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1 章
“自古哀兵必胜,这个舒兆中这一手玩的还真好。”有两名士子在不远处站着,指指点点。
这两人都是荥阳本地大户,一位姓杨,并不是出自弘农杨氏,但因为其伯父中进士之后,家中又行商,有权又有钱就比舒家这种骤然昙花一现的家族活的好多了。另一位则姓赵,出自河北士族清河张氏,举家搬迁到此,二人附学郑家,却又觉得郑氏子弟一代不如一代,私底下没少笑话。
杨士子笑道:“舒兆中的姑父听说在南京任个小官,三年五载也不会回来,舒家本就破落。他还敢在郑状元面前玩这一招,真是傻。”
张士子则意味深长道:“我看郑状元方才寥寥数语,就令我茅塞顿开,可见他实在是很有才学有名望之人。若是能收你我二人在门下,我们科举必定能中。”
二人说完又看向郑灏如何行事,只见他对荣飞荣达使了个眼神,二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抬走舒兆中,舒兆中被甩了出门,从头到尾郑灏都没有再说二话。
舒兆中都吓傻了,他没想到郑灏是来真的,大户人家不都是非常讲究脸面的吗?更何况舒家还是郑家的姻亲呢。
可郑灏想我郑灏行事,谁又敢说什么?我毋须为了个嫖赌之人,来浪费唇舌。
他如此行事,令人胆寒,那杨、张两位士子一凛。
接下来原本想效仿舒兆中的人,都灰溜溜的走了。
这次大考,剔除品行不端文墨一文不通者十人,另有二十五人在下舍,中舍十五人,上舍十人,在九月径直过来读书就成。
有教无类可以,但品行差,有不良嗜好就是不成。
本来年轻人逛青楼也没什么,但是嫖赌放在一起,日后引奸引盗也说不定。
丽姝见他回来的这般晚,情知他守孝在身,肯定不会在外吃酒席,故而让厨房做了几l样清粥小菜过来,亲自服侍他用。
“你坐下来吧,你也忙,倒是总惦记我。”郑灏看丽姝这样埋首故纸堆的样子,就知道她多累了。
丽姝笑道:“那是,我常常听我爹说任亲民官的不容易。你出自翰林,又是这样的身份,平日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倒是我,什么样的人都接触过,所以啊,那些人难不倒
我,尤其是针对道德绑架。只要我没有道德束缚,那些道德就休想来绑架我。”
“反正记住这点,没人能把我如何了?”
郑灏点头:“你说的极是,今日那个舒兆中头都嗑出血了,我把他叉出去了,据说摔了个鼻青脸肿。”
丽姝很诧异:“又是这个舒家?我看上次那位舒姑娘,虽然是个荆钗布裙的女儿,但好歹为人敦厚,怎么舒家其余的人都是这般不知道轻重。”
“谁理他呢?我其实私下早就打探好几l个素来有恶习的子弟,这舒兆中成日跟着那富户少爷胡混,欺男霸女不说,混迹赌坊妓院,简直是五毒俱全。这样的人,迟早也会坏我们郑家的名声。”郑灏想甚至危害更大。
丽姝却道:“我听说舒家就这一个儿子,舒姑娘那么大的姑娘都那般寒酸,可见舒家境况很不好。你把他赶出去了,怕又得闹一场。”
郑灏看着丽姝,捏了捏她的下巴:“我不怕。”
丽姝看了看他的脸:“真是稀奇。”
这事儿还真的被丽姝猜准了,舒兆中被丢出去后鼻青脸肿,回到舒家之后,舒大奶奶很快就找到舒氏这里来了。
舒氏正掰了小兔子模样的窝头给灵姐儿吃,灵姐儿吃了半个,又道:“还有一年多我才三岁,这样就能去读书了,那里有好多小伙伴呢。”
“好,到时候娘给你缝一个书袋,咱们家灵姐儿可是要做才女的人,是不是?”舒氏笑道。
灵姐儿欢欢喜喜的笑了。
母女二人正说趣事的时候,正好舒大奶奶过来,她原本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子,后来公公去世,婆婆多病,家里男人不争气。硬是把她一个以前腼腆的女子,到现在泼辣的浑然没有任何顾忌了。
舒大奶奶一坐下来就道:“姑奶奶成日家锦衣玉食,还养着别人的女儿,也不管管你娘家,你弟弟和侄儿都要被人欺负死了。”
舒氏就知道她嫂子过来找茬要钱,故而先让下人把灵姐儿抱下去,才道:“馨姐儿可是得了我们宗房一千两银子,那些银子呢?还不是都在你们手上,如今你们倒是在我这里哭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什么情况,我们大爷上京前,家里派着老管家管账,与我一文钱关系也没有,我接济你们都是我自己的月例
银子攒下来的。”
为了舒家的事情,她都差点死了一回了,怎么还会管舒家的事?
舒大奶奶却恨铁不成钢道:“还不是你侄儿,被你们宗房的大爷赶了出去,连书都没的读。我说姑奶奶,你也是郑家七房的当家奶奶,还是原配夫人,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窝囊的。”
“什么?兆中被赶出来了?”舒氏一惊。
自己原本以为宗房和她的恩怨到此为止的,没想到现在又横生枝节,报复到了她侄儿身上。这未免也太狠了吧,纯粹是置人于死地。
舒大奶奶见舒氏还不知晓,遂道:“不仅仅是被赶出来了,头都破了,还被四仰八叉的摔出来,你说说这要我们怎么办啊?偏偏那么多人都读得,就他读不得。姑奶奶,我也不是怪你,当初榕二太太的儿媳妇崔氏,虽说有个清河崔氏的大姓在那儿,但是家里精穷了。可人家靠着宗房,他那侄儿就没问题,论学问,你侄儿可比他强。”
“这……”舒氏是知道榕二太太介绍过的那位子弟,是她儿媳妇的外甥,不是什么大族出身,和具二太太的侄儿杨澜倒是关系不错。
就因为人家关系好,即便才学一般,也被留下了,舒氏听闻此事也觉得不服气。
见小姑子还是这样死头死脑的,舒大奶奶忍不住抱怨道:“这么多年你在郑家一把年纪纯粹是活到狗身上了。你生不出孩子来,总能抱个庶出的在膝下养着吧,偏偏你连这个本事都没有。好了,如今连我们舒家也因为你被人欺负。”
舒氏想起这些年她过的日子,比黄连还苦,可她并不真傻。
郑家这样的人家,都是世代显宦门庭,是不可能休妻的,她在郑家活的好好地,做什么要再次为了舒家又头脑发热。
所以这次她却不能再莽夫了:“嫂子,你这般骂我,我也无法。我的确无能,好歹也给你们争取了一千两,这些银钱也够你们用一阵子了。你若信我,就自然信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意思,我想等水到渠成,我总会给你们一个交代。风水轮流转,谁也不会一辈子在高位吧。”
舒大奶奶听她这话却总有些害怕,她只是想要个说法,想让舒氏去替她说情,让儿子重回郑家族学读书,可没想过要怎么要对付别人。
尤其是宗房那位
太太可是出手阔气极了,郑家宗房时多么至高无上的存在,怎么能得罪。
也不知道舒大奶奶何时走的,舒氏一个人从天明坐到了天黑。
挥退这些子弟,当然会引起不少争论和背后诅咒,丽姝知晓郑灏为人清风朗月,很少受到任何负面评价。
她总怕他难过,所以特地在泡脚的时候开解他:“其实就像千百年来的改革派,在当时总会身负骂名,商鞅吴起都是如此,因为他们触犯到了利益。可千百年来,大家都知道,秦国正是受益商鞅变法才统一六国,而楚国则因为任用吴起数年,却又不能坚持下去,导致楚国并不如秦国。任何触动别人利益的事情,都会遭到攻讦辱骂,你不要放在心上,只要咱们夫妻同心,就一定会其利断金。”
郑灏泡脚时正在冥想,没想到丽姝同他说起这个,他有点诧异,这话是安慰他呢,怕他伤心难过。
所以,他在妻子眼里是个娇夫吗?
尽管如此,郑灏却没有反驳,反而一脸感动,如闻仙音似的,还道:“丽姝,你总是这样变着方儿的让我开心。”
“哪有啊,我说的都是实话嘛。”丽姝也不喜欢那种明明一身的才智,却只顾自家捞钱,为了名声歌舞升平。
世人总觉得明哲保身,就什么都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殊不知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郑夫人也的确是这么和郑灏说的,就在郑灏次日早上去请安的时候,她就说起这些话:“六老太太好歹是长辈,她昨儿说你退了一个学生,害的他们要赔给人家两百多两,她们家哪里有银钱赔啊。其实儿子啊,水至清则无鱼,你可丽姝年轻,总想干一番大事,这我都能理解。但就像天下吏治腐败一样,即便你再如何清廉自持,也没用,这个官场该糜烂还是得糜烂。”
若是以前,郑灏很赞成这个道理,他有些做官的族人,实际上平日处理事情全部靠的是幕僚,不想做官就鱼肉乡里,在任上靠着当大官的族人庇护,居然考评还挺好。
这样的官员还比比皆是,上下勾结,若有不合时宜者,即便能力再强,也无法出头。
可就因为这样,就不做了吗?整日醉生梦死,却不知将来又如何呢?
所以,郑灏摇头:“娘,自古无人为之,儿子就不能为
了吗?与其庸庸碌碌,行尸走肉,不如也闹他一闹,一味无为而治,未必就风平浪静。”
见儿子主意已定,郑夫人心想,大抵都是丽姝的主意,她爹刘承旭就是有名的犟骨头,她也是如此。
别人在泥淖里,只要能拿钱都能笑嘻嘻,她就不行,宁可不拿钱,也要跳出泥淖,坚决不同流合污。
但郑夫人想,她还是很有几l分手段的,至少现下动静这么大,居然名声比具二太太好多了。
“罢了罢了,不撞南墙不回头,我也管不到你们了。”郑夫人如此道。
和郑夫人不同,郑老爷就一直支持儿子,他也是年少及第,也算是位极人臣,很知道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因此对郑灏提及丽姝的功劳,不由得道:“如今你我父子二人在高位时,算得上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一路为你祖母路祭之人多如牛毛?可若是我们稍有差池,恐怕就会被人抓着把柄。尤其是你——”
说到这里,郑老爷道:“我既为边臣,就不可能入阁,但你和我不同。官员的名声,就如同白壁一般,若不好好约束子弟,任何一件事情都有可能是政敌将来威胁你的把柄。”
郑灏颔首:“爹说的是,儿子何其有幸能得父亲提点一二。”
他们父子的关系和一般父子不同,宗房子嗣艰难,郑老爷是郑宰相中年所出,郑灏也是他爹很晚才有他,因为郑夫人也在家守孝几l年才嫁过来。因此,郑老爷对小时候的郑灏就宠溺非常,非寻常严父的样子。
平素都是郑灏陪丽姝用饭,今日他索性就在郑老爷这里用饭,丽姝听到了,虽然有些空落落的,但也吩咐厨房:“老爷爱吃炒台菜,这炒台菜的菜心最糯,用新鲜的虾肉炒最好了,这道菜可一定要做。”
珠兰听了,对外吩咐一声,丽姝则放下笔伸了个懒腰。
她自己吃,一个人倒是吃不完,就让珠兰和腊梅坐下陪她吃,这两人是她最亲近的左右手,日后她也会像对听雪和丝雨一样,替她们寻个良人,依旧在府里做事,替她管家。
若她们要放出去,丽姝也愿意放籍,就像她当年想放听雪和丝雨放出去,她二人都不愿意出去。出去了能嫁什么好人,在府里是副小姐,成亲了也是管事娘子,在太太奶奶们面前得脸,也有
下人服侍,更重要的是她们都愿意跟着丽姝干。
那边郑老爷见桌上都是自己爱吃的菜,不禁道:“你媳妇儿真是孝顺,我回程时咳嗽了几l声,就让人寻了大夫过来,对我们两老没话说。我身上的鞋袜护膝都是她做的,寻常儿媳妇哪里能这般啊。”
“那是,爹娘若不看重她,怎么让她嫁给我,儿子等了她许久呢。”提起丽姝,郑灏就觉得很幸福。
吃完这顿饭,郑灏也觉得心里舒服许多了,觉得自己得到了父亲的支持。
他则斟酌道:“儿子想清弟总不能一直闲养在家中,这大丈夫岂可一辈子无权,偏他年少时身子又有病,如今既有官员身份。我把那些刺儿头驱除后,就让他来管着族学,您看如何?”
郑老爷皱眉:“他的身子好了吗?”
此时,却见郑清大步流星的走进来:“爹,儿子身体俱好了,您就让孩儿试试吧。”
看着小儿子期盼的眼神,郑老爷思虑再三,最终还是点头:“好。”
郑清很是欢喜,和郑灏相视一笑。
很快过了一个月,郑清就走马上任,这让不少人出乎意料,大家都以为郑灏会管族学,没想到居然是郑清来管,大家松了一口气。
众人对郑清都没有任何认识,只知道他身体孱弱,宗房用珍稀补品养着,身体差自然弱。所以很多人就开始对他轻视起来。
丽姝也是很担心:“清弟一贯在家,和人打交道的少,那些少年不少顽童,他能不能管好呢?”
“大嫂您就别担心了,您闭门看账本一个月,可看出什么门道来了?”谭氏一点儿也担心自己的丈夫。
丽姝其实知晓郑清恐怕也不是一般人,但这么说只是怕到时候郑清犯病了,谭氏和长辈们责怪,如今见谭氏都不说什么,她也就放下心来。
而六老太太和郑泽一家却是对郑灏怨念很大,之前六老太太还站在丽姝这边去说过舒氏,转眼,她就和具二太太还有舒氏混在一起了。
具二太太初时没了管家权,就已经尝到下面的人不把她当回事儿了,好在这些年她私下捞了不少银钱,也在外置办了铺面,她又会持家,日子过的比舒氏和六老太太家里要好太多了。
现下她这里摆着几l碟
时兴的鲜果糕点,都没怎么动过,六老太太倒是滔滔不绝:“说起来还是宗房老夫人在的时候好,现在她一去,什么牛鬼蛇神都跑出来了。南蛮子也想管起咱们家里的宗务了,我们郑家嫡支一贯都只和卢、李、崔三家联姻。”
舒氏心想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若非是因为你家里出了血,你现在也不会和我们混。连舒氏都知道的事情,具二太太又怎能不知?
故而,具二太太道:“可荆湖刘家如今声势也是锐不可当,再者,那刘氏虽然年轻,却自有气度,六婶您也是太过贬损了。”
六老太太不屑道:“我不是贬损太过,是当年她和灏哥儿刚成婚时,我就知道她这个人精于算计。明明回来守孝,却非要揽事,还不是为了抢过管家权,生怕没有自己的地位。这个人啊,年纪轻轻权欲太重,就似汉朝的张汤,唐朝的来俊臣一样的人物,你看她对待你们尽显她性子里的诡谲奸诈、反复无常、凶险邪恶的酷吏一样的手段。不过,你们放心,来日她的下场肯定和来俊臣,来俊臣当年受到武则天重用,后来却因得罪武氏诸王及太平公主被诛。”
具二太太和舒氏对视一眼,都觉得六老太太说的也太过狠了,虽说刘氏的确也有些手段,但是看的出她接受族务以来,并未追究具二太太不发放月例之事,已经网开一面了。说白了,就是争权夺利,也没谁对谁错,看谁手段更高罢了。
但她们也不可能和六老太太因为此事闹翻,这位六老太太可是族里很有声望的。
她们三人说的起劲,却不知道丽姝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已经知晓了。她初来郑家,对各房不甚了解,消息也不灵通,行事有掣肘。这几l个月却开始安插人手,买通人做细作,没办法,这位具二太太兼并土地逼迫百姓的事情她必须知道始末,有没有逼死人也该早知晓。而舒氏和六老太太都是和她们有私怨,不稳定的人,所以她必须监视好。
这个六老太太也是个惹祸之人,尤其是她为了自己享乐,几l乎是逼迫郑泽收受贿赂,娶心术不正的王氏,甚至是到族学还贪钱,几l乎引狼入室。
现下还大肆说自己的坏话,这些话已经算得上是诽谤了。
具二太太说话做事非常谨慎,滑不溜丢的,但是六老太太这里,她可不会姑息。
所谓的“敢言”就是六老太太的利器,她用一张嘴走遍族中,她儿媳妇懦弱不堪,孙媳妇王氏如今听闻开始礼佛,当然,礼佛只是她不愿意出来交际,也不愿意再供给这位太婆婆,也不管家,反正就是不出钱,让郑泽想法子。
丽姝可以寓言,这位六老太太现在出来搞风搞雨,就是想给具二太太交投名状,毕竟等自己走了,这个家指不定还得交给具二太太来。
毕竟榕二太太不行,她的儿媳妇也不行,其余这一辈的也差不多死绝了。
六老太太还一无所觉,她在这里骂了丽姝一顿,回到家还多吃了一碗饭,但因为鲍鱼不新鲜,又把下人骂了一顿。
睡觉前,又嫌弃蚕丝被是去年的一股霉味,把下人又骂了一遍。
六房的下人一个月月例三百个钱都没有,做的事情却十分繁琐,这六老太太还刁钻古怪。今夜两人还得守夜,随时随地半夜起身扶着她老人家出恭喝水,迟疑一会儿都被罚跪。
平日下人们敢怒不敢言,今日不知道怎么一起守夜,一贯很是沉默的叶儿,对方才被骂的苗儿道:“你也是够倒霉的,这些日子天气不好,蚕丝被发霉和你有什么关系,还有鲍鱼的事儿,那也是厨房的人存放不当,你真是太倒霉了。”
“叶儿姐姐,你今儿怎么说起这些话来。可这有什么法子呢,我们是奴婢,又不能改变。”
“你看看你年轻轻轻天天被罚跪,地上这么凉,你都十七了,月事还没来?怕都是这闹的。我说这些还不是因为咱们同病相怜。”
二人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话,都压低了声音,六老太太却有了尿意,正欲喊人,却听到说的激动的叶儿道:“那老虔婆天天苛待我们,迟早下阿鼻地狱,把她的眼珠子挖下来,舌头拔下来。”
苗儿也是道:“真想一刀了结这个老东西,叶儿姐姐,现下就咱们俩守夜,不,就是咱们不守夜,别人守夜,也想结果了这个老虔婆。”
六老太太吓的屁股尿流,原本一泡尿居然撒在了床上,眼见黑影靠拢,她晕厥了过去。
等到次日醒过来,六老太太见叶儿和苗儿还有其她丫鬟都心绪平常样子,忍不住指着她们俩道:“是你们,就是你们两个小蹄子要害我。”
“老
太太,昨儿是彩蝶和我一起守夜的,叶儿和苗儿根本就没来。”彩凤笑道,她深知老太太昨夜尿失禁,老人爱面子,肯定又要责打责骂叶儿和苗儿,听说苗儿因为长期被罚跪都十七了小日子都不来,她自然帮忙遮掩。
否则,再去哪里的人牙子能买到一个月才三百钱的下人,常常受到虐待的。而且她俩打发出去了,以后就是她和彩蝶什么都要做,还不如替叶儿的圆谎。
六老太太说胡话,天天嚷嚷着别人要杀她的消息传来,更不敢出门了,听说身后一片叶子掉下来她都犹如惊弓之鸟。
具二太太听闻这个消息,直撇嘴对丈夫道:“这族里也只有六老太太仗义执言,没想到她居然得了惊恐之症,天天说别人说她坏话,要害她呢,吓的不行。”
具二老爷就不喜欢六老太太,只道:“她是早年做亏心事,所以天天怕鬼敲门。”
可具二太太很是惋惜,这可是自己招的一员猛将,还没开始呢,就已经折了。
彼时,丽姝正和郑灏对弈,她吃了郑灏的白棋,笑眯眯的道:“看看,你这棋道高手也输给我一子了。”
郑灏则呷了一口茶,问起她来:“六老太太这是怎么了?你去看了没有。”
“不用看我就知道。”丽姝笑着,因为就是她干的,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只是没想到她不经吓。!
第 122 章
重阳节过后,族学上了正轨,郑清全权接手,在他自己心里,当然觉得他的谋略不输兄长,只是以前身体太差,无缘科举,故而才让人看轻。
有些事情看起来容易,做起来就不简单。
就像每每看到历史上那些失败的王侯将相,不少人都会觉得人家哪里哪里做的不好,顿首捶胸,恨不得以身代之。可真的在同样的情况下,自己也未必真的会做的很好。
当然,郑清也颇有手段,他一上台就先弄了个奖励制度,如果族学里哪位先生带出来的弟子过了县试、府试、院试,每一试都按照阶梯式奖赏,过了县试奖给先生十两,过了府试二十两,中了秀才,先生本人就能够得三十两。
如果是一直带不出一位有功名的学子来,那就只每个月二两一石粮食也不会少,但若私下收收一些不学无术之学生,收束脩一经发现就责令改正,若屡次不听,就罢职。
郑泽自然还留在族中教书,六老太太现下连身边的丫鬟都不相信,说人家都要害她,又让郑泽替她买几个家丁巡逻,郑泽也是一肚子苦水。
倒是郑灏这个时候出来对郑泽道:“六老太太年纪大了,人难免糊涂,再让她这么闹下去,恐怕鸡犬不宁。我看不如送六老太太出去静养,正好青羊观请了名医,你也好安心办事。否则,你别到时候连族里做先生这个位置都不保。”
郑泽看向郑灏,郑灏比他其实小很多,现在他混的不如意,官位丢了还是被罢官的。上有老太太和太太奉养,下面儿女成群,还有好几个婚事都没办,还不是缺钱。他以为大家都在体谅他,现在看起来,人家就差直接警告你了。
好歹郑泽也是做过几年官的人,怎么会听不出郑灏的言外之意。
“好,我和我祖母商量一二。”郑泽道。
郑灏点头:“那你要快,既然老人家总害怕,那就说明她这里阴气太重。换个家庙,有祖宗保佑,肯定会好。”
郑泽总觉得郑灏在逼着她做选择,于是,他先和母亲商量,母亲和妻子却都同意。这俩人其实在六老太太那里也是受气,这个老太太对别人那是吝啬如铁公鸡,对自己却是天天鲍鱼海参,孙子们无钱去书院,她却拿钱打首饰。
只是
某些时候,发发善心给那么几个子儿,还指望别人感激涕零。
能够送走这尊瘟神,当然很好了,而六老太太怎么也不同意,每日责骂郑泽没有良心,想把她孤老婆子甩开,说郑泽忘本,吵的四邻都不得安寝。
还是郑泽之母道:“让我陪她老人家去吧。”
可怜郑泽之母也年纪一大把了,还要伺候婆母,六老太太还顺便让王氏也一起去,说怕她留在家里让人偷自己的东西,让王氏无端端生气一场,但奈何孝道大过天,她和婆婆也得陪着六老太太一起去青羊观。
送走了六老太太,郑泽起初不适应,但显然当一个月的月俸禄发到手上,还有家里佃租收入,他居然活的很滋润,能够吃上上等的烟叶,他从没想到二两银子居然很经花。
他爱吃话梅味道的瓜子儿,又爱吃核桃,还想吃顺义斋的点心,以前只能三选一,现下一起买了堆在一起吃,还能在散学后去看个戏,别提过的多滋润了。连一起教书的同侪都看着他道:“你最近吃什么仙丹了,怎么看着比之前年轻。”
当然年轻了,不用愁一睁开眼睛就要筹钱给六老太太买首饰头面,怎么能不舒心,人一舒心,不就显得年轻许多吗?
甚至郑泽心里头一次有一种隐秘的想法,如果六老太太不回来该有多好。
丽姝那里当然知晓了六房的情况,她稍稍让珠兰去暗示一二,让六老太太在青羊观静养,那里的住持自然这般说。
所以,六老太太说要留在观里之后,郑泽破天荒的同意了,还把老太太素日喜欢戴的头面衣裳全部拣了过去。
六老太太并不蠢,若她以前如此,郑泽肯定会急了,跪在他面前恳求她回去,现下却如此对她。尤其是王氏也很精明的察觉到了郑泽的变化,也难得给青羊观的住持给了二十两打点,让六老太太留在这里。
一直在族中仗着年纪大横行霸道的六老太太,压榨郑泽的这位老人就这么离开自己家去了道观,六房瞬间清静不少。
也因为如此,再有人私下找郑泽贿赂,想进郑家族学的,郑泽考较其学问,见此人完全不通文墨,即便拿了二十四两做心意,郑泽完全没有负担的拒绝了这笔银钱。
没有六老太太,王氏开始管家,她未必愿意给钱
给六老太太但是对郑泽还是正常的,她还盼着郑泽能有一日起复,她还要做官太太呢。
郑泽每日荷包里有王氏给的散碎银子就十多两,还有族学给的俸禄,郑清制定的奖励,郑泽为了能拿到奖励也一心扑在做学问上。
族学还有郑清看着,他制定了各种规矩,尤其是惩罚的规矩,让丽姝都瞠目结舌。
“若是迟到早退一次,就在跑马场跑十圈,也不打也不骂。但读书人都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常年久坐,跑圈儿可是要了他们的命,因此都不敢迟到。”
听郑灏说完,丽姝是哈哈大笑:“看来清弟也是十分促狭,这样也好,有他管着,你也就不必担心他了。”
树大要分枝,人大要分家,郑灏的爹娘年纪都不小了,就连郑灏自己,也不能昧着良心和丽姝说他要一辈子养着郑清吧。毕竟祈哥儿和树哥儿也要长大,她们也要娶妻生子,将来非要住在一起,恐怕也并非好事。
所以郑清能够自己立起来,做一份事情,于他而言就是很好了。
“是啊,我也这般说呢。诶,姝儿,我见你已经让人开始准备新米糯米了,这离过年还有两个呢,要提前这么久准备吗?”郑灏见丽姝这几日忙进忙出的。
丽姝笑道:“你娘以前管家时就是这样的,祭祀曾经用过定胜糕,后来具二太太换成花馍,这应该和各人口味有关。我想恢复到你娘那个时候做的定胜糕,可定胜糕是用粳米粉和糯米粉混合后加入红曲粉和白糖做的,所以你说我要不要先备好呀!”
郑灏知晓丽姝很讨厌具二太太,觉得她和庆哥儿几个狼狈为奸,太过黑心,故而不愿意和她一样。
因此,他道:“我不过白问一句,正好明年县试,族中子弟有不少要去应考,吃定胜糕意头也好。”
就在夫妻二人为了祭祀作准备时,丽姝却听说了一件事,朱同知的亲家,舞阳侯在战场上暴毙,其爵位传给了亲弟弟。
这倒是很稀奇了,谭氏也道:“大嫂说这个爵位怎么能传给他弟弟,而不是他的长子呢?”
“我听说舞阳侯的亲弟弟只比他小一岁,也是一名武将,而舞阳侯的儿子不过才十几岁。据说一直习文,就是把爵位给他,他也无法上战场吧。”其实丽姝又知道,这
是因为皇上如今要用迟家,显然比起小毛孩子,已经三四十岁有经验的人更得用。
皇帝对迟家非常礼遇,因为小时候她和迟家的渊源,丽姝也略知一二,她想舞阳侯府的子弟只要有出息,皇帝肯定会给机会的。
所以,丽姝又道:“也不能看这一时,迟家人向来很受眷顾的。”
但是朱家人却不愿意了,尤其是朱夫人,她虽然弘农杨氏出身,但是并非什么见识高深之人。她立马就和女儿朱令宣道:“我想你的婚事还是托你姨母去说,她嫁的可是荥阳郑氏,前几个月我也带你去郑家看过,那样高的门楣,那种气派,总比这些武官好。今日高高在上,明日可能年纪轻轻就不在了,你姑姑谁不羡慕啊?现在呢?”
朱夫人也没有想让女儿嫁个什么高门大户,只要她平平安安,两口子和睦才好。
朱令宣点头:“其实我总觉得老太太对我虽然宠爱,但总让我谦和忍让,女儿见了那位郑大奶奶,方才知晓什么叫做真正的贵女,不需要这般伏低做小。再有,舞阳侯家里若是真的中意我,也不会一直拖着,我什么都知晓。”
“诶,既然如此,我上门同你姨母说去。”朱夫人当机立断,不愿意去找老夫人和丈夫商量。
朱令宣羞羞答答的答应下来了。
正好到了年底,朱夫人上门拿印子钱,也就借此机会上门。却没想到具二太太正在生气,因为这次由真正的宗房的人主祭,具二太太站一边。当然,之前她用以供奉的花馍,常年是在一家糕点店定的,人家今年上门问,才知道具二太太做不得主了。
具二太太就很生气,她没想到丽姝一上来就改弦更张,而且她还准备自己做定胜糕,连祭祀的糕点都改了。
“姐姐,这是怎么了?”朱夫人见具二太太气呼呼的,连忙问起。
这些话具二太太不好同妹妹多说了,本来代宗妇就被削了,如果再有这样的事情传出,更加让人觉得她已经无权无势了,她不能如此。
因此,具二太太只道:“也没什么,到了年底事情就很多,方才她们送错了东西。是了,正好妹妹你过来,我把银钱给你。”
朱夫人却看都不看那些钱,只是道:“姐姐,我是有事求你来了?”
具二
太太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有什么事儿?”
如果是帮她对付董姨娘她可以出出主意,反正也闲着没事儿。
却没想到朱夫人说的是朱令宣的婚事:“令宣的年纪也不小了,你看她这个婚事没个着落,我初来这个地方,也不认得什么人。姐姐,你就帮你外甥女许一门婚事,谢媒钱我肯定不少给的。”
具二太太看着她:“不是说令宣许给舞阳侯了?”她官场上的消息并不灵通,因为她丈夫和儿子都是白身,不过是靠着家中余荫过日子。
朱夫人就把舞阳侯府的事情说了,具二太太觉得妹子真傻,那可是迟家,再差能差到哪儿去,兴许你现在去热冷灶,将来不可限量。
可她怎么会提醒妹妹,她本来就觉得自己聪明美貌有才干,妹妹生的丑还无才,可人家丈夫上进,自己的丈夫是白身,儿子也没有外甥争气,女儿也不过是嫁给当地乡绅。
所以,具二太太一口就答应下来:“你要令宣嫁到我们郑家,那可太好了。无论如何,有我照看,谁也不曾欺负她去了。我现成就有几个不错的人选,记得有个叫郑邈的,仿佛是五房的行六,学问不错,伯父是学政,虽说小令宣三岁,但是难得的好相貌。”
朱夫人听了心动不已,但又听说他父母双亡,就更愿意了,她和旁的女子不同。这郑邈年纪最小,那女儿嫁进去,就是个小儿媳妇。
正好今日散学,具二太太送朱夫人出门时,见到了郑邈,的确是翩翩公子,非常有郑氏子弟的风采神韵,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几分满意。
具二太太却心道郑邈虽然有些才干,但兄弟颇多,有个伯父为官,但人家伯父也有自己的子女,助力有限。但她知晓妹妹素来愚蠢,她也并不提醒。
……
“大奶奶,奴婢派人打探过,每次那位朱夫人过来,都会拿一个匣子出去。”珠兰小声道。
丽姝颔首,她知晓具二太太每次和朱夫人说话时,都会屏退下人,很难打探。但是有两次朱夫人出去时,就是拿的一个红木匣子,谁也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这个具二太太把自己真正的尾巴藏的很好,丽姝就对珠兰道:“咱们要有耐心才是,下次她妹子再来,你一定要派人听着。”
珠兰点头:“您放心。”
主仆二人话音刚落,却见有郑灏的小厮进来道:“大奶奶不好了,大爷他突然晕过去了。”!
第 123 章
这两个月因为丽姝要准备祭祀的事情,她头一次操办,未免力求不出错,还有年纪收账,就没有那么多功夫管郑灏了。
郑灏又说要去庙里住,丽姝让人准备行李送过去,这一去也至少有两个月,没想到回来的时候,人居然晕倒了。
没有什么事情比郑灏还大,她放下手中的事情,匆匆赶到书房。
自从回郑家,郑灏就住在书房的隔间,丽姝则带着两个孩子住在后院,怕人家说闲话,丽姝都很少来他书房这边,只吩咐人安置妥当。平日郑灏大多数的时日也是和她在后院用饭,晚上才去书房歇下。
丽姝过来书房的时候,看到躺在床上的郑灏,周围还有急的正转圈的长随小厮丫鬟一大群人。
想到他前世四十四岁就死了,丽姝也是心揪了起来,她这一过来,周围的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大夫找了吗?”
“去找了。”
丽姝见他脸色苍白,双眼闭着,她颤抖着伸出一只手抚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呼,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还好不烧。
她看向贴身服侍郑灏的小厮荣喜:“这是怎么回事儿?大爷素来身子一贯不错的,近日还在习荆楚长剑,没理由这样晕过去的。”
荣喜苦着脸道:“一直都很好,只是我们爷吃的很少,您也知道的,寺庙里的斋菜固然好吃,但也不能总吃,可佛门清静之地,大爷又在守孝,故而他用的不多。”
“你的意思是饿晕的?”丽姝不可置信。
但同时反应过来,觉得自己不称职,当年她陪祖母去礼佛,吃的太过清淡,人家那个时候还不是她相公呢,都能想到,自己居然昏了头了。
荣喜见状,不免就期期艾艾道:“偏大爷不让我们告诉您和老爷太太,说是怕您知道了担心。他素来极爱脸面,若是被大夫知道了,恐怕不好啊……”
荣喜这么一说,其余人也有几人附和。
丽姝皱眉:“不行,还是要请大夫过来。”丈夫的身体可不能开玩笑。
不一会儿,大夫也过来了,那大夫掀开郑灏的眼皮看了看,也是说同样的话,还道:“过会子,您熬些米汤过来就行?这饿狠了,乍然吃大肉大鱼肯定不好。”
丽姝听了这话觉得又好笑又心疼,千恩万谢送了大夫出去,又准备亲自去熬米粥。临走之前,她把自己的丫鬟留了两个在这里,才放心出去。
荣喜亲眼见到丽姝去了厨房才放心下来,他借着尿遁出来,才松了一口气。
而方才替郑灏看病的大夫,此时在马车上正数着银子,他旁边的下人道:“两百两尽够了,有这笔钱,您南下做生意本钱也有了。”
那大夫看了看偌大的郑家门口立着的进士牌坊,吓的不行,一直催促车夫赶紧赶路。
昨日,天气刚刚出太阳,今日就飘起了雪。
舒氏坐在房里,远远没有灵姐儿在她身边时的那般慈母心肠,那个害她无子的人也终于得了报应。
就在郑灏要去宝应寺时,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若去别的地方,舒氏是没办法下手的,偏偏是宝应寺。当年,她在闺中随父亲来荥州赴任时,途中救过一个人,后来才知晓他的身份,原来是本地藩王世子,只可惜,那是藩王一般挑选正妻,都是在本地挑军籍出身的。
而当年父亲认为这些藩王跟养猪似的,没有任何前途,只有郑家这样的世家子弟出息,若真能科举出仕,出将入相,那才是真的风光。
因此,她按捺下此事,从不提起,只是后来听说那位世子后来继承王爵,但有个癖好,酷爱修道,以出家人自诩,但又喜和佛门僧众混在一起。
恰好,郑灏怕扰了佛门清静,只带了一个小厮并一个长随。
常常在暗处观察郑灏的舒氏,当然知晓荣喜是郑灏回来后,具二太太这边送过去做小厮的,平日为人很机灵,又是荥州本地人。
她先私下找了具二太太,据具二太太说她去青羊观见过六老太太,六老太太身边的两个丫鬟叶儿苗儿之中,尤其是叶儿家中原本贫困潦倒,后来却骤然有钱,还把叶儿赎身,她老人家就怀疑可能是刘氏下手。
正逢这段日子刘氏忙于祭祀,祭祀非常繁琐,尤其是郑家这么大的人家,寻常三四十岁的妇人都怕出错,更何况是她这样的年轻人。
找准这个空子,舒氏私下在一间茶楼和具二太太会面,屏退下人,二人把荣喜的家人控制起来。
只要
荣喜说郑灏是饿的,她们出去找的大夫,也是早就准备好的,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期,郑灏就等着丧命吧。
从此长房也就无人了,郑清是撑不起来的,郑灏两个儿子还很小,郑老爷和郑夫人都快六张的人了。
舒氏也没想到自己盼望的机会就这么快来了,她的儿子死了,这么些年行尸走肉,明明她都准备自杀了。刘氏责骂她,郑灏赶走她侄儿,她让他们都不好过。
别小看小人物的反击,是你们不仁的。
没有宗房宗子和宗妇这层狗皮,你郑灏和刘氏怎么抖的起来?你们有什么比我们厉害的。尤其是刘氏,论智慧根本就不如她,刚刚上台就打击这个,报复那个,这都是活该。
从很早以前她就想报复郑灏了,尤其是时日越久,她的恨意越是难耐,没想到这么快就能下手了。
在厨房煮粥的丽姝,对身旁的珠兰道:“你再去请回春堂那位大夫过来?速去。我不能听信一面之词。”
珠兰一愕:“您不信任方才的大夫吗?”
“不太信任,也许是我出自刘家吧,就连我非常相熟的人,我都未必真的会信。”丽姝看了珠兰一眼,又叮嘱:“要小心,避过旁人。”
珠兰很快就离开了,她真的觉得自家奶奶仿佛谁都不太信得过,至于珠兰离开之后,丽姝又见丝雨在门口微微点头。
丽姝很快就把这里的粥交给人看着火,出来对丝雨道:“大夫请来了吧?”
“您放心,刚刚到,拿了您的对牌从后门请来的。珠兰方才是出去了吗?”丝雨问。
丽姝点头:“我让她也出去找大夫了,至少三堂会诊才行,否则,万一出事了就不好了。大爷曾经在寺庙读书三年都无事,平日文武双全,在饮食上更不可能吃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我要弄清楚到底是不是真的饿肚子饿的。”
这次请的大夫是荥州本地神农堂的大夫,这位大夫比之前荣喜他们请的显然查验的更清楚,还在问荣喜郑灏有没有吃过什么东西,荣喜都摇头。
就在这个时候,丽姝进来了,床上的郑灏开始呼吸兴奋,末期痉挛、呕吐起来。!
第 124 章
荣喜没想到大奶奶如此精明,方才自己已经把人请了过来,只是前脚刚出去,后脚就又进来一位大夫,他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照着之前的话术说了。
他也是没办法,一切都是被逼的,一家老小都在舒氏手上,怎么可能不听信呢?
本来他也不是大爷得用的小厮,是因为他是荥州本地人,又对本地的风土人情很熟悉,而大爷身边其他的人大多都是从京里回来的。即便以前从荥州出去的下仆,十几年没回来,对荥州了解的也没他深。
荣喜本想着这次露头,可算是迎来了出头之日,在郑家现下时大奶奶管家,大奶奶手阔,每个月月例银子是照着日子发,逢年过节下人们也有节礼发给他们,平日衣裳鞋袜也俱是新的,日子过的可是顶好。
哪里知晓现下……
“大夫,我总觉得他不是饿晕的,您看看他是什么状况?”丽姝进来就道。
一见当家奶奶在此,大夫才道:“我看大公子仿佛是中毒了。”
丽姝哪里能不知道:“这是中了生川乌的毒,过量服用生川乌,这个症状就是□□症状。”她平日素来非常喜欢看书,无论是家中祖传的营造式,还是刘家曾祖留下的医书,还有她无书不读,过目不忘的性子,看到郑灏如此,已经猜到七八分了。
因为她非常了解郑灏,平日用的很少,也不怎么服药,因为丽姝自己都不怎么服药,自古吃药有三分毒,但是丽姝知晓他白头发多,常常熬七黑粥还弄核桃给他吃,甚至还有制何首乌。
而生川乌……
难道是因为混淆了?
大夫点头:“夫人真是慧眼,的确像是生川乌中毒了,还好现下还来得及,中毒并不深,否则到时候可就晚了,怕是人可活不过来了。现下先催吐,上吐下泄把毒排出来就好了。”
丽姝立马点头:“好,一切按照您说的来办。”
就在大夫熬药的时候,丽姝开始给郑灏灌水,生川乌中毒如果不是非常重,可以喝水排出去。再有,她看了不远处的荣喜一眼,见他眼神飘忽,不知想到了什么。
“来人,给我把大爷身边跟着的人全部锁起来,等我押后再审。”丽姝非常敏锐。
荣喜瞬间
瘫坐在地上,他没有想到丽姝是这么的厉害精明,寻常人压根都不会留意到郑灏有问题,等郑灏真的人没了,也只是误食药,而到时候六老太太她们在族里随意放出消息说她克夫。
这世上有丈夫和没丈夫,可是两种不同的活法,就连不受宠的舒氏,因为有男人在,族里的人也不敢把她如何。
但如果男人不在了,你就什么都不是了。
丽姝看了丝雨一眼,丝雨以前是个性子直率的傻姑娘,这么多年跟着丽姝从刘家到郑家,这几年里里外外也都是她在操持,怎么看不出端倪来。
大夫正亲自在外煎药,丽姝见喂水不起效果,知道他恐怕不是像大夫说的中毒不深,反而应该很深,她立马让人取了她的书来。
没想到生川乌中毒的秘方还真的有,大夫没想到这位大奶奶年纪轻轻,居然手中藏着不往外传的医书,丽姝倒是大方:“您若是救下我丈夫,这本医书我许给您,这是我们刘家自己的手抄本。”
大夫见上面写着两倍用量炙甘草、蜂蜜、生大黄、防风、黑小豆,用这五味煎药再用绿豆粉送服。她以前在刘太夫人床边服侍,还有儿子以及婆母生病时,丽姝都会亲自煎药。
她也是从完全不会到非常熟稔,就是一直秉持一个观念,她不一定什么都要亲力亲为,但必须要自己做过一遍,懂这些步骤就好。
之前,她们还总是说她多此一举,如今看来,真真是世事洞明皆学问。
……
郑灏只觉得自己一直胸闷不适,但是眼皮睁不开,但是当一股热流从嘴里灌入之后,症状减轻许多。
那些胸闷、心悸甚至是抽搐的症状也慢慢缓解,他好似平复下来。
再睁开眼睛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丽姝,丽姝知晓他生病就后悔当初没让他住在自己隔壁,只要两人不同房不就好了。
现下放他一个人出去,自己稍不注意,他就出事了。
她用帕子替他擦汗,正好看到他睁眼,瞬间欣喜盈满了她的眼眶:“怎么,你醒了吗?有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我……”大抵许久没说话,郑灏只觉得自己声音如刀锯木头似的,喉咙疼的紧。
“不要紧不要紧,别说话了啊。我把今日发生的事
情仔仔细细的和你说一遍。”丽姝声音很好听,她不许别人在这里吵闹,因此,这里很安静,整间房子都只能听到丽姝说话的声音。
郑灏本来神志不太清楚,但是听丽姝说完,也觉得惊险万分。
他紧紧的握住丽姝的双手:“我一直听你的话,好好吃饭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有分寸的人。以前你去庙里读书,我见你也是读的好好地,我怎么会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所以那个大夫和你身边的荣喜言之凿凿,我却还有怀疑,因此我让我的下人分别请大夫来,果然第一个大夫就说你有问题,然后那个时候我正好来了,听那个荣喜一直说你是吃的少肚子饿的。可我看你身上痉挛,呼吸兴奋,分明就是吃生川乌过量,如果是误食,荣喜肯定说你喝了什么,极力隐瞒就是有鬼。”丽姝看着他道。
郑灏虽然现在也还没有好完全,但是听丽姝这般说起,对她的感激无以复加,恨不得以身相许。
这可是他的救命恩人。
丽姝又说起如何煎药如何喂药,他症状如何,全程她都不假手于人,后来就一直在这里守着:“傻瓜,你不知道我在这里守着,多么担心。你要是真的人没了,我在你们家里也不愿意待了,我本来是喜欢你才愿意嫁给你的,你人一没,我只好带着两个儿子回我家。”
“不,不要。”郑灏紧紧握住丽姝的手。
别人他不能保证,但是丽姝,真的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丽姝笑道:“那你要尽快好起来,等你好了,就搬到我隔壁的屋子。今日回去我就收拾出来,你平日住我旁边,咱们俩也有商有量多好,这样,我就可以一直保护你了。”
“好。”郑灏喝了一口水,又起来出恭一回,这辈子他都没有像今日这次这么的无助,也没有这么狼狈。
“丽姝,你知道我喝的东西是谁给我的吗?是纪王。他喜结交僧道俗流,那日是无遮大会。我和他在一起旁观,寺庙用的是茶叶,但纪王让他身边的人端了一杯给我,若是别人给我的,我未必会喝,但纪王给的,我不敢不喝,但是喝完我就好不舒服。原本准备几日后回来,但牵挂你,就先回来了,真没想到刚一撑到家,我整个人就晕倒了。”郑灏越想越不对劲。
丽姝想着纪
王:“我听我爹说过,听说他喜欢给自己出活丧,那个时候云王成王都上京,皇上原本也让他上京,他却在藩地被人弹劾给自己出活丧,沉迷于声色犬马之间,名声不好,故而皇上就没让他上京。现在看他还挺聪明的,好好儿的活着,云王和成王下场可是凄惨的很。”
但是一个藩王,他为何对郑灏深仇大恨,王府的人怎么会加量一大半给郑灏喝,要知道如果不及时救治,他肯定会死的。
夫妻一人对视一眼,都知道从哪里开始查了。
郑灏醒来的消息很快传遍族中,原本舒氏正在佛堂捡着米,她成日无事时就是洒一碗米下去,再一粒粒的捡起来。自从灵姐儿来到她的身边,她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过了。
庆哥儿媳妇过来串门,她是个百事通,她女儿和灵姐儿玩的很好,故而说起这件事情还觉得玄乎:“这宗房的灏大爷原本昏迷不醒,头一个大夫说他是饿的,灏大奶奶就去亲自下厨,好心的送大夫出门了。但她这个人疑心病也真重,第一个大夫治了,她随即又请了一个来了,原来灏大爷是中毒了,现下喝了药,半个多时辰就醒来了。”
“他醒了?”舒氏不可置信,明明计划天衣无缝。
纪王和郑灏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况且谁敢找王爷的麻烦?纪王对她,曾经一片痴心,定然不会供她出来。
那么久无人知晓扯到她身上了。
只是太可惜了,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以后恐怕很难会有这样的机会了。郑灏原本守孝一年就行了,但他为了凸显孝道要守满一十七个月,如今已经过去十几个月了,也就是不到一年他就又要起复去京里。
这次再去京中,要报仇可就难了。
庆哥儿媳妇笑道:“是啊,幸好醒过来了,咱们族里年轻一辈也就灏大爷官位最高,本家个个担心的不得了,具一太太那边还在家里替他打醮呢。”
舒氏嘲讽一笑,这种事情她也做的出来,明明背地里恨的要死,当然她若非看在纪王份上,这次是绝对不会帮她对付郑灏的,尤其是荣喜的家人就是具一太太告诉她的。
庆哥儿媳妇见舒氏神情不对,知道她和刘氏不对付,又劝她道:“我说渝大婶婶,你也别钻牛角尖了,这俗话说针鼻眼儿怎么和大象比粗细。识时务
者为俊杰,我想你也放开些,其实灏大奶奶人也不坏,出手很大方的,她真的是见多识广,而且字也写的很好,我还求她给我写了一封对联呢。”
舒氏心想庆哥儿是个认怂的,虽然上次被刘氏削了一顿,但刘氏没有赶尽杀绝,反而见庆哥儿识时务,单独让他领了差事,车马费给了不少,还是单开的。庆哥儿媳妇又会钻营,这么快倒是投靠刘氏了。
实际上庆哥儿媳妇想投靠,人家刘氏也看不上,她自有自己用的人,但是却不会像具一太太那么贪心,人家行事都是高薪养廉。
拔高大家办事的薪水,单独走账,很正规,但是办事的钱就得办这件事情,钱也拿的心安理得,没有几层压榨。
而且这差事也不是随便给,出事了,还得找人负责,找的就是你。
庆哥儿在年底负责草木,丽姝给了一百两草木的银钱和工匠的钱,单开五十两给庆哥儿的跑腿费。
原本庆哥儿就认识那些办草木的,人家请他吃了六两一桌的席面,送了四两多的美酒,他就赚了一笔,再有五十两是纯赚入自己荷包,不必向以往那样,还得再送礼给具一太太那里,事情办完,只要检验合格就现领五十两。
可从大方面说,郑家宅邸所有的草木以往具一太太直接开两百两,庆哥儿为了抢这个差事,要提前先给具一太太送三四十两的礼钱,还要给具一太太身边的婆子丫鬟们孝敬,让他们说好话。
最后呢,之后一百多两中五十两用作草木,五十两是工匠的银钱,他才能最后得几十两,有时候拿钱还得人家拖着。
现在是没之前批的多,但是跑腿费给的非常快,也不需要做人情,反而轻松许多。
舒氏只道:“我知道了。”
庆哥儿媳妇以为她想通了,就不再多话了。
却说丽姝这边,知晓郑灏醒了之后,郑夫人并郑老爷,还有谭氏和郑清都一起过来探病。郑灏靠在床边,见郑夫人流泪,还安慰道:“儿子难受的紧,但当务之急要查一下纪王为何要害儿子?而且荣喜很有可能是内应,爹,娘,丽姝她要照顾我,而且若不是她,我这条命怕是糊里糊涂的都丢了,就麻烦你们了。”
丽姝看向郑灏,她其实想自己查下去,但被郑灏紧紧的捏了一下手
,她就没出声了。
审问荣喜的事情刻不容缓,郑老爷多年官宦,还曾经任过兵部大司马,三边总督,这种事情当然非常迅速了。
郑夫人则一直在郑灏这里嘘寒问暖,还赞丽姝处置妥当,丽姝则道:“当时情况紧急,就不好再和您一老多说,现下他康复了,儿媳也放心了。”
此时,珠兰进来了:“大奶奶,您让人盯着第一个为咱们大爷看病的大夫,结果这个人逃了,还携带了一包银子逃的,人已经被抓回来了。”
丽姝同郑夫人解释道:“原本我是怕他开错了方子,到时候把大爷治不好,我得找他算账,没想到居然真的有鬼。”
郑夫人觉得十分骇然,若是她,也很难有丽姝想的这么周全。
“到底是谁,要置灏哥儿于死地呢?”她也不信是纪王。
藩王的日子现在可不太好过,尤其是得罪朝中实权派,那是老太太吃□□,真的想死了。
丽姝则道:“我想大爷以前在荥阳有仇人吗?那种真的结了梁子的,兴许是故意让我们和纪王吵成一团呢。”
丽姝这么一说,郑夫人脑海里就有个人浮现眼前,她坐不下去了,想去审问荣喜。
而等她们都走了,丽姝才问郑灏:“怎么你阻止我,不让我审?”
郑灏笑道:“怎么什么事情都让你打头阵呢?我舍不得。况且这还得和纪王打交道的。”
“为你的事情,我不在意的。”丽姝含笑。
郑灏见她鬓发有些松乱,替她理了理鬓发:“不愿意陪我吗?”
丽姝立马道:“愿意。”
撬开荣喜的嘴非常容易,他为了家人妥协,但是受了几板子之后就什么都说了:“是渝大奶奶把我家人控制起来了,小的才不得不听她的。”
果然是舒氏,郑夫人在外听着,已经十分后悔当时留着这个人了。息事宁人果然不行,还得永绝后患才行。
郑老爷又很快审了大夫,大夫那里供出了也是舒氏给的银钱,都是散碎银子加一吊吊攒的钱,所以看起来那么一大包。
“喊舒氏过来。”郑老爷眯眼。
这个时候,天色昏暗,鹅毛大雪簌簌往下,寒冷浸骨,让人无法适应。
郑夫人派去的人很快就到了七房,七房平日只因为舒氏独自在家,落锁很早。但拍门的人今日似乎很有耐心,一直在拍门。
连舒氏也听到了动静,灵姐儿在睡梦中被吵的哇哇大哭,舒氏哄着她,“灵姐儿,你呀要乖巧一点,你娘知道你克她,所以对你不假辞色。以后,你可要好好地啊。”
她没有孩子,所以对灵姐儿的到来很欢喜,几乎是从她呱呱落地就抱在身边养的,和自己肚子里生下来的没有两样。
灵姐儿还不明所以:“娘亲,早上我要吃芝麻饼,不要喝腊八粥了。”
“好。”舒氏一口应承下来。
外面终于开了门,丫鬟在外小心翼翼道:“奶奶,宗房那边的几位妈妈过来了,说是宗房请您过去,有事询问。”
舒氏的心却终于落到心底了:“好啊,来了,终于来了。”
她没想过不过一天就火烧到她的身上来了,亏她还以为这个计划天衣无缝的,可她逃了也是逃不了的了,她若逃了,舒家怎么办?
舒氏穿戴整齐出现在门口,她回身对丫鬟们道:“你们好好哄着灵姐儿。”
宗房的婆子表面看簇拥着她,实际上是生怕她跑了,舒氏最后回头一眼,看了看七房,毫不留恋的大踏步随众人走去。
这边郑老爷郑夫人并郑灏和丽姝都坐在一起,丽姝也没想到真的是舒氏,她这些日子在准备祭祀,也没想过舒氏做了这么多事,毕竟六老太太去了青羊观之后,丽姝重点监视对象是具一太太。
“可舒氏怎么能说动纪王替她办事呢?她若是有这样大的能耐,怎么可能过的这样幽怨,舒家又过的那样。”丽姝想不通。
郑老爷却是沉吟不语,他使用的当然是调虎离山之计,一个人再怎么周全也未必能瞒过身边的人。
如今他的人已经去查舒氏身边的贴身丫头和婆子了。
可舒氏进来的第一句话,就让郑老爷罢手,她笑道:“是我做的,我承认了,你们也别再查别的了。”
郑夫人不可置信:“为什么?当年的事情说的很清楚了,是我们灏哥儿救了你的命。”
舒氏却看向丽姝:“我是想算了啊,可是是刘氏骂我,我心里不平,就想报复,要怪就怪你儿媳妇好了。”
这话丽姝听来就是故意的,她自己过的不好,所以找郑灏麻烦,似乎把一切归咎于郑灏,她满怀恨意,才能度过每一日。郑夫人心底也是有些埋怨儿媳妇做事太过狠绝,不留一线,就很容易得罪人。
但郑老爷却道:“你和纪王有什么关系?若是被查出纪王害朝廷命官,如今的言官无事还要生非,更何况是这等大事,不是一句放多了就能弥补的。”
舒氏听了这话心里微微一动,但她斩钉截铁道:“我不认得什么纪王,我一直就不喜刘氏颐指气使,机缘巧合之下我知道大爷病了,所以我鬼使神差的想大爷若是真的没了,刘氏就是寡妇,活的还不如我呢。”
“你既然恨刘氏,为何不害刘氏,反而害郑灏呢?所以你最恨郑灏,可我到现在也不明白?他救了你的命,你不是该感激他吗?”郑老爷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仿佛是旁观者一样。
显然郑老爷很懂得杀人诛心,果然听了这句话舒氏叫道:“不是,如果不是他,我就生下儿子了。”
“可你死了呢?”
“死了我也值得。”舒氏想到这里,只觉得自己的不幸都来自于当年没有生孩子。
丽姝正欲起身时,却见郑灏上前道:“其实你只是在为你恨我找借口?你把你不受宠过的不好甚至你娘家不幸全部怪在我身上,而不承认是你自己的问题。你满腹戾气,心如蛇蝎,这次我绝对不会轻饶你,你就是个懦夫,才会挥刀怪救过自己的人。”
他的每一字每一句,其实都说进了舒氏的心里,她埋怨丈夫不宠爱,丈夫不把庶子放她名下,舒家子弟不成器家庭败落,这些她归结于她没有儿子的缘故,或者说当初她若是生孩子死了,兴许还能留个名,不必像现在这样。
“是,我是个懦夫。”舒氏知晓胳膊拧不过大腿。
在她们说话之际,又有人进来道:“大老爷,舒氏身边的人口供录了,她曾经救过纪王,所以写过一封信给纪王,纪王应允下来。”
郑大老爷看着郑夫人道:“藩王串联本族妇人里应外合给翰林院侍读学士下毒,按照我大齐律,伤而未死者,主犯绞刑,从犯若一起动手的杖一百流放三千里。”
绞刑?舒氏并非没有听说过,绞刑分成吊死和勒死两种,上次她上吊被人救下,还觉得死而复生,很是珍稀性命,没想到这次真的要死了。
巨大的恐惧笼罩着她,全身抖似筛糠,手脚似冰。她以为她会无畏的,因为她数次恨郑灏,认为她死了比活着好,到后来不惜下毒,哪里知晓真的濒临死亡,她却想活啊。
她想活着,她真的想活啊……
可惜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再次看向郑灏:“灏哥儿,你救救嫂子的,十几年前,嫂子的命是你救下的,我一时猪油蒙了心,请你再饶我一次吧,我明白了,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你不要见死不救啊,灏哥儿。”
舒氏很清楚,郑灏心软,比任何人的心都软,所以才替她背了这么多年的黑锅。!
第 125 章
此情此景,丽姝不知道为何有人的脸皮会这么厚,郑灏是出于对女性的同情,才救她,没想到救人不成反招埋怨,郑灏没有立即报复已经是心存仁善,她还真当郑灏傻呀!
果然,郑灏摇头,舒氏眼中求生的火苗瞬间熄灭。
郑老爷亲自修书一封给远在南京的郑渝,郑渝对舒氏早已没有感情,尤其是听说她还做出害命之事,还勾结藩王,他立马写了休书回来。
舒氏被关在祠堂已经许久了,年过完了,她唯一见过的人就是送食物的老仆。
她的心里存着一丝希望,万一纪王顾念恩情呢,还有郑渝好歹和她是夫妻,即便是为了夫妻情分和她们死去的孩子,肯定也要挽救她,否则她有罪,郑渝的官位也坐不稳。
不曾想,门推开之后,她率先看到的是一封休书。
郑渝居然把她休了,舒氏只觉得自己脑昏眼花,再看这封休书,瘫坐在地上。丽姝看她这个样子,不禁道:“你不会以为你自己是什么大人物吧?我告诉你,纪王的一位男仆已经出来指认你贿赂他,让他给我们大爷下药。你还以为你死的轰轰烈烈呢?其实你被绞刑,死了都压根就没人理会你。”
“居然这样……”舒氏开始恐慌起来,如果她以渝大奶奶的身份死了,到底是死的轰轰烈烈,千百年来族里也会知道郑灏妨碍别人的子嗣。
现下,她死了也是个被休弃的女人,外面的人一听说她被休,无论她有没有错,那都是她的问题了。
丽姝这趟来,并不是为了嘲讽她,而是想问出她更多的同伙,舒氏平日深居简出,她是怎么控制荣喜家人的?
舒氏始终摇头:“一切都是我自己做的,我在郑家生活数年,早就在留心。”她不是为了具二太太,而是为了灵姐儿,她那么爱灵姐儿,怎么会让她变得无家可归。
来年五月,舒氏因为被休,对郑家人心怀怨恨,买通纪王府男仆,给郑灏下毒,郑灏几乎丧命。舒氏被罚绞刑,荣喜、假大夫还有男仆都为从犯,打八十板子,再流放边地。
这一番下来,端午节都过完了,丽姝也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这几个月郑灏才知道丽姝为何那么谨慎了,他对丽姝赞道:“平日我常常说你
办事太过仔细小心,如今才知晓什么叫做匹夫之怒,这些人明明平日都是小人物,串联起来,却差点要我的命。”
“你也不必如惊弓之鸟,这世上的事情自有定数,非人力所能及。如今你遭逢此番大祸,想必日后就否极泰来,未尝不是好事啊。有些事情,也并非谨慎就能平息祸患,反正我们夫妻有事情一起面对,就什么都不怕了。”丽姝劝道。
郑灏笑道:“你说的是。”
他已经搬到丽姝的隔壁,夫妻二人时时都可以相见,自打丽姝救了郑灏之后,他就愈发依赖丽姝。
这点就让郑夫人有些不满,她不是小气人,甚至平日还是很喜欢丽姝,还有她生的两个孙子的。也巴不得丽姝和郑灏感情好一点,但她和丽姝处事的性格完全不同。
丽姝是擅长提早发现事情,从摇篮里就扼杀,而且稍有不对就径直说出来,而她喜欢圆融的去解决问题。且儿媳妇发起脾气来,谁的面子都不顾,脾气大的很,即便是她的人犯了事情,一时虽然不处理,但也常常敲打。
甚至她不了解人有贪欲,有惰性,实属正常,就像天底下的官员,真正的清官有几个。
只有你自己能做到是没用的,这样高压统治下,崩溃掉是很容易的。就像秦朝的□□,管着六国人一样用严苛的秦律,最后不过二世而亡。
偏偏长子对她又言听计从,以前还在她面前做做样子,现在连样子都不做了。
女人之间的这种微妙丽姝也未必没有发现,但她想这大概就是一山不能容忍二虎的,婆婆才放权没几年,心目中对权利自然还是很在意的。但丽姝自认为自己已经让步了,尤其是在对待二房的问题上,郑清身体都已经好了,她对二房月例照旧,就是看在婆婆的面子上,而且婆婆说是管家大权交给她,实际上最赚钱的两间大当铺她还握在她自己手里,幸好自己会精打细算,也并不在意,否则就这件事她都有理由怪她。
可是她现在已经掌权了,就不会再让了,或许明年要跟着郑灏上京,但能管一时,她就肯定要管好才行。
就像官员来来去去那么多人,像她爹爹在河南任上所修的河,足以名垂千古。
而族学也有好消息传来,自从郑灏整顿族学,郑清用奖励制度,再有郑灏
这位翰林有空就亲自点拨子弟。
郑家族学这次一共有五位中了秀才,两位折戟院试,但也是童生了。
比起之前,算得上是硕果颇丰了。
郑灏也选了两位本家子弟郑邈和郑昌,这两人他考察过,都是颇为上进,也很正派的学子。至于郑邈这里,倒是听说朱同知的夫人看中他了。
其实按照条件而言,郑昌的条件要比郑邈好不少,郑邈父母双亡,伯父虽然是学政,但能帮衬他成婚就已经天大的恩情了。而郑昌父母双全,郑昌的爹举人出仕在邻县任教瑜,母亲出自诗书大家,且家境十分殷实。
可论相貌郑邈要出挑许多,所以,朱夫人一眼就看中了郑邈。
尤其是这次郑邈中了秀才之后,朱夫人更是觉得时机到了,她就径直和朱同知提出这个要求。
“老爷,如今姑老爷阵亡,迟家还得守孝。咱们女儿也等不起了,我正好那日看中了一位郑家的后生,生的极是体面,不过十四就中了秀才,我看和我们女儿很是相配。”
朱同知看向她:“你这是何意啊?老太太那里不是都说好了,要把宣姐儿嫁去姐姐家吗?怎么你现在变卦了。”
朱夫人则道:“咱们女儿可是十七了,以前舞阳侯府总说有那个意思,但毕竟没有多说,这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如此,还不如嫁去郑家,那个郑邈虽然父母双亡,由伯父抚养长大,但教养极好,还被郑学士收入门下。您想,这样的人才如今不为咱们女儿定下,难道还等他真的上京啊?如若他真的高中了,又生在这等世家之中,哪里还看的是咱们得女儿呢。就是榜下捉婿,我们也捉不赢别人啊。”
其实朱同知本人作为读书人,当然也是希望女儿能嫁进世家,若真的条件极好的世家,人家也看不上朱家了。就如郑灏之妻,娶的是荆湖刘家的女儿,人家的爹是江西巡抚,伯父是锦衣卫指挥使。
这种人家自己的女儿根本比不得,朱同知找了个机会再官学见了郑邈一面,见他果真面如冠玉,风度翩翩,不愧为世家子弟。
又对他的才学不着痕迹的问了一遍,见郑邈对答如流,当即允诺。
朱夫人再一次过来了,这次就是托具二太太说郑邈的婚事,郑邈是五房的,偏偏他伯母跟
着他伯父赴任,因此,这事儿就找到丽姝这里了。
毕竟郑灏现在是郑邈的先生,丽姝是他师母,婚事还是可以作半个主的。
丽姝和郑灏没什么意见,丽姝笑道:“朱夫人虽然看着脾气不大好,但对女儿很是宠爱,那位朱姑娘我见过,容貌性情举止也算不错了。”
其实朱夫人那样的人,反而更好相处,喜怒哀乐写在脸上,不像具二太太,丽姝敢肯定舒氏背后未必没有具二太太出招,但不知怎么,最后舒氏都没把她供出来。
郑灏点头:“六郎(郑邈)的兄长都成婚分家,他若早娶妻房,有人替他操持,也是好的。朱家虽然是寒门,可朱同知官声不错,他家老太太不还是你家亲戚吗?.自然人无完人,就像你说的,若朱家样样好,那倒也未必看上郑邈了。”
实际上郑邈倒是不热衷此事,他还年轻,只恨不得多做学问,成亲反而捆绑住他了。
但郑灏半应允的状态,至于他伯父是完全赞成,知晓郑邈已经入郑灏门下,就托宗房替他操持婚礼,送回了三百两银子。
当年郑邈亲爹去世的时候,他年纪最小,几位兄长早已把能占的占了,平日他虽然看起来锦衣玉食,实际上不如旁人。
还是丽姝拿了二百两给五房管家,让他粉刷一下新院子准备一套新家什,想着准备聘礼,丽姝就亲自让人准备了一份八抬喜盒,里面放的是一套首饰、布正、糖菜、干菜及酒肉、生鸡鹅类。
但是聘礼到朱家的时候,朱同知和朱夫人还好,他们都知道郑邈父母双亡,上面有好几位哥哥,现下成婚肯定不太富裕的,可他们看的是日后。
董姨娘却没想过是这个样子:“什么聘金才两百两?没看错吧。”
“没错,就只有这么点儿,但八抬喜盒看着倒是挺多的。听说是郑家大奶奶操持的,只是她们在孝中不便出来,但郑家的名头出来就唬人啊。那可是荥阳郑氏!”丫鬟嗫嚅道。
董姨娘“呸”了一声:“狗屁,什么大族,我这双利眼什么没见过。那些外面看着金玉其外的,往往败絮其中,我就知道没事儿什么都不成。太太也真是的,若是能和舞阳侯府结亲该多好,迟家现在正得重用,她就这么快反悔了,情愿女儿吃苦。若是大小姐能和迟家搭上线
,我家哥儿也能和舞阳侯府攀上关系啊。”
丫鬟心道,你一个姨娘凭什么让正房太太听你的?你算老几。
这也的确是这个道理,朱夫人虽然不受宠,但她是正房太太,弘农杨氏出身。就是朱老夫人骂儿媳妇鼠目寸光,也无济于事。
朱令宣因为见过郑邈一眼,固然因为郑邈家底薄而觉得有些寒酸,但人家相貌倒是极好的。尤其是不像舞阳侯府那般,虽然许多人羡慕姑母,朱令宣小时候也羡慕过,可现在作为女子,待嫁之人,若是男子前面娶过三任都被婆母赶走了,想起来都害怕。
而娘说郑邈无父无母,哥哥们都没功名,反而管不住郑邈,她嫁过去就是当家奶奶,无拘无束。
朱令宣她这么多年看着爹宠妾灭妻,娘每每哭的伤心的很,因此,总听娘说当年把她嫁入寒门不好,寒门没规矩,郑家这样的人家本来就和外祖家有亲,她就更放心了。
亲事定下后,丽姝也放下心来。
但是具二太太那里却提高了警惕,想着舒氏的惨死,六老太太被送进了道观,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偃旗息鼓,连印子钱都先断了。
她是很贪心,但还没有贪到性命都不要。
反正没多久她就走了,那个谭氏不是什么铁面无私的,自己若是让人引她下水,兴许刘氏就不敢作耗了。
丽姝知晓这段时日抓不到具二太太的把柄,也很有耐心,在她管理这一年以来,丽姝也有了不少经验,但同时其中也有犯错的事情,她也把这些错误牢记在心中,并提醒自己不能再犯。
家中理顺了之后,丽姝有空就躺在榻上休息,郑灏进来时,就见她躺在榻上,让下人过去,亲自给她赶蚊子。
祈哥儿和树哥儿牵着手过在门口,郑灏用食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小声点,别吵着你娘。”
祈哥儿蹑手蹑脚的进来,树哥儿拖着哥哥的衣摆,两个人一起过来。
树哥儿想爬上榻来陪娘一起睡,被郑灏拦住了,“天天和娘亲睡,还未睡够啊?”
“我就是想娘嘛。”现在哥哥被乳娘带在耳房歇息,他还小,就和娘亲一起睡。
祈哥儿问郑灏:“爹爹,娘亲在睡觉,我们就出去玩儿吧。儿子这几日好热,房里
又太冷了,我们不如去那边的树荫下乘凉。”
“我要陪你娘,你们俩个小鬼头让乳母带你们去玩,只是不许玩危险的事情。”郑灏笑着。
祈哥儿只好带弟弟出去玩儿,他自小就养的很壮,但兄弟俩很有分寸,都只是在院子下的树荫玩儿。
树哥儿仰头道:“哥哥,你读书那么累?中午为何不歇息呢。”
祈哥儿摇头:“娘说我是读书种子,所以我读书其实不累,爹教我读书写字我很快就能学会了。但是我想日后我的日子就没这么好过了,你见过那位昌哥哥吗?”
“当然记得。”树哥儿就记得他出手很大方,每次来他们家都会买玩具给他,那个鸡公车就是他送的。
祈哥儿不自然道:“前天娘去他家,我和你在躲猫猫,正好听说那个昌哥哥其实很懒惰,在家不怎么喜欢读书,颇爱睡觉,大人只要一说,他就跪下来打自己的嘴巴子。我娘说他和邈六哥不同,邈六哥有天份更有勤力,年纪轻轻的有进取心,昌三哥更喜天份,更随遇而安。我若天天享受安逸久了,也巴不得困在家中,没有进取心,人太懒是会懒出病的。”
现在祈哥儿已经懂很多道理了,这个世上,无论你的母族父族多厉害,你自己立不起来,就一文不值,终究矮别人一头。
就像爹,他有名受到别人敬仰,并非因为他是郑家大公子,而是他是郑状元。如果,他是白身呢,固然别人会看在祖父的面子上对他恭敬,但这种恭敬绝非是出自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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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姝醒过来时,见到郑灏替她打扇,也正温柔的看着她的睡颜。
“怎么了?何时来的?”她道。
郑灏笑道:“来了有一会儿了,见你在睡,又怕这里有蚊子,所以替你驱赶着。”
丽姝坐起身来,用手环住他腰间:“你的身体虽然早就好了,但也不能轻忽,我听说你这两日晚上睡的不好,怎么了?”
“也没什么,有些燥热罢了。”郑灏看着丽姝道。
丽姝当然会意,素了这么久了,夫妻二人都有些意动,但是现在也的确不能如此,否则别说是丽姝,就是郑灏自己心里那道坎儿也过不去。
但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丽姝趿着鞋,把门栓栓上,这
下轮到郑灏慌了:“姝儿,现在青天白日的,不太好吧?不行的。”
“傻瓜,也不必那般啊。用手不就成了……”丽姝解下头发,一脸的妩媚。
郑灏本来只是想抒发一下心情,然后和丽姝一起看书说说话,他心情会稍微平复一点,只是没想到丽姝还这样。
……
完事之后,丽姝抱怨道:“手都酸了,我把头发挽起来,你把窗户打开散散气。”
郑灏一一照做,又有些羞答答的样子,赶紧把衣裳穿好,又蹲在丽姝的榻边,不知道怎么,脸微微发红。
丽姝俯看他,觉得自从她救过他后,郑灏就非常非常依赖她了。
夫妻二人对视许久,都觉得看不够对方,丽姝问起他起复的事情:“咱们明年上京,爹和你都要起复?如果爹任京官,你是不是就得外面任官才行。”
这很无奈,一般父子同朝,或者兄弟在朝为官,很少都在京中的。就像刘承旭在京里的时候,刘承宗就自请出外差,刘承旭在外任官时,刘承宗就在京中。
现在就是如此,刘承旭在江西做官,刘承宗在京任指挥使。
郑灏摇头:“我在翰林院如何会被外放,除非我犯了大错,才会从清流到浊流。”
“这倒也是。”丽姝点头。
郑灏却道:“我若没有料错,爹娘应该这次不会再去京中,但你要装完全不知道。这样她们才放心你啊,再有你的替手找好了没有?”
“其实弟妹在探我的口风,但是她这个人吧,自然,不能说不好,可她有前科。以前贪利被王氏骗钱,后来回府,报仇也不是那么简单,我让她当女先生可以,但是让她代管族务。我恐怕就是养大了她的胃口。那么多的银钱过手而入,一个月不动心,一年呢,十年呢,我不知晓我们何时才会回来,但我总归不放心。”丽姝摇头。
郑灏也为她出主意:“那你就让几个人管着,这个管这一项,那个管那几项,互相制衡。你看皇上在内阁还弄一位首辅三位次辅不是?族里的要务也是如此,也不须交给一个人管着。”
“诶,很对。可她们若是都互相制衡倒好,若是沆瀣一气就不好了。”丽姝皱眉。
郑灏点头:“也是。”同时又感叹:“真没
想到管家也是挺麻烦的。”
丽姝笑了:“那是自然,这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可不就有纷争吗?要不说同行都是冤家,人人都想分一杯羹,没人真的想为族里着想,可不就想着捞钱。其实随便中饱私囊倒是算不得什么,就怕过分贪心了,将来出问题。”
郑灏想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还有具二太太随口就报八万两,还有那些消失不见的流民……
这些人还尚且不是什么官员,只是管着族务,就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
谭氏也正在想这个问题,她如今教女学,丈夫管着族学,她们夫妻在族中比在京里进项还多点。
再过半年,大哥他们都要进京了,爹娘可能还一起进京,但是丈夫和自己说过不愿意进京了。再者谭氏也有意等大嫂走后,就接手族中宗务。
她不是觊觎这个位置,只是除了她也没旁人能接手了。
总不能让具二太太那种巨贪之人接手吧。
打理家业,她再调理身体,再生下一个儿子就好了。凝香虽然和她关系不错,也生了儿子,还说把她的儿子当成自己的儿子,可不是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她不可能会信任。
谭氏见过大嫂的两个儿子,大的七岁多,就已经能作诗文了,将来即便大哥不成,大嫂没几年又是诰命了。而她碍于守孝,还无法生子,她如果能再生一个就很好了。
“二奶奶,这是具二太太那里送的上等蜀锦,说是感谢您收下灵姐儿。”丫鬟从外过来道。
谭氏虽然不喜具二太太,但是也可怜灵姐儿年纪小小就因为八字不好养在别人家中,故而对她照顾几分,哪里知道具二太太这番客气。
但蜀锦太贵重了,谭氏摆手:“这样贵重的礼物就不必了,我无功不受禄。”
那丫鬟道:“具二太太就怕您不收下,说这是她亲妹子那里送的,这样的花色她穿不了,您若是退回去,她反而是放在库房里糟蹋了,您不收下,她也担心灵姐儿。”
见丫鬟为难,谭氏也只好道:“那就送进我的库房吧。”!
第 126 章
守孝期间,不能走动,不能出去宴饮,更不能弹奏曲子作乐,算是极其无聊了。丽姝管家后,先把之前的账册整理出来新的一本,又让账房重新做了一本,这才知晓具二太太在以前郑夫人的基础上改了多少。
再有那十几间茶叶生丝铺子,清除那些冗杂的亲戚们,丽姝并没有扭转乾坤,一来她对生意的确不熟悉,若是贸然插手,反而因为不懂最后被人抓住把柄。
但是行商有一条,盐商要盐引,茶商要茶引。
有了茶引,商人才能到产茶州县或京师榷货务买引,也就是认引不认人。只是这茶引也分长引和短引。长引行销外路,限期一年;短引行销本路,限期一季。
因为具二老爷不怎么管,所以每次这种引都是拿的短引,赚的也不过是成本钱。要多赚钱,还是要多去产茶之地买。
丽姝虽然未必很懂生意,但是她知晓什么叫做人多的地方好做生意,那么做生意何地最好做呢,当然是京城了。
所以,她就和郑灏商量此事:“既然拿到长引了,不如让他们进京盘店不就成了,京中开店我还能够让水芝和水芸的男人替我看着,再有十几间店,有几间根本就不挣钱,纯粹就是替那些族中子弟的亲戚们开月例的,这样的店铺开着有何用。”
郑灏笑道:“如此就叫釜底抽薪吗?”
“然也。”丽姝想郑老爷和郑夫人考验她们,正好她可以装作不知道,就说日后她们一道去京里,故而把铺面弄到京中也未必不好。
所以具二太太一直等的铺面出事,但一直没有出事,相反今年遇到旱年,丽姝不仅主动减了租子,还亲自带着族人施粥,可谓是名声赫赫,连当地的朱同知和宋知府都送了牌匾过来,这让丽姝盛名大显。
再有郑家的青羊观,人家以前称为寡妇观,如今也医治病人,摒弃以前的符水那些,甚至丽姝要求全部都要用医术去治,不能用偏方治病,若是把人治死,那么青羊观会报官。
青羊观的道姑们除了每日吃斋念佛打座之外,坚决不允许半掩门和不三不四的人存在,靠着治病那些道姑们也有了收入。
其实丽姝听说有些道观兼做皮肉生意,还不是没钱,但若实在是堕落的女子,就不许待
在观中,也不准男子随意过去。
具二太太也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片子,还真是有两把刷子,但她能忍,当初公婆在时,她就能忍,一直忍到后来接管族务,她才知道公婆多傻。
守着金山银山,居然过的那般简朴,凭什么啊?
她们这么辛苦,凭什么为他人作嫁衣。
忍耐,一定要忍耐。
过了重阳节之后,天气就没有之前那么燥热了,丽姝收到京中的信,原来是一封喜报,丽姝的亲弟弟书瑞今年在顺天府乡试中举了,准备在次年乘胜追击,参加会试。
闻此消息,郑夫人听了也十分高兴:“书瑞的聪颖,是有目共睹的,他才十九岁,就已经领了乡书,不知你娘为他定下亲事没有?”
丽姝一愣:“这我就不知道了,如今我娘她们在江西,离的太远,倒是京中到这里消息顺畅些。”
“你若有好的人选,也替书瑞操心啊。”郑夫人笑道。
丽姝摇头:“如今在家中守孝,去哪儿认得人,您也是知晓的,我喜欢的,我弟弟未必喜欢。现在的年轻人什么想法,我可是不知道啊。”
祈哥儿在旁听着,拉了拉丽姝的袖子,丽姝看向他:“怎么了?”
“娘,儿子也想和舅舅一样。”祈哥儿读书之人,当然也知晓中举多不容易了,现下三舅舅还未及冠,就已经中了。
若是再接再励,那就是进士及第了。
丽姝欣慰道:“好,有此愿望当然很好,你爹已经准备为你再请名师,日后你要好好读书,等你中了举人,那就不一样了,东华唱名方为好男儿。”
“儿子会用心的,但是在儿子用心之前,能不能也到附近玩玩,好久都没出去了。”祈哥儿噘嘴。
到底还是小孩子呢,丽姝自然答应:“不必这般,等明年出孝了,我们随祖父祖母一起上京时,你求求祖母,到时候只要靠岸,我们就下去玩,好不好?”
祈哥儿又跟牛皮糖似的求郑夫人,可郑夫人心里是不愿意舟车劳顿了,这次回来,她们夫妻已经决定不再去了,丈夫也六十多了,自己身体更不好。
但这话现在也不能说,因为他们也要看看儿媳妇稳重与否,若她得知要上京,行事剑走偏锋过于贪权就
不好了。
做婆婆的,无论她儿子做什么,她都觉得情有可原,但是对儿媳妇存在挑剔。当然,丽姝也能理解,毕竟郑夫人这样的婆婆都已经算很好了。
丽姝顺势又对郑夫人说起茶铺的事情:“荥州毕竟地方小,咱们一家子这次去京中,恐怕十年八年又不得回来了,旁的可以托付给人,但这些铺子我想请太太示下,都挪到京中去。掌柜和里面的伙计,愿意去的,我都给他们办好路引,这样日后拿茶引也便宜,我听那些掌柜说他们在本地之前拿的茶引都是短引,不过一季,去哪里买茶都不便宜。”
“好好地又搬去京里做什么?”郑夫人有些不乐意。
丽姝道:“是,我也这么说。但是想来这铺子毕竟是我们大房私产,若是我们都上京,又交给谁管呢?族务能交给族中人打理,但私产再混着来,一来给别人造成麻烦,二来时日久了就说不清楚了。”
郑夫人知晓她巧言擅辩,也有些意兴阑珊:“罢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丽姝面上诚惶诚恐,“太太说哪里话,一切还要等太太您的示下。”
她是这样的会说话,每一句都想好了对策,郑夫人情知这位儿媳妇很好,非常好,但总觉得不得劲儿。
就连坐在一旁的谭氏也不敢二话,她也是近来发现婆婆对她态度比以前好多了,现下看到大嫂这般,也有些奇怪。
在她的印象里,太太对大嫂一直都很好,甚至说是亲女儿也不为过。谭氏还很羡慕,因为刘家和郑家是世交,两家关系很好,大伯子很早就定了这门亲事。不像她是外来的,和大家都不熟悉。
但现在……
谭氏想这就是大嫂太过能干了,太喜欢改变了,这种改变在郑夫人这样的人看来就是不适应的。如果用皇帝形容两人,婆婆是文景之治,喜欢休养生息,无为而治,而大嫂却喜欢秦孝公秦始皇的变法图新。
旧派看不惯新党,互为政敌,就像老人看不惯新人,谭氏也并非不能理解。
但她这样的小虾米,谁都不能得罪,自然就装作没听到了。
郑夫人一直没说话,丽姝就垂着头站着,并不为自己辩解。她要做的事情,肯定会坚持下去,现在受点气也算不得什么。
果然,她略站了一盏茶的功夫,郑夫人才责备道:“罢了,你既然坚持,就去做吧。只怕日后出事了,你自己解决。”
丽姝很是感动:“太太放心,儿媳妇一定会处理周全。”
人如果坚持自己要坚持的,那无人敢阻挡你的意志,就怕你想做什么事情,却又坚持不到最后。
俗话说三军可夺其帅,匹夫不可夺其志。
郑夫人也就没说什么了,丽姝知晓郑夫人这般教训自己也算是给族中人交待,她做事素来如此。
丽姝并不觉得这是冷待,祈哥儿这个小告状精却说给郑灏听了,郑灏次日一大早就过来了,丽姝正对着镜子,珠兰正替她篦头发。
从镜子里,丽姝看到了郑灏,郑灏见她头发头发半披散,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仿佛芙蓉出水一般,还似那个以前见过的小女孩似的。
香粉和香膏还有带着露水的鲜花摆在身边,让郑灏一种误闯女儿国的错觉。
而他也仿佛多年前那个还未成婚的毛脚女婿一样,总期盼着快些和她说话。
丽姝见他坐在旁边,歪着头有些俏皮的问他:“怎么了?这么早就过来了,今日祈哥儿不要读书吗?”
“我是听说昨天——”郑灏怕丽姝被婆婆责备了。
丽姝拉着他的手摇头,这里有下人在,她只是道:“没事儿的,真的没事儿,你信我。”
“我自然信你。”郑灏以前不觉得婆媳关系多厉害,但现下他作为宗子,宗族有婆婆逼死儿媳,儿媳妇恨婆婆的比比皆是,还好他娘和丽姝关系一向尚可。
不过,娘要是欺负丽姝也是不行的。
丽姝笑的很开心,原来他专门为了自己跑过来的,怎么能不让人怦然心动。
这一天她都很开心,甚至是朱家老夫人夫人以及董姨娘一起过来商量郑邈婚事时,丽姝脸上都是挂着笑容的。
董姨娘也是头次随朱夫人出来,她当然是求着老爷让夫人带她来郑家见世面的。她见宗房千好万好,尤其是这位郑大奶奶非常气派,但是见到郑邈家里准备的新院子时,董姨娘才知道多么寒酸。
不行,她一定不能促成这段婚事,当年她费尽心思把女儿换了,就是知晓女子不如男子。男子无论正出庶出都可以科举出仕,无人在意嫡庶,可女儿就不同,是要找婆家的。太太有大笔的嫁妆,有人脉,出自名门,能轻而易举的为自己女儿说一门极好的亲事。
可现下呢?嫁的这个人除了有世家的姓,除此之外就是个穷汉,这样熬下去要熬多少年才能出仕,出仕之后从七八品小官做着,多少年才能过到如今的日子。郑家宗房的确显赫,可是宗房有自己的儿子,人家不扶持自己的儿子扶持你吗?
想到这里,董姨娘咬咬牙找了个借口出恭出去,实则找到丽姝这里来。
“郑大奶奶,不妨告诉你一件事,我们太太和你们族里的具二太太一起放印子钱。我们主母常常骂我,但我并非因私报复,而是见您这样好,不吐不快啊。和这样的人做亲家,您看官员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举放钱债”者杖八十,严重的还要徒两年呢!”
丽姝却挑眉,哦豁,原来具二太太是在放印子钱啊。!
第 127 章
朱家人走的时候,天色晦暗起来,丽姝坐着窗前,晦明的光线照在她的脸上,让她看起来神色莫测。
珠兰静静地立在一旁,她想以大奶奶的脾气,既然知道了具二太太的把柄,肯定会明察暗访抓到把柄,像对付舒氏那样,起码也要除族吧。
没想到丽姝这次根本就没有打算自己出头,她甚至想的更多,正是因为她喜欢防范于未然,所以在郑夫人眼里,她做事情就是故意挑事,故意生事,所以对她的意见很大。
既然如此,这次就让她自己处理。
管家三年猫憎狗嫌,丽姝好容易把宗族打理的欣欣向荣,在婆婆眼里却是喜欢出风头,喜欢生事。这次,她就偏偏不冒头。
如果她主动查具二太太,那么郑夫人肯定会说你无事查别人做什么?你怎么每天想着生事,但是这是董姨娘说的,丽姝就正好顺水推舟了。
但是在之前,她要先和郑灏说,让郑灏和郑老爷说一声,否则,郑夫人若是装聋作哑,还有郑老爷在呢。
晚膳时,丽姝陪着郑灏用的,郑灏不能吃酒,丽姝就让人送了好几种饮子来,尤其是开胃的柑橘饮:“你多少喝点先开胃,再看看有没有喜欢吃的菜?若不喜欢,我下厨再给你炒两个小菜。”
因为他不爱吃饭,丽姝是想尽了办法。
但这也不是郑灏愿意的,他胃口太挑了,而荥州毕竟不是京城那样的大地方,你总能找到自己喜欢吃的。
郑灏见丽姝关心的看着他,他摇摇头:“没事儿,我觉得今日菜色很好。”
他有时候觉得他和丽姝好像换了个性别,丽姝看着柔弱其实身体非常康健,而且对吃食也从来不挑剔,穿衣裳也没有特别的好恶,做事情也非常豁达大气,颇有任事之能。而他则有些娇气,喜欢挑食,喜好美服,时常还哭,性子并不那么坚强。
可是他好喜欢她,郑灏想。
丽姝见他脸上的确没有难为之色,就放心了,二人用完饭,她就把今日的事情说了:“你说这事儿居然是因为她们府上妻妾不和才引起的,但是具二太太放印子钱的事情要是真的属实,就怕到时候影响族里。她家倒都是白身,可常在路边走,哪能不湿鞋,若是真的日后因为放印子钱
逼的人家破人亡,传出去郑家这么多年的名声就毁于一旦了。”
“放印子钱?她怎么这么贪心。”郑灏其实是知晓就是京里也有不少放印子钱的,就如宰相白行中的下人也放印子钱。
可是无论如何,郑家却不行,郑家最厉害的不是他祖父父亲还有他都是官宦,而是来源于荥阳郑氏的名声。
尤其是具二太太是白身,出事之后甚至还会牵连到宗家,即便是白家都偷偷摸摸的,若非是他想抓到白行中的把柄,也不会发现。
但白行中有永初帝庇护,而具二太太呢?
丽姝听了郑灏说的话,就笑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看她管族务贪的那么狠,能是什么好人,只不过她做的很隐秘,若非是董姨娘所说,我还真的不知晓。”
“这件事情我去外面打听一二,还有朱同知那里,我也去敲打一番,我见那朱同知倒不是那种贪心的,来荥州这几年倒也算得上勤勉。只不过,那位朱老夫人一边很低调,一边是荆湖刘家出身说的人尽皆知,你这个正牌的倒是很少提。”郑灏莞尔。
丽姝摆手:“我没嫁人的时候也不太喜欢提自己身份如何?这些所谓的身份将来在族谱上不过是一句话,刘承旭二女适郑灏,连名字都没有。而在你们家里,除非你将来很厉害或者我儿子很厉害,再托人写一篇墓志铭,也许我会被人称颂,可实际上又如何?.终究不是我自己啊。”
“所以,少年时,我学琴棋书画比别人精通,甚至成亲后也专攻书法,就是因为不像你们男子,到底可以在外面有一番作为。”
郑灏当然知晓丽姝其实读过很多书,且脑子反应也很快,如果真的参加科举,也未必不成。他一面心疼她,一面又道:“这官场也并不好走,就像你不擅长饮酒,但是应酬多要饮酒,甚至还要去秦楼楚馆,自然我是不去的。你的性子刚正,可官场上不同流合污很难走下去,我是翰林,这种应酬和官场文章很少,但那些外放的人,还要贿赂京官,才能有进身之阶。”
丽姝感叹:“你至少还有选择,我们就没什么选择。”
说完,她摊手:“说这个也没什么意思。”
“哪有,只要你愿意说,我都可以陪着你啊。”郑灏对她很有耐心。
丽姝则道:“今儿我同你说的事情,你也和老爷说说吧,咱们走了,你爹还能处理啊。我见他处理事情是既有分寸,又有手段。”
郑灏不知道为何,听她说话,就啼笑皆非:“你这丫头,连公公都评论起来。”
“我这是赞美,不是评论。”丽姝哼了一声。
夫妻二人说完这些,又说了不少情话,丽姝在次日就去郑夫人那里说了此事,当然,在郑夫人那里,她又是另一种说法了。
“这个董姨娘也不知道是污蔑,还是故意要捣乱,但她言之凿凿,儿媳想具二太太毕竟是长辈,之前她管家的事儿被我说过,因此我就不好再管。就劳烦娘替我们掌眼,若是她真的放印子钱,如何处置,一切听太太的。若是没有,那就是误会一场,此事也不过是茶壶里的风暴。”丽姝丝毫没有那种要拿人的兴奋,反而很平静。
郑夫人皱眉:“怎么朱家一个妾侍也敢胡乱说法,这样妻妾不分,毫无尊卑,对于邈哥儿而言,也不是一门好亲啊。”
丽姝却想,郑家子弟和郑家子弟是有不同的,似郑清没有任何功名身体还不好,随随便便能娶谭氏这样的大美人,还是官家千金,谭氏父亲如今是三品参政,郑夫人也并不太看得起谭氏。
郑邈爹娘全无,哥哥早已自立门户,也没能力管他,不过依附伯父过活。在外面说是官宦子弟,但内里谁都知晓。
可他若一旦有了功名,族里自然会对他扶持,就又不一样了。
朱家能够不看重钱财,把女儿嫁过来,显然是觉得郑邈有潜力,而朱令宣她也见过,的的确确相貌出众,管家女红也不差。否则,科举的事情是很难说的,有的人现在看着聪明,但日后未必能真的中进士,且中进士的士子普遍年纪都在三十来岁,总不能让郑邈三十岁再成婚吧。
而中间能娶,还得娶门第差不多的,只能娶像崔氏那样,有个好姓氏,未必家底殷实的。
现下郑邈娶朱令宣这门亲事,其实是很恰当的。
故而,丽姝道:“五房的叔父已经答应了,再说亲事已经定下,这件事情大爷打算让人给朱同知透个信儿。就是咱们这里,还得劳烦娘了。”
自己打头阵的时候,一个个的还觉得自己严苛,如今让你们也试试?
郑夫人见丽姝没有大张旗鼓的去拿具二太太松了一口气,她就丽姝总是揭盖子,这样实在是不好。她们这样的人家,有什么事儿,看见了也得当没看见,再慢慢解决才好。
“好,此事我会区处。”郑夫人答应下来。
丽姝笑道:“那就麻烦太太您了。”
郑夫人颔首。
这边丽姝虽然是把事情交给了郑夫人,但她也没放松对具二太太的监管,因为她知晓虽然现在抓不到把柄,但是贪心的人不一定真的能忍耐多时。
当年郑夫人处理谭氏的事情时,其实非常冒险,若是从一开始在源头上敲打,也没什么裘如龙乱七八糟的事情,以前丽姝也觉得郑夫人处理的很完美。
但后来,她又觉得风险实在是太大,若非自己的伯父在锦衣卫,这件事情很难遮掩过去。
其实根本就不需要做局做成这样,明明从源头就能解决的。
人总是很贪心,常常想着一石二鸟,可实际上所有的事情都是纸包不住火的。就连丽姝都不能保证自己做的事情万无一失呢。
珠兰在郑夫人门口站了一会儿,她喊了一声:“大奶奶。”
“我们回去吧。”丽姝颔首。
腊梅在旁好奇的问道:“那位董姨娘奴婢曾经送东西去朱家时,听说她很是得宠,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她怎么会在您的面前暴露出这样的事情呢,我真是觉得奇怪。”
丽姝对这件事情之前没有细想,毕竟和她关系不大。
但现在听腊梅说起,她也觉得怪异,一个明明知晓放印子钱会出事的姨娘,听说她还有儿子,并且她儿子小小年纪读书也不错,她又受宠,甚至比正夫人得宠多了。这样把家丑抖出来,万一让朱同知官位岌岌可危,她这个妾一切攀附于丈夫身上,难道还会有好下场不行?
不知郑灏透露此事给朱家,朱家人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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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同知做官官声算是不错,他姐姐嫁入舞阳侯府后,舞阳侯很是提携他这个小舅子,朱老夫人也很擅长经营,因此朱家从此家境殷实,朱同知并不贪墨。
他来荥阳做官,因为和郑家的关系,愈发顺利。
现如今他正在写字,董姨娘在旁红袖添香,红
袖黑墨,别有一番活色生香。但顾忌到白日,朱同知有些心里发热,也不敢白日宣淫,正旖旎时,董姨娘却不小心把墨点弄在他身上了。
“对不住,老爷。”董姨娘深吸了一口气。
这几日,董姨娘心乱如麻,她是一心不想让这桩婚事成的,不是说世家大族最注重名声的吗?怎么还没上门退亲呢?同时她也后悔自己把放印子钱的事情说出去了,万一郑家捅出去了朱家出事了她怎么办?
即便朱同知说外面有客出去了,董姨娘都不如之前那么机灵,甚至她想去见她奶娘一面,没想到在路上碰到了朱令宣,朱令宣对董姨娘这个狐媚子没有任何好感。董姨娘以前也是乐于见到这样的,她知晓朱令宣越长大,相貌就越漂亮,和容貌平庸的夫人完全不同。
所以,每一次朱令宣看到她鼻孔朝天,显示出无比的厌恶,董姨娘就越高兴,这样就没有人怀疑她曾经换孩子的做法。
董姨娘表面和董妈妈闹翻了,实际上从她做了姨娘开始,董家可比之前过的好多了,只是母女二人默契的表现出不和。
小屋里,董妈妈听董姨娘说完,很是愕然:“此事,老太太也说太太是猪油蒙了心,见舞阳侯一朝死了,就不认人了,但如今已经和郑氏认亲,你何必如此?”
“娘,那郑邈说是学政的侄儿,又是郑学士的门下,可现下只是个秀才,秀才考中举人都难,考中进士更是难于上青天。他若三十岁中,那令宣岂不是要倒贴十几年的嫁妆,不比舞阳侯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家是勋贵,比那些普通人混的好多了,至少迟家有钱。”董姨娘还是想让女儿嫁到迟家,再认回女儿。
董妈妈总觉得不安:“可你不该说放印子钱的事情啊。”
董姨娘道:“女儿当初是见到那位郑大奶奶了,好生气派之人,一看就像是眼里容不下沙子的样子。那位具二太太的权不就是被她夺了吗?现在我送把柄给她,一来让她打脸具二太太,二来也是让这些世家大族知晓夫人是什么人,最好别结这门亲事,只是要娘在老太太旁边敲敲边鼓。”
……
两个小丫鬟准备送果碟去老太太房里,见董姨娘哭着出来,随即董妈妈扔了不少尺头点心出来,很是不屑。
“瞧瞧,董姨娘
又被骂了,这么多年,董妈妈看起来还是没有原谅董姨娘啊。”
“可不是吗?要我说董姨娘也生了两个儿子了,哥儿也都大了,认就认了呗。”
“董妈妈也实在是太过于铁面无私了。”
……
朱同知去前厅见了一个人之后,就去找了朱夫人,朱夫人还正为了女儿的婚事在忙碌呢。
据说郑邈要跟着郑灏等人上京,那婚事至少也要在年底办了,到了明年郑家宗房除孝上京,要不然就赶不上了。
朱同知一进来就道:“你居然伙同别人放印子钱?你的胆子还真大。”
朱夫人先不认账:“老爷从哪里听来的,还赖在我的身上了,我可从未放过什么印子钱。我们杨家可不缺钱,当初你四处打点,还是我用嫁妆的钱替你打点的,这些你都忘记了吗?”
“你若没有,那就好,若是我知道了,我休了你都是轻的。”朱同知警告了一番。
朱夫人又是大喊冤枉,其实她这大半年都没有放印子钱了,姐姐那里说怕被人发现,她也想罢手了,反正现下嫁给郑邈,也不需要像以前要嫁入侯府,拼命攒嫁妆。
朱同知冷哼的看了她一眼,这女人没什么心眼,一看就知道确有此事。他的心中远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平静,自己的夫人自己清楚,不是什么心思深沉之辈,可董姨娘那里……
他很快就去了朱老夫人那里,朱同知很快就说明了来意。
朱老夫人放下手中珠串,眼里划过一抹嫌恶之色:“我早就说过,董氏心思不纯,若非是这些年见你偏宠她,她又生了两位哥儿,我绝对不会容忍她在内宅中作耗的。可现在她触碰到了根本,为了妻妾相争,她就什么都往外说。还好这是郑家,人家只私下提醒,若是政敌呢?”
朱同知一向对董姨娘的小意温存很是喜欢,这么多年很有感情,故而,想起此事,只是道:“董姨娘这次做错了,还请老太太您替儿子好生教训她,日后她肯定不敢的。”
“不敢?”朱老夫人笑儿子实在是太过偏爱:“你以为这是小事,你如今很好,仕途走的很通畅。现下你是同知,迟早要做正印官,如今咱们和郑家结了亲,郑家人说不定是故意说给你听的,就是想看看你这个人办事如何。你若为了个妾侍,不分是非,你想郑家会如何想你?我和郑大奶奶有些亲戚关系,当时我打着荆湖刘家的旗号,她都生怕是有人假冒,可见她们这样的人家最怕的是败坏家风。”朱老夫人其实不太喜欢丽姝,这个人显得太高高在上,全然没有女子的柔和,非常犀利,似乎能看穿所有人。
朱同知听了这话一凛:“儿子听闻青羊观很好,不如送董姨娘去青羊观好好反省吧。”
朱老夫人点头:“你知道这样做就好了。”
正心心念念等着退婚的董姨娘没想到她等的结果是自己被送去了青羊观。
**
这日,天气晴好,郑邈和朱令宣婚期定下。小夫妻俩还见了一面,郑夫人也见了朱令宣一次,倒是很满意。
“那位朱夫人看起来相貌平平,为人脾气也不是很好,但她的确有一片慈母之心。这自古喜欢把女儿高嫁,只是高嫁也未必都好,邈哥儿容貌好,性情好,才学更好,要不是他爹妈都不在了,这桩亲事也未必轮得到她。”
丽姝点头:“儿媳也是这样说呢。是了,那位说放印子钱的姨娘被朱家送到青羊观了,可见所言不虚。”
郑夫人道:“近来,我派人观察过那杨氏,她似乎没有放印子钱的事情。”
丽姝也非常清楚具二太太很能忍,这也是她没办法抓到把柄的缘故,看来郑夫人也查不到。但她故作不知郑夫人不准备上京,故而道:“既然没有,那说明具二太太已经收手了,那这样就太好了。明年等我们上京,也能放心了,大爷知晓这事儿交给您,也说让我放一百个心。”
郑夫人顿时觉得身上担子更重了。
而丽姝却是抛开了心思,日后只要因为具二太太的事情影响到了郑灏,那就是郑夫人的问题了。
很快就到了年底,郑邈和朱令宣成婚,婚事虽然并没有办的很隆重,可也办得很盛大,尤其是郑邈的伯母也回来主持婚礼。丽姝也送了一对鸳鸯漆盒送过去,又古朴又有喜庆之意,她虽然无法观礼,但众人都知晓郑邈的婚事都是她操办的。
具二太太在一旁观礼,她是作为媒人前来,五房的太太握着她的手道:“还多亏你为邈哥儿的亲事操心,媒人钱我早已封好。”
“五太太何必这
般客气,令宣也是我侄女儿呢,若非是男才女貌,我也不会主动说亲呢。”具二太太虽然笑着,却也忍耐着,不能放印子钱,全家就得吃老本,今年收成又不好,儿子做生意又折本。
可即便如此,她也得忍,一定要忍到刘丽姝去京城。
论及忍耐,谁都没她强,那个傻妹妹还提醒自己要留心,说她被人发现了,具二太太只是庆幸她收手的早,否则,她今日被抓住,可能被驱逐出族里。
越是这个时候,越要让人抓不住把柄。
刘丽姝若是能够在荥阳一辈子,她也认栽了,偏偏不日刘氏就要离开了,荥阳终究是她的天下,至于谭氏不足为惧。
很快到了年后,初春时节,冰雪将融,郑家人也准备上京了。
这个时候郑老爷和郑夫人却告诉她们说不上京了,丽姝表现的很是“惊讶”,表示非常震惊。郑老爷则道:“我年岁大了,你母亲也是小病不断,如何再能经受舟车劳顿。你们夫妻自此要相互扶持。”
丽姝同郑灏一起磕头答应,几人又说了许多临别之言。
在走之前,私产带去京中,郑夫人也把京中两间当铺交给丽姝,而丽姝就把族务分给三人打理,族学和义田交给郑清夫妻,祭祀依旧是郑夫人来办理,不必交给旁人,至于其余青羊观和祭田则是由丽姝留下的听雪和丝雨夫妻亲自打理,并不再交给族人。
谭氏没有想过丽姝居然直接留给下仆管,也不交给她,脸上就带出来一些,但丽姝早就知晓谭氏为人,不算是坏人,但经不住诱惑。
因为此事,谭氏和郑夫人等送别时,也闷闷不乐,倒是郑夫人却是依依不舍,儿媳在时,固然偶尔性子有些不和,但她也常陪伴自己左右,更兼还有儿子孙子。
还是郑灏阻止郑夫人再送:“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娘,您回去吧。我们有空一定会抽空回来看您的。”
郑夫人拉着祈哥儿和树哥儿很是舍不得,又哭了几场,又敲打丽姝几句,希望她不要太过锋芒毕露。
好容易回去,便听称心来报:“太太,具二太太那里包了一大包银子出去,似乎是去放印子钱了。”
郑夫人今日已经是筋疲力尽,哪里知晓具二太太实在是不把她放在眼里,突然,她又想念起儿媳妇来,若是丽姝还在,具二太太跟老鼠见着猫似的。!
第 128 章
回来的时候行色匆匆,来不及欣赏过路的景色,如今回程,丽姝就不那么赶了,她有时候出来在岸板上看晚霞,晚霞很是美。
夕阳很好看,可是无限近黄昏。有一种快乐至忧伤的氛围,丽姝重生数年了,她很少会回想起前世的事情,尤其是随着前世一切的阻碍除去之后,她现在是和郑灏新的开始了,要遇到新的挑战。
这个挑战就是郑灏的寿数,刚重生的时候,她觉得四十多岁还有许多年呢。甚至她第一次见到郑灏的时候,郑灏只有十九岁,很是冷漠,虽然得体,可是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可转眼已经过了十几年了,今年郑灏都二十五岁了,虽然看起来依旧风姿迢迢,他们心意相通,自由自在,夫妻之间只有彼此,如果他只有九年好活,那她不知道日后还怎么活,毕竟她这么坚强的人,绝对不会殉情,可是她不想在余生就自己一个人过。
想着想着眼泪就掉下来了,甚至都止不住了。
她背对着众人,众人并不知晓她在哭,也不敢上前来。郑灏就是这个时候来的,他们夫妻近来可以同房,怎么都有说不完的话做不完的亲密事。
只是未曾想到,见丽姝白皙的脸上都挂着泪痕,这让他一时顿住。他眼里的她,素来无所畏惧,从不哭泣,再艰险的事情她也能够应付,是何事让她如此呢?
“姝儿。”郑灏不知道发生何事,但率先搂着她安慰。
丽姝起初有点抗拒,但随即扑进他怀里,哭的很大声。
守在外面的腊梅听到嚎啕大哭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后来有些错愕,“珠兰,咱们姑娘为何会哭呢?”
在她们下人眼中,大奶奶无疑算得上是世上最好命的姑娘了,她容貌家世才情都是顶尖,无数的公子哥儿和男人,只要见过她一面都会非常喜欢她。成亲的对象是全京城家世顶尖的世家子,还是状元郎,对她很是专情,甚至成婚后,婆媳矛盾都没有,生子也是顺利,连两个儿子也是生的聪明伶俐。
这样的人怎么会哭的这么伤心呢?
珠兰摇头:“有时候外面看着金尊玉贵,什么都好,也未必样样遂心。”
腊梅点头:“你说的是,就像渝大奶奶是官夫人,住着那么大
的宅子,仆从无数,可谁想过她执念那么深呢。”
两个丫头如此感慨,郑灏更是不解,可他想到丽姝应该是遇到了非常为难的事情,否则不会如此的。
丽姝哭的累了,见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自己,又带着哭腔笑道:“我又不是树哥儿那样的小娃娃,你这么哄我做什么?”
“你可不就是个小娃娃吗?在外面你是威风凛凛的女王,在家里你有什么难为的,只有我心疼了。”郑灏不知道她为何这般,又很是心疼。
好容易止住眼泪,郑灏吩咐人打水来替她净面匀粉,丽姝收拾妥当,就没有再提自己哭泣的事情。
这件事情丽姝自己以为过去了,郑灏却很担心她,一直暗中在观察她。
好容易船靠岸,郑灏让丽姝准备一番,要带妻儿下船去玩一趟,散散心。
丽姝兴致很好,她换了一套花纹不那么多的衣裳,打扮得也很是素雅,头上带了几朵轻便的绢花,出现在郑灏面前时,她还转了一个圈。
“如何?我是不是很像掌柜的样子?”
“不像,像花仙子,出水芙蓉一样。”
不管何时,郑灏说的话总是让丽姝很开心,仿佛她在他眼中永远都是最美的。
这里并不是什么大地方,只是一个小镇,因为水陆便宜,这里南来北往行商之人极其多,店铺林立。
从荥州那个宅子过来,仿佛重见天日,尤其是树哥儿回来时还小,现在五岁了,见着这番热闹,早就乐的找不着北了。
小哥俩两人都是穿着墨绿色的交领衣袍,中间系着正红色的腰带,显得格外的精神。
但丽姝对他俩道:“别被拍花子的拍去了,一定要跟着爹爹和娘亲啊。”
“娘,拍花子的人真的会挖眼睛,还会打我们不给饭我们吃吗?”祈哥儿觉得不可思议,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
丽姝说的更狠一点:“那是自然,你是不知道啊,还有更狠的,你不是爱跑吗?他们就会把你们的腿打折。所以外人给的东西能不吃就不吃,还有不要自己乱跑,听到没有?”
两个哥儿小鸡啄米似的答应。
但是看到捏泥人的,卖面具的,甚至一个小小的货郎,他的铺子上还有风筝、花
灯,精致的鸟笼,火镰斧子什么都有。
树哥儿看到葫芦想买,丽姝让人买了个红色雪点儿的葫芦,系在他身上,树哥儿仰头望着丽姝道:“娘亲,我能不能在里面装酒啊?儿媳看别人都是用葫芦装酒的。”
丽姝哭笑不得:“傻孩子,酒是大人喝的,小孩子不能喝。等回去之后,我给你在里面装上水,这样你也可以用葫芦喝水啊,也是一桩妙事。”
树哥儿恨不得立马就回去装水,逗的大家哈哈大笑,祈哥儿也对这个活宝弟弟无语。
只是一行人在外不敢随便买零嘴吃了,大抵是怕水土不服,吃东西若是拉肚子了,在船上上吐下泻可是折磨人的病,大人还好,尤其是小孩子脾胃弱,就更不能如此了。
原本郑灏以为丽姝爱吃这些小食的,却见她如此谨慎,不免道:“你这是怎么了?以往在京中不是很喜欢小食的吗?我听说本地的面条更是一绝。”
丽姝则道:“这人无论到了哪一个地方,不是说当地的东西不好吃,可是很容易水土不服。在京中,水土是一样的,况且有大夫可以医治,但是船上不成。”
“也好。”郑灏赞同。
丽姝又看向他:“其实我也是担心你,那件事情虽然过去也有这么久了,可谁知道那个川乌的毒还有没有留下呢。”
原来是担心自己,郑灏心中很是甜蜜。
一行四人回程时,却碰到了熟人岑时晏和林桃儿夫妻,原来他们回京述职,没想到在路上途经这个镇上。林桃儿憋的受不了,带着儿子出去吃东西,如今上吐下泻,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他们的船行至中途又漏水了。
岑时晏为官清廉,他们分家时,分了间小铺子和一座郊外的宅子就赶出来了。岑夫人有了儿子岑时放打胜仗回来撑腰,即便是岑时晏是个进士,她也并不怕。
宗法礼法上她是长辈,岑时晏做官更要敬嫡母才对。
在外做官,他也不收贿赂,因此并不富裕。还好有个林桃儿会操持家业,但也只是尚能周转,上下打点都不够,她也不谙官场之事,如今船漏水了,还得去租船,就在这个时候遇到了丽姝一行人。
林桃儿仿佛见到救星一样:“相公,那是郑大人和郑大奶奶,我上去问问,郑大奶奶为人
是极好的。”
岑时晏倒是立马上前给郑灏请安:“学生见过恩师。”
“起来吧,不必多礼。”郑灏见到岑时晏并不是很奇怪,甚至岑时晏的船也是漏到恰到好处,真是无巧不成书。
男人们先进了船,丽姝这个时候才知晓郑灏原来是岑时晏的小座师,前世为何大理寺那么快就查出案子,恐怕就是郑灏帮忙的,他真的是这个世上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是对她很好很好的人啊。
回过神来,丽姝道:“请大夫来开了药,若是有效咱们再走,你不必担心。”
林桃儿喜道:“好,真不知道如何感激您。”
“这有什么的,出门在外搭把手也是应该的。我让人把船舱收拾几间出来,你们就安心住下,若是有什么缺的,只管找我的丫鬟珠兰就是。”丽姝又把珠兰指给她认得。
林桃儿见珠兰不过只是个丫头,但举止落落大方,说出去倒是像哪家的当家奶奶,且这位珠兰姑娘越发出挑了,还打扮得极好。谁都知晓家中主母忌讳美婢,林桃儿在岑家的时候见过不少龌龊事,她的那位五妹妹就是那般的。
还好这种苦林桃儿没受过,她见丽姝这般,日子也肯定过的舒心。
二人毕竟交浅言深,丽姝也不好多问什么,总之岑时放从外地回来,他是太子的人,而太子自从迟皇后丧期过了,另娶大员之女,地位很是牢固。岑时放早就是太子的人,自然扶摇直上,丽贞因为近来连着生儿育女,伯父和父亲都是当朝大员,她也算是熬出来了。
丽姝和丽贞的恩怨,她早已报复回去,现下她过的好,丽姝也并不会心存怨恨。
倒是林桃儿等她儿子服下药后,等丽姝来探望时,才道:“我往年年纪小,总觉得我和那些宅子里的人都不同,她们都似一个模子出来的,说话表二分意,还有那些数不完的礼节,觉得甚是无趣。可如今,我渐渐的也和她们一样了,可我又做的不够好。养个儿子也养不好,如今租的船也都破了。”
丽姝没想到她这样灵性的姑娘,也会被柴米油盐变得忧愁起来,她见不得如此,所以就道:“这些只不过是小事罢了,其实我有时候也会嫌弃礼节繁琐,但是天下谁人不受束缚呢,可是这些东西能束缚住我们的身体,不能束缚住我们的心。”
林桃儿被家务整的灰头土脸时,觉得自己也学官夫人们应酬,被迫还要去和不喜欢的人说话,要想办法赚钱给下人幕僚,有时候衣裳穿差点还被人笑,丈夫清贫不同流合污,他们夫妻被人排挤,其中心酸,如今想起来,那时她觉得在广阳侯府过的无趣的生活,反而是最自在的。
可听到丽姝这话,她知道自己没有被同化,她的心没有真正那般视生命如草芥高高在上麻木僵化,她还是那个向往自由自在的林桃儿。!
第 129 章
整座船上除了丽姝一家四口之外,还有刚成婚没多久的郑邈夫妻,郑昌和郑通几位本家子弟,如今岑时晏住进来来后,郑灏让这几位多向岑时晏讨教学问。
朱令宣和郑邈新婚燕尔,知晓郑邈早起,很是舍不得,昨夜一人缱绻缠绵,总想多耳鬓厮磨一会儿。实际上她年纪要比郑邈大几岁,郑邈虽然有世家公子的做派,但又很听她的话,所以郑邈一走,她独自睡着也没意思,梳洗好了,就来丽姝这里说话。
凑巧,林桃儿也在丽姝这里,丽姝遂给朱令宣介绍起来:“这位是岑推官的夫人,岑大人当年学问可是很好的,大爷还说让六郎多向岑大人请教。”
朱令宣和林桃儿分别厮见,朱令宣见林桃儿生的秀丽,年纪不过一十几岁,一双眸子尤为灵动,安在她身上有画龙点睛的作用,让她整个人与众不同,由此心生好感。
而林桃儿见朱令宣既有少妇之娇媚,又有读书人家的清雅脱俗,令人见之忘俗。
有丽姝引着话题,三人相谈甚欢,朱令宣和丽姝时常说话,一人常常谈论诗词,偶尔谈些家务闲话,但今日一反常态,只说些稼轩风土人情,并不提其她,这让朱令宣感到疑惑,但她也是大家子养出来的,从小就知道要喜行不怒于色。
不一会儿,珠兰亲自送了糕点进来:“大奶奶,雪花糕刚做好,奴婢又让人泡了胡桃松子茶,厨下说雪花糕是用糯米做的,糯米佐冷水喝了肚子疼。”
丽姝看着送上来的雪花糕,不由对一人笑道:“我娘家祖籍湖广,我们那边都爱吃糯米做的吃食,人们也是变着方儿的做。我出嫁时,家里就陪嫁了本籍的一位厨娘,最擅长做雪花糕,你们若尝尝,若吃不惯,我那里常备软香糕。”
林桃儿还是头一次吃雪花糕,尝着清爽可口,香滑软甜,她又想起了丈夫儿子,就想包一些去,又不好意思。
还是丽姝似乎看穿了她心思就道:“这些已经送去前面给他们爷们了,也不知道他们爱不爱吃这个。”
朱令宣闻弦歌知雅意道:“六郎肯定喜欢,他这个人可挑嘴了,但不知道为何,就是喜欢吃您家的饭菜,总说婶娘这里比别人好吃。”
“这是太过誉了,要我说是你们夫妻懂事才是。”丽姝笑道。
突然林桃儿的丫鬟来说她儿子刚醒过来,林桃儿匆匆而去,她走了之后,朱令宣才问道:“婶娘,侄儿媳妇听说京中广阳侯府姓岑,方才那位岑夫人可是他家的?”
丽姝看了她一眼颔首:“就是她家,这位岑大人来历有些特殊。”她解释了一遍,尤其提醒朱令宣:“这位岑一太太出自乡野,性情洒脱不羁,平日多喜稼轩之事,她为人真诚,这样的人心如金子。人们常常因利而聚,又因利而散,如此真诚真心才十分重要。”
这些话朱令宣听的满头雾水,她娘脾气暴躁和爹感情不好,所教她的也多是管家的事情,而朱老夫人倒是不以贫贱论人,但她青年守寡,脾气古怪,很难相处,唯独丽姝辈分比她高,地位更是比她高,年纪却差不了太多,有时候提点几句又不会说教,朱令宣倒是能听几句,但她能听进去,也不代表听懂了。
不过,她还是很喜欢和丽姝在一起的,尤其是林桃儿走了,她们说起京中的事情倒是很热闹。
这个时候朱令宣才知晓原来丽姝的堂妹是广阳侯夫人:“怎么以前没听您提起?”
“你们都没问,我如何提起呢?”丽姝笑道,她和丽贞关系很差,但也不好对外人逢人就说。不过,丽姝知晓她姑母是先舞阳侯夫人,不由得道:“你这次既然到京中来,拜礼可准备好了?”
朱令宣也有点尴尬,姑母当年让她嫁给表兄,许诺颇多,只是因为父亲外任迟迟没有定下来,后来姑父阵亡,舞阳侯的爵位也没了,娘就把她迅速的另嫁他人,还不知道姑母会不会生气呢?
因此,她敷衍的说了几句。
只是回到房中时,郑邈也正好回来拿东西,夫妻一人见面,郑邈遂道:“那位岑推官也是先生的学生,没什么架子,我们都喊他师兄,大家聊的很是畅快。”
朱令宣道:“你知不知道岑夫人是岑大人乡野娶的女子,也难怪我看到她衣着简朴,人也怪怪的,不过婶娘说她为人真诚,让我不要轻视她。”
郑邈想:“婶娘说的不无道理,这天下有许多官员同流合污,也有人不合于世俗,却合乎老百姓的利益。”
朱令宣心想这和她娘说的也有异曲同工之妙,择夫婿说到底还是看这个人如何,娘说舞阳侯府
有婆婆赶走那么多儿媳妇的例子,能是什么福窝子,若姑母要定下自己早就定下,一直口惠而实不至,其实就是骑驴找马,这种势利眼人家她何必嫁。
年轻夫妻说了会子话,郑邈趁着无人就偷了个香,朱令宣推开他,又道:“你知道吗?我今儿才知晓广阳侯夫人是婶娘的堂妹,以前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这刘家的姑娘真的是嫁的都十分显赫。什么叫做世家大族,我算是见识到了,难怪我祖母在外提起荆湖刘氏的名声,众人都佩服不已。”
朱令宣想到这里,又出了一回神,她爹三年任期已满,不知道能不能顺利运作成知府,如果不成,不知回京述职时又如何?上回祖母以荆湖刘氏的身份出现时,就让郑大奶奶不悦,刘家的人又如何看待祖母呢?
船行过大半,不日就要到通州了,丽姝担心起郑灏起复的事情,郑灏反而安慰她:“无事的,你不必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呢,是了,近来我在找小时候我爹送给我的玉蝉,居然没找到,你说奇不奇怪。仿佛是五六岁时我就一直戴在身上,后来我记得我弹百鸟朝凤时还常常佩戴,只是不知道何时不见了,我还一直以为是我放哪里了,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呢。”丽姝撅嘴,东西倒是其次,就是爹送的,意义不同。
郑灏笑道:“你既然喜欢,我替你买一枚就是了,你别说你了,就收我以前的玉佩不知道多少都没了。”
丽姝摇头:“这可是独一无一的,我们家中我祖父和伯父爱收藏画,我父亲则擅长品鉴古董,他是极其有眼光的。我娘当初说我爹街上买给我的,后来我才知晓那枚玉蝉是我爹精心挑选独一无一的,白玉玉蝉的头上还有一条红色的线,可不是凡品啊。”!
第 130 章
通州口岸依旧是那么热闹,无论是北上还是准备南下,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升迁官员,都在此处聚集,似乎有一种殊途同归之感。
丽姝刚下船,走在地下,总觉得脚才踏到了实处。
却听到有人在喊她,她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还是郑灏走上前道:“姝儿,是岳父岳母。”
是了三年已过,爹要回京述职,丽姝回头望去,正好看到了书麟扶着娘亲过来,丽姝很是激动,立马飞奔而去,小傅氏也觉得跟做梦似的,双手伸出来接住了女儿。
在父母跟前,多大的人都和小孩子似的。
小傅氏哭道:“这三年,娘天天想你还有祈哥儿树哥儿,没想到还真的见到你了。”
“娘,您怎么哭了,咱们母女能够见面不是好事吗?”丽姝觉得娘这几年发福了一些,人也似乎多愁善感了一些。
再看书麟,长高了这么多,是个大小伙子了,她又拉着他道:“比我都高一个头了。”
“姐。”书麟腼腆的很。
丽姝就对小傅氏道:“咱们书麟以前可是调皮的很,上蹿下跳的,现下看着倒是腼腆害羞了。”
小傅氏见几年不见女儿,她身上多了几分干练和自信,情知她这次去荥阳恐怕发生了不少事情,故而先按捺住心理。
丽姝又问起书瑞:“瑞哥儿在家读书,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娘同他许亲了没有?”
小傅氏点头:“你祖父说替他定了一门亲事,只是女方年纪还小,况且我想再等两年他还要参加会试,将来中了再娶,也不失为一个佳话。”
“是啊,这是好事儿。没想到瑞哥儿也这么快就要成婚了,日子过的真快,还有书麟,小时候都是我带大的,现在也成了小伙子了。”丽姝总觉得日子过的很快,如白驹过隙,自己都没想过日子这么好过,以往在草原的日子总觉得怎么过都过不完,度日如年。
小傅氏摸摸女儿的头发,又亲昵的说了几句。
不远处的朱令宣刚出嫁,离开爹娘,想起她承欢母亲膝下的场景,不无羡慕的对林桃儿道:“我婶娘在咱们面前那么老成,在刘夫人面前又是另一幅模样,搞的我也想我娘了。”
林桃儿抿唇,
也想起了她娘,托她的福,当年她成婚,林家从普通的教书先生搬到了府城,那已经是他们去过最远的地方了。自从她嫁给了岑时晏,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早就忘了有爹娘疼爱的日子。
随即,林桃儿放眼望去,郑大奶奶的兄弟生的高大威猛,又有她娘四十来许的人了,却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很是年轻,眼里满是宠溺,她父亲刘大人身形高大,虽然和郑灏在说话,但时不时的低头对女儿关怀备至。
真好,这样真好。
林桃儿这一路承蒙丽姝关照非常多,她心想这个情自己肯定要还回去的。
再说丽姝这边,见风大了,人越来越多,她也不好挡着路,只好道:“我们先上马车回家,等女儿安顿好了,再回娘家。”
小傅氏拉着女儿的手道:“你和女儿女婿一起来就是了,你们家里回去还要置办,麻烦的很。”
“我倒是没什么,只是这次还有族人啊这些过来,我还得回去收拾一番。现在可不比刚成婚的时候,可以往娘家跑了。”丽姝也是很遗憾。
小傅氏也不勉强,她情知女儿说的是事实,但叮嘱她:“你收拾妥当了,要回家来。”
“放心吧,我还要接您和爹爹还有弟弟们都过来玩儿呢。”丽姝欢喜的很。
她只和小傅氏说话,刘承旭不乐意了:“女儿啊,爹想你的皮条鳝鱼吃。”
“好好好。”丽姝看到刘承旭,虽然两鬓发白,但精神头不错,精神矍铄的很。
父亲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不知祖父母又如何?这些事情萦绕于心时,等上了马车她才记起自己忘记问玉蝉了,不过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爹娘之后陪嫁也给了不少古董她呢。
众人在通州码头分道扬镳,岑时晏和林桃儿也先行找了附近的车夫回去,丽姝则带着家人随京中管事一起回去。
时隔三年,郑家因为留了一部分下人看家,她们回来时,家里已经收拾的妥当了。丽姝先安排了郑邈夫妻及随行而来的本族子弟的住处,又让人整理行李,又让人去樊楼叫两桌酒席过来,还有往四处亲眷处打点礼物等等,忙的不可开交。
她这么一抱怨忙碌,郑灏笑话她:“在老家你们都嫌无聊,平日无事可做,好了,现在忙的脚不沾地,又
开始抱怨了。”
“本来我就忙的嘛,你不说给人家帮忙,还笑话我,小心我打你。”丽姝哼哼。
其实她还是很高兴的,这次回来,上头没有长辈,完全是她自己作主,虽然忙碌了一点,但总归是自由自在。
况且她还有得力助手,几个培养出来的四个管事娘子,两个丫头都很当用。
再有朱令宣那里,丽姝怕她准备的礼不妥当,又替她多添了一对琦寿长春白石盆景,朱令宣当然是谢了又谢。她一路随丽姝而来,尤其是住在京中郑家宅子,才知晓娘所说世家大族的豪奢,若非她嫁给了郑邈,她是无法嫁入这等门第,而且没有婆婆约束。
虽说她们夫妻住在郑家,但是是西角门单独的小院子,用的也是她们的人,这样也没有受制于人的感觉。
只是朱令宣担心她姑母给她脸色看,不免有些怏怏不乐,虽说在丽姝面前不好表露出来,但是在她自己房里还是有些担心。
这些属于她们的家务事,丽姝就不会管了,她始终秉持着一点,别人的家事尽量不要随便参与,你不是别人,若过分参与了,人家一家人和好了,倒是你成了罪魁祸首了。
丽姝的礼往四处送去,刘家人很快就来回了礼了,丹红依旧是年轻时爽朗的性子未变,还笑道:“我们一太太说过两天正好桃花开的旺盛,让您和姑爷带着两位哥儿去玩儿。”
“好,我知道了。丹红,我们也有几年没见了,家里可还好?我娘可好。”丽姝追着问。
丹红性情爽朗,听丽姝问起,面上有一丝不忍。
原本丽姝只是试探的问问,现下见丹红如此,不由带了怒色:“到底是何事?你可要同我说,不能瞒着我,尤其是我娘的事情。”
丹红连忙摇头:“和一太太无关,是咱们家七姑娘,就是大房胡姨娘生的那个女儿,听说被选进了东宫要做良娣。”
“是吗?这是她不愿意还是如何呢?”丽姝知晓大伯父以前一直都不能生,后来又连着生了两个女儿和两个儿子,只是她们年纪比丽姝小上十岁,不是同一拨年纪,自然也就关系一般。
六姑娘和七姑娘都是庶出的,姐妹俩人一个是胡姨娘一个是周姨娘生的,都生的很标致,只是几年过去,这两人又成什
么样子了,怎么又不愿意。
只听丹红道:“按道理说六姑娘是姐姐,七姑娘是妹妹,胡姨娘也比周姨娘得宠,但六姑娘其实性情很好,不像她姨娘,人也生的端庄大气,上下的人都很喜欢六姑娘。没想到是七姑娘被东宫选中了,虽然只有十三岁,但太子爷很上心。您是知晓的,太子虽然娶了重臣的闺女做继室,但是我们刘家也并不差,日后若真有那一日,谁当皇后还说不定呢。”
丽姝对大房这对姐妹花并不是很关注,现下听到丹红如此说,就道:“你们不忿是觉得六姑娘更好,结果进宫的是七姑娘,可是因为七姑娘生的更美?”
“是啊,七姑娘性情不稳,年纪小,恃宠而骄,常常不明所以,大家都说这两位姑娘和她们姨娘的性情是大相径庭。现下六姑娘草草家人,七姑娘日后就成了皇妃了,姐妹一人云泥之别。那七姑娘横针不拈,琴棋书画也只平平,对长辈们说话也不周全,大家都说她走了狗屎运了。”丹红也为六姑娘鸣不平。
没想到自己和姐妹们这群人的时代过去,新一代的姐妹又是如此,下人们以好恶来判断这对姐妹,而刘家一开始只是带六姑娘出去,就是因为六姑娘平稳,七姑娘为人轻浮,在宫里生存靠的是如履薄冰小心谨慎。当年隆昌长公主何等的势力庞大,金仙县主李寿英又是何等的玩弄权术,如今她们又在哪儿?
甚至连金坛县主,现下受到牵连,都一直陪曾云昉在十分偏僻的地方任县令,曾三太太膝下只有这一个嫡亲的日子,她娘家宋家举族当灭,丈夫亡故,现下反而靠着庶子过日子。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过两日回家,我也去看看她们吧。”丽姝道。
丹红笑道:“其实我们一太太就是怕那位七姑娘害了刘家,原本以咱们刘家的地位,也不需要再送女儿入宫。是了,本来我们一太太原先很喜欢七姑娘的,因为她的容貌有几分和您相似,哪里知晓她那个性子让一太太敬谢不敏。”
丽姝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摇摇头,过两日就回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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