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舟律只在医院待了三天,就借着精神力暂时平稳的由头,和医院提出了离院申请。
虽然凌医生认为她的病还需静养,但耐不过奚舟律的坚持。
而且关于精神力方面的问题,医院其实也没办法实际解决什么问题。
奚舟律自己寻到了一个契合度极好的心理疏导师,那定期接受梳理就好,毕竟这毛病在现代人眼里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奚舟律之前拖了太久,才导致情况加重罢了。
于是,奚舟律当晚就出了院,第二日便出现在公司里,埋头处理堆积如山的公务,直到夜深才停。
云重月升,这个时候的城市最是热闹,随处都是灯红酒绿的喧嚣,像是要把白日的苦闷全部发泄空。
与这一切格格不入的黑色轿车,平静驶出繁华,拐入另一条几乎无人的小道。
奚舟律坐在后排,暗色的玻璃窗倒映着清冷面容。
她像是想起什么,突然开口问道:“洛医生呢?”
旁边的人早有准备,下一秒就回答道:”洛医生现在已经睡下了。”
奚舟律闻言,怔愣了下,眼底闪过一丝罕见的困惑。
旁边的人还在继续,要把洛月卿一天的行踪汇报完毕,倒不是奚舟律派人跟踪她,而是前晚。洛月卿主动提出要搬到奚宅这儿暂住,方便接下来的治疗。
奚舟律并无不可,甚至安排管家去帮对方搬东西,洛月卿也很积极,早上八点就打来电话催促,一副迫不及待要搬进来的模样。
她脑海里闪过前几日的种种,从第一次见面,洛月卿大胆又越轨的触碰,到前两天的结婚要求。
说实话,奚舟律见多了各式各样的怪人,可唯独没见过洛月卿这种。
一边轻笑撩拨、说着令人误会的话,一边又毫不在意、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潇洒。
“她今天下午出门了?”奚舟律挣脱杂乱思绪,抓住关键词。
“是的,洛医生在今天下午三点整,乘车到北社区的一个老式公寓,给一户人家的小孩做精神力疏导,大概两个小时以后才出门。”
奚舟律微微低头,她不像大部分一样,喜欢接收简略大致的信息,而是要求秘书将时间、地点,甚至人物背景都要说得清清楚楚。
奚老爷子对此还嫌弃过她,说她这方面做得繁琐,白劳烦心力,可奚舟律偏就觉得这里头会隐藏着重要信息,每次都要秘书完完整整念出。
“那户人家背景很干净,和洛医生只有网上联系。”
奚舟律微微点头表示明白,毕竟合同上并没有规定,洛月卿在这段时间只能守在宅院里,给她一个人治疗。
再说,以她那个家庭背景,洛月卿总要想方设法多赚些钱才是。
奚舟律揉了揉眉心,又想起来一件事,便道:“她之前给我打过电话?”
“是的,晚上八点,洛医生打电话过来询问您回来的时间,催您回来进行疏导,不过您忙于公务拒绝了。”
虽然对方说得很清楚,但是奚舟律只能回忆起一点儿模糊的印象,脑子里翻了半天,竟只想到当时拿着的那份合同的内容。
不过这也可以证明,洛月卿不是没有等过她,是在被拒绝后才回房睡下。
可奚舟律偏生就有点不得劲,别扭得很,搞不清楚这人到底要做什么,时不时轻佻撩拨,关键时刻却放弃最好时机,提前回房睡下,也不知是故意如此,还是实在太累要休息。
s级alpha的精力那么差吗?
奚舟律有些不敢相信,起码在她认识的alpha里,没一个像洛月卿那样没毅力又懒散,嘴上花花几下就放弃,哪怕是最低等级的alpha,也不会如此。
旁边的汇报还在继续,没有她在家的洛月卿,显然自在快乐极了,晚饭挑了个大龙虾,夜宵也十分丰富,进屋前还让人帮忙泡了杯牛奶。
挺会享受的。
奚舟律又想起那个的结婚要求,不由猜测这人是不是比自己想象中聪明,若是两人结了婚,那些债务问题自然会被奚家处理干净,母亲的病也不用多说,自己还可以得到一个包吃包住的高质量饭票。
确实比单提出一个要求要好的多,奚舟律自以为猜出这人的真正目的。
倒也不怎么生气,大抵是身边从不缺少这样投怀送抱的人,洛月卿甚至比他们坦然些,起码不会用拙劣的演技遮遮掩掩,一边靠近一边生怕被看破,令人觉得厌恶。
再说,她也不可能答应这个要求,这是奚舟律不生气的主要原因。
奚舟律莫名勾了勾嘴角,笑意却不及眼底,在半明半暗的车厢里,显得有几分阴郁。
不过她很快就摆了摆手,让秘书将这个话题结束,说起正经的公事。
另一边的洛月卿翻了个身,薄被在拉扯下发出窸窣声音。
这房间可比她之前的屋子宽敞多了,即便在一片黑暗中,也能瞧见那些精致又不过分华丽的摆设,连床垫都软得不行,这让睡了几天硬床的人有些难眠。
洛月卿又翻了个身,这次是平躺对着天花板,系统的声音又一次出现。
“奚舟律快回来了。”
逃避半天的洛月卿,有气无力地回答:“回来就回来了呗,你一遍又一遍地提醒我做什么?”
系统的声音有些急,忍不住重复道:“这是一个很关键的转折!”
“我知道了,没忘记,”洛月卿拖长尾音,很无奈。
“原身在这个时候开着灯、坐在客厅等奚舟律回来,奚舟律虽然表面冷冰冰的,内心其实是个缺爱、渴望家庭温暖的小可怜。”
洛月卿停顿了下,继续道:“她一回来就看见,原身可怜巴巴地缩在沙发里,低垂着脑袋打瞌睡,她一边板着脸装冰山,一边忍不住被打动,这件事也是奚舟律心动的开始,对不对?”
虽然洛月卿的语气有些百无聊赖的嘲讽,但系统还是下意识嗯了声,然后继续:“所以你现在应该起床,去开灯等奚舟律。”
“不,我选择睡觉,”洛月卿翻了个身,拉扯被子证明自己的决心。
遇到这样一个油盐不进的宿主,系统难免急起来,直接骂道:“这可是攻略奚舟律的好机会。”
“对我不是,”她懒洋洋地回答。
“那你要怎么做?!放弃这个大好机会?”
许是听烦了,洛月卿猛的坐起来,杂乱长发搭在莹白脖颈,丝绸睡裙的肩带滑落往下,隐隐约约露出一抹圆,再往下的细腰长腿,都是恰到好处的精致。
“我去还不行吗,”她不满地嘟囔了声,转身下床时,连鞋都懒得穿,就这样赤着脚往外走,许是受了凉,微弓的脚背上的青筋越发明显,像瓷器上的浓墨一笔。
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从三到一,继而冰冷铁门向两边拉开。
怒气冲冲的人要从里面走出,脚步声都加重不少。
奚舟律这时恰好在准备上楼,听到声响,搭在轮椅的手微紧,继而仰头抬眼看去。
一时间愣在原地,没能做出什么反应。
说实话,奚舟律也算个被放在水晶球里的玩偶,手里握住财权,平日里见到的人便个个衣冠楚楚,恨不得把发丝都全打上蜡,证明着自己属于上流社会。
可眼前的人不一样,不仅毫无在他人家里的自觉,甚至还有些气鼓鼓的模样,像谁惹到她一样,一双桃花眼泛着恼怒,连眼尾的小痣都变得清晰了些。
没有整理的睡裙更是凌乱,酒红色的绸缎上带着褶皱,紧紧贴在纤薄腰肢间,那吊带也没扯回来,随着走动,反倒又越来越往下落的趋势……
奚舟律微微皱眉,不知该自顾自推着轮椅进电梯,还是退后让这人先出来。
不过,洛月卿很快就替她做出了选择,她走了出来,站到奚舟律面前。
电梯门一下子合拢,
奚舟律张了张嘴:“你……”
可惜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只听见这人气呼呼地开口:“奚舟律,你家的床怎么那么软!”
她加重语气强调:“软得我睡不着!”
旁人总说玫瑰好看,可奚舟律见惯了各式各样的玫瑰,却不曾被玫瑰下的小刺扎过手,这次倒是体验了次。
奚舟律一时没有开口,微微偏头看着这人。
这时候的房屋总是静悄悄的,佣人都下班休息去了,客厅的大灯没开,只剩下一盏盏壁灯还亮着,微弱且柔和的光晕扩散开。
落在女人摇曳的裙摆下,风一来,就像是一片片舒展开的花瓣,随着风起起落落。
奚舟律目光躲闪一瞬,想要低头躲避,却又看见更多。
许是受凉,对方圆润的脚趾往里蜷缩了下,藏到毛绒地毯里,半遮半掩,和这人气鼓鼓的表面极为不符。
奚舟律收回视线,声音里还带着加班后的疲倦,却道:“这里的床垫都是一样的,没办法给你换房间,你先熬一晚,我明天再叫人帮你换。”
比起洛月卿,她倒像个管家,西装外套搭在轮椅扶手,白色衬衫和马甲,那柄从不离身的手杖横放在腿上,灯光映在精致眉眼,苍白疲倦且带着浓浓郁色。
洛月卿起床气重,对方让了她一步,她就开起染坊,非要无理取闹不可,这个不行就挑那个的刺:“你家的饭也有问题。”
奚舟律意外地好脾气,顺着问道:“什么问题?”
“太好吃了,让我吃太多吃撑了,”alpha十分理直气壮地开口。
奚舟律被气笑,莫名想看看这人还要闹那一出,便道:“我明天换个厨师?”
“那不行,我还想吃他做的芝士龙虾焗意面,”洛月卿立马摇头,坚决抵制。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奚舟律逗猫似的,甚至偏头靠向椅背,浅灰蓝的眼眸染上笑意。
挺奇怪的,她平日里不算是个好脾气的人,可偏生在此时此刻冷不下脸,可是……
可是,眼前一幕太有所谓的家的温情,即便对方只是睡不着才往楼下跑,可偌大的屋子里始终多了一个人,像是黄金牢笼里多了一只鸟儿,叽叽喳喳地将房屋填满。
所以她乐于去配合,甚至故意去拖长时间,让这一幕停留得久一些。
“那你给我热杯牛奶,”洛月卿眼睛珠子一转,便笑吟吟道:“牛奶助眠,说不定我就睡着了。”
使唤完她的佣人,便开始命令起她来了,这个alpha总得寸进尺得很。
奚舟律揉了揉眉心,忍不住提醒:“你前不久已经喝过一杯牛奶了。”
“我还可以再喝,”洛月卿坚持。
奚舟律幽幽提醒:“可是你刚刚说你撑得睡不着。”
被揭穿的洛月卿讪笑一下,理不直气也壮地回:“你就说你热不热。”
奚舟律:“……热。”
无奈的叹气声在屋里响起,很快就被风吹散,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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