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你到底是随手弄的呢?还是故意的?”吴传芳对这些玩意不是太感兴趣,但她也不是没好奇心。
看着闺女解密的过程,就算是不懂也忍不住说上几句。
“以前我和你爷爷去山上玩,就弄到过一个类似这样的蜂巢回来,也就两个巴掌大,结果我额头上还被叮了一下,十几天都没消。”
“说来我也想起来了,以前厂子里接过类似形状的配件单子,又费时又费劲,我那个时候还只是小学徒,这些单子都是有经验的大师傅才能做到。”
容水根说着。
不过当时厂子里接到的都不是这种大件单,小件反而更考验技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东西好像是用来散热的。”
容晓晓停下摆弄纸张的手,她喃声,“散热?”
其实这种蜂窝式的载体,可用的地方真的不少。
她以前虽然没接触过,但到底在这一行讨过生活,所以大概明白一些类似的配件。
用法不少,所以在爸提起之前,她还没想到散热这方面。
正想将这个记下来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有上次冯永长的经历后,他们一家都怕了敲门的声响,心里下意识就‘咯噔’了一下。
好在,外面敲门的人及时开了口,“容工,你们在家吗?”
是沈胜智的声音。
这道声音足以让屋内的人松口气。
吴传芳去开门的时候还忍不住道:“来这一趟真的遭罪,都快搞出阴影了。”
房门打开,外面除了沈胜智之外还有几名穿着公安服饰的同志。
“这几位是来例行问话的公安,就是想问问……问问厂房的事。”沈胜智也是一言难尽,偏偏他没惹麻烦,麻烦却直接找上门,还得被公安逮着问话。
他继续道:“你们放宽心,就是问问话而已。”
普通老百姓,其实最不想和公安打交道。
哪怕明知道自己没犯事,这心里都有些怵得慌。
好在,公安并没有太为难他们。
就是寻常的问问话。
显然已经将谭伟的死因调查清楚,对于他们只是普通的问问话。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反而更让他们觉得好奇,吴传芳原先还有些拘谨,可看着公安同志态度特别和善后,便忍不住开了口:“同志,谭伟的死是不是和冯永长有关系?”
不止她一个人这么想。
外面都是这么传。
她刚刚去买火车票的时候,本来半个小时就能往返,结果硬是在路上耽误了快一个小时。
就是因为被厂子里的人时不时拉住说话。
知道她家两个人都是在厂房干活,便想着来打听打听情况,结果没从她这边套出什么话来,她倒是知道了不少内情。
见公安同志没马上回答,吴传芳自个就先迫不及待的道:“听说这两师徒之间的关系还挺好的,冯永长没晚辈,还想着以后让谭伟给他养老送终,你说说这么深的感情,怎么就能下那么重的手?”
真的特别狠。
她虽然没亲眼看到过,但也是听人说起,说是从厂房中找出了三个麻布袋,全都血淋淋的。
有一部分因为挨炉灶比较近,都已经烧焦了。
另外一部分埋得比较远,因为高温的缘故以至于都腐烂了,要不然也不会被倒霉的王师傅闻到,听说到现在都吃不下一粒饭喝不下一口水。
“大姐,这种事你就别打听了。”宋大尤无奈着。
这一路问话,也不知道是他们公安问别人还是别人来问他们,每次没问几句,对方就反过来问他们案情。
这个案子都解决的差不多了。
马上就能以书面报告结案。
就算现在透露出去也无所谓,反正过不了两天也会直接通报出来。
一开始宋大尤还乐意解释。
可见一个人解释一次,说的他是口干舌燥,声音都快说哑了,他指了指一旁的沈胜智,“这位老同志知道一些情况,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就问他吧。”
和宋大尤不同。
沈胜智是早就想分享了,听到这话立马点了点头:“你们先回答公安同志的话,等会儿咱们再慢慢聊。”
“也没什么要问的了。”宋大尤将纸和笔收了起来。
根据他的经验,这些人也就是运气不好碰到这些事。
还都是一些从外地来根本没在这边待上多久的外地人,想问一些关于冯永长师徒的事情,也不一定能问出个所以然,“就先到这里,谢谢你们几位的配合。”
宋大尤道了谢。
就在他想要离开时,旁边有一人叫住了他,小声问着:“公安同志,我想请问一下林知野回去了吗?”
宋大尤不由打量着她。
八卦心不由浮了出来,要知道他们的林同志可是一个香馍馍,可偏偏一直到现在都没个动静。
难得看到他和一位女同志这般相熟的样子,怎么可能不好奇?
他想了想,说着:“回是回去了……”
“这样啊,那谢谢你了!”容晓晓不等他后面的话,微笑着道了谢转身就走。
“……”宋大尤只得懊恼自己的口速太慢,硬是没将好奇的是问出来。
人家都走进了屋子,他也不好直接将人又喊出来。
最后只能带着遗憾离开,想着要不要打电话去问问那小子,他是不是可以准备准备吃酒的礼金了?
容晓晓这边也在遗憾。
她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回红山大队。
早知道能这么碰巧,她先前就该和林知青搭个伴一块回。
可惜呀可惜,就这么错过了。
“你刚刚找他干嘛呢?”吴传芳凑过来问道。
容晓晓笑眯了眼,“就不告诉你。”
吴传芳呲着牙举起手,吓唬着:“你这丫头,胆子还挺大的啊!”
“好啦好啦,孩子就是和你开个玩笑。”容水根拦到两母女中间,不过他也知道媳妇下不了这个手,就是凑过来乐呵乐呵。
一旁的沈胜智看的羡慕,突然很想念自己的家人了。
不过这次他没有选择回去,一来一回实在是太折腾人,倒不如继续待在这边。
“懒得跟你们计较。”吴传芳重重哼了一声,紧跟着又问到旁边的人,“沈师傅,你赶紧说说,冯永长怎么就把谭伟给杀了?难不成是他发现冯永长杀了人,然后冯永长就把他给灭口了?”
外面传的特别热闹。
一开始说是谭伟是杀人犯,紧跟着又说弄错了杀人的是他师傅冯永长。
结果谭伟跑得无影无踪,又有人说他也是犯罪人员之一,不然不会心虚道逃跑。
等他被发现死在厂房后,口风又变了。
说是谭伟发现冯永长杀人的事,就被冯永长给狠心灭了口。
说来说去,好几个不同的版本。
弄得吴传芳也是真的好奇。
“不是。”沈胜智摇了摇头:“先前那些受害者都是他们合伙杀的,一个杀人一个处理尸体,这两人都坏的很。”
吴传芳倒吸一口气。
对比这种无恶不作的人,她突然觉得自己的亲家更好相处。
虽然糟心了一些但好歹都不是些罪无可赦的人。
稍微吓唬吓唬就直接吓破胆,不敢再得瑟。
沈胜智不等他们继续问,就直接把自己知道的事给说了出来,“先前三个受害者都是女同志,想来是看着谭伟条件不错性格又好,就想着先相处相处,结果哪里想到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对外来说。
谭伟的条件确实不错。
他是机械厂的正式工,又是大师傅的关门弟子,甚至冯永长还在外说了,只要谭伟一直这么有孝心,以后就让他来养老送终,家里的东西自然也都是让他来继承。
一个八级技术工的家产。
那绝对不是什么小数目。
再说了,有这么一个又是父又是师傅的人教导,谭伟只要肯下一番功夫,怕以后绝对特别的出色。
所以这放在一些适龄人的眼中,真的是一个很合适的人选。
尤其谭伟不管是外在条件还是性格方面,看着都挑不出什么毛病。
可坏就坏在冯永长还真就把他当做自己儿子了。
冯永长的亲生儿子就是死在男女关系上面。
自认自己的儿子被其他人辜负,所以才招来了杀身之祸,看到谭伟身边又多了一些女同志的身影,他就觉得这些人不怀好意是来害他‘儿子’的。
便以谭伟的名号将人约了出来。
直接把人给杀了。
“谭伟知道这些事后,没想着去报警反而帮着遮掩。”沈胜智恨恨说着,“他也是怕冯永长被抓后,自己就失去了现在的一切,就想着把这件事给瞒下来。”
谭伟太明白冯永长对他意味着什么了。
如果没有冯永长的依靠,他一个学徒又怎么可能有那么多人对他另眼相看?
更别说冯永长的家产。
一旦冯永长被抓,这些可就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瞒了一次。
他也没想到会有第二第三次。
也不知道是不是次数太多没有被任何人发觉,谭伟也就没有那么在意,反而继续和其他女同志接触。
“简直不是东西!他都知道冯永长要杀他身边的女同志,他还一直选来选去?”
先是三名受害者,紧跟着就是马莲莲。
甚至后面还将主意打在她闺女头上。
吴传芳一想到这个,心里就气的不行,恨不得直接对着那两个猪狗不如的东西踹上几脚。
“我也是听谭伟的嫂子提起过,说是谭伟年龄已经不小了,到现在一直没有结婚的意思,外面好些人都在传他是不是不行,弄得他特别没面子。”
沈胜智倒是能明白谭伟的做法。
为了在外人面前证明自己没问题,所以才那么高调的去追求一个其他人只能仰望的存在。
容晓晓可是他们厂房中唯一一个女同志。
而且还是除开学徒之外年纪最小的那一个。
在其他人来看,这位女同志可了不得,技术活不比老师傅来的差,放在谁眼里都是仰望的存在。
谭伟要是能将她追求上,这对于一个自尊心强的男人来说,是一件特别值得炫耀的事情。
不过他明白归明白,但是绝对不赞同这种做法。
他现在对面前的人解释时,一起这两个人都觉得有些恶心。
沈胜智继续说道:“冯永长之所以会杀了他,也是因为在马莲莲之后,这两人私底下交谈过,谭伟一再劝说冯永长收手,甚至还说自己要是生了儿子绝对会过继到他名下,认他当亲爷爷……”
当时应该是谈拢了。
结果公安那边马上就查到他们身上,这让谭伟有些慌乱,就想让冯永长顶下这些罪。
一开始是苦苦哀求,然后又是恶言相向,紧跟着就是拿一些事来威胁。
谭伟也是蠢。
面对一个杀人犯他居然还敢拿事情来威胁他,这不是逼着冯永长对他动手吗?
就这样,丢了一条性命。
被人分尸丢在了厂房的炉灶中。
这个下场也只能说是他自找的,早在最开始的时候他就应该去报警,而不是一直替冯永长遮掩。
等将这些全部说完。
屋子中却并没有声音再响起。
原先是想着满足好奇心,可听过这些事后,在心里就觉得堵得慌,还真有些难受。
沈胜智哪里不知道他们的情绪,自己最开始知道的时候不也是这样?
便说着:“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就先好好休息吧,明天还得早起去赶火车呢。”
没再继续打扰他们就告辞离开。
等人一走,吴传芳就抓着自己闺女的手,“这找对象还是得找一个知根知底的人才行,最好是根正苗红的家庭。”
容晓晓很赞同的点了点头。
她也觉得是这样。
谁能知道这是人是鬼,还真的不能轻易的相信一个人。
这一晚上一家三口都没有睡好。
一来是因为搅得他们有些心神不安,再来也是马上要回红山大队,这对于容水根来说是一件大事。
他和二姐分开了接近三十年的时间。
从最开始期待他们再次相聚,到后来都不敢抱着这个念想,唯一能寄托的就是希望他们能活着。
现在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三十年后他们两姐弟能再次相遇,这对于容水根来说,真的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之一。
结果就是翻来覆去一个晚上都没睡好。
好在身体能扛得住,第二天大清早就带着媳妇女儿一同去了火车站。
就在他们要离开家属院时,身后就传来了招呼的声音:“容师傅,等等!”
身后的王师傅追上前,一脸笑呵呵的道:“正好我们一个班次的车,咱们几个还能结伴上路。”
容水根有些怪异:“你不是早两个小时的车吗?”
为了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打了那班天还没亮就发动的火车。
“这还不是因为你闺女。”王师傅也没遮遮掩掩,直接就抱怨着:“你家闺女说一句藏一句,我要是不弄明白,这辈子死都不瞑目了。”
“……倒也没这么严重。”容水根干笑两声。
王师傅哼了哼,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看看我脸上的黑眼圈,昨天晚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脑子里一直在想她到底想明白了什么,再这么想下去,我还不知道能熬几个晚上呢。”
刚说完,就看到容水根眼下的黑眼圈,他顿时乐呵了:“怎么,你也和我一样?”
容水根又是干笑了两声。
王师傅却高兴了。
有个人陪自己心痒难耐,总比他一个人的好。
顿时用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催促着:“走走走,咱们赶紧去火车站,上了车咱们就好好交流交流,也就两三个小时的时间,可得把握住了。”
两三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容晓晓在上车后,就将先前折叠好的纸张拿了出来。
一共二十六张纸,被她按着图搞的线条剪了出来,也在事先折叠好。
所以上了火车后,她就在自己的位置上将这些图纸给组合了起来。
没一会儿,一个半成品的蜂窝就出现了。
王师傅早在她动手的时候就瞪大了眼,嘴里不住的念叨着:“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嘛,这绝对不是个简单的玩意。”
容晓晓道:“不过就算组装出来也没用,我们根本无法知道这个载体到底有什么用。”
用处很多很多。
但是光仅仅一个用纸张折叠出来的模型,根本无法去推算这个蜂窝载体有什么用。
“不不不不,你不明白。”王师傅却尤为的激动,这时候连坐都坐不住了,他站起身在过道上走来走去。
也不知道在心里做了多少斗争后,突然又坐到了位置上,用特别特别小的声音道:“你们知道热胀冷缩的道理吧,一旦热度过高使得物体瞬间膨胀起来,达到一定程度后,必定损坏到内体。”
这个谁不明白?
他们干这一行的每天都会接触到这个,自然是明白的。
可是当他的话说完后。
除了吴传芳和王师傅的徒弟之外,另外两个人是瞬间了解王师傅的意思。
每种材料的膨胀收缩率不一样,无法确定破坏的程度。
为了防止内部的物件损坏,所以会在中间留下一些缝隙。
这样在鼓胀起来时都不会胀破其他地方。
不过,容晓晓却是皱起眉头:“王师傅说的是散热吧?可就算是散热,它的浓度也不会高到让载体整体破坏的程度。”
能高到这种温度,那绝对不是一般物件能承受得住的。
“所以我就说……”王师傅显得特别激动,他吞咽了口水,努力了又努力,最后还是没忍住:“我跟你们说,你们可千万别说出去,我在去汤城之前就听说过国家正在研发一种防热材料……算了算了,这些事真不能跟你们说。”
“……”
“……”
容晓晓有些一言难尽,她突然很理解王师傅先前的感受了,这种被吊起来的滋味是真的不好受。
“王师傅,您这就有些不够厚道了。”
王师傅却是嘿嘿笑了笑,“是真的不能说,绝对不是在坑你。”
当然了,看着这两父女的表情他就觉得舒坦。
可随后,他又正了正脸色,很认真的道:“不过要真的是我想的那样,你们可千万别半途而废,这对于我们来说绝对是一件大好事!”
容晓晓两父女沉默着。
王师傅的徒弟却揉了揉脑袋,很是费解的道:“师傅,这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啊?你不是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吗?”
“你傻呀!我们就不知道下车吗?”王师傅已经打定主意了。
就算汤城和他犯冲,他也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
要真的应了他想象中的那样,这绝对是一件能够让他光宗耀祖的大好事。
要真的错过了,他这辈子真的就死不瞑目!
就算有些丢脸,他也得屁颠屁颠再赶回红星机械厂,对着厂长发誓自己一定会好好干活。
正好他们这会已经在某个站台停下。
王师傅顾不上多说,嚷嚷着让徒弟拎着行李就下车,还叮嘱着:“半个月后你们可一定要回来,这件事千万不能错过,错过就是一辈子的憾事!”
连着叮嘱好几次,赶在火车要开之前下去。
站在站台上的王师傅对着离去的人挥了挥手,随后道:“我这是欠了小容师傅一个天大的人情啊,要不然我就是到了家,也不会发现。”
“师傅,到底是什么防热材料这么重要?”
王师傅挥了挥手,“你不懂,只管跟着我做就是,去去,赶紧去买票,咱们还得赶回去。”
怕是连容家两父女都不明白,为什么一个防热材料他会这么重视!
先前没说得太明白,是因为有些事不能说也没法说得太清楚,不过为了感谢小容师傅弄出来的蜂窝载体,他也是很明显的提醒了一下。
‘国家’。
他那句话的重点不在防热材料。
而是在‘国家’这两个字上。
这么明显的提醒,他们应该懂了吧?
只要他们慎重一点,半个月回来就不会错过了。
这般想着,王师傅放心了一些,又催着:“还不快去?”
徒弟还是没动,而是不好意思的笑着:“这……师傅你还没给我拿钱呢。”
王师傅差点忘记这个。
伸手往衣兜里掏了掏,这一掏整个人都僵住了。
钱、钱呢?!
两手翻遍了每一个口袋,硬是没掏出一毛钱。
这下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这该死的汤城,真的是和他犯冲!!
第172章
王师傅这会是特别后悔。
后悔孩子妈要在他裤衩缝一个口袋时,为什么好面子的拒绝。
现在好了。
身上本有的六十多块钱,都不知道便宜了哪个小毛贼。
可再后悔也没用,现在他就是这么惨,一毛钱都没怎么拿钱买票?
叹气后对着徒弟道,“你先拿钱,等回去了我再还你。”
徒弟悻悻然,“我、我也没了。”
跟在师傅身边的待遇是真的好。
一般吃穿住行都不需要他来发愁,又能跟着师傅身边学技术,绝对是人人都羡慕的活。
就像这次。
跨越半个国家来到汤城,在他们那个地方可不是谁都能跑这么远。
好些同龄人羡慕他羡慕的不行,纷纷说着让他带些汤城才有的东西回去,让他们也见识见识。
所以……
他身上的钱全都花在这个上面了。
来的时候带了两个小包以及二三十块钱,这次回手里多了两个大包,钱却是一分不留。
想着反正路上有师傅,应该……
就挺尴尬的,师徒两人傻愣愣的站在站台。
身无分文的他们该怎么办?
徒弟先开了口,“我们先前也就坐了四五十分钟的车,要不、要不走回去?”
王师傅眼前发黑,“走回去?”
徒弟干巴巴道:“不远的,也就四五个小时能走到了……吧。”
王师傅瞧着轨道说不出话来。
这要是走回去,他怕是会丢了半条命吧。
可是一想到某个东西,内心就开始发热,他咬着牙握着拳头,坚定的看着前方:“走!就这点磨难我怕什么?我今天还就必须走回机械厂!”
……
而在行驶的火车上。
吴传芳奇怪问道:“到底是什么东西把这个老爷子激动成那样?在机械厂吵着闹着要回去,结果这才多久,又后悔的想要跑回去?”
“我也说不太清楚。”容水根摇了摇头。
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他脸上却带着一丝凝重。
显然也是注意到王师傅特意提点的两个字。
要真的是挨上那个的边,那绝对是一件大好事,他也能理解为什么王师傅又会转头回去。
毕竟是谁也不会错过这么重要的事情。
不过这种是没法放在明面上说,工作上的事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签订了保密协议,现在又是涉及到国家,肯定是没法跟媳妇详说。
便很生硬的转了话题,“媳妇,你肚子饿了没,要不我给你弄点吃的?”
“刚刚才吃,你当我是饭桶呢……”
“少吃一点嘛,要不我给你弄点酸果子,他们说车上吃这个就不会晕车……”
老两口你一句我一句在旁边说着话。
而容晓晓这边在犹豫了一会儿后,便用手推倒了堆放在板子上的蜂窝载体。
因为是纸张搭建的。
稍稍用力就被直接推倒,容晓晓将这些纸张拿了起来,然后一张一张的撕成了碎末。
王师傅的话让她想了很多很多。
她虽然没接触过这方面的事,但是在上辈子的时候可不是没有听说过。
蜂窝式的防热材料。
她还真认识一款,那还是她在电视上看到过的,电视里面的讲解她听的是热血澎湃。
看着电视中闪过的一个又一个人影,介绍着这些老前辈为国家付出了什么功劳,现在虽然已经记不清楚这些研发人叫什么名字、长得什么模样,但是她不会忘记研发人为国家做出了什么样的贡献。
而且她没有想到的是。
自己也有可能成为其中的一员。
虽然只是微乎其微的小角色,但她真的很理解王师傅为什么会那么激动,就连此时的她,心脏都跳动的特别厉害。
要不是在火车上,她说不准都已经大叫出声了。
“怎么把这些纸给撕了?”吴传芳看着她的动作,十分不解的道:“这不是你好不容易画来的吗?就这么撕掉不觉得可惜?”
她可是亲眼看见。
为了这二十六张图稿,她家闺女那是跑遍了整个家属楼,有些人好说话,乐意把图稿分享出去,有些人那是闺女说尽了好话,又是请又是求才弄到手。
费了这么大的劲结果现在却被她亲自撕成了碎条。
吴传芳看着都觉得有些可惜,“就算没用了,也能收起来,万一以后用得着呢?”
容晓晓咧嘴笑了笑:“对哦,早知道就听妈妈的了。”
说是这么说,但这些纸必须撕了。
如果真的像她想的那样,这绝对是一个特别保密的任务,哪怕她刚刚搭建出的蜂窝载体只是一个并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主体。
防热材料最主要的核心肯定不是一块铁疙瘩。
在蜂窝载体上面肯定还需要装备一些其他的物件,但即使是这样,也最好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弄出来。
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反正也不着急。
半个月后她肯定会跟着再来一次。
不过容晓晓也有自知之明,她明白自己除了一些机械技术之外没有任何研发的知识,肯定是没法加入核心的队伍中,毕竟像她这种程度的技术工,国内就算不会太多但也不会少。
无非就是在外围打打下手。
但就算这样她都觉得挺有意义的。
这个时候她可不会偷懒。
三个小时的车程很快。
在闲聊中不知不觉就到了他们需要下站的地方。
吴传芳下了火车后先是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紧跟着就是仔细的打量这座城市。
她不由想象着就在大半年前,自己的两个闺女是不是也像现在一样扛着几个大包,打量着这座她们将会在这里长时间逗留的城市。
“咱们先去旁边坐大巴去镇上,到了镇上后就能找来往的牛车去生产大队。”
到了这里容晓晓就算是东道主了。
他们一个个归心似箭,也就没在这边长时间逗留,饭都没吃就继续往下面赶。
先是一个小时的大巴车。
到了镇上之后容晓晓先去了一趟供销社,沈工这次没有回来,但也是拜托他们给家里带了一些物件。
除此之外她也买了一些海货,其中就有贾菊的一份,怎么说她也是她的‘表姐’。
吴传芳早在之前就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
好几次就听晓晓在电话里说过,要不是这位贾菊同志的帮忙,她有一些东西根本就买不到。
就像是网鱼的尼龙线。
这东西要不是有熟悉的人还真不容易买到。
买不到后面自然就网不到鱼,弄不到鱼晓晓也没法改善伙食。
说来说去,她还挺感谢这位贾菊同志。
所以在见到人之后,立马热情的握上了对方的手,不住说着客气的话。
贾菊有些受宠若惊,赶紧说:“阿姨,我和晓晓那可是两姐妹,这么客气来客气去,倒显得有些生疏了。”
“对对对,都是一家人可不能说两家话。”吴传芳便将自己包裹中的一个小包递了过去,“你都说了是自家人,那这些东西可不能推脱了,晓晓一个人在这边以后还得你这个表姐多多照顾照顾。”
说是小包,但其实也不小。
里面装的可都是一些实在的东西。
她平日里不算扣扣搜搜,但也是精打细算的人。
像这么大手笔的事那还真没做过几次,不过她心中有个底,知道什么钱该花什么钱不该花。
会给这么实在的东西,一来对方是真的关照过晓晓,再来也是因为沈工的缘故。
他们一家人待在镇上,又是这边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要是以后真的出了什么事,也是能请人帮把手。
然而她并不知道。
在他们这一层关系上,其实是容晓晓在关照他们。
不管是贾菊这里还是沈工那边,都是巴不得和容晓晓多来往。
这么重的一份礼贾菊收的心虚。
不过阿姨都把话说到这份上,她要是推辞的话到真显得两家有些生疏,便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叔叔阿姨过两天来镇上一趟,我一定得好好招待招待你们。”
东西收下了但也不是不能还回去。
贾菊这个时候就已经在想着该怎么招待他们一家人,必须得请他们去国营饭店好好吃一顿。
不过在这之前她对着容晓晓道:“你刚刚回来应该还不知道吧,红山大队出了大事!”
听到这话的容晓晓并没有一点点惊讶的神情。
毕竟在红山大队吃过的瓜太多太多了,要是不出点事她反而会觉得诧异,她漫不经心的问道:“谁家又出事?”
“你们大队有个叫妮萍的丫头,你熟不熟悉?”
容晓晓挑了挑眉:“熟悉,她在猪圈干活,我和她时不时就会见面。”
“你们大队突然回来了一个人,听说是以前逃荒的人,出去后二三十年没回来,一回来就说他以前遇到过一个命案!”
这件事现在传的整个镇上沸沸扬扬。
倒不是因为陈年旧案。
而是因为这件事很有可能跟红山大队后山的宝藏有关。
后山那边被安排了那么多调查人员,这个消息根本瞒不住,早已经传的周边都知晓。
本来宝藏的事就让很多人好奇。
对着这件事有很多种猜测。
还真有不少人觉得和以前的妮家有关。
因为那个时候最富的也就只有这么一家人。
好些人耐不住好奇心,不是没往红山大队的后山去过,可看着挖出来一箱又一箱的铁皮陈粮,感兴趣的人也就不多了。
如果这就是流传的‘宝藏’,也能说得过去。
毕竟那个年代粮食何尝不比黄金来的尊贵?
只可惜这么多年过去,再珍贵的粮食也没法入口,反而成了毫无价值的垃圾。
本来这件事随着时间过去也就没什么人再提起。
结果前段时间突然跑出来一个人,嚷嚷着当年的妮家地主并不是自然死亡,而是被人给谋杀了。
“谁杀的?”
“你说的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容家两父女同时问道。
贾菊先是摇了摇头,“这件案子还在查,具体是谁杀的也没个消息传出来,你要是想知道内情可以去问问罗大队长。”
回答完后,跟着又对另外一个人道:“也是姓容,好像是叫容、容阳?”
“容阳哥?!”容水根不由有些激动。
小时候他经常跟在大哥屁股后头,和大哥的那些玩伴一块玩耍,其中就有容阳哥。
容阳哥这个人脾气好,有时候还愿意帮忙照看他。
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带着激动的情绪道:“要是大哥知道的话他一定特别高兴,以前他和容阳哥相处的特别好,就跟两兄弟似的,要是知道他也还活着,肯定特别高兴。”
吴传芳拍了拍他的后背,“他会知道的,过段时间大哥就能寄信回来了。”
容水根捂着脸点了点头。
又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像是要憋住快要溢出来的眼泪,可不能在孩子朋友面前失了态。
贾菊也是知道他们家的情况,便没打算多说什么,“正好我这边有个同事要去大队拉货,我让他们顺路送你们一程吧?万一在路上等不到牛车,你们还得扛着东西走回去,那多麻烦啊。”
说完也不等他们回答。
转身就进了办公室去安排。
像这种事真的只是随口说说就行,大不了私底下再给送货的同志塞包烟。
没几分钟的事就给安排好。
在他们离开之前,贾菊是一再的叮嘱,“过两天可一定要来镇上,要不然我就带着东西去大队请你们了。”
双方连着说了几句话,最后挥手告了别。
等走出了一段路程,吴传芳小声说着:“你这位表姐瞧着是挺不错的,人又热情又大方,以后可得好好维系这段关系。”
容晓晓点了点头,心思全落在另外一件事上。
相对于好奇容阳的事,她更担心的是妮萍。
这件事一提起。
妮萍势必会被提到明面上来。
这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甚至会引起不少的麻烦,容晓晓一直知道妮萍其实很想过安定的日子。
她挺着一副孱弱不堪的身子,每天辛辛苦苦的干着活,不就是希望能因此获得一份工种,好让自己能平凡又安宁的活下去。
可是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又不小。
都过了三十多年了,再加上妮家地主的成分问题,容阳拿不出一个证据光凭嘴巴说,这个案子不一定能立案。
但是这里面却夹杂了一个宝藏。
便让事情变得特别复杂。
本来镇上专门调派了十几个人去后山调查,这么费时费力就能看出对这件事的慎重态度。
妮家地主被杀,免不了会让人联想到后山宝藏的事。
所以这件事,不会被轻轻放下,甚至会被重点关注。
而身为妮家地主最后的一个血脉,妮萍也会再一次被关注起来,这对于她来说真不是一件好事。
容晓晓这边为她担忧。
容水根那边却是特别的激动,眼瞅着马上就要到红山大队,那是他曾经的家乡,接近三十多年没见面的二姐在那里等着他,离得越近他的呼吸声越重。
两父女都有些心不在焉,吴传芳一个人说着说着没得到回应,这次倒没向他们翻白眼,显然也是理解他们此时的心情。
便干脆和骑车的年轻人说着话。
没一会儿就打听了一些关于这边的风土人情,更知道这边的冬天特别的寒冷,还得多多备上一些御寒的物件。
“柴火煤炭不能少,没有暖和的衣物就待在家里窝冬,反正这边的冬季都没什么干活的人,待在家里就好。”
听到这话吴传芳不由想起之前的事。
先前自家男人让晓晓来这边,其中之一的原因也是因为这边的冬天相对比起南边的冬天来说要好受一点。
冷是特别冷。
冰天雪地,出个门就得冻僵了。
但是窝在家里舒服。
家家户户都有炕,只要有足够的柴火,这个冬天也冷不到哪里去。
可谁又能想到。
她家闺女来了后就没怎么下地干过活。
硬是靠着自己打拼出一番事业,日子过的比在老家要强多了。
“到了,前面就是红山大队。”骑车的小伙子不好意思的说着,“不过那边的路不好费力骑上去,要不……”
“那我们就在这边下,不过就是几步的路,不用劳烦你骑上去了。”
吴传芳先跳下车,将上面的行李一个一个扛下来。
因为已经到了红山大队的路口,时不时就会经过一两个人。
看着停在那边的三轮车,不免有些好奇是谁家来了客。
朱婆子瞧着那人将一个又一个的包裹搁在地上,顿时倒吸了一口气:“这谁家的亲戚呀,带着这么多东西来串门?”
方大姐伸长脖子去看,“很眼生,以前也没见过。”
一个一个接着看。
看着看着朱婆子突然瞪大眼,连瓜子都顾不上嗑了,迈着腿就朝前面跑了去。
等跑过去后,对着前方的某个人就道:“容知青你可算回来了!咱们大队可是发生了大事!”
瞧瞧,吃瓜群众之一忍不住就想分享。
容晓晓点了点头,“我知道,妮萍现在怎么样了,她还好吧?”
“妮萍?她没事,有大队长护着她,谁还敢欺负她?”朱婆子连连摆着头,“我说的不是妮萍,她那件事都是好几天前的事了,我跟你说……欸?这两位是?”
刚打算说些什么,突然才发现容晓晓身边多了两个人。
倒不是突然出现的,而是她太急迫的想分享,下意识的忽略了这两个人。
瞅着瞅着就发现其中一人和容知青长得有那么几分相似。
“这是我爸妈。”容晓晓介绍着。
“你爸妈?”朱婆子瞪大眼:“不就是容婆子的亲弟弟了?不行不行,我得赶紧告诉她这件大喜事!”
说完转身就跑。
恨不得马上就跑到容婆子家,把这件大喜事亲口告诉她。
结果没跑两步,她又转身回了过来,一把拍在自己的额头上,“瞧我都老糊涂了,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你知道我们在这里等着谁吗?等着季婷呢!”
她这里还有一个大热闹。
没说完实在是舍不得离开。
“等她做什么?”
朱婆子替她遗憾着,“你也是没看到那出好戏,昨天下午季家可是闹得特别热闹,季婷挺着个肚子先是上吊又是投井,紧跟着还闹着要喝毒药自杀,结果你猜怎么着?”
根本不用容晓晓去猜。
朱婆子就迫不及待的继续道:“盛左元一开始还跪着求季婷别自杀,你是没看到他狼狈的样子,结果季婷她大嫂一个说漏嘴,才知道那一瓶毒药是假的,这把盛左元气的够呛,一怒之下就朝着季婷踹了一脚……”
那一脚可真够狠的。
那是下了死劲,季婷被他踹倒了三四米。
不过也不知道是她运气好呢,还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命大,这么大的劲孩子当时也没事。
就是腿摔得骨折,被送到镇上卫生所到现在还没有送回来。
“一个男人踹了自己怀孕的媳妇?”吴传芳听得是手痒痒了,又跟着皱起了眉头。
对于这种打女人的男人,恨不得直接来几拳。
不过,她又有些奇怪。
这红山大队的人怎么回事,这种家暴的事居然还特有兴致的看热闹?就算不愿意插手人家的家事,但也不至于这么容忍一个家暴的男人吧?
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她忍不住想着以后自己闺女出了事,这些人是不是也兴高采烈的在边上围观,不打算出手帮一帮。
朱婆子没看出吴传芳怪异的眼神。
倒是跟着过来的马婆婆注意到了,容知青的父母,那一定是他们要好好相处的对象,可不能让他们对红山大队的印象不好。
当下拦住继续要说的朱婆子,“你这个老婆子,不会说话就不要乱说,不知道的人还当我们红山大队助纣为虐,专门欺负弱小的女同志。”
她加入说话的圈子。
直接从头说起,将盛左元以及季婷的那些乱事一一说了出来。
一直从红山大队的路口说到容家前面的小坡,说了这么久事情才说了一小半,然而这些就足够让吴传芳瞪大眼张大嘴。
她不由朝着闺女看了一眼,眼神尤为的古怪。
总算明白这丫头为什么在这个小地方待得乐不思蜀,天天遇到这么奇葩又吸引人的事,还愁没乐子?
听得她都有点不想走了……
第173章
此时的容家大院里。
陈婶子听到外面传来的些许声响,一边忙活着手中的物件一边哼声:“和这些人做邻居,真的是不知道倒什么霉,一天尽知道折腾,天天吵吵闹闹,早上闹腾也就算了,晚上还不知道停歇。”
季婷被送到镇上卫生所,季家的人却没有安宁。
对于季家人来说,现在的季婷就是季家的生钱树,倒不是心疼家里这个人,而是宝贝她肚子里的孩子。
有这个孩子在,就像是捧着聚宝盆。
因为季家大嫂的一句话,孩子差点被盛左元给硬生生踹掉。
这让其他人气得不行,一晚上季家都在争吵,不是担忧季婷而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那些争吵的声音特别大,大到陈婶子昨天听得是一清二楚。
马春花的其他孩子把大儿子一家骂得要死。
还说他们做事太不谨慎,以后就算要分钱,也得少分一些。
大儿子一家自然不干,说自己是长子长孙,家里一大半的东西都得归他们。
吵来吵去,陈婶子是一晚上都没睡着。
有些热闹凑着是挺有趣,可那些硬是往她这边塞的热闹,那这个热闹就有些臭不可闻。
“今天晚上那边要是再吵,我一定去踹门。”
陈婶子越说越气,晚上睡不好早上又困得很。
本来想着早上来补补觉,结果外面时不时听到脚步声的动静,想想就知道是大队的哪个人来凑季家的热闹。
以前觉得离得近好,不用像其他人一样,还得早早去抢一个好位置,光是出门走个十来步就行了。
现在是烦得不行。
倒不是烦凑热闹的人,而是她的邻居季家,时不时闹出事,真是不嫌折腾。
“我去外面看两眼,看看是谁没事跑来了。”陈婶子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去开院门,门刚打开她就道:“谁啊?季家昨天晚上吵了一宿,这会正睡觉呢,你们没赶……晓晓?!你怎么就回来了?”
说完,她一脸欢喜的转过头,“老姐姐,你家晓晓回来了。”
早在陈婶子惊喜出声时,容婆子就迫不及待的站起了身,她一边用帕子擦了擦手一边迈着较快的步伐走了出去。
刚到门口,就眯着眼睛想要看清前方的人。
可当她看清晓晓身边站着的中年男人时,她整个人都怔住了,只知道呆呆的站在原处,完全反应不过来。
倒是容水根,一下子冲到容婆子的面前,双手搭在她的手腕上跪到地上抱着她的腰身,带着哭腔喊了一声:“二姐!”
“水、水根啊……”
容婆子一声大喊,双腿就是一软,紧跟着也跪了下去,两姐弟紧紧拥抱在一块。
他们什么都没说。
这会哭的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紧紧抓着对方,生怕再一放开两人又会相隔千里,好几十年再也没法相见。
只有抓牢了,才不会让自己身边最重要的人离开。
容婆子这个时候是十分庆幸自己舍得花钱去治眼。
虽然并不是太清楚,还带着一些模糊,可她确实亲眼看到了自己的弟弟。
她最小的弟弟。
也是她曾经以为再也无法相聚的家人。
容婆子这一生实在是太苦太苦了。
苦到有时候连自己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一个人的夜里是咬着牙在哭泣,哭她走散后就一直没有音信的家人,哭自己儿子英年早逝,哭丑牛小小的一个娃娃跟着自己吃苦,也不知道能不能平安的长大成人……
可在这一瞬间。
容婆子又觉得无所谓了。
只要能够和最在意的人再次相聚,以前吃过的苦受过的罪都无所谓了。
“二姐,我回来了,我容水根回来了……”容水根哽咽着,他使劲的睁大眼,想要好好看清面前的人。
其实在第一眼的时候。
他并没有从面前的人脸上看出记忆中二姐的影子。
一点都没有。
在他的记忆里,二姐长得特别好看,并不是他自夸,而是整个红山村的人都这么觉得。
当时就有好多人开着玩笑说,等她长大后就把村里的一枝花娶回去当儿媳。
爹娘没少念叨着,以后一定要睁着眼给二姐挑一个好夫婿,可不能让她受了委屈。
可三十年过去了。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显得特别苍老的婆子,明明就比他大三四岁而已,却完全不像一个辈分。
这要是在路上遇到,都不敢相信这是他的二姐。
不过也就一瞬间。
当听到她叫唤他的名字,伸手将她抱在怀中,那种熟悉的气息一下子就让他回想起年少时期和二姐相处的日子。
太怀念的气息了。
怀念到他一个大男人跪在路边哭的是眼泪鼻涕齐流,完全就停不下来,甚至连话都说不出声。
不过这会也没人会笑话他。
反而很是理解。
就连容婆子也是哭的泣不成声,但是这个时候没人上前劝导她忍一忍,别把眼睛给哭坏了。
想想这要是换做自己,在这种激动的时候谁又能忍得住不哭出来?
与其憋得浑身难受,倒不如释放一下。
这一下将近半个小时。
总算平静下心,容婆子赶紧将他们带进了院子。
他们这一进去,倒是把赶来看热闹的人给关在了外面。
容知青带着父母回来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整个大队。
难免的有一些人好奇的凑了过来。
看着两姐弟重逢的场面,不少人跟着哭了出来,尤其是一些容姓的人。
这些人和容婆子一样。
也有失散在外的家人。
有一些找了回来,但更多的是一直没有消息,先前大队长搬了那么一筐的信件回来,最后除了两个能立马电话联系到的人之外,其他人到现在都没有任何音信。
看到容婆子回来的弟弟。
他们也不由希望能盼到自己的家人回来。
“这年纪一年比一年大,我都不知道还能再活几年,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大哥的消息。”
“别这么悲观,信件都寄了出去,想来一两个月就能有消息了。”
“对呀,只希望他们在外也能好好的,不求像容婆子弟弟那么有出息,只求他们平平安安就好。”
一声接一声地劝慰,可是这个老人家心里就是堵了一口气,想也不想就道:“你说咱们容家的老祖宗们是不是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恶事?要不然老天爷为什么就这么惩罚我们?”
“容丰你胡说什么呢!”
“这话确实不能乱说,就说真是做过伤天害理的事那也不是咱们的老祖宗。”
那会是谁?
其实这段时间已经有很多人做过联想。
没人会无缘无故就卡容家的信,先前调查信件的结果本来就特别不让人信服。
现在大队又时不时冒出一些奇怪的事。
信件、宝藏、妮家地主的死因……
哪怕仍旧是个谜团,但是太多线索浮出水面,难免不让人往深了想。
只不过一直没闹起来而已,一直把这些事给藏在心里。
可现在看着回来的容水根。
有一些人便想起了自己流浪在外的家人,虽然是希望他们平平安安,可是再看看那些得了消息的人中,好些不也是没等到团聚就阴阳相隔了?
万一自己的家人也是这样呢?
一想到这个心中就特别的慌乱,还带着说不出道不明的愤怒,以至于让有一些人就脱口而出:“咱们平民百姓能有什么被人算计的?当年的红山村就出了一个能人,除了妮家地主之外还能有谁?肯定就是他,要不是他也不会连累到我们这么多人!”
话刚刚说完,就有人过来阻拦,容丰一把甩开他的手,继续愤怒的喊:“容家那么多户人家,就因为他闹的是家破人亡,也难怪他会被人杀……”
“容丰!你胡说什么呢?!”
辈分最高的罗支书高声怒吼,“这都是些没声没影的事,你就把全部过错都怪在了妮家地主头上?你知不知道当年要不是他,你这个龟儿子还不一定能生得出来!”
他不是容家的人,也是半路迁到红山村这边。
但是他敢肯定,不仅仅是红山村,还有周边无数个村子,当年要不是受过妮家地主的救济,无数人会死在最困难的年头。
就像容丰。
要不是妮家地主,他哪里还有命站在这里指着天怒骂着?又怎么可能儿孙满堂,小日子越过越好?
怎么?
受过人家的恩待,转头就开始忘恩负义了?
罗支书一脸严厉的道:“你们要搞清楚,不是你们猜来猜去就能确定事情的真相!退一万步说,就算这件事是因为妮家地主而起,但你们要愤怒的人不该是他,而是那些在背后害死妮家地主,害的你们和亲人失散的罪魁祸首。”
把责任怪在妮家地主头上,他多委屈啊?
难道他有钱就是过错?
难道他散尽家财救济周边的村民也错了?
就因为他被坏人盯上,导致这一切后续发生,所以罪该万死的就是他?
罗支书在听到这些话后,他是特别的愤怒。
因为他是亲自受过妮家地主救济的人。
当年他还小,一家人差点被饿死被冻死,饿得浑身发抖的娘恨不得割了自己的肉给他们喂血,就希望他们几个孩子能活下来。
那个时候已经是最困难的阶段,早已经放弃了自救,所有人都在等死。
也就是在最看不到希望的时候。
是妮家地主踏着雪地,亲自送来了救济粮和保暖的衣物。
本该是坐在暖和屋子里享福的地主老爷,却冻得嘴皮子都发青了,一双冻裂的手亲自把一个热气腾腾的玉米馍馍塞进了他的手中。
罗支书一辈子都忘不掉这个场景。
也是在后来才知道,妮家地主那个时候散尽家产,从黑商那里购买了一大批粮食和保暖的衣物。
如果……如果不是这样,妮家完全可以在最特殊的时期,靠着那么一大笔钱财选择逃出国。
而不是留在这里,被害的只剩下妮萍一人。
这也是为什么大队长一直给打掩护,连同着袁会计三人扛下一切,就为了护住妮家唯一的独苗苗。
要不是妮家地主,死的人会比他们想象中多的更多。
这么一个大好人,现在却被他恩赐过的人指着天在骂,骂他被人杀的活该。
这种话谁听了好受?
“行了行了,都别站在这里,散了吧!”罗建林走了出来,他一脸沉色的驱赶其他人。
走到容丰面前时,提醒了一句:“容丰哥,有些话说出来的时候先摸摸自己的良心,你年纪不大也不到老糊涂的时候,该明白谁有错就怪在谁头上,而不是转头一起去责怪受害者。”
容丰脸色也不好看,不过没人在意他现在想着什么。
说过之后便被自己的晚辈搀扶着离开。
但所有人一走,罗建林才叹气道:“真的是多事之秋啊,你说咱们大队什么时候才能安定下来?”
罗会计掏出烟杆子,伸手朝着里面塞着烟丝,开口说道:“难,大队宝藏的事一日不解决,就一日不得安宁,即使先前的那些坏人被抓,但是也防不住后人又来惦记。”
虽然后山那边已经挖出了不少铁皮箱子,全都是装着满满当当的粮食,但没人相信这就是传闻中的宝藏
总觉得那些价值连城的宝藏还被埋在某处。
除非被挖掘出来摆在他们的面前,不然只要有这个传闻在,就永远都少不了惦记的人。
也就是说,他们红山大队会一直这么‘热闹’。
别说罗建林觉得有些烦,罗支书又何尝不是?
这些宝藏对于大队来说没有一丁点好处,甚至只会引来无数的麻烦。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希望调查员早早的挖掘出来,好让他们大队别被那么多人盯上。
“妮萍那边你问过了吗?”
罗建林点了点头,“怎么可能没问过,不过那丫头应该是不知情,我一问才知道,这些年不少人私底下跟她打听过一些陈年旧事,她要是知情,也不会忙到现在。”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陈寡妇、葛桂的弟弟还有已经一同被送进牢中的周知青,不仅仅是这些人,还有一些他连听都没听说过的人,都凑到妮萍身边打听她爷爷或者爸妈的事情,专门问他们有没有交代过什么事。
大概算起来,妮萍爸妈没出世之前就有人来打听了。
知道这事之后罗建林只觉得毛骨悚然。
原来这么早之前就有人盯上了。
想他之前还以为自己把这个大队管理的不错,没成想不少人在他眼皮底下闹事,而他却毫无察觉。
这也是他的失职。
但现在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而是想着该怎么把这件事给处理好。
“老罗啊,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罗支书拧着眉头,开口说:“我觉得不该把容阳留在大队,咱们……护不住他。”
容阳怎么说都是红山大队的人。
甚至他家的老宅都还在这里,想要留下没人有资格赶他离开。
但是他这一回来把事情闹得太大了。
大到不是他们想要兜住就能给兜住的。
把人救起来后,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嚷嚷着知道妮家地主被杀的内情。
哪怕事情已经过了好几十年。
但涉及到命案,他们也不得不带着容阳去镇上报警。
没两天的功夫,外面就传的沸沸扬扬。
数不清的人往红山大队来,有些自然是因为好奇,有些却有可能带着不为人知的目的。
这叫他们是防不胜防。
为了减轻麻烦,他们可以堵住通往红山大队的路口,拦住那些想要过来的人。
但是红山大队地势四通八达。
大路走不通就能走小路,路口进不来也能绕到后山往内走。
总不能把整个红山大队给圈起来吧?
他们还真没这个能耐。
防不住外来人,那就只能叮嘱一下自己的社员,让他们尽量少和外来人接触。
可是这么下去也不是事。
罗支书这两日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家离容阳落脚的地方不远,以至于他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听到一点点声响就会警惕起来,生怕容阳会出事。
倒不是他小题大做。
而是这件事从一开始就错了。
如果容阳能够直接指认杀人的是谁,直接嚷嚷出来就嚷嚷吧,有他的指控对方多少也会顾及一些。
可是容阳除了知道妮家地主是被杀的之外。
他根本就没看清楚杀人的那人是谁,只说了一个特征,单凭这一个特征如何搜查的出来?
凶手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在被查到之前将容阳杀人灭口。
他们小小一个生产大队,又如何防得住?
“我知道,这件事我和公安反映过,但是……”罗建林这个时候也挺发愁的,他真的向上面反映过,但结果对方以立不了案为由,只能让容阳在生产大队先待着,直到他们找到相关证据之后才能立案。
说到这事两人那叫一个愁眉苦脸。
容晓晓也是在这个时候出门的。
一开始待在院子里听着他们说话,听着听着就看到院外飘起了一些烟。
为了以防万一,就打开门出来看看。
然后就看到大队长和罗支书两人站在那处不住的抽着旱烟。
她好笑着:“您两位怎么在这里抽烟?”
抽得是一脸皱巴。
一看就知道是被什么事给愁到了。
罗建林将旱烟熄灭,他用手挥了挥面前的烟雾,说着:“刚听人说你回来了,就打算过来看看,你二姑现在还好吧?她年纪大了可别太激动,要是不舒服我就让罗夏来看看。”
“好着呢,二姑最近调养的不错,没见她有什么不好倒是挺开心的。”
“能和自己的弟弟相聚,确实挺高兴的。”罗建林很理解,紧跟着又说道:“对了,先前你让罗冬他们造的东西已经弄出来了,可真是个大宝贝,孩子们上学放学方便多了。”
先前容晓晓留给这两个徒弟的是一张图纸。
上面画着的是三轮车的组装图稿,不是那种特别复杂的稿件,除了需要自己亲自动手锻造一些配件之外,一些零碎又核心的小部件她都已经准备好。
所有配件锻造完后再进行组装,说不上特别的困难但也不简单。
也是想考量考量这两人的学习成果。
现在看来这两人都通过了考验。
“他们喜欢就好,不过三轮车上的轮胎都没有安上橡圈,行驶的路上会显得有些颠簸,要是不太舒服的话可以装上一些干草。”
“舒服,哪里会不舒服。”罗建林笑着说:“总比靠双腿走来走去的强,你是不知道其他大队的小孩看到他们坐着三轮车去上下学,一个个羡慕的是不得了,前两天罗庄大队的大队长就来问了,想着也给自己大队的孩子来一个。”
“他们可以去锻造厂问问,稿子我都交给了那边,配一台出来应该也不会太贵。”
罗建林点了点头:“那行,等下回见到他我就跟他说。”
说着说着,容晓晓就问起了容阳的事。
“你刚回来就知道了?”罗建林叹气道:“他也是糊涂,什么都不清楚就往外嚷嚷,罗支书刚刚还跟我说,容阳一个人住在大队不安全,但公安不愿意接管,他除了大队哪里都去不了,就算知道我们也没办法啊。”
也只能在大队安排一些,看能不能组建几队巡逻。
但他们大队都是一些农家子,要是真遇到歹人,最后受伤的还真不知道是谁。
不过他的话听在容晓晓耳里,却忍不住多想了一些。
容阳糊不糊涂她不知道。
先前爸跟她提起过这个人,很确定在这人口中听到过一些类似于宝藏的事,他绝对知道一些内情。
可现在却完全不交代,是因为他这次回来就是为了独吞宝藏,还是说已经接触了某些人?
容晓晓并没有接着大队长的话往下,而是问道:“大队长,林知青回来了吗?”
“林知青?他、他回来了。”罗建林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古怪。
好好的,容知青怎么就突然提起了一位男同志?
难不成……
轻轻咳嗽两声,罗建林显得很不自在,又忍不住开口打听着:“怎么突然问起他?”
第174章
容晓晓倒也不是突然提起。
她挺怀疑林知野这个时候回来,就是因为容阳的缘故。
难免的想问一问。
可看着面前的两人,大队长不由偏了偏头,耳朵都竖起来了,罗支书这位老爷子更是直接凑过来,那双饱经风霜的眸子透露着八卦的光芒。
就像是她再多说一句,这两人就要开始浮想联翩了。
容晓晓可不想自己成为八卦的中心点,“前段时间正好在汤城遇到他,挺巧的呢。”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罗建林点了点头,“他是申请过,这不,前天刚回来。”
这下,心里就没什么好奇的苗头了。
肯定是两人在汤城遇到过,容知青才想着来打听打听吧。
他跟着道:“林知青挺忙呢,前天回来又去了镇上,我这个大队长都没他忙。”
罗支书接着话,“这年轻人神秘兮兮的,不过有一点还好,最少不惹事,不像那个……”
算了,他实在是不想提这个名字。
一提起来就觉得晦气。
然而。
他嘴里不惹事的林知青,早在不知不觉中就织了一个大网,如今就等着大鱼上钩。
“这算什么?算不算峰回路转?”冯莆乐呵着。
看着安插的一个又一个点,钩子上的肉块足够大,完全能将藏在深地中的大鱼钓出来。
林知野靠在椅子上,眼睛要眯不眯,带着些困意道:“我都快两天没睡了,你就不能安静点让我歇歇?”
“歇什么歇,把这事搞定,你以后想怎么歇就怎么歇。”冯莆一把拍在他的肩膀上,“也是多亏你帮了一把,不然容阳不会这么配合我们,谁能想到,他这边会有宝藏的线索。”
这件事真的很顺利。
顺利到他都有点不敢相信。
本以为会卡个好几年的案子,却因为容阳的突然出现,彻底有了转机。
容阳也不是直接就说了他知道的详情。
而是在知道自己最在意的孩子已经及时被救治,手术也十分成功,如今正待在汤城的医院治疗,等过个十天半个月就能出院,也能像其他孩子一样,平安长大。
当知道这个消息后,容阳一个反应是跪在地上狂哭。
他嘴里一直在念叨着福报福报。
整个人是又哭又笑,那时候还担心是不是受打击导致人变得癔症,结果这人便直接坦白了他所知道的一切。
并不是和外面人所知道的那样。
容阳其实是知道当时杀害妮家地主的人是谁,他看得清清楚楚,也明白那个人到底是做什么的。
除此之外他甚至知道宝藏有可能埋在什么地方。
容阳在说这些事时,是带着特别愧疚的情绪。
他觉得是自己的视而不见,让一个人人都夸赞的大善人死于非命,他沉冤这么多年都没有人站出来为他主持公道,几十年过去一直到现在真相都没有公布到世人面前。
就是死都没法瞑目。
所以老天爷才会惩罚他,让他一辈子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连带着他在意的孩子也因此受了大罪。
这次回来他是抱着赎罪的念头。
没成想才刚刚到了红山大队,就被妮家地主的孙女救了下来,告知所有人妮家地主被杀的消息后,紧跟着就知道了小源手术成功的消息。
这一下他更笃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只有将他年少时期知道的那些事公布出来,才会给他带来福报!才会摆脱原先苦难的日子。
所以容阳便毫不犹豫的将他知情的事都一一说了出来。
谁杀的妮家地主以及偶然间听到关于宝藏的下落。
这些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在一条死胡同里突然给他们撞出了一条路。
连着两天紧急布置,现在只等大鱼上钩。
冯莆脸上带着势在必得的笑,“谁又能想到,那些人辛苦找了那么多年的宝藏,根本没藏在后山,而是在……哎哟,你打我干嘛?”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一本子拍在了后脑勺。
林知野被他烦的没了睡意,没好气的道:“啰里啰嗦的。”
冯莆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道:“我这是在幸灾乐祸,你又不是不知道,后山调查员那边来的消息,其实后山内部早就被人挖了不少,只不过根本没挖出他们想要的东西,费了这么长时间又费了那么大的劲,结果全都是白费功夫,光想想就乐呵。”
是真的特别解气。
这件案子调查的越深,这心里就一直被堵着一股气。
想想原来红山村的村民们多倒霉?
因为那些人的算计不得不举家逃离,结果还因为他们闹得和家人失散这么多年,明明还活在世上,却一散就散了接近三十年。
现在看到背后的人白费功夫。
光想着他就忍不住乐呵几声,冯莆这个时候还真笑了几声,他突然对着旁边的人道:“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如果顺利的话最近就能收网,这件案子要是解决了,你还继续留在红山大队吗?”
明面上是知青的身份。
但其实林知野想要回城那是很简单的事,一个招呼就能立马办下来,本来他当知青也不过是为了查清这个案子,案子了结他也就能回到老家。
“其实回去了也挺好,以你的功劳完全能分配到最好的单位,住房的问题也不用发愁,到时候找个合适的对象又能成家又能立业,多好啊?”
然而就在他的话音落下后,林知野几乎没有犹豫就回答了,“我暂时不会回去。”
“嗯?为什么?”冯莆表示十分的不解。
最开始他这个好友来到这边时就说过了,主要就是为了调查这件案子,案子一了结他就有可能被调回湘城。
可现在为什么又不回去?
可惜的是林知野并没有给他解答。
而是又一次的靠在椅背上,微微眯着眼明显的就是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不仅仅是冯莆问过他这个问题。
上面的领导同样有问过他。
当时的他并没有马上给出回答,而是经过了一个晚上的深思熟虑,最后还是选择了自己最初的想法。
其实他也知道。
不管是迟疑还是不迟疑,就现在的他来说都会选择留下来。
他无法确认是否还有下一个‘巧合’。
也不愿意去赌是否还有下一次,又或者说是这辈子就这么错过了。
唯一想做的就是抓住现在。
因为……不可否认的是他真的心动了。
其实他在红山大队见到容晓晓的时候,并不觉得意外,而是早在之前就已经知道她被分配在这个生产大队。
接下这个案子时,上面就给了关于红山大队内部的一切资料,包括分配在红山大队的知青们。
没人知道当时看到容晓晓的资料后他是有多么的震惊。
因为资料上照片里的人他认识。
退伍之后家中积极给他安排相亲,一开始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但还是阻止不了长辈的热心,不住的给他塞了一些女同志们的照片。
现在回想起那些照片,他几乎都没什么印象了。
唯一记住的就是一个笑容。
当时看到那张照片时,他心中只浮现出一个想法,就是很好奇这位女同志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才能够这么肆意的笑起来。
在他身边,真的很少会出现这么真实笑容的人。
大多都是特别的拘谨以及收敛,不似这张照片,看着让人忍不住勾起嘴角。
那是他第一次对一位女同志感觉到好奇。
便有了见面的想法。
只不过很可惜的是这件事并没有后续,再加上上面突然给他安排了任务,便彻底没了下文。
当时林知野是真的以为他们两人不会再相见了。
可没想到的是,在一堆资料中他又一次看到了相似的面容,只不过模样还是那个模样,那张照片上却没有了那个让人忍不住好心情的笑意。
而这就是他们之间第一次的巧合。
没想到错过了相亲,却会以这种方式在东北的生产大队相聚。
身在同一个生产大队。
哪怕他和她接触的次数很少很少,但就是会下意识的去注意,甚至不用主动去注意,就有很多人会在他耳边提起关于容知青的事情。
知道的越多、了解的越多,不知不觉中就好像没法放下了。
所以林知野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
当身上的任务彻底解决,他想以最真实的身份去接触她。
他不知道最后的结果怎样。
但是他知道如果自己错过这么优秀又让他觉得心动的人,那这辈子一定会特别后悔。
“你怎么笑成这样?”冯莆皱巴着脸,看着对方脸上的笑容总觉得很怪异,但要说又说不上来,就觉得怪怪的。
林知野正了正脸色,哼声:“睡了,别打扰我。”
说着,往长椅上就是一趟,没打算再搭理他。
冯莆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安安静静当个木头人。
……
而在卫生院内的病房中,却是爆出了剧烈的吵闹声。
“庸医,你们就是一群庸医!你们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女儿的情况,怎么就敢张口就来?”马春花怒的恨不得上前撕了说话人的嘴,“她先前可就是在你们卫生院查出来的,她怎么可能没怀孕?!”
就在上一分钟。
季家的人听到了一个让他们完全不敢置信的消息。
在季婷被送往卫生院时,他们还特别庆幸,庆幸季婷被盛左元狠狠的踹了一脚,但都没有流产的迹象,还想着这孩子有福气,就这样都还没出事。
这让他们也是立马松了一口气。
要是这孩子没了,那他们的损失可不是一点半点。
这段日子他们是想尽办法从盛左元手中抠钱,不过连着试探了好几次,也是明白这小子根本就不像面上表现出的那么有钱,还得将主意打到他在首都的长辈身上。
想方设法还费了不少钱,总算是和那边的人联系上了。
听到盛左元经历过的一切以及他这辈子只有一个孩子后,便咬着牙承诺孩子出生后就会给他们一笔好处费。
这笔好处费还没商量出一个结果。
对方给了一个数但是他们觉得不够,还想着再往上多要一些。
孩子要是现在没了,对于他们来说可是一个天大的打击。
在医生还没进门之前,马春花几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哪怕自己的闺女被人踹的腿骨折,他们也没担忧和心疼的神色,而是一直笑着说这孩子福大命大,以后一定是个有福气的人。
还教训着旁边沉默不语的盛左元,责怪他愤怒时的做法,更是一再的叮嘱这是他唯一的孩子,要是不小心着些,以后他就是无儿无女的命!
甚至还商量着要借着这件事和首都那边的盛家联系,必须把好处费再往上提一提。
最好翻个一倍两倍。
说着说着,医生进门就给了他们一个地雷。
季婷没怀孕?!
这怎么可能,这根本就不可能!
“你们肯定是搞错了,她当初可就是在这里查出怀孕的,你看看她的肚子,她要是没怀孕能显怀吗?”
“真的是一群庸医,没点本事就别在医院里待着,治死人了你们负责得起吗?”
“我告诉你们,她肚子里的孩子要是有个闪失,我一定不放过你们卫生院!”
季家就跟爆炸了似的,个个横眉冷眼,恨不得把面前的白大褂给撕了
那可是钱啊!
那孩子可是上千上万的钱!
只要把这个孩子拿在手中,盛左元和他的家人不得源源不断的往他们手里塞钱?
到时候想吃肉就吃肉,想买衣服就买衣服,说不准还能直接买一个工作名额,让他们从泥腿子彻底变成捧着铁饭碗的城里人!
这时候哪里能接受得了季婷根本没怀孕。
“你们先冷静听我说。”被他们团团围住的医生也是出了一身冷汗,但是这事还真不是他们卫生院的责任,“先前这位女同志来把脉,当时大夫就说了时间太短再加上当时她的情绪很激动,让她过段日子再来医院复查……”
当时的情况医生记得特别清楚。
因为季婷的情况特殊,她是未婚女性却被怀疑成有孕的迹象,而且当时还是公安送着她来的。
只不过当时的脉搏并不是太准,把脉的大夫也是询问了两人同房的时间,便说了日子太短让他们过段时间再来复查。
至于之后这家人没有再来过卫生院,也就出了这个乌龙的事。
他跟着说:“历史上也是有假孕的事件,这位伤患想来是太想要孩子,潜意识的认为自己有孕,所以才……”
“你放屁!”马春花疯狂怒吼打断他的话,反手指着病床上已经目瞪口呆的季婷,“她要是没怀孕,肚子能这么大吗?”
医生有些一言难尽,不过到底还是开了口:“应该是伤患这段时间吃的太好了。”
换个意思就是说人家不是显怀,而是长胖了。
这话让病房中所有的人都卡了那么一下。
季婷这段日子是不是真的吃得太好了?
那是显而易见的事。
肚子里揣着一个宝贝疙瘩,家里人都把她当做老佛爷一样伺候着。
什么好吃的先紧着她。
家里的活也完全不用她做,真的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平日里时不时就嚷嚷着肚子饿了,饭菜上要是不见一点肉荤,就甩掉筷子闹绝食,除了肉荤之外还特别馋,又是要吃糕点饼干、又是嚷嚷着要来点蜜饯水果罐头。
季家的人要说不肉痛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可眼瞅着盛左元的家人答应了那么大一笔钱,对比季婷吃的东西,那还是多的多,再不心甘也愿意让季婷吃的好一点。
反正吃到季婷的嘴里最后孩子也能跟着一块长得好。
长得白白胖胖,说不准盛左元的家人又愿意多拿一点钱呢?
这段日子看着季婷的肚子越来越大。
马春花甚至还觉得有点成就感,见到外人逢人就自夸,说是自己舍得花钱养好闺女,要不然她的肚子怎么会比平常人来得大?
甚至还有人怀疑会不会是双胎。
那把马春花高兴的不行,一个金疙瘩就能让家里暴富起来,要是再来一个那岂不是大发特发了?
这次舍得送季婷来医院看腿伤,也是想着让医生看一看她肚子里的孩子会不会是双胎。
结果……
别说什么双胞胎了,连一胎都没有?!
“不可能不可能,你们一定是搞错了,她不可能没怀孕。”马春花扯着医生的手,将人直接拉到病床边上,对着他吼道:“你赶紧再查查,孩子要是出个闪失,我绝对不饶你!”
医生有些头疼,“这个你就放心,我们反复复查了几次确定她真的没怀孕,而且你们也得想想,她被人踹的这么严重,还是直接往腰腹这个位置踹过来的,她要是真怀孕了,孩子怎么可能没一点事?”
季婷在送进卫生院时,她的家属就说了她是个孕妇被人踹了一脚,现在腿受伤了想治疗一下。
当时他们医护人员就特别紧张。
生怕孕妇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闪失,所以在治疗腿伤之前就对她进行了一些检验。
等检验报告一出来。
他们也是觉得特别奇怪,看着季家的人一口一个宝贝疙瘩,也会怀疑是不是他们的检验结果出了差错。
连着三次复查,所有的结果都一致。
甚至还派了卫生院最有经验的老中医去把脉,最后的结果确实就是季婷没有怀孕。
之所以会有怀孕后的一切迹象,包括这么长时间月经没有来过,这些都是假孕的现象。
他们卫生院倒是没有出现过这种病人。
但是以前也不是没有听过这种例子。
想想当时的情况,当时的季婷是被公安送到卫生院的,一个小姑娘家被抓到公安局,自然是紧张到反呕晕眩,再加上她私底下和男同志有过私情,恐慌的情况下不难让自己就先入为主,觉得有可能是怀孕。
在之后看着季家这么宝贝她肚子里的孩子。
医生不知道他们这么在意孩子的原因,但是季婷肯定也是抱着同样的态度,在无比期待的情绪下,假孕的现象就产生了。
医生本想心平气和的和他们把事情说清楚。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这番话彻底打破了季家人的美梦,在他们心里孩子代表的就是金钱。
是他们一辈子都不可能挣到的钱。
现在孩子没了就等同于钱没了。
这种情况下他们怎么可能心平气和?
不管医生怎么说他们都不信,最后闹着闹着就和医护人员扭打了起来。
而这期间。
盛左元是一句话都没说。
他一直呆呆的站在原地,整个人完全回不过神。
在踹季婷后,盛左元其实挺后悔的。
如果他不在意这个孩子,自然不会一直妥协。
他说不上很爱这个孩子,但如果这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孩子,那无论如何都得将他生下来,这个孩子代表着他唯一的血脉,也能证明他曾经是个真正的男人,而不是像现在被人称之为半残废。
所以尽管不喜欢,但盛左元还是期待他的出生。
不然也不会一直对季家人妥协,也不会任由他们敲诈他家。
就连他远在首都的爸妈,也一再强调多忍忍,等孩子出生后再想办法抱走,就能彻底和这群吸血鬼撇清关系。
可现在……
盛左元只觉得脑袋特别的昏沉。
病房中吵闹的声音让他无法做出思考,这个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比起盛左元的懵,季婷却是在恐慌。
她享受了怀孕后的幸福,就更明白如果自己没有这个孩子将面临的遭遇,那一定是一个天一个地,让她恐慌不已。
她一把抓着盛左元的手,没了先前的趾高气昂,再一次变得卑微低劣,“左元,你别信他的话,我们的孩子还好好的,而且就、就算没有孩子也没关系,我们仍旧是夫妻,哪怕以后没有子女,我也愿意陪着你。”
她觉得这番话能让盛左元的内心感受到温暖。
就算他不能人道,但她也能委屈自己陪伴他一生。
多么伟大的奉献啊。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这番话对于盛左元来说就是一个天大的打击,原先的他是天之骄子,是人人夸赞又羡慕的对象,他身边的伴侣是该像白曼那样的人,而不是一个低贱的泥腿子。
现在连一个他曾经最看不上的人都是以很委屈的心态站在他左右。
这如何让他能接受?
现在的他就是一个废物、一个不是男人的怪物、一个永远都不可能生孩子的残废……
越想盛左元的眼睛越加通红。
季婷却没察觉,还伸手握住他的手,想要继续表达自己的关怀。
没了孩子让她觉得恐慌,可如果没了盛左元那只会让她绝望,她很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一旦盛左元不要她,她今后的日子只会更加悲惨。
不会再有男人要她,家里也更容不下她,她根本没法想象今后的日子,现在唯一想到的是一定要抓住盛左元。
正想开口再说些什么时,她耳边突然传来了医生的大吼声。
“小心!!”
第175章
罗建林在知道季婷的消息之前,正在做着容阳的功课。
容阳真的是一个很苦命的人。
红山大队有不少等着流落在外的亲人联系,但是这些人当中并没有容阳的家人。
当年他们一家人逃荒外出,除了回来的容阳之外,其他人都没有任何下落,就连那一堆信中也没有属于他的一封,一封都没有。
很显然,他的家人应该是都不在了。
要不然不可能没有一点消息,要真的还活在某个地方,不可能连封信都不愿意寄过来。
不过好在的是,容阳以前的老屋还存在着。
只不过这间屋实在是太破太破了,大队里的人根本没打过它的主意,便一直空在那处,许久没人居住也没人来修缮,除了屋子的主体之外,其他都是破破烂烂,根本没法住人。
但是容阳却犟得很,硬是要在自己家住下。
没有门窗也不要紧,自己去挑了些泥巴,在上面糊了些碎砖头和木块,虽然时不时漏风,但好歹也比门窗大敞着来的强。
随着天气越来越寒冷,这屋子连个热炕都没有,又哪里能住得了人?
罗建林这次来就是想劝他挪个窝。
这边也太空荡,要真的有什么人闯进来,容阳就算是大喊大闹也不一定能喊来一个帮手。
便商量着想让他搬到其他地方去。
可不管怎么劝,面前的人就是咬着牙不开口。
说着说着,罗建林也来了气:“你怎么就不能服从安排呢?我这边也是诚心为你打算,你搬过去之后不但自己能过得舒坦一点,我这边也会少了很多后续安排。”
容阳还是那副样子,低垂着头沉默不语,让说话的人更是生气了。
一旁的罗支书却是哼声,“活了一大把年纪,你这人还真是自私自利,什么都顾着自己不为他人着想,现在闹这么一出,嘴里说着是赎罪却不想想给多少人添了麻烦。”
他是真的看不上这个窝窝囊囊的男人。
少年时期瞒着那么大一件事,如果……
罗支书并没有继续往下想也没有打算将这些想法说出来,不然这对于容阳来说是特别大的一个打击。
到底是年少,面对这么大一件事他会胆怯也不是不能理解,就连他也不敢说自己在十三四岁的时候,能勇敢的站出来。
之所以会觉得愤怒。
完全是因为妮萍。
妮家地主的事抬上明面,受到最大影响的就是妮萍,哪怕当时她都还没有出生,可就是因为她的姓,不得不承担起这个责任。
短短几日,就有两三批人找到她。
即使有他和大队长护着,那些来问话的人大多都不是特别好的态度,有一些甚至是直接逼供,就像是她要不说出个东西来,那就是罪不可赦。
小姑娘这些天被吓得够呛。
再来也不只是被吓唬。
原先商量着要把猪圈的活分给她,但是容阳的事一闹起来,这件事就只能搁浅了。
因为落到妮萍身上的眼睛实在是太多了。
如果真的往深里查,她拿着这个活指不准还会惹祸上身,与其去冒险倒不如什么都别做。
不然后续的结果妮萍不一定能担得起。
对于能负责猪圈的活,小姑娘那是高兴的不行。
任谁都能看到她脸上显而易见的笑容,显然是对未来充满了期待,有这份工作她以后的日子也有了一点盼望。
结果现在全被打碎了。
不管是看在妮家地主的面子上,还是从小看着妮萍长大的份上,罗支书是真的很可怜这个小姑娘,所以对容阳那是特别的看不上,说话时都难免带着挖苦的语气,“妮萍真是倒了大霉才遇上你,这姑娘就不该下水救你,反而把自己又落了一身病,要不是……算了算了,你不听就不听吧,懒得和你多费口舌。”
妮萍是个好姑娘。
这件事对她的影响是最大的。
但是她却没有一点抱怨的意思。
如果容阳说的都是真的,她自然是想为自己的爷爷找回公道,想让爷爷的死因真相大白,也想让凶手受到应有的惩罚。
每次他在抱怨,反而是小姑娘在安慰着。
真的让他很心疼这个孩子。
而此时的容阳其实也很无奈。
他一直低垂着头不去回答他们,也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帮着公安同志们找出真正的杀人凶手。
他要是搬到其他人多的地方去,反而会破坏了现在的部署,也有可能连累其他人受伤。
但这些容阳没法直接说出来,心中不是没有愧疚,可也只能硬生生憋着。
他不是不明白自己以前有多自私胆小。
也不是不明白这次把妮萍害得有多惨。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配合公安将人抓到,让妮家地主的死因真相大白,也能让妮萍彻底摆脱因为宝藏带来的打扰。
两方就这样僵持了下去。
也就是这个时候,罗冬骑着自行车匆匆赶来,大冷天的他累出了一身汗,刚到了门口,就迫不及待的大喊着:“爸,不好了!出大事了!”
罗建林心跳加速,想都不想就直接吼了一声:“有事儿说事,别老是不好了不好了叫唤!”
叫得他心里发慌。
“你赶紧去镇上,盛左元被抓了!”罗冬顾不上爸的不满,直接将事给说了出来:“季婷在卫生院检查才发现她根本没有怀孕,盛左元一怒之下拿着热水壶砸了她的脸。”
这个热水壶还是专门给季婷买的。
她喝不得冷水,可夜里又没法时时喝温开水,季家的人便咬着牙买了一个热水壶。
当时是没少在大队炫耀,说是花了多少钱又费了好大的劲换来一张票。
还不断的炫耀着热水壶有多好。
放一个晚上,里面的水还热乎乎的。
可就是这个被季家拿出来炫耀的热水壶,被盛左元拎起来狠狠的砸在了季婷脑袋上。
在所有人都来不及阻止时,连着砸了三四下,砸得季婷脑袋血淋淋的。
而这都不是最严重的。
最严重的是热水壶中是刚打了不久的热水。
在砸的过程中,塞子脱落,里面刚烧开不久的热水全都往季婷脸上倒了去,烫的她是凄惨大叫,他来的时候季婷还在被抢救当中,虽说性命无碍但是有可能会被毁容。
“怎么会这样?”罗建林听的是目瞪口呆,一时之间都缓不过神。
而旁边的罗支书皱起眉头:“她没有怀孕?难不成这段日子都是季家在骗人?”
要真是这样,那这家人可太会演了。
演得那么真实,把所有人都骗了。
“不是不是,他们应该也不知情,这会还在卫生院大闹,说是卫生院把他们的宝贝孙子给弄没了,嚷嚷着让他们赔钱。”
“……”罗建林是一言难尽。
听到这些人的事,是真的不想管也懒得管。
管来管去最后气到的只会是自己,他问道:“盛左元已经被抓了?”
罗冬点了点头。
说来也是无奈,这段时间和公安那边打过的交道越来越多,所以盛左元被抓了后,那边就给他递了消息,显然是想让他回大队通知爸。
这不,便找人借了自行车飞快的赶了回来。
他着急道:“我载着你过去,骑自行车很快就到了。”
哪里知道,罗建林却是摆了摆手,面无表情的扯着谎:“你就跟他们说我身体不适没法到场,有什么事让他们找知青办的去。”
好险,盛左元并不是红山大队的本地人,他可是下乡知青的身份,所以完全能把这件麻烦事推给知青办。
越想越有道理,他叮嘱着:“你小子可别说漏了嘴,直接跟知青办的说我病的起不了床,盛左元又是知青的身份,还是交给他们处理比较妥当,我这个生产大队的大队长就不好插手了。”
“……这、行吗?”罗冬愣愣的,实在是不知道这法子行不行。
“别管行不行,你只管去说就是。”罗建林反正是不打算接手,这件事他要是接下来,那怕是到过年都别想消停下来。
再想想和那些特别无理取闹的人打交道,他只觉得脑壳疼。
大不了他就装病。
反正现在大队没什么事,正好在家里好好调养调养。
不再多说,罗建林双手背在身后转身就走。
是真的不打算插手了。
罗冬有些迟疑,将求助的目光落在了罗支书身上。
罗支书轻轻咳嗽了两声,自言自语道:“这人老了就是多病多灾,一个不好就感染伤寒,看来我又得在家躺上几天了。”
一边晃着头一边朝着前面走去。
摆明了就没想搭理罗冬的求助。
大队长都不接这个锅,他是傻了才会担下来!
罗冬特无语的瞧着走掉的两人。
最后能怎么办?
自然是骑上自行车又往镇上去,得在知青办下班之前把这件事给交代一下,总不能真没人管吧?
不过罗冬没那么顺利的走掉。
他这么急匆匆的赶回大队,本来就被不少人看在了眼里,想着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让他这么匆忙。
当时是没拦下他,但等他要离开时可是有不少人堵在了大队的路口,就为了打听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打听把所有人都给震惊到了。
季婷没怀孕?
“我就说嘛!我原先就觉得不对劲了,老婆子我这辈子看了那么多孕妇,季婷看着真不像是个怀孕了样。”
“就知道马后炮,原先怎么没听你说?”
“哎哟,那我不是看季家的人那么信誓旦旦,你又不是没看到马春花天天在外显摆的样,我要是敢说她的宝贝疙瘩是个假的,她能放过我?”
“原来还有假孕,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好歹现在发现了,要不然期待十个月,结果根本生不出来,那才叫做惨呢。”
方大姐啧啧两声,“现在也挺惨的,被烧开的开水烫在脸上,这肯定得毁容啊。”
年龄大一些的人或许不在意容貌。
但是季婷才二十岁出头,哪能受得了自己被毁容的事?
没了孩子盛左元又被抓,这俩人以后肯定是走不到一块。
可季婷一旦被毁容,她以后还怎么再嫁人?
再想想她家里人那些德性,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
这人啊,果然不能去奢望自己没法得到的东西。
瞧瞧,当个普通人不就挺好的?
日子虽说过得平凡了一些,但总比现在的处境来的好太多太多了。
“大妈大婶,你们就让我离开吧,我还得去通知知青办的人。”被拦着的罗冬有些苦笑,再这么拖下去,等他赶到的时候人家都已经下班了。
“等等。”朱婆子没放他离开,而是问道:“小冬,你在镇上有没有听过宝藏的事?”
罗冬不明所以,“当然听过,现在镇上好多人都在讨论这件事,原先锻造厂都有人想着要不要来后山凑凑热闹,不过好在被厂长给提前阻止了。”
“不是这个。”朱婆子摇了摇头,她一脸神秘兮兮的道:“你们知道的都是老新闻了,今天早上我二女婿过来了一趟,你们是不知道啊,他这一来给我这个丈母娘提了好多东西呢,还有一件崭新的褂子,你说我一个老婆子穿那么新的……”
说着说着她的话不由有些偏了。
本来是要说宝藏的事,结果却在显摆自己的女婿给她送了什么东西。
不少人是翻着白眼。
显然是听够了朱婆子这些炫耀的话。
罗冬不得不苦笑得捧场,“你女婿可真够孝顺,有这么孝顺的女婿您老以后就等着享福吧。”
连着捧了几句,他赶紧道:“那现在可以让我先离开了吗?我是真有急事。”
“你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朱婆子一手抓着自行车的杆子就是不放他离开,“你们也知道我女婿是在矿场那边干活,这两天矿上一直再传一个消息,说是咱们红山大队是真的有宝藏,只不过宝藏并不是被埋在后山,而是埋在咱们大队中。”
她这话让所有人都惊讶了。
“怎么可能?”
“是不是有人在乱传?咱们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要是真有宝藏怎么可能不知道?”
“一定又是有人在疯言疯语,这么传下去,咱们大队的人别想过安宁的日子。”
朱婆子的话在场的人是真不信。
他们在红山大队生活了几十年,自然是特别了解这个地方的。
红山大队和其他大队有一个显然不同的特征。
那就是土地特别少,而且大部分都是黄土。
除了少部分的黑土地可以用来种植庄稼之外,大部分的地方都是寸草不生,只能用来建房。
为什么说不可能?
如果真的是埋在他们生活的脚下,那在他们盖新房的时候挖掘土地,总能挖出一些东西来吧?
或者又是房子中新增加地窖,往下挖个好几米,为什么都没有挖出宝藏来?
要真的有,怕是早就被他们给挖出来了。
不至于到现在都是流传着一些风声,但是宝藏的影子都没见到。
“我家上个月在院子里打了口井,也没见地底下有什么东西。”
“半年前我家不是挖了地窖,连个木疙瘩都没有。”
“窑洞那边连着挖了那么多大坑,要真的有宝藏,不得早就被挖出来了?”
罗冬这个时候也不着急离开了,听到朱婆子的话他是皱紧了眉头,脸上带着一丝凝重:“这种传言可不是什么好事,要是外面有人当了真,指不准有人偷偷跑到大队来挖东西。”
朱婆子又摆了摆手,“你们怎么不让我把话说完?矿上真的在传,而且传的有模有样的,甚至连宝藏的地址都直接指了出来。”
“哪个地方?”
“真说了具体地方?”
朱婆子这次没有遮遮掩掩,直截了当的指了一个方向,“容家祠堂。”
……
“当真?”刘翠凤瞪大了眼,呼吸不由变的急促起来,“你真的没听错?”
她的二儿子立马点了点头,眼里透露着贪婪的神色,迫不及待的道:“矿上真的是这么在传,我听到后就马上赶回来了,妈,咱们要是把宝藏挖出来占为己有,那就发大财了!”
本来容正杰是去矿上找容正志。
这段日子他们家过的是一天比一天艰难。
眼瞅着家里的粮食越来越少,便想着先找大队借一借,结果大队长倒是肯借,但是借一天的粮食就得让他们干一天的活。
连着干了两三天,一家人累的是腰酸背痛,实在是干不下来。
这个时候就想到了容正志的好。
便连着好几次往矿上跑,就是想把人给叫回来。
去的时候都想好了,态度一定得好一些,怎么着都得先把人骗回来再说。
结果连着跑了几次硬是没看到容正志的人。
想着让人带带话,可是矿上的人油盐不进,不管怎么说好话对方都不愿意帮忙,要是遇到一个脾气暴躁的,还会握着拳头吓唬吓唬他。
本来容正杰都快放弃了。
大队离矿上可不近,又没有钱搭牛车,一来一去差点走断他的腿,完全不比干农活来的轻松。
迈出的每一步都在后悔,可就在他要放弃时,在矿上却听到了一件让他兴奋不已的大消息。
红山大队真有宝藏。
而且就藏在容家祠堂下面。
容正杰听到消息后二话不说就跑了回来,这时候恨不得直接扛起铁锹,马上去祠堂挖宝藏!
要是能挖出不少金银财宝。
那他容正杰岂不就富得流油?
还怕缺什么粮食?
到时候想吃肉就吃肉、想啃骨头就啃骨头,再娶个漂漂亮亮的媳妇回来,日子过的就跟以往的妮萍一样。
他也能当个吃喝不愁的地主!
“别急!”刘翠凤按捺住心中的急切,“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这个时候出门要是被其他人看到了怎么办?”
“对对对,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容正杰连连点头。
他可没有和其他人分享财宝的想法。
必须一个人独占,大哥小弟也别想从他手中分得一筹,这两个人个个都没良心,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饿肚子。
以后他要是发了财,这俩人也别想从他手里拿到一毛钱。
“那咱们什么时候去?矿上的人都在传,这个消息要是传到了大队,怕是好些人会打祠堂的主意。”
“就今天晚上!”刘翠凤立马决定,她也知道这件事不能拖,拖得太久宝藏就和她没关系了。
现在离晚上也就几个小时。
在出发之前他们还得准备一些东西。
挖宝藏的铁锹、照明的油灯以及装宝贝的竹筐,还得在身上做一些掩护,万一碰到人也得提防对方把他们给认出来。
连着准备了两三个小时。
眼瞅着天色越来越暗,周边除了一些风吹的声音外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后,刘翠凤才迫不及待的道:“快快,咱们现在就出发,我可叮嘱你们了,一路上可别发生任何声响。”
这一次出门可不止两人。
而是全家出动。
刘翠凤两夫妻以及他的两个儿女,一共四个人准备妥当,各自拿着工具恨不得大干一场。
容小翠紧紧握着手里的东西。
平日里让她干活那是各种找理由偷懒,不是说这里疼就是那里不舒坦,表现的跟个病秧子似的。
现在却显得尤为的精神,在出发之前还问道:“妈,要是咱们遇到人了怎么办?总不能光跑吧?万一我们跑了,那人发现祠堂有宝贝,先占为己有了呢?”
刘翠凤想了想。
容小翠吞咽口水,“我看,还得把那人制服了,先打晕或者绑起来,等咱们挖出东西再看怎么处理他。”
“对对,可不能让他通风报信。”容正杰重重点头,眼眸中只剩下贪欲。
刘翠凤两夫妻自然没意见,还抱着侥幸的心理,“咱们不一定那么运气差,都这个时间点了,谁还出门转悠?”
抱着这个心态,一行四人如同小偷般,鬼鬼祟祟朝着容家祠堂而去。
这一路真的挺幸运。
在来的路上根本没碰到其他人。
许是因为这个,他们心里的不安消散了些,全被激动给占领。
这里虽然是容家的祠堂,但早已经荒废许久。
屋子显得破破烂烂,也很少有人往这边来,毕竟现在谁也不敢当着外人的面给先人烧香烧纸,万一被人抓住可就不好了。
但对着这个地方多少带着一些虔诚,闲来无事都不会忘这边跑。
就算大队要占用旧屋,也是首先排除这里。
刘翠凤从嫁进容家的大门就没来过这边给祖宗们磕个头,可这会却扎扎实实的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老祖宗们,你可一定要保佑我们,既然是埋在容家祠堂下面的宝贝,那肯定就有我们的份,等挖出来,你的儿孙们一定年年给你们烧香磕头!”
“妈,别磨蹭了,赶紧来挖。”
“来了来了!”
第176章
祠堂虽然破旧但并不小。
就一间屋子却修得特别大,比得上寻常人家的一套小院。
这么大的地方该怎么挖是个问题,谁也不清楚宝藏埋在哪里,也不知道要挖到什么时候。
容正杰直接撬开了屋内的地面,他道:“被人惦记了几十年的宝藏,数目肯定不少,指不准这下面都是。”
这话听得其他人呼吸急促。
谁都希望多一点,宝藏越多他们拿得越多,这一辈子都不用发愁,想想这日子就觉得美。
不过,在拥有宝藏之前他们得先费力一些。
刘翠凤一家都不是爱干活的人,挥了半个小时候的铁锹就累得气喘,几个人全都是一身汗,双手更是累得发软,再次举起铁锹却没力气落下。
容正杰喘着粗气,看着旁边没再动弹的容小翠,立马不满:“懒货赶紧动起来,不然挖出来的东西没你半份。”
“凭什么!”容小翠不乐意了。
在其他人家,一般都是偏向男孩子一些。
但他们家不同。
他们家也有偏向,只不过是一家人全都压榨最大的那个,容正志在家的时候,容小翠是真的没吃过什么苦,见父母和二哥三哥不干活她也不干,反正不干活也有得吃有得穿,那她干嘛要费这个功夫?
这样让她从小就养了一身娇纵跋扈的性子。
和家里其他人一样,好吃懒做样样全,还特别斤斤计较,不管是什么东西都要去抢。
听二哥这话,容小翠特别不满,扬声就道:“我不管,这里面的东西必须有我一半。”
容正杰气笑了,“你还想要一半?你一个姑娘家有什么资格要一半?”
就该全部都是他的,现在容家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不归他归谁?
“放屁,你要是不分我一半,今天这里的宝藏你别想拿走一个,我就是大闹让其他人得了好处,也不便宜你。”
“你个蠢货!”
“我还没骂你是贪心的王八蛋呢。”
两兄妹就这么争吵起来,声音是越来越大,瞧着就要拿着铁锹打起来。
刘翠凤看得皱起眉,低吼着:“你们都给我闭嘴,也不看看在什么场合,是能大声嚷嚷的?我和你们爸还没死,就算挖出宝贝那也是……嘘嘘嘘!”
说着说着,她好像听到旁边有了些动静。
脸色突然聚变,特小声道:“是不是有人来了?”
这一下容正杰两兄妹顾不上争吵了。
都停下动作很认真的去注意周边,一开始还期待是不是风吹动了哪里的声音,可没过多久就让他们彻底失望。
除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外,还有很明显的气喘声。
真的有人!
这下可就糟糕了。
可不能让其他人发现这里的宝贝。
“快快,把油灯给灭了。”刘翠凤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手里的油灯给灭掉。
因为太过着急,她直接用手指给掐掉的。
烫得她浑身一哆嗦,但现在又不是能喊疼的时候,只能硬生生憋着。
几人弓着腰身凑在一块,鬼鬼祟祟的样子特别猥琐。
“怎么办?怎么就来人了?”
“难不成其他人也知道祠堂这边有宝贝?”
“不行不行,可不能让其他人抢了先。”容正杰着急起来,屋子中间已经被他们挖出了半米,累死累活这么久,总不至于是替别人干活吧?
“如果就一个人,要不……”容小翠咬咬牙,“要不把人绑了吧!”
他们四人在这边商量来商量去,没过多久紧张的神色已经消失,此时的眼眸中仍旧带着贪婪以及几分狠厉。
而在门外。
一阵凉风吹过,罗国强忍不住打了声哆嗦。
冷倒不是太冷,这风吹的‘呜呜呜’作响,想想他来这里的目的,更是觉得有几分慌。
回头看了看不远处。
罗旺带头给他挥挥手,旁边还站着一群婆子婶子。
这事还是要往先前说。
朱婆子下午的时候来了一个大新闻,说是祠堂下边埋着宝藏。
这一个大消息谁不好奇?
本来都想着马上去祠堂那边瞧一瞧。
后来倒是被马婆婆给劝住了,她说这段时间来大队的外人不少,就连现在都有好些人在大队。
他们这一群人急匆匆的往祠堂去肯定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别到时候真有人打祠堂的注意。
虽说这些年祠堂这边已经算是荒落了,但怎么说那也是容家的祠堂,哪怕里面几乎什么都没有,那也不能让外人来随意破坏。
毕竟以前老祖宗们的牌位可都是放在里面供着香的。
马婆婆这么一说其他人都觉得有几分道理。
便商量着晚上过来。
大晚上的大队里肯定没有外人再加上隔天又没什么要忙的活,完全能抽出时间一同过来探探情况。
要是没宝藏也能打消其他人的注意,省得他们往祠堂这边跑惊扰了祖宗们。
可要是有宝藏,那就再好不过了。
反正里面就算有大批的宝贝也落不到他们手中,赶紧挖出去带走,省得一些外来人时常往这边跑,弄得他们心神不安的。
倒不是排外。
而是外来人一多了,他们就总会担心大队的孩子会不会出事,本来大队的孩子都是放养,满大队跑他们也不会担心,反正这边没外人又有大队的人帮着时不时照看一下。
可现在却不同了。
来的都说是好奇宝藏的人,可谁知道这里面会不会混几个拐子进来?
要知道外面丢小孩的事可不少,他们可不放心一些陌生人在大队跑来跑去的。
所以,大晚上的他们才会出现在这。
来了有十几二十个人,都是白天商量好一块在这边会合。
罗旺就是其中之一,身后还跟着一个面露讨好神色的弟弟。
先前因为二嘎差点丢的事,他是真的气到有了分家的打算。
结果罗国强这段时间表现的还行。
家里的活也愿意干了,在他面前也都是一副伏低做小的样子,更是不要脸的哭求,弄的这段时间到现在还没分成家。
不过罗旺也乐见其成。
有个时不时在他面前讨好的弟弟总比一个什么事都不愿意做还成天惹事的弟弟来的强。
先前他们两人来到祠堂这边。
就看到马婆婆等人一直待在远处,也不见他们朝着祠堂走去,好奇的问了问才知道是因为有人看到鬼火了!
吓得他们根本不敢上前。
本来祠堂就和那些脱不了关系,现在大半夜看着祠堂内闪烁着一些明火,还在空中飘来飘去时不时还传来一些怪异的声响,这怎么可能不让他们害怕?
有人猜是鬼火。
也有人猜是人闹出的事。
可不管是鬼还是人,这大半夜的还是让他们挺慌。
商量来商量去,就想着让一个人先打头阵。
这不,罗国强就是那个倒霉蛋。
看着他一步一步朝着祠堂里走去,有人不免担心道:“他不会被鬼给抓去了吧?”
旁边一人直接翻了一个白眼,“怎么可能?肯定是哪个人没等我们就先进去了,还有什么鬼不鬼的这话你可别再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怪妖精,有什么好可怕的?”
被他反驳的婆子也翻了一个白眼,小声嘀咕着:“你要是不怕怎么不上去?正好和罗国强做个伴。”
那人瞬间不说话。
这乌漆麻黑的谁敢进去啊?
“行了行了,这么大点事还吵起来。”朱婆子嫌他们太多话,指了指前方就道:“罗国强不是没事吗?咱们现在就进去吧,指不准就是一些风吹的声音,有什么好……”
刚说完她突然瞪大眼。
不仅仅是她,周边的人同样如此。
他们看到了什么?
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正好能看到祠堂的大门,就在上一分钟罗国强已经跨过门槛走了进去,这期间都没有发生任何事。
可就在朱婆子说着要进去时,他们眼睁睁看着一个黑影出现在罗国强身后,紧跟着就是举起一根长棍狠狠的朝罗国强背后挥了过去。
‘砰’的一声响,罗国强就这么被敲晕倒地了。
“卧槽!那是我弟弟呀!”罗旺目瞪口呆。
虽说有时候真觉得这个亲弟弟有些讨人嫌,但他也不是那种特别自私自利的坏人。
自己欺负欺负那没事,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敲闷棍啊!
罗旺气的是不行,二话不说就朝着前面冲去,想着给那人一点教训瞧瞧。
结果还没走几步,就被朱婆子给拉了回来。
她特小声的道:“傻子欸!你做死往前冲啊,你睁大眼睛仔细看看那边!”
虽说是夜里,但也不至于完全看不着。
就着一些月光也能模糊的看清一些影子。
罗旺眯着眼睛看了看,这一看顿时是大惊失色。
除了那个敲自家弟弟闷棍的影子之外,边上居然还出现了几道身影,而且这些人居然将先前的影子给围住,甚至手还朝着那道影子的腰捅了过去。
几乎是瞬间,一道凄惨的叫声就响起。
这一下把罗旺这群人给彻底吓到了。
先前是动棍子,现在是动刀子了?
“这这这……这到底是什么人啊?”方大姐吓得脸色苍白,早知道她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我听那声音怎么像是刘翠凤?”
“怎么办,咱们是冲上去还是跑啊?”
这十几二十个人顿时有些无措。
要是动棍子,那他们是毫不犹豫冲上去了。
可眼瞅着那些人可是拿刀子的狠人,谁敢就这么冲过去?真当自己是铁疙瘩,不怕被刀子捅?
“罗旺,你速度最快,赶紧去大队长家把这件事告诉他,再叫上一些力气大的年轻人,今天这事儿怕是善不了。”
这是一群什么人他们不知道。
但绝对来者不善,摆明了就是一群凶神恶煞,不怕手上沾上鲜血的狠人。
面对这么一群人,他们一群老弱妇哪里斗得过?
聊八卦他们在行,嗑瓜子他们也行。
但是动刀子……他们昏了头才会冲上去。
而且摆明这群人不是针对他们,而是冲着宝藏来的,一时半会肯定离不开,正好给了他们叫人的机会。
然而就在罗旺应答想要离开时,就见边上多了几道身影。
一个个人高马大,脸上还特意的蒙上了一块帕子,根本认不出到底是谁。
其中一个壮汉子走了过来,用着特别怪异的语调说话:“各位这么有闲情,大晚上不睡觉跑这里来?”
“……”
“……”
现在这种情况还真不如回家睡觉。
然而对方根本不给他们回去的机会,而是往他们手中一人塞了一根铁锹,“想要活命就给我老实挖,今天晚上要是挖不出个东西来,你们谁都别想活着离开。”
“不行不行,这可是我老容家的祠堂,怎么能随意挖?”有个老爷子宁死不屈,他要是在老祖宗们的头上乱挖,那死了后就没脸去见老祖宗们。
壮汉还没说话,朱婆子就是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后脑勺,“你傻啊,刘翠凤都把地挖个稀巴烂,反正以后都是要重建的,你现在多挖几锹,以后动工的时候还能少点活。”
她继续说着:“再说了,这里容家祖先的牌位都没了,早就算不上是祠堂,你的列祖列宗早就不在这里了。”
这话说的有那么几分道理。
姓容的老爷子皱了皱眉,硬是没找出反驳的话,只能不甘不愿的拿过铁锹开始干活,时不时还哽咽了几声。
为老祖宗们的故居发生这种惨事而难过。
这一难过他就有些想不通了。
在家好好的觉不睡,大半夜被人以性命威胁挖泥巴,还不知道有没有命活着回去。
这一想就太难过了。
难过的是眼泪鼻涕糊满脸,手上的动作还得接着干。
“老大,把这么多人带进来不会出事吧?”
壮汉摇了摇头,“你们都把脸给遮好,不管这群人能不能留,为了以防万一可不能让他们看到你们的脸。”
小弟点了点头,赶紧整理了一下脸上的帕子。
紧跟着,他小声问道:“那老爷子来了吗?”
壮汉瞟了他一眼,“不该管的事别管,只管干好你的活,不管有没有发现宝藏,两个小时内都得将这里挖空。”
说这话的时候,他忍不住往某个方向望了一眼。
不过也就这么一眼,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紧跟着视线就落在了面前的这群老弱妇身上。
有这一群人在对于他来说反而是好事。
想要压制住这么一群老弱妇很容易,正好还能强制让他们帮着干活,要不然这么大一片地想在一个晚上挖空,实在是太难了。
只希望这次不要找错地方,几十年的寻找太消耗人的信念了,这次要是还没找到,内部的人不知道还能不能坚持下去。
寂静的夜里,除了时不时的风声之外,就是一群人的喘息声以及铁锹挖开土地的声音。
人多力量大。
这么大一块地还真被挖了不少。
朱婆子累得够呛,不过她向来懂得该如何偷懒,也不管有没有人注意她,不是揉了揉脖子就是捶了捶腰,表现出一副累得不行的样子。
从一开始的挖上四五铁锹就站起来转转脖子动动腿,到后来挖上一铁锹就来这么一下。
反正她是一个老太婆,干不动活其他人也没法说吧?
而她旁边的马婆婆见状,那是有样学样。
紧跟着就是方大姐……
不知不觉中,她们这一小团伙的进度要比旁边慢了许多许多,壮汉要是没瞧见那就真的是眼瞎了。
忍了忍实在没忍住,拿着一把刀就走过去:“你们都散开,谁要是敢偷懒我就剁了谁!”
朱婆子不乐意了,“大兄弟,你不看看我多大把年纪了,大晚上本来就困的慌又哪里能干得了活?要不你让我歇个半小时,我等会……行行行,我这就干我这就干!”
说着说着,就见一把小刀对着自己。
哪怕再想以理说服人,她这会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拿着铁锹连着挥了那么两下,力气要多大有多大,直接挖出了好大一块泥巴。
连朱婆子这种偷懒的人都懂得识时务。
更别说其他人了,也都闷头干了起来,大冷天的干的是汗流浃背也都不敢停。
不过见人没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她又开始磨洋工,只是这次没表现的那么明显,有人盯着时就咬着牙装出一幅费力气的样子,没人盯着时就开始偷懒。
连着持续了半个小时,就算磨洋工朱婆子也是累得够呛。
她本来就不是干活的人。
大晚上的挖地,这辈子就从来没遭过这种罪。
正想着要不要直接装晕,一铁锹下去突然听到了‘咚’的一声。
这一下她顿时来了精神。
难不成地底下真的有宝藏?
这要是放在其他时候,朱婆子一定兴高采烈的嚷嚷起来,还得跟其他人好好炫耀炫耀,她肯定是身上带着福气才会第一个挖到宝藏。
可是这一会她只觉得晦气。
挖到宝藏对于他们来说可不一定是好事,真要挖出来了,这群歹人卸磨杀驴,把他们给杀了怎么办?
正想着该怎么应付时。
她旁边的容姓老爷子却突然高声叫道:“挖到了挖到了,这里面真的有宝藏!”
他这一高声,把所有人都吸引了过来。
壮汉挤开其他人冲进来,直接用手扒开一些泥巴,看到下面埋着一个木质箱子,顿时喜笑颜开,“快,赶紧把它挖出来!”
这一次挖掘并没有让这群老弱妇动手。
而是让自己人来,并时不时叮嘱让他们小心一些,省得弄坏里面的东西。
同时他对着某个人小声说了几句,没过多久这人就离开了人群中消失了。
一直等十几分钟后,又从屋外走进了几个人。
还是那副装扮,每个人脸上都绑着东西,让人看不清他们的面容。
不过这一次和之前有不同。
被壮汉们围在中间的一个人显得又瘦又矮,不过他身上穿戴的衣服要比旁人来得整洁又昂贵。
就在他们的注意力落在已经快要挖出来的宝藏时,一旁的马婆婆脸上就显得有些诧异。
她凑到朱婆子身边,特小声的道:“你看到了吗?”
朱婆子跟着点了点头。
对于她们这群老婆子来说,关注的地方都特别的相似。
比如谁家今天吃了什么菜,哪家又置办了新衣服,这家人的料子好那家人的花色好……
就像白知青刚刚到大队时,不也是盯着她身上的服饰来回打量,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也正是因为关注过,所以记忆犹新。
就像这个刚刚进门的老头子。
他身上穿的是一套中山装,看着不新不旧,但这种款式外加料子可是他们大队很少能见到的。
唯一一次就是在后山。
当时后山挖出一个铁皮箱子,可是把镇上不少人给吸引了来,其中就有一个穿着中山装的老头子。
看着官还不小,来的人都是以他为主,最后见铁皮箱子里都是一些陈粮,气的他是甩手就走。
难不成今天这个老头子就是那天的老头子?
要真的是这样,那她们怕是得遭殃了。
就在她们越想越慌时,里面的木箱子被挖了出来。
木箱子不大,也就普通人家衣柜的大小。
壮汉不由有些奇怪,“老爷子,这么小的箱子又能装得了什么东西?会不会又弄错地方了?”
中山装老头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这个箱子,内心中是尤为的激动。
别人不知道,但是他很肯定这就是他寻找了几十年的东西。
并不是数量多才价值连城,有些东西光是小小的一件就可以称之为国宝。
向来爱干净的他也顾不上上面尽是泥土,小心翼翼的擦干上面的泥巴,找到锁头的位置。
紧跟着又掏了掏领口,从脖子上拿出了一把很老旧的钥匙。
咔嚓一声响。
锁头被打开了。
几乎所有人都将视线落在箱子上面。
他们好奇着这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
这么一个小箱子就让老爷子如此激动,肯定不是普通的金银珠宝,绝对是比珠宝还要昂贵的物件。
正是因为猜不透。
所以更加的好奇。
他们忍不住屏住了呼吸,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就这么一直盯着。
‘咔嚓’一声,尘封几十年的木盒子终于被打开。
在这时,有人下意识的眯了眯眼,总觉得会被盒子里的金光闪到眼,毕竟那些价值连城的宝贝有可能贵到闪光。
然而……什么都没。
就跟平常打开箱子一样寻常,里面的物件并没有让人激动不已。
反而是让他们集体沉默了。
他们……这是看到了什么?
怎么都快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没了,不是激动,而是难以接受。
就在这个时候。
容姓老爷子突然高呼一声,“老祖宗啊,原来你们一直都在!!!”
第177章
等看清木箱子里装得是什么东西后,容姓老爷子内心中的激动占据了恐惧,他想都不想就直接一把推开面前的人,冲到木箱子前,颤抖着双手想要捧起里面的东西……
然而还没等他落下手,就被人狠狠地推到一边,如果不是身后一个年轻人及时将他搀扶住,怕是会直接跌到旁边挖出来的坑里。
“怎么可能,为什么会是牌位?!”中山装老头有些疯魔了。
心中剧烈的狂喜消失,这会只觉得撕心裂肺,搅得他都快喘不过气。
接近四十五年的时间。
从妮康成去世那年开始他就在布局。
这么多年的时间,就为了他曾经亲眼看到妮康成拿在手里的东西,那必然是举世瞩目的物件,是他惦记了将近大半辈子,付出无数心血的物件。
可为什么就是找不到?
到底去哪里了?!
中山装老头如同歇斯底里般,他使劲扒拉着箱子里的牌位,想要翻找出最底下的东西,也不顾会不会损坏到这些牌位,全副心思都在寻找上面,“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容姓老爷子却没法视而不见。
年龄越大越在意这些,见这老头子将自己祖宗们的牌位直接往地上摔,他哪里看得下去,也不顾会不会被伤到,立马就是冲上前,大吼着:“放开放开,这可是我老祖宗,你要敢弄坏了,老头子我和你拼命!”
要说有勇气是真有勇气。
但也是将红山大队的这伙人吓得够呛。
乖乖,那可都是一群拿着刀的歹人呢,他们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离开,这向来胆小的小老头居然敢直接和人家杠。
万一对方一个不好直接握着刀子向他捅过去怎么办?
然而容老头可顾不上这么多,也是因为他突然的爆发,中山装老头周边的人都没反应过来,直接被容老头给一把扑在地,在扭打的过程中,中山装老头脸上的帕子被直接扯了下来……
“是他!”
有人惊呼。
因为挖掘出木箱子,想要看清里面的物件。
所以这边好几个火把举着,明火照得这块地特别明亮,能让周边的人清晰看清木箱子里装得是什么,也能看清被容老头扯下用帕子遮脸的中山装老头。
不正是先前后山挖出铁皮箱子后,从镇上赶来的干部吗?
好像是姓李!
“你不是李干事吗?你怎么了……”
“小方!”马婆婆高声制止,然而到底还是晚了一些,这可不是相认的好时候,人家遮得严严实实不就是怕被他们认出来?
现在这么一来……
怕是要糟糕了!
容老头早就被制止。
几个壮汉一人拎着他的胳膊,把人压在地上动弹不得,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块帕子,直接塞进他的嘴里让他没法说话。
而在另外一边。
李仕是一脸的阴沉。
他苦苦寻求了这么多年的东西到现在还是没看到一点影子,时间拖得这么长不仅仅是他受不了。
再这么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下去,他们这个组织即将崩塌,或许一切的事情都没法安排。
更别说官方已经注意到他们。
在来之前他都已经想好了。
一旦找到自己想要的宝贝,三天之内他一定会想办法离开国内,不管去哪里都好。
家庭以及身上的职务这些都不重要。
他要是能找到那样宝贝,不管去哪个国家必将过上如同皇帝般的生活,想要什么没有?
大不了再娶几个媳妇再生几个孩子,过得跟土皇帝似的,有钱又有权。
这种人生,不比现在当一个芝麻大的小官来的好?
确实有点权力,可是光有权又有什么用?
他得显得清廉正直。
家里堆了不少钱票以及黄金,这是一笔连他都数不清的金额。
偏偏只能看着却用不到。
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他只能吃最廉价的粮食以及蔬菜,为了显示自己的清廉,一个月下来都不一定能吃到一两回肉荤。
这种日子能有什么好?
他不是没有想过找机会出国。
但是一旦出国他手中的钱财可不够支撑他过上想要的生活,唯有找到妮康成留下来的宝藏。
那绝对是国宝级的宝贝。
一旦卖出去,将会给他带来一笔想也想不到的巨大钱财,靠这笔钱财他能快速的在国外安顿,并迅速的组建出一股自己的势力。
就和以前的土皇帝一样。
有钱又有权,任谁都只能对他伏低做小。
可这一切……
都没了。
李仕的双眼通红一片,甚至也在微微发颤,不是恐慌也不是害怕,而是一股止不住的狂怒。
“老爷子,您没事儿吧?”壮汉瞧着他的样子,生怕人一个不好气愤到晕厥过去。
再看看周边其他人,心中跟着是一紧。
要是搁在之前,不管有没有找到宝藏他们都可以直接离开。
可现在这些人已经看到了老爷子的真面容,甚至其中还有人认出了他。
为了不暴露,只能选择杀人灭口。
眼神中透露着杀气,他稍稍比划了一下,低声问:“老爷子,要不要……”
李仕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难以接受的情绪,足足一分钟后这才睁开眼,哑声说着:“挖,继续挖!今天要是不把我想要的东西挖出来,你们一个个都得死!”
红山大队这边大部分都是活了几十年的老人家,就算以前没遭遇过这类事情,但也能明白他们的下场不会太好。
这么一想就算胆子再大也免不了被吓得够呛。
有一些胆子小的人更是腿软直接坐在地上,更有几个吓得痛哭起来,连连求饶着。
这么一来闹出的动静就有些大了。
壮汉立马给手下的人使了个眼神,让他们让这些人闭上嘴。
而且就老爷子的态度来看,显然不会放这些人活着离开,倒不如现在杀鸡儆猴,吓着其他人不敢反抗!
壮汉是个执行力很强的男人。
想到便去做,手中直接拿着刀就往其中一个方向去。
那里站着一个脸色苍白吓得浑身发抖的女人。
正是第一个叫出老爷子名字的人。
走到她面前,二话不说就抓着刀朝着人的胸前扎了过去,不过有人的速度比他更快。
这个女人的身旁站着两个老婆子。
看着年龄不小动作却挺迅速,在他还没动手之前就瞧着不对劲赶紧将人给拉开。
状态有些气恼,“小六,把这三个人都给我剁了!”
反正杀一个也是杀,杀三个也是杀。
朱婆子和马婆婆两人吓得要死。
但是她们第一个动作就是将小方给推到了后面。
不是不怕死,而是小方实在是太年轻了。
孩子才几岁哪里离开得了妈妈?
她要是没了,她那个家就彻底毁了。
朱婆子双手合十,不住的哀求着:“您行行好,别和我们老婆子计较,我们干活,我们现在就干活,一定替老爷子将他想要的东西给挖出来!”
马婆婆也想求饶。
但她没有朱婆子的勇气,刚刚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将小方推开上面,现在这会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要不是一手搭在朱婆子的肩膀上,她怕是早就腿软的瘫坐在地。
怕啊……
怎么可能不怕?
哪怕已经活了五六十年,面对一把刀子时,她还是怕的魂都快没了。
可这个时候求饶并没有用。
壮汉已经打定主意杀鸡儆猴,早晚都要杀,倒不如现在用来震慑震慑其他人。
连同身边的手下,一同举起手中的刀对着她们刺了过去。
本以为这次不会失手。
结果壮汉只感觉手上剧痛,跟着胸口一麻,整个人凌空而起重重的跌入到旁边挖出来的深坑中。
倒栽进去,久久没有回过神。
而他的手下也是如此。
看到这场变故还没来得及惊讶,就被另外一边的人连踹几脚倒地,胸口疼的直不起身来。
几乎是在同时,周边响起了一群脚步声。
无数道手电筒的光朝着他们这边照了过来,与此同时来的所有人手中还拿着一把枪对着。
“住手!都不准动,再动开枪了!”
“所有人丢下手中的武器,抱头蹲下!”
真的是将整个祠堂团团围住,而且这些人也不是光从外面冲进来的,而是内部就已经安插了一些人手。
以至于当这群公安露面后,以最快的速度控制了现场,将所有犯罪分子彻底制服。
除了一些受到惊吓的民众之外,并没有人受伤。
马婆婆这会儿是真的支撑不住了,啪叽一下就坐在地上,手拍着胸口连连喘气。
朱婆子身上也是软的,不过好在这会有个人扶住了她,倒不像马婆婆那样狼狈。
她侧头看了看扶住她的人,略显有些惊讶:“林知青你怎么在这?”
也庆幸林知青在这里。
要不然刚刚那个壮汉一刀肯定捅进她的肚子,想想自己被开膛破肚的样子,后怕到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林知野缓声:“我一直在,朱婆婆你难道忘记了,我可是跟着你们一块进祠堂的。”
先前进来的人中一共有十几二十个人。
除了绝大部分的大妈大婶以及老爷子之外,倒是有几个年轻人。
只不过当时的注意力都落在了祠堂上面。
还真没注意到谁在这个队伍中。
倒是一旁被解救出来的容老头开了口,“小林不是一直在吗?刚刚要不是他把我给扶住,我差点就掉进那个坑了。”
越说越生气,这群人简直就是混账。
欺负老人不说,还把老祖宗们的牌位给弄得稀巴烂,恨声:“也不知道这些人找什么宝藏,这些牌位对于我们容家人来说,就是最大的宝藏!”
容家祠堂一直还在。
哪怕破破烂烂的,但是它还是伫立在这里。
只不过祠堂内却是空空如也,除了一些摆件之外什么都没有,很久很久以前,容老头还是一个小孩的时候曾经跟着自己父亲进过祠堂叩拜。
那个时候祠堂里面可是整整齐齐摆放着老祖宗们的牌位。
可好像就是在一夜之间,里面的牌位消失的无影无踪。
当时他年纪还小,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只记得大人们可是着急过一阵子,但后来都快饿的吃不上饭了,连自己都顾不上也顾不上祠堂的事,这件事便就不了了之。
没想到牌位一直都在祠堂内。
或许是因为藏这些东西的人觉得当年是多事之秋,便提早准备了一些。
“闭嘴!你懂什么?!”此时的李仕已经被铐上手铐,但面目上仍旧是带着疯狂的狰狞,“我要找的东西岂是这种垃圾?那可是真正的国宝,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哪里是几个木疙瘩能比得上的?”
一切都已经落幕。
他就是想的再多再好,今后无数年等待他的只有黑暗的牢房。
可是李仕始终无法接受。
从一开始谋算到现在,可不仅仅只是三十年。
他费心费力安排了这么多,可最后连宝贝的影子都没见到。
要是当年他没见到就好了……
仅仅只是几眼,他就彻底入了魔。
那是他这辈子看到过最美的物件,足以让他疯狂沉迷,恨不得占为己有!
可是妮康成冥顽不灵,他说这是友人寄放在这的物件,已经安排好它的归属,它不会属于个人只会属于国家,不管如何相劝又出什么样的天价,妮康成都不会将它交出去。
骗不到买不到,那就只有抢!
也正是因为得不到,这个物件在李仕心中就形成了一个执念,随着时间越来越久,执念也就越来越深。
不管花费多少钱、也不管发挥多少精力。
他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把它弄到手。
李仕可以接受自己的失败。
他不是没想过自己有可能不会成功。
牵扯的人越来越多迟早会有暴露的一天,但是他不能接受的是在他失败的时候还没有找到它……
他无法接受自己再也见不到它。
哪怕一眼都好,让他再见一眼都足够让他死心!
心中的执念化作成无尽的蚂蚁在啃食他的五脏六腑,疼的他不住的挣扎,想要嘶吼想要呐喊,想要继续挖开这块地,他想要的东西一定还在这里面!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给我继续挖,我的宝贝一定还在这里面…挖呀!你们赶紧挖呀!”
冯莆看着李仕疯狂的样子,皱着眉头道:“他不会疯了吧?”
“疯不疯他都逃不过。”林知野对他示意一下,“将人带回去,都各自安排一下,麻烦兄弟们连夜问话,我们得用最快的时间将这件事给了结。”
冯莆点了点头,带着一群人押着这群犯罪分子离开。
现场也还留下了一些人。
这件事闹得有些大,还得控制一下这边的情况。
罗旺赶紧跑了过来,“林知青,我弟弟呢?我弟弟被人敲了脑袋,他不会出事吧?”
说到罗国强,就忍不住想到了刘翠凤。
虽然这人坏的很,但明知道她受伤了还不通知一下,多少有些过不去。
马婆婆便将刘翠凤的事也给说了出来,“她好像被捅了一刀,这么长时间过去不会有事儿吧?”
林知野摇了摇头:“人已经被送往卫生院救治,应该不会有事。”
在李仕来之前。
红山大队就已经被部署过,他们专门将祠堂有宝藏的事情透露出去,就为了钓出李仕这条大鱼。
可是没想到的是。
除了大鱼之外还钓上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先是刘翠凤一家的。
紧跟着就是这群充满好奇八卦的人。
好巧不巧,就在他们想要将这些人拦下时,就发现了李仕等人的踪迹。
稍作商量后,便决定按着计划来。
马婆婆等人聚集在祠堂外时,他以及其他两名公安就加入其中,一块被李仕的人马给押进祠堂干活。
而在祠堂内,也已经安插了人手在暗处。
罗国强被敲晕、刘翠凤被捅了一刀,两人都被李仕的手下丢在了门外,并安排人看守。
门外守着的公安便早早的将人制服,并将受伤的人送往卫生院。
“那个混账东西,我要告她伤人害命!”罗旺尤为的愤怒,刘翠凤为什么会下手?
肯定就是为了地里埋着的宝藏。
一定是想他们一家独享,并谋财害命。
好在只是敲了一棍子,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事,要不然他一定会找刘翠凤拼命!
“不行,我还是得往卫生院跑一趟。”罗旺实在是不安心,还是决定去一趟镇上。
“他们才刚走,你可以追上他们一同搭车前往镇上。”
“好好好,那再好不过!”罗旺连连道谢,赶紧朝着路口的方向跑去。
等他跑了大概十来分钟,就看到前方聚集了不少人。
原来祠堂闹出的动静并不小。
再加上有一些去看热闹的人好长时间没回来,家里的人难免有些担心,便想着出门去找找。
结果还没走到祠堂那边就被人给拦住。
才知道那边发生了大事。
来的人越来越多,再加上有一些人还到处喊人。
以至于整个大队的人都知道了,好些人都等在这边,一来是等着那边给他们报个平安的消息,再来还商量着要是公安同志们的力量不够,他们也能拿着锄头上去帮忙!
好在公安的能力还是足够强大的。
就在天要快亮之前,看着他们押着一批批坏人离开,当时就忍不住鼓起了掌声,为他们高声喝彩。
罗旺本不想多说。
但是刚过来就被一些人给围住,接着就是问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人一句他都不知道该回哪个。
“你们都给我让开!”罗建林大声喊了一声,不客气的推开前方的人,好不容易挤进去后,第一句话并不是问事情,而是把他臭骂了一顿,“你们一个个真的是吃饱了没事干!大晚上的还跑去祠堂,要不是公安同志们,你们一个个还有命回来吗?”
这次真的是有惊无险。
要不然受伤的可不止刘翠凤一个人。
罗旺被骂的一脸悻悻然。
其实他也挺后悔的。
去的都是一群老太太老爷子,他一个年轻人跟着凑什么热闹?
连着骂了几句,罗建林才问出了一个所有人都好奇的问题,“祠堂那边真挖出宝藏来了?”
“哪里是宝藏。”罗旺摇了摇头,“倒是挖出了一个木箱子,不过里面放的都是容家老祖宗们的牌位。”
“牌位?”
“那个李干事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就是为了找牌位?”
“怎么可能,他又不姓容。”
“难不成宝藏还没有被挖到?”
罗建林听的是皱起眉头,其实他心里恨不得是价值连城的宝藏,只有真的挖出宝藏,红山大队这边有宝藏的消息才会截止。
瞧瞧今天,要不是有公安在,他们大队得死多少人啊?
他年龄是真的大了,实在是受不了这种刺激,也不想大队的人因此受伤。
罗建林这边不由叹气。
人群中的白曼却一直拧着眉头。
这件事太大太大了,和上辈子有太大的出入,上辈子她在红山大队待了那么多年,可没出过这种事。
一直到她死的那天,也没听闻有人在红山大队挖出过宝藏。
改变实在是太大了。
这不是白曼第一次的感触。
但奇怪的是,即使面对这么大的改变,她这一次并没有任何心慌的情绪,反而坦然接受。
比起害怕未来的改变,她倒是和罗大队长一个想法。
宝藏的事实在是太能惹麻烦了。
这些日子大队时不时来外人,已经很影响窑洞的生产。
“我哪里知道。”罗旺接着说,“那李干事就像发疯了一样,硬是说里面肯定有东西,好像还听他念了一声什么国宝。”
罗建林更烦躁了。
宝贝就足够让人心动,现在又来了一个国宝,不是更吸引人的注意了?
同时间,白曼的脸色也有了变化。
国宝?
她不由看向祠堂的方向。
脑子里不由浮现出上辈子听到的一件事。
那是改革后的事,当时的红山大队还是很穷很穷,到那个时候大队里还没牵上电线,倒是隔壁的罗庄大队,早早的牵上电线,还有人买上了电视机。
这是周边大队的第一台电视机。
不少人好奇的去看热闹。
等看热闹的人回来后,便不住说着看电视的新奇,以及当时电视机播放的内容。
那个年代搜不到几个频道。
有一个本地台就播放着一件新闻。
说是前期某人主动上交一件国宝级文物……
第178章
之所以会整天在大队提起这件事。
一来是因为电视机是个稀奇的玩意,大部分都没亲眼见过,觉得特别的稀罕,光是电视机的价钱就足以让人倒吸一口气。
以前都只是在镇上听过。
现在大队周边出现一台,谁不觉得好奇?
再来一点也是关于这个国宝。
电视里的主持人并没有说得太详细,主要是重点感谢上交者的无私又描述了该国宝的珍贵。
其中有一点红山大队的人觉得特别巧合。
聊起来的时候还有些遗憾。
因为主持人简短的说了,这个国宝是匿名上交者在祠堂的顶梁中无意发现的,而那个时候的容家祠堂也刚刚经历过修缮。
改革开放后,也不再害怕因为封建迷信被人抓去批斗。
哪怕大队的日子相对比其他大队还是有些艰难,但家家户户到底还是能拿出一些钱来,容姓的几户便凑了一笔钱将容家祠堂给修缮了一番。
当时其他姓的人家虽然没凑钱,但有力气的也去帮了帮。
不过在修缮的时候可没听过祠堂的顶梁上有什么值钱的国宝。
那个时候红山大队的人还在遗憾。
说什么都是祠堂,怎么差别那么大。
还有人说找不到也好,反正就算找到了东西也得上交给国家,又不能自己落下。
到时候无非就是落到一个好名声。
不过说归说,白曼可是知道在那之后有不少人往祠堂去,就是想看看那里面到底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不仅仅是红山大队如此,其他地方也是一个样。
没过多久甚至还有一些人专门来回收老东西。
当时大队的人还特别高兴,想着能换一点钱算一点,反正都是用不到的老东西换个几毛几块钱谁不喜欢?
可等十年、二十年后,对此都有些后悔。
哪怕就是再一般的古董,那也不是几毛钱几块钱就能买得了的。
这些都是上辈子的事。
白曼想着想着就忍不住想了好多好多。
她的视线一直落到某个方向,那是容家祠堂所在的方向,种种迹象不难猜测,上辈子在改革开放后将国宝上交的人应该就是红山大队的人。
而且字幕配的是‘她’,想来是一位女同志。
至于是谁她不知道,但她知道的是这个国宝现在一定还在祠堂内。
就算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她对自己这个猜测也有信心。
但即使如此白曼从来都没有生出一丝想要将国宝占为己有的念头。
她难道不知道这件国宝的价值吗?
看看刚刚被公安押走的那些人就能大概猜到了。
如果不是价值连城,这些人又怎么可能谋划这么多年?正是因为它的珍贵,才有这么多人想得到它。
可除了珍贵之外,她还知道在这件事下牺牲了多少人。
虽然她和容家没有关系,但到底是生活在一个生产大队中,她也是听闻了一些这类事。
尤其是刚刚守在这边等着祠堂那边的消息时,周边也是不少人在说容家信件丢失的事情。
或许不能完全了解事情的真相,但是大概也能猜测出一些。
听闻的那些是让她这个重生而来的人也是震惊不已。
上辈子的她可没有想过红山大队还出了这些事。
牵连到的人很多很多,正是因为李仕他们的贪欲,让容家无数人流离失散,这么一离别就是一辈子。
很多人到死都没有再见到自己的家人。
也很多人在死的那一天都没有机会再回到故土和家人重聚。
在李仕眼中价值连城的国宝,白曼却只能看到这背后无数人的牺牲。
所以就算知道了,她也没有起过一丝的贪欲。
就算这件国宝在以后能给她带来数不尽的金额,她也没有一点点的心动。
钱她可以自己去赚。
这么一步步踏踏实实的走下去,她坚信自己的成就绝对不会比旁人来的差,所以没必要去昧着良心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不过她不打算自己占为己有。
但也不放心国宝继续藏在祠堂那边。
这辈子和上辈子不同,上辈子没有出现今天这种事,也就不会有人打祠堂的主意。
但是现在却不同了。
哪怕今天没有挖出什么东西,但总有人会抱着一丝侥幸,想着自己去找一找或许就能找到呢?
真要被这种人找到了,那绝对不会像上辈子那样上交给国家。
肯定是想尽办法换成钱财,也不管交易给谁,只要能换钱就好。
白曼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提醒一下。
但是这种事又不能提醒的太明显,不然人家怀疑到她头上该怎么办?
所以提醒的方法以及人选需要好好掂量掂量。
而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了一道很陌生的声音,这人带着一种长见识的惊叹,“晓晓,你们大队可真热闹,我活了四十多年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吴传芳的感叹发自于内心。
她才来了多久?
一天的时间都不到!
硬是让她看了一出又一出的大戏,本来今天就有些累。
先是坐火车又是坐三轮,身上就有些筋疲力尽了。
紧跟着又是和二姐认亲,一伙人又哭又笑,不管是身体上的疲倦还是心理上的疲倦,让他们几个上了年纪的人实在有些扛不住。
便想着今晚先好好休息休息。
等明天醒来后再好好说说双方这些年的事。
结果睡着睡着外面就不住的传来响声,本来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就有些睡不安,听着动静是越来越大,就只能起床去外面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那时候外面还是一片漆黑。
但因为容家所在地方的地势要高,站在后院朝着前方望去,就能在那边看到很多光亮。
还没等到她觉得奇怪,晓晓也跟着走了出来。
紧跟着她们就站在了人群中,听着周边人说着的话,再看到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场面。
吴传芳是不得不感叹一声。
她这一天比在湘城一年还要热闹。
而且她觉得有必要学王师傅那样,偷偷去烧个香拜拜,瞧瞧来到这边后都发生了些什么事?
不是杀人犯就是偷盗犯,全都是一些犯罪分子。
她这是倒了什么霉,硬是遇到这些人?
听着妈妈的感慨,容晓晓选择用沉默来回应。
她要是在这边多待一段时间,或许就能习惯了。
因为每一天的热闹都不会少。
就算没有新鲜的热闹听,以前发生的那么多事也足够让人听的惊声连连。
不过,容晓晓此时的注意力还是落在前方。
这么大的阵仗她并不觉得奇怪,能谋划这么多年,想想就知道这人背后的势力不小。
但她更没有想到的是,会这么快、这么顺利的被解决。
这让她更好奇这里面的事,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听打听。
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个人,容晓晓觉得有机会的话可以去套套话,虽然那人口风挺严,但万一就被套出来了呢?
“祠堂被这么一闹,以后肯定也不得安宁。”白曼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她也没拐弯抹角,很直接地道:“倒不如借着修缮祠堂的借口,先在祠堂内好好找找,找到了上交一了百了,找不到也能让心怀不轨的人放下心思。”
容晓晓微微扬扬眉头。
她可不信白曼这番话是随意说出来的。
她们俩人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
要说是朋友又不到那个程度,可要说不熟悉那也不至于。
但是不管她们之间是什么关系,白曼都不会无缘无故跑到她面前说这么一番话。
肯定是话中有话。
也让容晓晓开始多想了一些。
她知道白曼的经历,所以会想着是不是因为她上辈子知道过什么内情,所以才会在这里提醒她。
沉默了十几秒后,她毫不犹豫的回答着:“你说的有道理,等明天我就去找大队长商量一下,尽快安排修缮祠堂的事。”
重建那肯定是要一笔不小的数额。
但如果只是修缮的话,这笔钱就不会太高。
不过就算钱不多她也没打算一个人出。
有时候一个人扛下所有的事,时间长了不免就成为她自己的事,所以该如何分摊还是得如何分摊,容家那么多户,凑出一笔修缮的费用来说并不是难事。
容晓晓意有所指的道:“那你说,先往哪个地方修比较好?”
白曼不由认真的看了她一眼。
她就知道容晓晓一定能理解她的话。
瞧瞧,这就开始‘得寸进尺了’,“我一个烧窑的哪里懂得修屋子?不过那边肯定被挖的乱七八糟,与其先去填洞,倒不如先把屋子的主体结构修一修,省得在填洞时整个屋子都塌了。”
容晓晓点了点头,一本正经道:“你说的挺有道理。”
白曼看了她两眼,随后轻笑起来。
吴传芳左看看右看看,这会可没什么睡意,早就有了想聊天的意思,便问着这个姑娘:“小姑娘在窑洞干活?那你也是这边的知青?”
白曼早就听说容晓晓的父母回来了,虽然之前没有见过但也知道这人就是容晓晓的母亲,便点了点头,“阿姨您好,我叫白曼,是和容晓晓一批下乡的知青。”
“你就是白知青?”吴传芳对她更好奇了,“原先听晓晓提起过你的事,白知青的本事可不小,听说窑洞被你打理的井井有条,我还想着等天亮之后就去那边瞧瞧。”
从无到有,全靠他们一群热血蓬勃的知青们成立起来。
原先听着的时候就觉得挺佩服的。
当然会这么在意也是因为自己的二女儿。
虽然不是烧砖,但也算是从无到有成立了一家果酱作坊,这真的不是一般人就能做得到的。
最少她老家那边下乡知青的人不少,还没有一个像自己女儿们这般有出息的,没在她们面前表现出来,其实她在老家是没少跟人炫耀。
这边说着话,祠堂那边的人也安顿好了。
“大叔大婶们你们就先回去歇歇,等后天会有人来进行寻常的问话,你们按着实际情况说说就行,不会有人为难你们。”
将每一个人的名字都记录下来,林知野便放他们离开。
几乎都是一群年纪大的长辈们。
经历过这么一遭,有好些人都快受不住了,反正人都已经抓了起来,倒不如让他们先好好歇一宿,再进行问话。
之所以会给他们行便利,也是因为当时他和其他几个队友都安插在这个队伍中,大部分的事他自己就清清楚楚。
等人群散开,有人来问道:“林队长,咱们还要不要继续挖洞?”
祠堂内部已经一片狼藉。
中间的空地上被挖出了无数个大洞小洞,其中最深的都有一两米。
再看他旁边堆放的木箱子。
因为要当做物证被留了下来,但是刚刚容老爷子可是拉着他的手苦苦哀求,说这些都是老祖宗们的牌位,希望他好生安排,可不能弄坏了。
林知野摇了摇头,“这边的地先不动,你去把罗大队长叫过来,我和他问问话再做安排。”
在叫人的这段期间。
林知野一直打量着这间祠堂。
和他以前见过的祠堂没什么区别,屋内并没有摆放太多的物件,除了最前方放置了一个摆放牌位的柜台之外,其他地方什么东西都没有。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仕在这里寻找宝贝时,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屋子的本身,而是让人一直挖下面的土地,认准了他想要的东西埋在下面。
到底是没找到还是根本没有。
这件事他也无法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
但是有一点很肯定。
那就是李仕当年确实是在妮康成手中看到过一件价值连城的国宝,所以才会一直盯着不放。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没过多久就有人开了口,“林知青,你找我啊?”
林知野收回思绪,他点了点头问道:“大队长,妮康成和容家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妮康成在容家祠堂藏了东西,这并不是假消息,而是从容阳口中得到的证词,在得到这个消息后公安这边就紧急部署,才将李仕这条大鱼给钓了上来。
当年容阳确实是从妮康成口中偷听到这个消息。
但是他只知道这边藏着东西,并不知道藏在哪里又是藏的什么东西。
所以有一点可以肯定。
这些牌位肯定是妮康成埋下去的,但是妮康成又为什么会将容家先人的牌位埋下去?
肯定是察觉不妥,为了保护住这些牌位,所以事先埋藏好。
但他既然这么费工夫,肯定是因为他和容家有关系,不然也不会做这些事。
林知野手中倒是有一份资料,上面说明为什么妮康成的后辈会落户到红山村。
妮康成去世之后,没过多久妮萍的父亲便跟着家人落户到这边,而这并不是他的选择,而是因为局势的缘故不得不被驱赶到这个偏僻的小地方。
以前不觉得这个事情有什么不对劲。
但是联想到妮康成愿意帮忙埋下容家先人的牌位,就不得不让他多想了。
不过他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罗建林摇了摇头,“这我还真的不知道,我也是后来才迁到红山大队,具体的情况得问问大队的老人。”
林知青这么一说,他也挺好奇的。
妮家地主并不是当时红山村土生土长的人,当年救济的也不仅仅是红山村,还有周边好些村子,包括他年幼时候待着的地方。
但是妮家地主好像经常往红山村来。
不过转头想想,好像也没什么稀奇的。
要知道他可是一位大地主,不仅仅是在红山村还有其他村子都是有土地,过来看看庄稼的长势或者来收收租金,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罗建林跟着说道:“容家现在最长的一位已经七十好几,耳朵有些背但好歹还能说话,我带你过去问问?”
林知野点了点头,跟着一块走出了祠堂。
此时天色已经渐亮,那些睡了一晚上的人已经苏醒,听到晚上发生的事后,都有些后悔自己睡得太死,错过了这么大一个热闹。
其中就包括容水根。
也不知道是不是和二姐重聚太过激动了,一躺上床就睡了过去,还做了一晚上的美梦。
梦中他不但和二姐重聚,还见到了父母以及大哥。
所有亲人相聚在一堂,要多开心有多开心。
到早上的时候,都没舍得马上睁开眼,还在床上回味了一下。
所以其他人有些后悔睡得太死,他倒不觉得遗憾,反而庆幸自己没醒过来。
反正就算他没参与晚上的大热闹,不也能听媳妇和晓晓说嘛?
等听到容家牌位后,容水根不由正了正脸色,“那些牌位中说不准有我太爷爷的,等这件事了了我得好好给他上炷香。”
“应该是有。”容婆子也跟着点了点头,“当年牌位丢失,爷爷和爸也是找了好久好久,没曾想一直都留在祠堂内。”
吴传芳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打听得清清楚楚,也能参与到这个话题中,她奇怪道:“妮家地主干嘛帮着容家把牌位给藏起来?总不至于无缘无故就操这个心吧?”
确实是帮忙。
要不然过上一段动荡时期,有一些人会闹到其他人的祠堂内打砸,甚至还有可能一把火将祠堂给烧了。
容家祠堂一直留到现在。
也是因为里面空空如也,就算想砸想烧也没个理由。
容婆子摇了摇头,不清楚妮家地主为什么这么做。
但是容水根却开了口,“倒不是无缘无故,这样算起来,当年的容家可是妮家地主的家仆,嫡系那一脉的其中一人还算得上是妮家地主的奶兄弟。”
吃同一个人的奶水长大的。
也就是说那人是妮家地主奶妈的儿子,两人算是一同长大,虽说是主奴关系,但想来关系还是挺亲近。
“还有这事啊?”容晓晓有些惊讶。
容水根点了点头,他在心里仔细算了算,“咱们这一脉和那边的关系稍微有点远,容浦那边倒是近一点。”
容婆子一听到容浦的名字,她脸上就流露出不喜的深色。
当年她经历那么多事,没办法只能求到自己的堂哥面前。
结果被毫不留情面的赶了出去,甚至还想着等她和丑牛去世之后接收家里这套房子。
容浦除了他大儿子容正志之外,一家人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那就有意思了。”容晓晓嘲讽的笑了笑。
说来这都是缘分吧。
估计刘翠凤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忙活了那么久,还摊上官司的事,居然是‘帮着’容家挖先人的牌位。
要是她知道的话,一定后悔的要死吧。
还别说,容浦那家人确实很后悔。
李仕等人被抓,连带着他们一家人也被抓了去。
因为故意行凶,哪怕对罗强国伤害并不是太大,但这也是犯法的事,他们根本逃脱不了。
尤其是下棍子的刘翠凤,她现在倒是没被抓去公安局,而是好生生躺在病床上,时不时哼上两声,还有医护人员为她治疗。
这种被人伺候的待遇以前可是没有过。
哪怕腰上被人捅了一刀,心里有些后怕但也没太在意,疼就疼一点吧,反正她现在也不是白疼,死皮赖脸也得在医院多耗上一段时间,没养好伤她绝对不回去。
甚至都在想着,等抓到那个下刀子的人,一定要让对方赔偿一大笔钱,几十都算少的,怎么也得大几百!
这样一来,就算没挖到宝藏,但好歹能碰瓷一笔,照样划算。
闭上眼美滋滋的想了想,这时病房被人推开,两个换药的护士走了进来,见到床上的人闭着眼睛,还当她已经睡着,便小声交谈起来,“就是她啊?看着还不像……”
“不像什么不像,你刚没听到啊?红山大队挖出了一堆牌位,就是这些人偷偷去的,以为里面藏着大宝贝,结果却是不值钱的牌位。”
“你说说,她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后悔?”
“肯定的啊,什么东西都没得到,一家人还得在牢房里待上几年,换谁谁不后悔?”
“牢房?!”病床上的人猛地瞪大眼,“谁要坐牢?你们胡说什么呢?”
刘翠凤彻底躺不住了。
她做了什么?她不过就是敲了别人一棍,凭什么让她坐牢啊?
就算要坐牢,那也是拿刀捅她的人啊!
第179章
刘翠凤从不觉得自己犯了什么错。
不过就是敲了别人一棍子,这算什么大事?大队里发生吵吵闹闹的事很多很多,动棍子打架的人也不少,不就是被大队长教训了几句,之后什么责任都没担,那凭什么她要去坐牢?
她这个时候真的躺不下去了。
还想着占卫生院一点便宜,再敲诈一点钱财,但和坐牢相比起来,那这些东西摆在她面前她都不敢要。
腰上的伤口才包扎没多久。
伤的不是太深,不然她也没心思想七想八。
刘翠凤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想着马上离开这里,就算两个护士想拦着她,但是以她撒泼的性子,光两个小姑娘根本拦不住她。
不过就在她要冲出病房时。
发现外面居然站着一名公安,就笔直的站在病房门口,拦住了她想要离开的路线。
“公安同志,您赶紧劝劝这位大妈,这时候可不能随着性子来,您看看她身上的伤口又开始出血了。”护士着急说着。
公安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公事公办地道:“刘翠凤同志,你现在要是不愿意养伤正好去公安局一趟。”
“我不去!”刘翠凤吓得连连后退,“我又没犯罪我干嘛去公安局?你们要抓就抓伤了我的人,其他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
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可其实心里还是挺发虚的。
“有没有犯罪并不是你说的算,你的家人已经去了公安局进行调查,一旦落实罪名谁也逃不过。”
刘翠凤一家人犯事的罪名板上钉钉。
他们可不是跟罗国强发生争执小打小闹,这一家人的出发点那是谋财害命,就算是杀人未遂,那也得得到应有的惩罚。
就算刘翠凤不愿意去公安局进行问话,那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她和她的家人是一伙,她的家人承认犯罪的事实,她也逃不脱。
刘翠凤哪里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不过她就是再歇斯底里,也不敢和一个腰间上挎着枪的公安造次,她只会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大喊大叫着自己没罪。
一开始医护人员还来劝着。
可看着她没完没了的折腾劲,最后也懒得再劝说。
一直等刘翠凤自己受不住才停下来。
没法不停,就算伤口不严重,可这么在地上挣扎撒泼,弄得伤口又裂开,疼得她直哼哼,主动喊着:“大夫呢?大夫哪去了?赶紧给我把血止了,再这么流下去我是不是要死了啊?”
刘翠凤这边闹,在二楼也有人闹。
这边闹腾着说是卫生院弄没了他们宝贝的孩子,嚷嚷着一定要卫生院赔偿才行,不然他们天天待在这里闹腾。
卫生院这边的人真的很头疼。
他们可以用各种检验单子证明季婷根本没怀孕,但和这些人根本说不清,他们才不管什么检验单子,就是不讲理的认准了季婷肚子里本身有孩子。
这种事以前卫生院不是没碰到过。
一年总会遇到那么几起,大部分的时候都是息事宁人。
就像这次,本来是打算赔偿一笔钱票,也省得这么一直闹下去,耽误了卫生院的运行,还闹着其他病人。
但这次。
今年才上任的新院长早就不赞同这种处理方式,如果是院方的责任,那绝对二话不说就会负责,但如果不是院方的问题,却还得又院方来主动认错,这种事遇到一次两次……是越来越憋屈。
“我不同意赔偿。”在商议着处理方案时,院长就主动道:“妥协也得看人,这群人你们也是看见了,一个个跟赖皮似的,直接狮子大开口就要五百块钱,咱们确实可以将赔偿的金额谈下来,但你们能保证他们张嘴了一次不会再张嘴第二次?”
要钱要得这么容易,还这么贪婪。
他敢肯定,有了这么第一次肯定就有第二次,只要院方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只会惯的他们的心越来越大。
“我同意院长的观点。”其中一人跟着道:“我去打听过这家人的情况,之所以会那么宝贝伤患肚子里的孩子,其实也是想着拿这个孩子要挟男方的家庭,连自己的外孙都利用,别想这些人有良心。”
“可不是么,他们女儿脸上被烫成那个样子,一听到要花钱,全都说着不医治,伤者疼得厉害,连止疼药的钱都不愿意花。”
那张脸都烂了,还是医院看不过去,无偿给她开了一些价廉的止疼药,至于想要医治,那肯定得让他们自己花钱了。
现在耽误这么久,那张脸以后怕是只能一直烂着。
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同志顶着一张烂脸,以后怕是会特别绝望。
可她的家人在干什么?
在病房里大吵大闹,拉着在病床上疼得要死的季婷到处示威,根本不顾她疼不疼,卫生院内卫生院外,反正就到处闹腾。
不知道的还当是卫生院害得她烫伤这么严重。
这些人的心太黑了。
谁都知道,一旦纠缠下去最后绝对会被对方缠着不放。
倒不如从一开始就拒绝。
院长深吸一口气,脸上总算浮现出笑容,“既然大家都这么说,那就这么决定了,李同志,请你去一趟公安局,这件事我们得请公安帮着处理。”
季家是闹事的一方,还是无理取闹。
公安一来,自然就将人带走。
也就是说……
罗建林得到消息的时候,面上是一点表情都没有。
他无动于衷,只是淡淡的回应了一句:“哦。”
对面的罗冬等了半天,没等来第二句话,不是很理解的道:“爸,然后呢?”
“没然后了。”罗建林继续翻看手里的本子,这上面是窑洞那边的出货量以及各种数目。
别说,白知青做账不比袁会计来得差。
所以账目一笔一笔记得特别清楚,他不用太费力就能看出总的数额。
从成立窑洞到现在接近两个月的时间。
给大队带来的利益却不少,纯利润都快接近大队干一年得农活,难怪镇上的经济那么好,他们大队单单就两三座窑洞,就能带来这么多利润,更别说大厂子了。
看着这么一串数字,罗建林的心情是好的不得了。
罗冬带来的消息完全没有毁掉他的好心情,果然有些事还是得放手,没必要把大队中大大小小的事都抓在手中,他这么大把年纪也实在是没这个精力管太多事。
所以他决定放下了。
不管是刘翠凤一家被抓还是马春花一家被抓,这些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那是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他和这两家又没有血缘关系也不是他从中使坏,鼓动他们去干坏事。
所以只要他不去插手,这些事就落不到自己身上来。
想明白这一点后,罗建林是浑身都觉得舒坦,连脸上的笑意都多了几分,他一副过来人地道:“我跟你说啊,这人别把自己想的太是一回事,以为事事都是自己的责任,还得把事情处理的妥妥当当,皇帝不急太监急,上赶着把担子往自己身上挑。”
说到这里,他直接呸了一声。
“有这个想法的人那都是傻子,尤其是一些烂事都要去插手,到时候反而弄得自己一身脏。”
这要是换个人,他绝对二话不说就出门。
可想想被关进去的那两家人干的事,他现在就一个想法,不是去帮忙周璇,而是恨不得那两家人坐个几年的牢。
要不然得不到教训,他们绝对不会改。
到时候指不准还闹出更大更没法收场的事。
罗冬有些诧异,“爸,我怎么感觉你这段时间有些变了?”
以前的爸可不是这样。
觉得自己是红山大队的大队长,就得承担起所有人的责任,不管是大事还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他永远都是跑到最前方的人。
“是该变了。”罗建林侧头望了望窗外。
入眼的风景和以前几乎没什么区别,但他还是能够感觉到红山大队的改变。
不说太多,就说他手中的这册账本。
两个月的收益抵得上以往的一年,他都不敢去想象明年这个时候大队会是什么样子。
将一部分的收益分到每个社员的手中。
这些钱除了支撑一年的粮食之外,还能给家里每个人置办一身衣服又或者家家都要开始修缮屋子买上一些新的家具……
最重要的是,所有人都不用害怕饿肚子了。
即使明年的收成不行,他们也能有足够的底气,再也不用饿着肚子下地干活,也不会听到娃娃们饿到哭唧唧的声音。
罗建林感慨着,他缓缓道:“我再不改变就跟不上这个时代了。”
大队越来越好,他这个大队长总不能拖后腿吧?
虽然是有了些年纪,但他最近几年还没打算将担子交出去,倒不是他不舍得,而是没找到合适的人选来接手大队。
不是说大队里没人能胜任。
他是真觉得红山大队能人多,真要算起来,那一个手掌都不一定算得过来。
只不过这些人要么身份的缘故没法担任大队长的职务,要么就是身上有其他的工种,无法脱身。
也正是有这群能干的人。
红山大队才有了现在的变化吧。
这也是罗建林想要改变的原因之一。
因为那群知青们,他突然醒悟过来。
哪怕红山大队的社员不多,但光凭他一个人的努力根本没法带动大队进步,即使是维持也十分困难。
这也是为什么周边其他村子渐渐变好,而他们大队虽说没饿死一个人也没冻死一个人,但不得不承认日子也确实越过越难。
想要将大队发展起来,光靠一个人真的不行。
这些,罗建林是从容知青身上学到的。
不管是猪圈还是窑洞又或者是一些重要的事上,总能出现她的身影,但奇怪的是,这些人运行下去后,却又不见容知青参与到其中。
他一开始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不管是哪一件事但凡她自己担下来,那绝对是一件特别大的功劳,以后发展好了自己在其中也能占据绝大部分的权力。
怎么想都是一件让人无法舍得放手的事情。
罗建林琢磨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总算琢磨出了真理。
并不是说容知青甘愿放下这些事,而是她觉得这些事有更适合人选。
就像现在的安排一样。
窑洞那边白知青干的是特别好,任谁都能看出,只要给予足够的时间,他们肯定能将小作坊开的越来越大。
再看看猪圈那边。
焦知青不是一个能干活的人,而且还特别的爱偷懒。
但是有一件事上是整个大队都比不上的。
这小子实在是太受大队的大妈大婶欢迎了,只要他待在猪圈,几乎天天都有人往那边跑,坐在那边一边唠嗑一边帮着打理猪圈。
就算焦知青懒惰,可是整个大队要说最干净的最整洁的地方,那绝对就是猪圈。
毕竟那可是有十几二十个大妈大婶一起帮着干活呢。
所以只要把人给用对了,事情反而可能更顺利
这个道理让他明白。
有些事就得放权。
有些事也就得放手。
毕竟总不能是容知青因为偷懒而选择不干这些事吧?
那不能。
容知青肯定不是这样的人。
罗冬不是很能理解父亲的心思,但是他挺乐意看到这样,不至于天天忙得脚不离地,在外的时候看着精精神神一个人,回到家却累得瘫倒在床起都起不来。
他这个当儿子的看着也挺心疼的。
便很赞同的道:“行,那咱们就不管了,等下回那边再联系我,我就直接找借口给推了。”
不仅仅是这两家人的事。
还有盛左元。
知青办那边想来也是不愿意接手这个麻烦,连着找了他好几回,就希望他回来给父亲带个信,想让他来处理这件事。
这有什么好处理的?
故意伤人肯定得判刑,总不至于让他的老父亲为一个不值得的人到处奔波吧?
不过就算他心中这么想,他还是得回来一趟,就怕没把这件事告诉父亲后惹他生气。
毕竟以前的父亲可是一个什么事都爱插手的人。
可既然现在父亲都开了这个口,那以后他肯定就是直接找理由了。
不过这个时候罗冬又有些担忧,“爸,如果他们这些人都被判了刑,那今年的……”
算一算有多少人。
马春花一家、刘翠凤一家外加一个盛左元。
这些人加在一块得有十几口人。
也就是说,红山大队一年会有十几个人因为各种原因去坐牢。
哪怕大队的窑洞发展的特别好。
今年评选最优秀的生产大队,那绝对和他们没关系了。
想想父亲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念想。
眼瞅着马上就要捧起那块牌匾,结果这时候又出了差错。
本以为他这话一说,父亲便会特别的难过,正想着该怎么安慰时就见父亲摆了摆手,阔达的道:“这算什么大事?今年不行还有明年,我就不信明年红山大队又出几个人去坐牢!”
应该……没这么邪乎啊?
他们大队确实有一些根子不正的人。
但就算再糟糕也不会比今年这些人糟糕,
今年拿不到明年拿就是。
明年拿不到那不还有后年?
原先只是奢望,现在他可以敢肯定,只要大队不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优秀生产大队的牌匾一定会落在他的手上。
不过说起来,他确实得往镇上跑一趟。
罗建林将账本合起来,锁在抽屉中,他站起来道:“正好你载我去镇上,我得问问宝藏的事调查完没,要真的调查完了,最好得让公安出一个通告,要不然还是会有很多人往咱们生产大队跑。”
别说是其他外人,就连他有时候都会忍不住想着祠堂那边是不是真的有宝藏。
连他都这么想,那跟他一个想法的人肯定很多。
抱着来寻宝想法的人绝对不会少。
但要是公安出了一个通告,就能打消不少人心中的念头。
而且还有一件事。
罗建林将帽子戴在头上,跟着小儿子出了办公屋,“再来容家的人商量了,打算凑一笔钱把祠堂给简单修缮一下,虽然不能继续摆上牌位但破破烂烂摆在那也不是事,简单修缮一下也能安慰他们做晚辈的心。”
倒是也能理解。
要是换做是他家的祠堂,他也会这么做。
但修也不是直接就这么修。
怎么说还是得跟公安那边打个招呼。
就这样两父子骑着自行车来到了镇上。
等见到公安同志,罗建林就率先表明了态度,直接恭敬的伸出双手握了上去,一脸诚恳的道:“同志你好,咱们大队出了那些糟心事我这个大队长也是心有难安,不过您放心,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我们绝对不会有一丁点的意见。”
再说了他也是很有自知之明。
就算有意见他一个普通百姓难道还能让人把该处分的人给放出来?
极力表明他不会插手这件事。
紧跟着又问了问祠堂的事,将容家打算修缮祠堂的想法说了出来,“那边被挖的乱七八糟的,就这么放置下去也不是办法,便想着趁这个机会连带着屋子都修一修。”
冯莆皱起了眉头,“祠堂那边暂时不能动,我们还安排了一些人守在那边,具体等案件处理好后再说吧。”
罗建林连着说了几声好。
又打听了一下关于李仕的事。
可惜这些事还在调查之中,冯莆并没有透露一丁点,最后他也只能遗憾离开了。
罗建林一走,冯莆便去了楼上的办公室,推门走进去就将刚才的事给说了出来,“李仕那么笃定妮康成手中有一个大宝贝,你说会不会真在祠堂里面?”
房间里就两个人。
其中一个就是正在埋头写着报告的林知野,他头也不抬地道:“想知道很简单,直接让人继续挖就是。”
说着,将笔给放下。
抬起头继续道:“不过怎么挖就得怎么给人填回去,到底是人家的祠堂,总不能弄得破破烂烂让人家自己修。”
“那得花不少经费吧?”
林知野想也不想道:“再多的经费也得继续挖,李仕如今的处境不会说话,妮康成手中肯定有一件国宝级别的文物,至于在什么地方还不好说。”
李仕被带回来后便供认不讳了。
根本就不需要把证据一件一件的摆在他面前,也没什么严刑逼供的经过。
他直接就开了口,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的清清楚楚。
之所以会这么顺利。
是因为他心中还带着执念。
就算没法拥有,他也想亲眼看到这个国宝被找出来,哪怕只有一眼就好,他现在最怕的不是有人去寻宝,而是担心没有人在意,以为这几十年来得努力都是他的异想天开。
所以他交代的特别详细。
什么时候第一眼见到那个物件,又是因为什么原因杀害了妮康成,又是在哪个阶段布置了这一切。
他真的太想占有它了。
想到疯魔,哪怕牵扯到无数人也无所谓。
冯莆点了点头:“成,那我去安排,希望下面还能挖出一些东西来吧。”
就在他要离开的时候,林知野叫住了他,“罗大队长有没有说,是谁提议要修缮祠堂的?”
冯莆想了想,“没说具体是谁,但应该是红山大队的容家人,毕竟是自家的祠堂,其他人也不会在意这个事。”
“那他口中的修缮,是只填补地面被挖出来的那些,还是说整个屋子?”
“连带着屋子一起……我知道了!”冯莆说着说着也反应过来了,“会不会是有人故意的?”
林知野点了点头,“不排除这个可能。”
想要修缮祠堂是很正常的事。
但怪就怪在,是在这个关键时刻,不难让人不多想。
祠堂被破坏的地方在地面,为什么要连带着屋子一块?又为什么选在这个时间点?
他继续道:“不能肯定但到底是一个信息点,就往这方面查查吧,除了地下之外还有整间屋子。”
“行。”冯莆应下,转身出门。
结果又在快要走出去时被身后的人叫住,他无奈道:“兄弟,有事一块说完呀。”
林知野摸了摸鼻尖,不自在的叮嘱:“你和容家的人好好解释解释,别让他们以为你是去搞破坏的。”
这句话的重点在‘容家’。
自然包括了红山大队所有的容姓人。
可别让其中的人以为他们是去搞破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前就先坏了名声。
第180章
冯莆带了一群工人来到红山大队,和罗建林进行交涉,又亲自找了容家的几位老人,保证在挖掘过程中不会损坏祠堂的主体,还愿意帮忙进行修缮。
这对于红山大队还有容家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有人主动帮忙出钱出力,这种送上来的便宜干嘛不占?
再来,由公安带头挖掘,不管有没有挖出什么东西,这件事都将告一段落,最好直接找到,让公安将宝贝给带走,这样大队就不会引起那么多人的注意力。
人家在祠堂内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外面照样围着一群人。
朱婆子将瓜子壳吐在地上,“你说说他们怎么就不找我们干活呢?不用工钱我也会去帮忙啊。”
这可不是简单的干活,干活之余还能唠唠嗑,指不准自己运气又好,直接挖到宝藏,这一次可不像上次藏着,一定立马大叫着显摆。
“你是去干活还是去偷懒呢?”马婆婆直接一个白眼过去。
她又不是没看过这婆娘干活的样子,整个大队就她会磨洋工,在大队也就算了,可别把脸丢到公安那里去。
两个老太婆斗着嘴。
不过却不像以前那么火气大。
倒感觉是两个老姐妹似的,显得有些亲切。
不过也是,这大半年来她们几个人几乎天天凑在一块,再经历过凶险的夜间事件,两人关系那是直线升温,好得跟亲姐妹似的。
别看马婆婆嘴上怼得痛快,但要是换个人这么说朱婆子,那不用朱婆子开口,马婆婆就能说得对方哑口无言。
本来这两人的战斗力在大队就能上的了前排。
现在一加一的组合,那绝对大于二,如今大队没哪些人敢惹她们。
不过不敢惹,并不是说她们凶神恶煞不好相处。
这不,自己在唠嗑吃瓜子时,还将身边的胖小伙给护住,“小焦,你往这边来坐,这里风吹不到。”
焦港立马挪了过去,织着毛衣的手没停下来过。
手里的毛衣已经差不多要完成。
一件深色的,专门给他老爹织的。
他对这件毛衣寄予厚望,说不准老爹一个狂喜,就给他寄大笔的零花钱,虽然他现在手里的钱也不少,但没人会嫌多不是么。
正盼望着过不久发大财,这时罗旺从人群中挤了过来,对着他道:“焦知青,你家里人给你寄了一个包裹,我顺便给你带了回来,包裹挺大的,要不我和弟弟给你送回去?”
说着就指着外圈,罗国强守在一个大包裹的边上,头上绑着纱布,显然是刚从镇上的卫生院接回来的。
有人好奇问着,“他的伤怎么样了?”
“刘翠凤下手可真狠,一棍子敲得那么严重,也不怕把人给敲傻了。”
“真要打傻了,罗旺一家肯定不会放过他们,刘翠凤就等着赔钱吧。”
“怎么赔?你们难道没听说吗?刘翠凤一家因为这件事怕是会有牢狱之灾,一家人都去坐牢,罗望他们总不能去牢房要钱吧?”
这边都在说着刘翠凤一家的事。
焦港没太大的兴趣,看着爸妈寄来的老大一个包裹,心里是特别的高兴,直接放下手中的毛衣就冲了过去,“肯定是他们送来的年礼,不知道里面装的有没有肉干,我老馋那一口了。”
不顾周边有没有人,就直接拆了包装。
纸盒子里面还包着一层木盒子,看得出寄来的人挺在意这个包裹的。
焦港看到这个的时候还蛮感动的
爸妈心里果然还是有他。
不然也不会这么大老远的给他寄这么多东西过来,更不会包得这么严实,生怕运输途中弄坏里面的东西。
眼睛有些酸涩。
果然他还是爸妈心中的大宝贝。
带着这个想法他打开了木箱子。
等看到里面的东西后整个人都愣住了,手下意识就将木盒子给盖上,眼不见为净!
不过到底还是慢了一些。
跟过来的朱婆子看的是清清楚楚,一脸奇怪的问道:“你家里人怎么给你寄来了这么多书?”
刚刚就那么几眼看的是清清楚楚。
木盒子里面堆满了各种书籍,这焦家的人可真爱知识,这么大老远的还督促自己孩子要多多学习。
焦港愣愣的没有回音。
思考着要不要将这些东西又给寄回去!
不就是运费吗,这点运费他还出得起!
“这是养猪的书啊?”一旁的罗国强凑了过来,他以前读过几年的书,不过后来实在是读不下去也就没读了,但是该认的字还是认得出。
那箱子里面装的都是一些和养猪有关的书籍。
就算认不出字,那上面一头头白花花的大肥猪他总认得出。
“我懂了!”朱婆子拍了一下手,“你爸妈肯定是知道过了年后你就要去演讲,这是让你多看看书,多了解一些养猪的知识。”
顿时就特别感兴趣,“小焦,要不你教我怎么养猪吧,我干脆就去猪圈给你帮忙。”
焦港还没回答,罗国强就好奇道:“养猪那边还缺人?不是说让妮萍去顶那个缺?”
本来养猪就是一个好活。
工分虽然不是最高的但绝对是最轻松的一个。
搁在以前都有无数人争着抢着想去干,更别说现在了,大队长可是说了,猪要是养的好除了该有的工分之外分肉的时候还会多给一些。
哪怕只是一点点就足够让人欢喜。
毕竟那可是猪肉呢!
罗国强来了兴趣,“我也行啊,焦知青不如我和你搭伴吧,咱们两个男同志共事还方便一些。”
养猪总比下地干活来的强。
现在的他可不比以往,家里没人乐意惯着他,以后想要吃饱肚就必须得干活了。
本来还在操心干活的事,下地真不是所有人都能干的活!连着干上几天都得把他给干残废,更别说要这么一直坚持下去了。
拍了拍胸脯,他保证着:“我绝对好好干活,你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事,都交给我来办就行。”
“你一边去!”朱婆子直接用屁股把他拱到旁边,“你小子还敢和我抢活,想找打了不成?”
罗国强立马沉默了,“……”
看着朱婆子横眉怒眼的样,仿佛他敢再说一句,就直接一巴掌甩过来。
抢是真的不敢抢,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舒坦,忍不住小声嘀咕着:“那你不也是抢了别人的活。”
谁不知道猪圈的活是留给妮萍的。
现在朱婆子这么提起,不是摆明了要抢妮萍的活?
“我那是替代!”朱婆子说的理直气壮,“等这些事都平息下去,我再把活让给她就是。”
哪怕再有私心。
这个时间段妮萍肯定不能走岗上任。
不然真要闹大了对她没好处,对大队也是一样。
所以猪圈那边的活便空了起来。
这两天有不少人都在打猪圈活的主意。
毕竟谁都有眼睛,能看得出这个活好不好。
朱婆子向来自认自己有一双厉眼,自然也是看得明白,反正会落到其他人手里,那干嘛不便宜了她?
要知道就算她不在猪圈干活,平日里也没少往那边跑,算下来天天都会爬上坡去那边唠唠嗑嗑嗑瓜子以及帮着打理一下猪圈的卫生。
不是她的活的时候她都干了,那干嘛不接一下这个活?
不过有一点她倒是没说话。
等以后风平浪静了,大不了她再把活还给妮萍就是,她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妈子没必要去欺负一个小姑娘。
当然,这些她是不可能直接解释出去,而是抬着下巴道:“再说了,我就算不干活也有养着我的人,你看看我那两个女婿多有出息,再看看我家的小子,现在可是在窑洞帮忙,我就是成天躺在家里,那也有不少人上赶着给我送吃的。”
那显摆的劲任谁都能听得出来。
这话听的让人有些想翻白眼。
但又不得不说她说的其实都是事实。
两个女婿就跟自家儿子一样,时不时就上门一趟,提的是大包小包让人羡慕不已。
小儿子又特幸运,窑洞新招收的员工中就有他的名额。
虽说现在还没有完全定下来,但大队的三大头也是在商量着等年后便落实下来,将其中一部分的收益分成工资发放给在窑洞干活的人。
大队还没有召集所有人商议过,但是绝大部分的人都赞成这个做法。
因为他们心中都明白。
红山大队会弄出这些窑洞完全就是因为他们大队的知青们,总不能让人家出力又出方法最后什么都得不到吧?
他们不是这么不懂事的人,心里还是懂得感恩。
就算分一部分的收益出去,最后也能有一些落入他们的口袋,让他们的日子变得越来越好。
这么算下来,谁又不同意?
而且最重要的是,窑洞只要发展的越来越好,以后需要的工人肯定也是越来越多。
朱婆子的儿子能进去,大队里其他的人肯定也能进去,说不准就有自家的孩子呢?
到时候他们在大队干活却又能像城里一样每个月拿工资,这种好事谁不盼着?
有些事儿不能只看眼前还是得想得长远一些。
更何况大队长那是处处都为大队考虑,跟着他的步伐绝对没有错!
所以朱婆子虽说是在显摆但也确实没有夸大其词。
有一个在窑洞干活的儿子,她就算不干活那也绝对饿不死,确实也没必要故意占着猪圈的活不让出去。
要是换做另外一个人,那就不好说了。
毕竟没人敢拍着胸脯保证,只是暂时帮着妮萍占位子,等事态平息后就绝对把养猪的活让出来。
罗国强就不敢保证了,只能叹气地道:“要是能有一个清闲的活就好了,你说说我受伤这么重,难不成还得继续下地干农活?”
朱婆子白了他一眼,“你手脚都没断怎么就不能干活了?我年轻的时候挺着大肚子都照样下地,你一个男同志还嫌弃这个嫌弃那个。”
“……”罗国强说不过。
算了算了忍着吧,还是赶紧换个话题,“对了,那妮萍不在猪圈干活得分到哪里去?”
妮萍如今的年龄不小,生活上所需也是越来越多。
不可能一直光凭大队的救济生活,这要是放在一些人眼中那就是他们大队心善,可是放在别有用心的人眼里,那就是他们整个大队在养妮萍。
什么活都不用做就有的吃有的穿。
这和旧时代的大地主有什么不同?
稍有不慎又是一个被批斗的理由。
旁边的马婆婆叹声气,“要么去牛棚、要么去河边挖贝类,反正都不是轻松活。”
牛棚和猪圈瞧着没什么区别。
可这两样说起来区别可大了。
光是环境就一个天一个地,更别说挖贝壳,春夏都还好,秋冬季那么冷的天别说一个身上染病的小丫头了,就是一个健康的成年人都不一定熬得住。
只希望这些事赶紧平息下来。
要不然妮萍那丫头根本受不住。
罗国强皱了皱眉,“她也真是倒霉,好心好意把容阳救起来,结果被他牵连成这样。”
马婆婆一听,并没有回应他这句话。
真要说起来确实是容阳牵连了她,但是她觉得妮萍并不会后悔救起了容阳。
不仅仅是救了一条命。
同样也因为这些事让她爷爷的死因真相大白,虽然已经迟了这么多年,但是好歹还了他一个公道,不至于让他死的不明不白。
也确实如此。
在另外一个角落边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人。
其中一个一直直不起腰身的男人对着妮萍不住的鞠躬道歉,他为自己的懦弱道歉、也为自己破坏了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人生道歉。
沙哑的声音一直在说。
说到最后干哑的都快说不出话来了。
这期间妮萍一直很平静。
平静的接受这人的道歉、也平静的听着这人的话语,一直等他说完后才缓声开口:“就现在也挺好的,最少爷爷能瞑目了。”
她为自己今后的人生感觉到惋惜。
但是她一点都不后悔自己的做法。
当时容阳被救起来后并不是马上被带到公安问话,那一身湿淋淋的要是不处理,这么冷的天气怕是早就被冻坏了。
她和他一起被送往了大队长家中。
也是在那里,容阳主动跟她提起过一些爷爷的事,甚至也表明如果她不愿意,他可以否认先前的说法……
没人知道的是,妮萍毫不犹豫的拒绝。
她想要把这件事闹大。
哪怕自己会因此受到影响。
她这辈子其实并没有见到过爷爷,但是从父母口中她听说过爷爷很多很多的事。
那是一个她特别景仰又崇拜的长辈。
也遗憾自己出生后并没有见过他一眼。
原以为是一场意外造成了这个遗憾。
却不想是人为……
在知道这件事后,妮萍心中就只有一个念想,那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爷爷的死因并不是意外。
即使这件事闹大后,她再也无法平静的生活,又有可能落入小时候凄惨的日子,那也在所不惜!
容阳还有些哽咽,不住的道:“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
“我听大队长说你打算离开这里?”妮萍打断他的话,很平静的说道:“这样挺好,我感谢你站出来但又恨你这么迟才站出来,实在是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情绪面对你,你要是能离开这样也挺好。”
这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她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理一理。
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避开。
容阳张了张嘴,本又想接着道歉。
可看着小姑娘通红的双眼,落到嘴边的道歉突然变了,“对对,这里、这里没有我的家人,可在汤城还有很多人等着我,我必须得回去。”
那群人和他没有血缘关系。
都是一群流落在外,互相取暖的流浪汉。
还有一个被他们捡来收养的孩子。
可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他知道这些人都在等着他,所以他必须回去和他们团聚。
妮萍淡淡的道:“挺好的。”
有人能等着的感觉真好。
但是她好像永远都无法再体验一次了。
不过妮萍这会还是觉得挺轻松的。
一切落幕后她只觉得身上的压力总算没了。
她的视线落在远方的祠堂,看着里面的工人忙进忙出,还有人顺着梯子爬上柱子,拿着锤子在修补。
她觉得这一切都挺好。
或许她心中藏着的秘密就不是秘密。
这样也就能够再少一个担子。
她实在是不想再这样被人永无止境的试探下去,不管是诱惑还是逼供,再这么下去她真的快支撑不了了。
那个时候她真的不知道这件事会牵扯到这么多,怕是连父亲和爷爷都没有料想到。
她只以为这是家中的传家宝,是爷爷散尽所有家产后唯一留下来的东西。
因为珍贵所以才如此慎重的对待。
之所以在其他人来试探时没有说出去,是因为每次想要开口的时候脑子里都忍不住浮现出父亲死去之前的样子。
这么长时间过去,她都快记不住父亲的模样,但是到现在一直记得他虚弱喘息的声音,抓着她的手费力一字一字说着话。
那是她家最大的秘密。
让她无论如何都得守住的秘密,等未来某一日,她才能将这个秘密交到其他人手中。
妮萍并不知道这个‘某一日’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其他人’又是什么人。
她唯一有想将秘密说出去的人是容晓晓。
只不过还不到那个程度。
她本以为自己哪一天会忍不住冲动的告诉她,但没想到还没有等到那一天就迎来了现在。
穿着军绿服装的人站在祠堂外面候着。
从她的位置能够看到他们服装上的标志,这是守护民众的公安同志,想来也是最适合托付的人吧。
妮萍的视线一直没有从祠堂上面挪开过。
她忍不住想着。
就顺着天意吧。
如果他们能够找到那就交给他们带走,如果他们不能找到,她便会继续隐藏着这个秘密,一直等到父亲口中合适的时机。
就这样,祠堂连着被修补了两天。
一开始大队的人对这边都挺好奇,时不时就来看热闹。
不过等一个大消息传来后这些人顿时放弃了祠堂这边的热闹,选择去迎接新的大热闹!
“马春花一家被判刑了?”
“刘翠凤他们家也被判刑了?”
“好家伙,这一抓抓了两家人,咱们红山大队怕是得出名了。”
要是大喜事也就算了。
像这种丑事传千里的情况,他们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谁家大队要是出了一个坐牢的人,连同大队其他的社员脸上都没光,一提起的时候都觉得难堪。
他们红山大队就厉害了。
不但有人坐牢,还是两家人一块!
加在一起得有十几号人,别说是周边的大队,这怕是在整个县城都是独一份。
“原先因为窑洞的缘故,咱们大队未婚的男娃女娃那是多受欢迎啊!现在倒好了,快要定下来的婚事怕是都会吹了。”
倒不是夸大其词。
难免就有人会想着,红山大道出了这么多刁民,那其他人是不是也同样如此?
就算没坏到那种程度,品性怕是也不好。
和这样的人做亲家,以后的糟心事只会多不会少。
“那盛左元呢?他还能回来吗?”
“他下场最惨,先做个几年的牢再被发配到农改场,没个几年别想出来。”有人说着,“不过那也是他罪有应得,你们是没瞧见季婷那张脸是彻底毁了,坑坑洼洼的特别恐怖。”
一提起季婷,旁边就有人好奇了,“那她呢?她回来了吗?”
季婷还真的回来了。
不回来也不行,家里人被公安局给带走,因为闹事以及敲诈勒索,连着几个罪名加在一块不在牢里待个一年半载肯定是回不来。
身边没人照顾着,也没人拿钱给她治伤。
她除了灰溜溜回来之外没有其他选择。
不过这一次她表现的特别安静。
从镇上回来后就直接回了屋,过了一天都没出门。
这也是为什么有人不知道她下落的原因。
本以为季婷这次回来一定会大吵大闹。
闹着让大队给她主持公道。
但是她什么都没做,回到家之后就没再出过门,倒是陈婆子出门的时候听到对方家传来了一些声响,不过没当回事也就没管。
一连好几天季婷都没露面。
这下有人就开始奇怪了,想着她会不会在家出什么事。
倒不是真心担忧,以她以前做的那些事,还真没几个人在意她,不过都是在一个大队,又不能真的不管。
便想着让人去看看,别真的待在家里出了事。
这人就是陈婶子,谁让她是季家的对门呢。
陈婶子是特别的不情不愿,但到底还是答应了,便寻着中午的时候敲响了季家的门。
连着敲了好几分钟,最后不耐烦的还用上了脚。
结果不管敲门的声音有多大,里面都没一点动静。
这一下她都有些慌了,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对着听到动静出门的老姐妹道:“她不会想不开,在家寻死了吧?”
不是没这个可能。
满心期待的孩子没了,现在又被毁了容,在医院的时候还亲眼看着自家的家人如何对待她,完全就是不顾她的死活,把她当做碰瓷的工具。
这么多事碰到一块,很难不让一个人崩溃。
还真有可能一个不好就想不开。
容婆子和她一个想法,催促着:“快去找大队长,叫上几个人把房门打开看看。”
陈婶子连忙应声,迈腿就跑着去喊人。
她离开后,容婆子便跟着敲门,一直敲到大队长几人过来,里面还是没动静。
罗建林二话不说,让人就直接砸门。
砸坏了就坏了,得赶紧进去看看情况。
门锁一砸开,众人推门而进。
这一进就被院子里的一片狼藉给惊到了,那么大的院子里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尽是一些物件。
有衣服被褥、有锅碗瓢盆、还有摔坏的桌椅板凳……
就像是被人抄了家一样。
李泗先进了屋子转了一圈,没过多久又走出院子,“大队长,屋子里都没看到季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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