骑自行车,我坐了一会,就不敢再坐第二次。”
姜产婆也想起像是小轿车的自行车,也是心有戚戚。
不管苏姚怎么说,这两个忙乎了一晚上的两个老人家,互相搀扶着离开了。
在离开之前,明月叫两人带上吃的。
家里没有外人,明月才问起苏姚,昨天晚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让她早产了。
大家都十分关注这个问题,只是考虑到苏姚的心情,才一直没有开口。
明月不提还好,想到就很生气。苏姚从周言安离开家以后讲起,到听见动静站起身,再到听见离开的动静,看见外面没人,然后走到院子里就看见她养的鸡都被杀了。
现在不过六点钟,别人家里这时候刚起床忙着做饭,还没有听见人家生孩子就过来道喜的。
苏姚身旁没有外人。
一想到养的鸡都遇害了,苏姚就很生气,她养了很久的小母鸡啊。
明月气得骂脏话,“妈的,绝对不能放过那人。”
周言安的目光冷肃,在看向苏姚和宝宝的时候却很是温柔,“你先睡一觉,这件事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紧挨着周言安的靳劼摸了摸胳膊,怎么突然感觉这身上凉飕飕的。
找了干净的垫子,把苏姚换到那上面,一同把小宝宝也给挪到那个垫子上。
周言安第一次单独抱小孩,是自己家的,还是刚出生的。
尽管刚才姜产婆已经指导告诉他已经怎么抱孩子,他现在还是有点手忙脚乱,不敢用力又怕姿势不对。
刚出生的小婴儿,就连骨头都是软的,如果不是被小被子裹住,周言安是绝对不敢抱的。
姜产婆教他怎么抱孩子的时候,周言安就已经感受到了这孩子的瘦小,一只手就能将她托起。
所幸这不是需要他长久地抱着,只是给换一个位置。
苏姚不错眼地看着孩子,还是觉得很惊奇,她竟然能生出来一个会喘气的人。
天辣,她真是太了不起了。
她也确实是累了,盯着孩子看了一阵子,就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苏姚睡得有些太过突然,谁都不敢发出动静,再把她给吵醒了。
靳劼还保持着趴在炕上的姿势,盯着瘦瘦小小的一团。
明月和周言安在院子里小声地讲话。
她盯着前一排房子,洪科长家所在的那一间,“俞淞应该抓到人了吧。”
周言安的视线落在空荡荡的鸡窝上,没有开口说话。
明月知道他不是个爱讲话的性子,只有跟苏姚在一起的时候,才会稍微多几句话。
她也不在意,跟周言安讲了一句要怎样护理明月,关于坐月子的二三事。
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完,明月得回家了,家里还有俩孩子,她也不太放心。
被明月挂念的俞淞,正坐在吉普车里面,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火车站的入站口。
一晚上不睡,他还精神得很,俞锐就不行了,看完日出后,又睡着了。
俞锐还在睡觉,俞淞就已经下车把洪山峰和洪海洋给摁住了。
这俩小子原本打算把行李先偷出来,等到干完以后,带着行李就跑。
被张哥给制止了,说是这样容易引起怀疑。
两人行李中没有什么贵重物品,跟张哥一合计,丢在洪科长家里不拿了,他们带上最关键的火车票和介绍信就行。
至于洪老太太在离开之前,给两人的钱,两人一直是随身携带的。
听见关车门的声音,俞锐才迷蒙地睁开眼睛,转过头正对上洪海峰和洪海洋被打得青青紫紫的一张脸。
俞锐:“……”差点以为自己是见鬼了。
这洪山峰和洪海洋也想不明白,为啥这么快就想到了自己身上。
而且就算是断定是自己动的手,那为啥会这么快就找到了他们。
这不合理啊。
洪山峰和洪海洋在车上倒也没有闹,主要是被俞淞给打怕了。
俞淞两拳头捶下去,这俩吃不了苦的小子就服了,立刻不再敢反抗。
俞淞是顶顶瞧不上这种没有血性的男孩子,什么威武不能屈,他还没有用力,这俩人就屈服。
没啥本事就算了,至少乖一点也能算是他的优点。这兄弟俩倒是好,没本事还偏偏爱搞事。
俞淞又是一脚油门,回到了团里。
他回去的时候,众人也才开始上班没多久。
俞淞把人带到了审讯室,各种审讯技巧还没用上,这俩小子就分别撂了。
让俞淞看不上眼的还有一点,这俩人彼此之前是一点兄弟之情都不讲。
洪山峰的供词里说,主意都是弟弟出的,动手的人也是弟弟,他什么都没干。
洪海洋则说,是哥哥出的主意,也是哥哥动手,他想阻止哥哥,哥哥说如果不敢就打他,他害怕被哥哥打,所以才参与的。
俞淞的副营长,看着兄弟俩的这两份供词没忍住笑了,“这他娘的还真有意思,不愧是亲兄弟,就是有默契。”哥哥说是弟弟干的,弟弟又说是哥哥做的。
俞淞审讯洪山峰,副营长审讯洪海洋,两人是分开审讯的。
要说这件事跟副营长没关系,他没必要从中掺和,但这不是俞淞升上去了以后,营长的位置就空出来了。
当然,这种事有时候没必要说得那么清楚,他就是单纯地乐于助人,把团里当成自己家,关心自己家的事情,这有错吗。
这一些没有叫俞锐参与,俞淞去审讯的时候,他乖乖地坐在办公桌前看书。
等到俞淞要把人带到团里的时候,他才喊俞锐去叫一下周言安,“回家叫你姨父,让他来一趟会议室。”
俞锐贼兮兮地笑了,当爹的就觉得这儿子越长大越猴精。
前两年还有犯傻的时候,现在那是粘上毛就是猴。
果然俞锐回去的时候,不仅去喊了周言安,还跟来家里看小婴儿的婶子们宣传了一下,昨晚的杀鸡大盗是洪家那两个侄子,已经被抓到了。
这下大家也不看小婴儿了,就要去洪山峰和洪海洋这两兄弟。
家里辛辛苦苦养了大半年的鸡,还等着年前杀了吃肉,这鸡还没有长大呢,先被那小贼给杀了。
但凡是有损失的人家,不可能吃下这个暗亏。
目送这些婶子大娘们离去,俞锐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苏姚短暂地补了一个觉,就被过来看小孩的人给吵醒。
她其实没有休息好。
俞锐笑着戳了戳小婴儿的脸蛋,跟苏姚说,“您可以继续睡觉了。”
苏姚疲惫劲儿上来了,懒得动脑袋,打了个哈欠,跟宝宝脑袋对脑袋地睡着了。
另一头,俞淞正跟洪科长吵得耳红脖子粗,周言安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他礼貌地笑道,“听说昨天杀鸡的人找到了,我过来听一听是怎么回事。”
他这不笑还好,从来不笑的人笑起来很吓人的好吗。
吓得大家都不敢开口。
还是孙政委和蔼地问道,“小苏还好吗?”
家属院里没有秘密,因此大家都知道苏姚被血腥画面吓得早产。
周言安瞥了一眼洪科长,“母女平安,因为早产她遭了很多罪,孩子没足月就出生,所以有些瘦弱。”
洪科长被他那一眼看得心里发毛。
在周言安推门进来之前,他跟俞淞正吵架呢。
俞淞说昨天家属院被杀的家禽都是他侄子干的,洪科长肯定得维护侄子,不能叫人把这一盆脏水泼到侄子身上。
其实他是个要脸面的人,毕竟是领导,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人吵架,这是很没品的事。
洪科长当了很多年领导,按理说很能端得住,但耐不住俞淞这臭小子说话太气人,叫他不顾脸面地跟他起了争执。
见到帮手来了,俞淞脸上露出了一个开会以来,最诚挚的笑容。
要说团里其他领导针对这件事是什么态度,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还是想把洪科长保下来。
这些俞淞都是不确定的。
但周言安不一样,他跟他都有着同一个诉求,虽然原因各不相同。
俞淞:“周团长快请坐,也不知道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尤宝全跷起二郎腿,心里轻哼一下,俞淞会不知道周言安过来,这他是绝对不相信的。
要说这小子的心眼,那是一点都不少。
对于这件事,他是属于事不关己的那一类,两方争斗,谁占上风,他就帮谁。
俞淞在这时,也拿出了洪山峰和洪海洋这两兄弟的口供,给在座的每个人看,最后才传到洪科长手上。
大家在观看口供的时候表情各异,洪科长看完以后,一整个绷不住了。
兄弟之间,不说一力承担,但也没见过这种互相推诿的。
洪科长也觉得这两个侄子没有血性,真是丢人。
但是这时候还是得维护一下的,洪科长于是又开始了他只是个孩子那一套话术。
另一头的俞淞没忍住扑哧出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之前在农场的时候,洪科长应该也说过这样的话。”
在洪科长司马脸的注视下,俞淞很勇地继续说,“我如果我没有猜错,这话洪科长在家属院也说过一次吧。”
这时候不少的家属也找了上来,会议室被推开,见到无数张愤怒的面庞,所有人都吃了一惊,除了俞淞和周言安。
俞淞心想,还得是亲儿子,就是跟他就是心有灵犀,看看这事办得,那叫一利索。
家属院的诸位嫂子七嘴八舌地表达自己的愤怒,以及对洪科长和洪家两个侄子的怒火。
花了很长时间,才叫这些家属们安静下来。
随后周言安抛出一个问题,好像一个惊雷,在会议室中炸响。
“请问,洪科长你作为保卫科的科长,家属院也属于在保卫科保卫的范围内,在家属院里出现如此恶劣的情况,这是不是你的失职。而且那人还是你的亲人,这之中有没有什么隐情,诸如监守自盗?”
随着最后一个字轻飘飘地落下,洪科长背后的汗衫已经湿透了。
家属院其他围观的家属,也在此时议论不休。
俞淞微笑一下,是了,这才是问题的症结。
洪科长侄子在家属院干坏事,这还只是其一,很难牵扯到洪科长身上,归根结底,是侄子不是儿子,就算是亲儿子,能连累到老子身上的能有多少呢。
但如果说是洪科长渎职,那事情的严重程度就不一样了。
你一个保卫科科长,没有保护好家属院,导致住在家属院的居民损失惨重,而造成这一切的还是你的亲侄子。
就说说,你这个保卫科科长还能不能继续干下去了。
而周言安为什么想对洪科长下手,原因很简单,洪科长没倒下,他就会一直护着两个侄子。
而这个时候,无论洪科长如何辩驳,都无济于事了。
民意是个好东西。
家属们此刻对于洪科长的不满,已经突破天际。
这时候已经不需要俞淞在前面冲锋陷阵了,过来的所有家属,都是他的帮手。
这次的会议效率很高,大概是群情激愤的影响,洪科长被停职了,至于洪家两个侄子的处理结果还没有出来,这个会在稍后再议,而洪家需要赔偿大家的损失。
尽管每家养的家禽数量有限,加在一块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量。
在场团里所有领导,都以为俞淞和周言安这两家关系好,俞淞这是在帮着苏姚出气,毕竟大家都知道苏姚被吓得早产了。
没人想到,俞淞这是看中了别人屁股下的位置。
众人离场以后,洪科长咬紧牙根,一字一顿说道,“俞营长,你好得很。”
俞淞笑得很谦虚,“您过誉了,”
洪科长:“……”谁他妈夸你了,你做人也不要太没脸没皮。
洪科长这次要栽了,大家心里生出了这一点的共识。
洪科长本人也清楚这一点,他想要将功折罪,回家以后跟黄月华要钱,想要赔偿给家属院的各位,希望可以平息大家对于他的不满。
然而不说家里压根就没钱,洪科长把大部分的工资都寄回老家,每月只留下个零头给媳妇维持生活。黄月华每个月苦哈哈地维持自家的生活,哪里还能攒下钱来。
就算是有钱,黄月华凭什么要用自家的钱,去摆平洪山峰洪海洋惹出来的事端。
对于这两个侄子,她也是十分的不满。
洪科长很了解黄月华,他觉得是妻子对两个侄子不满,才不愿意掏出钱来赔偿。
他好声好气地商量,“我知道你不喜欢山峰和海洋这俩孩子,但是这次如果不拿钱,我的职位也会被影响。”
但这就不是喜不喜欢的事,如果家里能拿出来这些钱,黄月华会恶声恶气地跟他说不拿,或许讲讲道理告诉他为什么不拿。
现在问题就很简单了,家里没有这份钱。
他愿意出是当叔叔的事,我这个婶婶很支持你掏钱,但我没有钱。
洪科长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一共找到三块八毛钱。才认为黄月华没说谎,家里是真的没有钱。
作者有话说:
黄月华:福报!
偏头疼第二天,昨天吃了两粒布洛芬,晚上心脏难受,今天就不敢再吃了
明天要是不疼了,就能多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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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二合一◎
俞淞从会议室出去以后, 就跟在周言安的身后,跟他回了家。
他在路上听说苏姚生了个女孩,他家里三个男孩, 对于男孩不大稀罕了。
乍一听说苏姚生了一个小女孩, 那真是蛮稀奇的,就跟着周言安回家,想去看看小女婴长啥样。
这时候, 俞淞的老婆孩子也都在看小婴儿。
俞锐自打过来通知周言安, 就留下来没走。
明月回家以后, 把俞蔚和俞烁给带了过来。
靳劼跟俞锐俞蔚凑在一块, 永远都在不断地争吵。
这时候却也知道不能吵到苏姚休息, 都安静得很,几个小脑袋凑在一块看小婴儿。
明月的死亡微笑, 也叫几人不敢出声。
刚出生的小婴儿, 除了吃就是睡。
哪怕丑巴巴的小婴儿在安安静静地睡觉, 也不影响大家看个不停。
周言安回到家里的时候, 就看见自家媳妇正在睡觉,她身边凑着几个小孩, 完全把他家宝贝闺女给挡住了。
明月招呼这两人,“过来吃饭。”
俞淞出去忙乎了一晚上, 到现在还没有回家吃饭。
周言安这一晚上的忙碌程度也不遑多让,他虽然就在家里, 但只顾着叫苏姚吃饭, 没人记得他还得吃饭。
明月如果不是叫俞淞吃饭, 可能也不会记得周言安也没吃完。
明月拿出了看家的本领, 尽量做得好吃一点, 苏姚会多吃一点。
沾了苏姚的光, 大家吃的都是精炖鸡汤。
鸡汤中的鸡肉大部分被几个小的给吃了,等到周言安和俞淞吃的时候,已经没有剩下几块鸡肉了。
给这俩男人做饭,明月就不是特别地精心。
砂锅里的鸡汤热一热,倒进隔夜米饭里面,就是鸡汤泡饭。
反正这俩男人糙得很,无论味道怎么样,他们都能吃。
这俩人从外头回来,明月看着两人都用香皂洗了手,才叫进东屋。
俞淞想看看小婴儿长啥样,把围在小婴儿身边的小脑瓜都给扒拉开,他自己挤了进去。
第一眼那是真的挺丑的,还没等他说出一句丑,周言安那冷飕飕的眼刀就扫过来了。
俞淞讪讪地闭上了嘴,他伸手想抱一下孩子。
俞锐比周言安的动作还先,一把拍掉了他的手,“你不会抱,别摔到妹妹。”
俞烁出生的时候,俞锐没少抱他。明月都不叫他抱妹妹,他爸爸就没有抱过这么小的孩子,他真是胆子大,也不摔到妹妹,周团长要他好看。
俞淞可能是有点手欠的,俞锐让他抱孩子,他就伸出手要么戳戳小婴儿的脸蛋,要么捏捏婴儿的小手。
这刚出生几小时的小婴儿,大家也看不出她的性格,很少哭闹,都觉得是她身体弱,所以才这样。
几天过去以后,这小宝宝陆续睁开眼以后,大家就发现她的性格很好,人家不是没力气哭闹,不管是饿了还是尿了,都是只哭一两声,提醒过来喂奶换尿布,很少说一直哭个不停。
她现在还没长开,依旧是皱巴巴的,就连眼睛都不大。
俞淞还是觉得这丫头长得不好看,却时不时过去看一眼这小孩。
回家以后,俞淞酸溜溜地跟自家媳妇说,“闺女像爸,这小丫头以后长得像周团,那肯定不好看,当爹妈的肯定要愁死了。”
周言安长得相当好看,剑眉星目轮廓分明,但要是女孩长得像他,那属实是有点愁人的。
明月隔了老远,能感受到俞淞身上的醋味。
就听俞淞就说,“媳妇,要不咱也生个闺女吧。”
明月白她,“你当想要闺女,就能生出闺女啊。你也说了,闺女长得像爸,你长得还不如人家周团长,咱家闺女要是长得像你,那可怎么办。”
这男人啊,那都是自信得很,明月说他长得不如周言安,俞淞就不服了。
他虽然觉得周言安长了一张大姑娘小媳妇都稀罕的脸,但他长得也不差好么。
明月挺喜欢苏姚的小女儿,但是要是自己生那就算了。
她被苏姚生孩子时的场景给吓到了,尽管王大妈不许她进产房,很多场景她都没有当场看到,就觉得生孩子很恐怖。
人也不一定非要生孩子,他们家已经有三个了。
至于不是她亲生的,这压根就不重要。
无痛当妈,也挺好的。
大家都知道洪科长回家以后要忙着筹钱,却谁都没想到他家里拿不出这一笔钱。
虽然在现在不算是一笔小钱,但那都是对于普通人来说,对于洪科长这种津贴高工资又高的人来说,不过是一个月的工资而已。
家属院里只有少数人才知道,洪科长每月的工资都寄回了老家。
大家都会给老家的父母寄钱,这毕竟是一份孝心,但要说大部分工资都寄回家的,洪科长是头一份。
毕竟大家不仅得养父母,还得养活老婆孩子。全把工资寄回家里,那老婆孩子怎么办,光喝西北风就能吃饱吗?
洪科长他不是不愿意赔偿,是真的没有钱。
但这话说出口,压根就没人相信。
当了这么多年的领导,你说家里没个百八十块的积蓄谁能相信。
大家每个月的工资是多少,这都是公开的秘密。
洪科长一个月挣多少钱,家属院大家都很清楚。
你家里没啥要花钱的大窟窿,也没有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
洪家一家子都是节俭的性子,哪怕黄月华的一些行为的确令人诟病,大家也不得不说一句,她是真的很节约,家里几乎不花钱的。
你要说你家里连一百块的积蓄都没有,这也得有人相信啊。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洪科长现在为难得不行。
家里没有钱让他赔偿家属院受害者,他想要跟人借钱,又实在碍于面子。毕竟也当了这么多年的领导,跟人借钱实在是张不开这个嘴。
而且他张这个嘴,也未必有人愿意借他钱来应急。
他一直以为,以前老婆不管怎么作妖,这跟他都是没关系的,不会影响他的人缘。
大家是看他的为人跟他相处,而不是看他老婆。
但事实上,他不得不承认,人家敢跟他相处,那是以没有触碰到金钱利益这一前提,一旦触碰到这一底线,三五块钱的愿意借给他,再多一点那就不愿意。
当然,洪科长也想过,多找几个人借钱。
这件事,在以前还是可行的。
自从洪山峰洪海洋把家属院的鸡给霍霍了以后,家属院一大半的人本来就是他的债主,哪里还能借给他钱周转。
大家跟他讨要赔偿,也不仅是弥补损失,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这赔偿也能叫自己这心里出一口恶气。
家里养了小半年的鸡,自己杀了吃肉不觉得心疼,可要是被别人给杀了,那真跟剜肉也没区别的。
洪科长快被没钱给为难死了,这件事只有他自己一家子,还有明月和苏姚知道。
偏偏这几个人里面,没有真心替他为难的人。
黄月华跟他虽然是两口子,完完全全是看热闹的心态,反正不管他工资多少,她和孩子又占不到便宜,他到底是当领导的,还是回家当农民,这跟她都没关系。
洪星跟亲妈的心态类似,反正跟我没啥关系。
苏姚明月就算是知道,那又能怎样。
巴不得看热闹呢,苏姚月子里快要闲死了,这也不能干,那也不能干,就等着看热闹,来打发这段无趣的月子时光呢。
而明月知道,俞淞在这件事上没憋好屁。她恨屋及乌,厌恶洪科长家俩侄子,连带着讨厌上洪科长,俞淞能叫这人倒大霉,她是支持的,恨不得叫洪科长更倒霉一点。
熊孩子都是被家长给惯出来的,洪家两个侄子变成这样,洪科长哪怕只是叔叔,明月都觉得他不是无辜的。
苏姚坐月子期间,就全靠看洪科长为难,以及家属院各位凶狠的嫂子们去洪家找碴解闷。
只可惜周言安和明月看她很严,她平时就是躺着,看见热闹只能趴在窗户上看两眼,压根就不能亲临现场,失去了很多的乐趣。
苏姚每天数着日子过,月子里她被管得啥也不能干,快要憋死了。
好容易熬的出了月子。
苏姚这个月子养得特别好,吃好喝好,尖下巴圆润了起来。
她倒是养好了,周言安像是一个长工。
他白天得上班,下班回家给孩子洗尿布,晚上两三个小时就得起来给孩子喂奶。
家里没有月嫂,也没有能帮忙的婆婆,什么事都是两口子亲力亲为。
苏姚要坐月子养身体,很多事情不能做,家里大半的活都得指望他。
白天周言安不在家,家里就只剩下苏姚,但明月会经常过来搭把手,苏姚的月子餐被她给包了。
时不时有家属院的嫂子过来看孩子,跟苏姚聊家常,她们也能搭把手。
总的来说,没有月嫂帮忙带孩子,确实没那么方便。
但大家都愿意搭把手,加上苏姚就只需要白天带孩子,家务是不需要她做的。
要说她累倒也没有。
白天照顾宝宝,苏姚就只需要喂奶换尿布,她奶水不够,孩子是奶粉和母乳混着吃。
这样她比较省事,就是比较费钱了。
但对于小两口来说,只有这么一个孩子,花点钱不要紧。
只是现在的奶粉,并不太好买,即便是脑门上贴着钱,能买到的数量都有限,想叫这小丫头只喝奶粉喝到饱,这有点难。
后来还是靳劼给找的倒爷,这人常年走苏国那条线,在两地之前倒买倒卖东西。
叫他帮着带了十几罐的奶粉,一下子花掉苏姚接近一年的工资。
要不怎么说这养的不是娃,是四脚吞金兽呢,简直就是一个碎钞机,在小孩子身上花钱的速度那叫一个快。
不过关于四脚吞金兽的说法,苏姚是不敢念叨的,之前说过一次,叫明月听见了,明月把她给骂了一顿。
明月的原话是,“孩子现在小,听不懂你说话什么意思,但也不能这么说。”
明月可喜欢这小闺女了,是那种听不得别人说半句不是的那种。
生了一个闺女,苏姚一下子从明月的好大儿,变成跟俞家三兄弟一样的存在。
苏姚跟俞烁吐槽,“你妈现在最喜欢的不是我了。”
俞烁笑呵呵地,“妈妈最喜欢我。”
明月白天过来,不能把俞烁这个小人扔在家里,她每天都会把俞烁给一起带过来。
反正带一个孩子也是带,带两个孩子也是带。
俞烁这孩子不闹人。
照顾孩子方面,周言安比苏姚还要细心。
这主要就体现在给孩子洗尿布和冲泡奶粉上,像是他那么细致,苏姚是绝对做不到。
苏姚从月子里出来,快到十一月了,天气逐渐转凉。
往常只要入秋以后,她就会觉得手脚发凉。可能是月子里养得好,现在她就像是一个小暖炉,手脚冰凉完全不存在的。
洪科长也想过积极地解决问题,但这不是看说说而已,还得看具体怎么做。
你说你积极道歉,但是就连给各位受害者的赔偿,都拿不出来,你叫别人怎么相信。
他往家里打电报叫给寄点钱过来,需要周转。
别看洪科长平时往家里寄工资很利索,想要从洪老太太那里拿钱,那真跟要她的命似的。
洪老太太没把这事当真,以为这是一个要钱的借口。
来自老家的钱,洪科长自然是没说到的。
要说也是没有人给他指点迷津,他家山峰和海洋被羁押起来,但他俩身上是绝对有钱的。
那钱也都是洪科长的工资,农民只有公分收入,一年压根就剩不下多少钱。
他家就只有洪科长的哥哥,也就是洪家大儿子一个人的工分收入,洪家大嫂忙着家里家务,洪老太太在村里就跟老佛爷似的,压根不干活。
别看家里还有两个半大小伙子,别人家的孩子早就下地干活去了。
但是洪家养的是两个少爷,只吃不干的白吃宝。
即便说洪山峰和洪海洋亲爹在大队里是小干部,一个人的工分养活不了一家五口,每年分粮的时候,还得往生产队倒贴钱。
洪家所有的钱,那都是洪科长寄回家的工资。
这钱洪科长寄回去容易,想要拿出来那就太难了。
洪科长还打过媳妇娘家的主意,想要叫黄月华从娘家来借。
那黄月华是什么人,占便宜没够的主,娘家跟她早就不来往了。
其实洪科长可以等发了工资还给大家,但问题是他被停职了,停职期间是不发工资的。
这就好像陷入了一个死循环:停职了就不能发工资,不发工资就不能还给大家,不还钱没法子平息众怒,他很难恢复工作,不恢复工作就没有钱……
苏姚坐月子期间,团里就只有这一件堪称是大事,需要处理。
因此,这一段时间里,周言安的工作态度比较消极,经常踩线上下班,跟以前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大家也都体谅他初次当爹,家里没人帮衬小两口照顾孩子,这实在是不容易,没人提出异议。
反正早一点回家也不要紧,只要别影响本职工作就行。
洪科长的处分结果,在出苏姚月子之前,出来了。
尽管调查的时候没有周团安,在处理结果出来之前,是得先跟周言安通气的。
以前他在团里有话语权,但因为是小辈,周言安极少提出个人意见,除非是原则性问题。
这次就不一样了,人家媳妇因为这件事早产了,因为他是受害方。
对于洪科长的处理结果,说轻算不得轻,孙政委跟他谈了大半天,两人聊完以后,洪科长自己打报告申请回到原来的单位。
这结果说重这也算不上,不会记录进档案里,团里也不会追究这件事。这次的事情,他渎职造成了恶劣的影响,如果追究的话,后果更加的严重。
如果说现在自己申请转业到地方,至少还能保留一些体面,有可能再升一升。
俞淞这小子,谋划了这么长时间,总算是如愿了。
洪科长离开以后,团里空出一个副团级的位置。尽管保卫科科长,在几个副团里面,算不上是有话语权的,但也是副团的,能升上去,谁还会嫌话语权不大呢。
俞淞到底是原文男主,身上有一些气运在身上的。
有时候,想要这位置,即便是蹦跶得厉害,也不一定做到,还会惹得一身的骚。
但他就不一样了,偏偏他在其中蹦跶,明明是想要洪科长屁股下面的位置,落在别人眼里,那就是有情有义帮苏姚出头。
还真是让人没话说,不少人在背后念叨周言安过于霸道,洪科长不过是失职,就把人逼得回原单位种地去了。
而在其中蹦的最厉害的人,反而没人议论他半句不是。
在别人都升职困难的时候,两年的时间就连升两级。
苏姚听说以后,忍不住啧啧称奇,这还是怪有意思的。
其实她觉得,如果不是有俞淞的意愿影响,洪科长是很难被处分的。
在俞淞之前的那个被枪杀的一营长,枪杀他的人,当时就被关在保卫科,这人从保卫科跑出来,谁能说这其中,保卫科没有责任。
但是偏偏,那次洪科长就能全身而退,这次就不行了。
在这团里,还有另一个人,听说洪科长免职回老家,而俞淞则替补洪科长,当上了新的保卫科科长以后,俞淞现在就是俞科长了,也惊讶得不行。
军团这边的人员结构复杂,洪科长他从一个农场保卫科的普通员工,走到如今,属实不易,结果全都被两侄子给毁了。 这人就是秦盼。
秦盼简直难以相信,听说到的这一切。
原本要当上参谋长的俞淞,如今竟然成为了保卫科科长。
是这个世界太疯狂,还是她早起的动作太猛,看错听错了。
然而,她既没有看错,也没有听错,就是俞淞取代洪科长,成为了俞科长。
明明秦盼告诉过自己,无论什么样的变化,都不会再让她吃惊了。
这个变故,让她神情恍惚了大半天。
跟她一同上工的工友,看她神思不属的模样,关切地询问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题,遇到问题的话,一定要跟我说啊。”
秦盼现在的人缘还不错,身边多了很多关心她的朋友。
自打跟白参谋媳妇打了一架以后,大家都知道是她恶意举报,对她印象很差,尤其是室友和工友。
室友和工友的为难,让她开展工作举步维艰。很多事情,她都很难去做。
加上原主家里那边出了一些问题,不能按时寄来钱票和食物,她的生活一下子陷入了困境。
秦盼只能老老实实地上班,不再想去抱原文的金大腿,去抢明月的机缘。
她一心一意地上班,不得不耐着性子跟周围人相处。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话说得是真没错,在她的刻意交往之下,她的人缘便好了。
原先大家都对她充满了敌意,现在则相反,都觉得她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
秦盼心中得意,她就说,只要她想,可以跟所有人打成一片,原来不过是她不愿意罢了。
她从原本的宿舍搬出去,换了另一个宿舍,这个宿舍跟上一个宿舍的人不一样,这个宿舍的人都十分的和气,对她也很好。
而就在搬宿舍的时候,秦盼在行李中,找到了原主藏的私房钱,这钱还不少呢,哪怕她每天请假不上班,吃好喝好,也能支撑小半年。
她就说,爱笑的女孩运气绝对不会太差。
但尽管手里有了钱,秦盼却没有像往常那样,三五不时就要请假出去找机缘。
她不想要一直干这个工作,希望能改变身边人对她的看法,换到去一个清闲的单位。
秦盼这下学聪明了,她趁着休假的时间去找机缘,也不说去找远地方的,就找在团里和附近的。
这些虽然都比不上未来的华北地区首富,但其实也不差的。
就比如说,她记得,原文中有一个未来的影后,曾经受过明月的恩惠。这个影后家里的成分不好,祖辈那是大资本家,家里有不少的海外背景,父母在这几年过得很惨。
父母去世以后,她被叔叔抚养,到了能下乡的年纪,她因为成分不好,来到了环境很苦的兵团。
她因为下乡的年纪小,抚养她的叔叔是异性,从来没有跟她讲过生理知识,她来初潮的时候,还以为得了绝症,在宿舍外面哭泣,是明月遇见了她,询问原因,并告知她相关的生理知识。
就像是有人在大雪天被送上了一盆热炭,这位年纪不大的未来影后那叫一个感动。
她原本的年纪就不大,来到兵团里后,因为成分问题,愿意跟她一起玩的人不多,从那以后,她三五不时地就去找明月。
一来二去的,她跟俞家老三关系最好。俞烁未来能进入影视圈,跟这位影后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秦盼清楚地记得,是在今年的深秋,距离现在也没有多长时间了。
仔细算来,这团里其实有不少的未来大佬。
还有一个只是农场里的普通家属,因为连着生了三个女儿,被丈夫厌弃,要把她赶回娘家去。
事实上那丈夫早就在外头有人了,那女人也怀孕了,人家都说那有可能是个儿子,他才急着把老婆和闺女赶回家。
因为没领结婚证,他把媳妇赶回老丈人家里也不难。这女人娘家哥哥弟弟都成婚了,不愿意叫她回去,她没钱走投无路的时候,想要带着三个女儿自杀,是明月恰好遇见,并且拦住了她,借给她钱让她把孩子好好抚养长大,可千万别想不开。
这女人靠着明月借的钱,安置下来,把日子过得很好。后来即便是兵团撤销,她跟明月还有联系。在改革开放以后,她想要下海做生意,还是明月借给了她一笔启动资金,她后期的生意做得很好,明月借出去的那笔钱,最后成为干股,每年都有很多的分红。
虽然靳劼留下的遗产是一笔天文数字,这两人最终带来的好处,都没办法给靳劼相比。
但靳劼这人也不知道身上发生了什么变故,秦盼在火车站蹲了大半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他。
既然找不到,秦盼也不能在这人身上死磕,她也得把视线放在别人那里。
苏姚自是不知道秦盼暂时不打算找靳劼了,自打苏姚生娃以后,靳劼每周都会过来,有时候待两天,有时候就只住一晚上。
有他过来以后,苏姚自己能轻快一点。倒也不是要他照顾孩子,而是有他在一旁看着,苏姚能放心去干别的事。
尽管孩子现在不会爬,也不会走,苏姚就是不敢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
苏姚能看出来,靳劼特别喜欢小孩,这不是装的。
满月的小婴儿,跟刚出生的时候仿佛判若两人。脸上长出了奶膘,胖嘟嘟的小圆脸,像是个小苹果。
靳劼对着躺在襁褓里的小宝宝叫,“慢慢,饿不饿啊,饿了舅舅给你冲牛奶喝。”
这家伙倒是很能给自己涨辈分,在小娃娃面前自称舅舅。
没错,这小婴儿现在有名字了,大名还是小名都有了。
大名是靳劼这个起名狂人取的,叫周留。
留嘛,顾名思义,把这个身体不好的小丫头给留住。
苏姚觉得这寓意很好,小丫头大名就叫周留了。
她目前没有想叫孩子成龙成凤的心,就只希望这孩子能健健康康的长大就行。
大家都没有意见,觉得这名字起得好,靳劼相当地得意。
倒是明月皱起了眉毛,“周留这个名字不大好吧!”
靳劼反问,“哪里不好了?”又有寓意,叫起来还很好听。
明月迟疑开口,“周留是水牛的别名,这么叫一个小女孩不大好吧。”
苏姚还以为是什么原因呢,一听周留有水牛的意思,她当即说道,“我觉得这名字可太好了。”
水牛那身体,杠杠滴。
她家闺女身体弱,就得有个这样的名字压一压。
而且有了这个大名,小名也有了,“大名周留,小名牛牛。”
为了闺女能身体好,她这个当妈的太难了,恨不得把所有的buff给叠满。
周留这个大名,明月还能勉强接受,小名叫牛牛,明月是绝对不同意。她从小接受的教育来看,这样的名字一点也不女孩子。
虽然苏姚是亲妈,明月这些天坐月子餐照顾她,那也是很不容易的。
就像周言安说的,明月是苏姚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妈亲姐姐。
关于宝宝起名字这种事情,还是得听取一下姥姥的意见嘛。
明月不同意小名叫牛牛。
苏姚,“叫壮壮,强抢,铁柱,狗蛋。”
在明月的死亡注视之下,苏姚还不停地说着她难以接受的名字,后来实在想不到其他的名字,苏姚才停下。
苏姚:“贱名好养活。”
明月:“那给你改一个贱名你愿意吗?”
那肯定是不愿意的。
苏姚这下才正经起名字,“这小丫头是个急性子,在我肚子里的时候急着出来,那不如就叫慢慢。”
对于慢慢这个小名儿,明月没有意见,只要别太难听,她都可以接受的。
至于当爹的,在这种取名的时刻,压根就没有发言权。
大名和小名都敲定了,也没有人问他的意见。
苏姚悄悄地冲着周言安眨眼睛,这就是破窗效应,想叫明月同意周留的名字,就提出一个她更难接受的名字。
靳劼对着小慢慢,相当地耐心了,问东问西,然而这是个不会说话的小东西,她哪里能说自己是饿还是不饿。
她要是现在能说自己饿不饿,那就真是见鬼了。
然而尽管得不到回答,靳劼下一次还是会问。
看着这样的靳劼,苏姚十分感慨,哪里能想到,这人在未来是个心黑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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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二合一◎
洪科长转业, 老家那边暂时没有空出来的位置,不急着入职。
但是在这边被劝着转业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这属实是有点丢人的。
即便是没有人催着他离开, 他还是希望能尽快离开。
他想离开, 然而洪家两个女儿洪卫和洪星却不愿意跟着父母走。
回去了还得再丢一遍人,那还不如留在这里,这里虽然条件艰苦了一点, 至少可以离父母远一点。
洪卫洪星这两个姑娘, 从小到大最大的梦想, 就是可以离父母远一点。
现在两人还不到能自立的年纪, 但也不是不行。
洪科长虽然不是个好父亲, 在两个女儿说不跟着回去的时候,他却还是十分地不高兴。
这大概就是比较传统的父母吧, 对于子女要有绝对的掌控, 哪怕他对于这两个女儿的关心程度, 还不如侄子的一半。
洪卫和洪星是铁了心的要脱离父母, 她俩找到孙政委和孙嫂子当说客,去说服洪科长和黄月华。
家属院的人都挺心疼这两个女孩, 父母都不重视,就只能靠自己。
虽然说两个都没到能自己养活自己的年纪, 但要说离开这对不靠谱的爹妈,有什么不好的, 那还真是说不上。
大家都一致认为, 离开这样子的爹妈, 姐妹俩保不齐还能活得更好一点。
孙政委和孙嫂子被这两个姑娘委托去当说客, 俩人没藏私, 很真心地帮着洪卫和洪星说话。
当然孙政委两口子都不是傻子, 不至于只说,你家闺女离开你们两口子还能过得好一点,你们还是放过这俩孩子。给你们当了十多年的孩子,那真挺不容易的。
也是现在没有那句歌词,不然孙嫂子肯定要说,有一种爱叫做放手,要是真爱孩子就放过孩子。
孙政委和孙嫂子在团里很有话语权,别看洪科长已经不归孙政委管了,却还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回家以后面对俩女儿虽然没啥好脸色,却还是同意了俩人留在团里。
每个女儿一个月给七块钱,这是孙嫂子跟洪科长谈出来的抚养费。
黄月华你别看她平时抠搜会算计,但凡是这种人,脑子转的都比旁人要快。
她这时候就想了,反正丈夫的工资未必能到她手里,大部分都得给婆婆,那还不如叫她女儿多拿到一点。
黄月华可支持孙嫂子了,帮着孙嫂子一起争取抚养费。
看得孙嫂子都忍不住啧啧称奇,她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黄月华不唱反调的时候。
但洪科长这人吧,出去也是人五人六的,对着老娘侄子可大方了。偏偏对着自己老婆孩子,那叫一个小气。
对于这样人,孙嫂子很看不上。
不过她过来是为了洪卫和洪星争取权益的,对着洪科长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免得洪星和洪卫会被洪科长为难。
也是有意思,孙嫂子一个外人,要注意她的言辞,担心俩孩子被亲爹为难。
这件事谈妥以后,洪科长把家里贵重的行李给带上,跟黄月华离开了家属院。
洪家的房子家属院没有收回,在有下一家要住进来之前,先叫洪卫和洪星这两个女孩先住着。
洪家还有一些大件的家具,洪家两个姑娘还能继续用着。
别看大家对洪科长和黄月华怨念很重,可对着这两个姑娘,对她俩的态度可跟洪科长不一样。
洪卫年纪大一点,很会做人。
父母离开以后,她带着妹妹挨家去打招呼,如果是那些家里家禽被杀的受害者家,她就会诚挚地道歉。
也不是大家挑洪科长的毛病,真是连孩子都比不上了。
大家是想要补偿,但不代表就只要钱,不需要其他的了。
你带着山峰和海洋去受害者家里道歉,这总是必需的吧。
但是他偏偏没想到,没有筹到钱就在家里装死,啥也不干。
洪卫和洪星俩人挨家挨户打招呼加道歉,这其中或许有想要在家属院日子过好一点的因素在。毕竟洪科长和黄月华在家属院里,可是非常不得人心的存在,如果有人刻意为难,那她们两个女孩子,很难在家属院继续生活下去。
人都是更希望获得尊重的,洪卫洪星这俩小姑娘,转着圈地跟大家道歉以及打招呼,谁也不会为难她们。
人总是会心疼弱者,这俩女孩遇上这样的父母也是倒霉,大家不喜欢的也只有洪科长黄月华还有洪家两个侄子。
对于这样有礼貌的两个女孩,大家很多的是怜惜,还真就没人过去为难。
就连宋小艾,哪怕跟洪科长之间发生过不小的龃龉,也从未为难过洪卫和洪星,有时候宋小艾家里做了什么好菜,还会送到隔壁一碗。
当然这也是因为洪卫在家里做了肉菜,往卢营长家送过的原因在。
不过这样的场景,在洪科长和黄月华还在的时候,那是完全不可能出现的。
从来只有黄月华往家里扒拉,哪里出现过给相熟的邻居家里送菜的场景。
因着这俩孩子会做人,大家都蛮照顾的。
王大娘就说,这俩孩子比黄月华和洪科长聪明,这俩孩子长大以后肯定有出息,洪科长那真是傻了,才把两个废物侄子当成宝,这两个姑娘明明才是珍珠。
那两个侄子指不定吃枪子,比洪科长还先走一步,还能指望那两个东西给养老送终,真是做梦。
有些亲生的子女都未必能指望得上,他还想指望两个没良心的侄子。
王大娘年纪大,为人却不古板。从来不觉得只有养儿才防老,那女儿养得好了,不比儿子差的。
王大娘家就只有王主任一个儿子,她说这话,听得人不觉得是在硬撑,都听进心里去了。
那些根深蒂固的老思想是无法撼动的,比如说重男轻女。
但大家在对待女儿时,也都上心了,这具体就体现在把留在老家的闺女给接了过来,给送去上学,叫孩子接受教育,家属院里一下子多了不少的小姑娘。
苏姚才来家属院的时候还想过,家属院这边可真奇怪,阳盛阴衰,怎么大家生的都是小男孩,没几个女孩子。
现在才知道,不是没女孩子,是没带过来。
知道以后,竟然奇异般地生出一种情理之中的感觉,觉得这样的举动很无语,但是没有觉得很意外。
就像是后世的留守儿童,被父母一起带去打工的,多半都是男孩子。
不过别人家的事,到底是跟她没关系,苏姚现在主要忙着把慢慢给养得壮实一点。
她比同样月份的小婴儿要瘦弱,胃口也小,就连哭也都只是哼哼唧唧,像是小猫哼哼。
每次摸到慢慢的小手小脚,苏姚都心疼得不得了。她以前也看过亲戚家的小孩,那胳膊腿白白胖胖跟藕节似的。
苏姚在家休产假,不能上班。
唐湘和秦东时不时地就过来看一眼她。
秦东有时候在山上打到野物,或者是在河里抓到大鱼,就会带着东西过来,蹭一顿明月做的大餐。
两人每次过来,那都是一起的。
秦东这家伙也怪不爷们的,叫唐湘在前头骑自行车,他坐在后座上。
对此听到唐湘的控诉,他还十分的振振有词:我们一男一女,如果我骑着自行车载你,大家肯定觉得咱俩在处对象,为了不影响你找对象,还是你骑车载我吧。
唐湘要气死了,不想叫外人误会,那你就走过去。
秦东:走过去多累啊。
苏姚听到唐湘说起,这个小插曲的时候,笑得不行。
秦东这货颇有些妇女之友的意味,很能跟女同志处好关系。
别看他之前跟冯红慧一见面就吵架,但如果是对着其他的女同志,从来就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苏姚现在结了婚以后,那是越来越看不懂年轻人了。她本来觉得秦东和冯红慧有戏,但看见秦东和唐湘的相处,又觉得他俩关系也挺好的。
想了想,拉郎配好像是已婚妇女的通病,自己过得好了以后,就想叫身边人都是成双成对的。
这是出于好心,但对于当事人来说,就未必是这样的。
苏姚在养娃之余,拼命压制自己这份蠢蠢欲动的红娘心。
她告诉自己不要管身边人感情上的事,这种事搞不好容易得罪人的。
就在苏姚想着,红娘这碗饭不好挣,千万别掺和的时候,家里竟然来了一个人,想叫苏姚在中间牵线搭桥帮忙介绍对象。
尽管月子只有一个月,出了月子以后,苏姚也不是就随心所欲,想干嘛就干嘛了。
明月每天远程操控,周言安近距离监视,苏姚做很多事情都要被限制。
就比如说,看书的时间不能太长,看久了伤眼睛。最好还是在炕上躺着,适量地下地走路。
晚上昏暗的灯光下,不能看带字的纸,苏姚只有在白天的时候,才能看看书看看信。
信是周言安从办公室带来的,都是写给她的信。
有宋娟寄过来的,还有离开没多久的冯红慧寄来的。
宋娟很久之前收到苏姚的信,知道她怀孕了,随信寄来一个包裹,里面都是不怕坏的干货,是她妈妈听说以后,搭车去海边的村子里淘换的。
她寄来的海货,苏姚自家留下了一些,剩下全都叫周言安给送到了俞家。
两家的吃食没分得太开,明月做了什么好吃的都会送来这边一份。苏姚和周言安不管是哪里得到好东西,都会送过去,算是互通有无了。
剩下那一半的海货,苏姚叫周言安给好好地收了起来。
苏姚晚上不被允许看信,宋娟的信就只能等到白天来看。
她在信上写了自己回家以后的生活,总的来说她过得不错,她家里那边生活富裕,是家里的独生女,父母疼爱,有啥好东西她是独一份。在工作上有不顺利,但那都是很正常的情况。
看着平平淡淡,但就是能感觉到她现在过得很好。
至于冯红慧的信就很有意思了,尽管苏姚没写信跟她说过生娃的事,她却已经知道了。至于是谁写信告诉她的,苏姚看完信就知道了,是秦东写信跟她说的。秦东主要是想告诉她,吃兔肉会三瓣嘴这件事是无稽之谈。
冯红慧都要气死了,这说得好像她希望苏姚能生出一个三瓣嘴似的。她从来就没有那样想过,她把秦东给大骂了一通,然后不停地剖白自己。
苏姚看得忍俊不禁,这俩人凑在一块,就让人忍不住想笑。
她正在看信,堂屋的门被人给推开了,在这个时间,肯定是外人上门,而不是上班的周言安逃班回家。
苏姚把宋娟冯红慧的信收起来,给压到了被子下面。
来人是隔壁的美兰嫂子,她身后还跟着一个陌生的姑娘。
美兰嫂子进屋以后,把插在袖子里的双手抽出来,感慨了一句,“你这边可真暖和。”
外面北风呼呼的,已经是零下了,大家冬天烧炕更多,但谁家都没这里暖和。
美兰嫂子都想着,以后经常过来坐坐,家里也剩了烧炕的木头。
苏姚不知道她过来想干嘛,只说,“家里有孩子在,家里要是冷了,怕孩子身体受不住。”
美兰嫂子心里啧啧,谁不知道,周团家过得好,人家每天吃的穿的,跟她们这些家庭妇女都不一样。她们习惯了节俭的人,其实挺看不上这种大手大脚的生活作风。
家属院里一个是苏姚,还有一个是明月。
时不时看到她们的吃穿,只觉得这俩人不会过日子。男人一个月的工资确实不少,但这样大手大脚,又能攒下多少来,孩子娶媳妇盖房子,这都是需要花钱的。
这些人也就是闲着了,对着明月和苏姚这两个都瞧不上的人,她们还得分出个三六九等。
比如说明月家是三个继子,大家就默认她家的负担更重,毕竟三个儿子呢。
那苏姚家现在就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女婴,大家都说这负担轻,但都还是觉得没儿子就没有根。
这些话大家也就在背后讲究一下,没有人敢到人家当面去说。
美兰嫂子原先也是个嘴快的,说八卦从来不逼着当事人,被骂了两次以后,她大概知道什么样的话能说,什么样的话不能说了。
只在背后议论,很少说到当事人面前。
苏姚是不知道有人在背后说她和明月不会过日子的,就算是知道了也不在意。
美兰嫂子坐在炕上,伸出手逗了两下炕上的小慢慢。
小慢慢比较认人,美兰嫂子不经常过来,慢慢不认得她,美兰嫂子逗她也没有反应。
但凡换一个比较熟悉的人过来逗她,她这时候保准笑出声,高兴得不住挥舞胳膊,蹬着小腿。
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反应,美兰嫂子悻悻收回手。
不过她转而夸起小慢慢长得漂亮,长得像苏姚。
美兰嫂子这话倒不是恭维,三个月的小丫头,一天比一天好看,白白嫩嫩的,一双大眼睛盯着人看,比年画上的娃娃还可爱。
周言安和苏姚都是毛发浓密的那种,这小丫头别看出生的时候身体弱了一点,那胎毛是真的多,乌黑浓密的。
明月不许苏姚自己给孩子剃胎毛,怕伤害到慢慢娇嫩的皮肤。
因为出生到现在,都没有剃过胎毛,这孩子毛发又特别浓密,看着真是贼可爱。
看见过这小丫头的,很少有不喜欢的。
就连俞淞都时不时跟在明月身后过来溜一趟,伸手逗逗或者是抱抱这小丫头。
小孩子在三岁以前都是很有意思的,乖乖巧巧可爱得不行。
俞淞现在看大儿子和大儿子,那就是明日黄花,跟老菜帮子似的。勉强看小儿子,才觉得有那么一点可爱。
大概是觉得孩子只有别人家的最可爱,俞淞对着慢慢很稀罕了。
因着俞淞每次过来,都得待上大半个小时,影响了周言安跟宝贝慢慢一起玩。周言安快要烦死了俞淞了,喜欢小孩就自己生,天天看别人家的小孩干嘛。
慢慢被照料得很好,周言安天天给洗尿布,给洗小衣服,家里没有属于婴儿的异味。
她身上的小衣服是明月依照记忆,给做的小肚兜和小短裤,可爱到爆。
别看慢慢现在不会翻身,只会简单伸手伸脚这样的动作,明月现在沉迷给她做各种的小衣服,都很精致。
俞家三兄弟还有苏姚,明月连袜子都不给做,但是给这小丫头直到周岁的衣服都给做好了。
美兰嫂子夸慢慢,这是苏姚这个当妈的最喜欢听的话了。
光是听见就很高兴,很骄傲。
被顺毛捋高兴了,苏姚顺着说道,“外面冷,你快坐下,炕上暖和。”
美兰嫂子自己坐下了,拉着她身后的年轻女同志,叫她也坐下。
还不等苏姚开口问这人是哪位,美兰嫂子就给苏姚介绍,“这是我四叔家妹妹美玉,今年二十了,在家里没个出路,四叔四婶就叫她过来投奔我,让我给她介绍个出路。”
介绍出路,正常来说就是找活儿呗。
跟苏姚一个外人说这个,苏姚没法子接啊。
总觉得她是想叫苏姚给介绍工作,可苏姚哪有什么门路。
苏姚忍不住想,美兰嫂子难道想叫家里这个堂妹来妇工组?
关系户,苏姚肯定是不愿意要的。
这万一处的不好,伤彼此感情,最重要的是影响开展工作。
这话苏姚不敢应承,就像是第一次看到漂亮姑娘那般,说,“嫂子,你家这妹子长得真不赖,瞧瞧这小脸可真俊。”
听到苏姚夸美玉,美兰嫂子比自己被夸还要高兴。
美玉心里也挺得意的,她家条件好,尽管上头有哥哥,她爸妈对她很好,很少叫她下地里干活,也因此她的皮肤在村里的姑娘中是最好的。
美兰嫂子这时候就说,“我们家美玉打小就能干活,家里家外一把抓。为人懂事得不得了,特别孝顺父母。”
这时候,苏姚听起来就有些一头雾水了,你们家孩子有优点,这跟我有啥关系,完全没有必要跟我讲啊。
“勤俭持家,结婚以后肯定会把小家操持得井井有条。”
苏姚越听越不对劲,这怎么是相亲时候,夸自己孩子说的那些话。
见美玉这时候娇羞地低下头,苏姚觉得可能是自己想错了。美兰嫂子说的那个找出路,保不齐是结婚。
但这是叫她介绍对象的意思?
苏姚这时候在脑子里想,身边跟自己熟悉的年轻男同志。
最先想到的是隔壁王主任家大儿子,苏姚跟王大娘和林医生的关系不错,如果是看中那家的大儿子,想让苏姚当中间人,这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想想,王主任家老大,今年还没十八呢,他有点太年轻,似乎不大可能。
跟她关系熟的,还有就是办公室的秦东。这小伙子别看平时欠欠儿的,但长得一表人才,走在外头呼朋引伴,一看就是那种在社会上很能吃得开的人。
秦东家是城里的,现在的工作还不错。
这美兰嫂子如果看中秦东了,那她眼光其实还挺好。
苏姚绞尽脑汁,只在脑海中想到这么两个适龄的男青年。
她正想着要怎么不动声色地拒绝呢,做媒这种事吃力不讨好,她又不差那点做媒钱,不值当的。
就听见美兰嫂子说,“周团长跟张教导员的关系好,我听说他自从媳妇没了,就没再找过。”
她这话说到这里就算是结束了,苏姚大差不差明白了她的意思,知道周言安跟张海翔的关系好,想叫苏姚从中牵线,把美玉介绍给张海翔。
但是张海翔今年三十多了,二婚在老家还有儿子。
这姑娘今年二十岁,是有啥不能说的问题,要去找张海翔吗?
不怪苏姚多想。
这姑娘看着被养得娇气,家里的条件应该还不错。
完全可以找个没孩子头婚又年龄相当的男孩子,干嘛找张海翔啊!
苏姚怕曲解人家的意思,影响姑娘的清白,没敢接话。
她点头说道,“具体情况,我也不大了解,我跟张指导员没有聊过这方面的问题。”
苏姚这么说,美兰嫂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如何继续往下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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