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古代言情 > 她是人间第一枝 > 20、永浴爱河【下章入v】
    为什么是沈穆?为什么是沈穆?


    李灵均也想问这个问题,可……


    天知道啊!


    李灵均欲哭无泪地看着阿耶,阿耶面上无风无波,可扶在搭脑上的手却抓的很紧,好像是怕自己被震出去。


    一阐提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在上国天子面前,到底还是收起了自己无赖的一面,企图重新树立起一国之主的形象。


    他没有注意到大皇帝的瞳孔地震,也没有发觉而大王李灵均欲哭无泪的神情,只在大皇帝赐下的椅上坐了半边,委委屈屈地陈情。


    “……三个月前,上国礼仪院的回信里还说:上国公主知晓国主的真心,无奈天高海深,天堑无涯,还是各自珍重为好。当下不谷就出发渡海,凭着一颗真心来了,不过短短三个月,公主就忽然成婚了?”


    他开始掉眼泪,因为身无长物的原因,只拿装钱的袋子擦眼睛,李灵均在一旁看不下去了,递过去一只棉帕。


    “大皇帝,四年前您请不谷吃过羊杂面,还派兵护送我回去夺位,不谷记得您的恩情,可小鹅公主是不谷一生的执念,这么突然我接受不了……”


    皇帝开始挠头。


    沈穆就沈穆吧,横竖都是在他的可控范围内——都是做戏,谁都一样,再者说了,一阐提这小子死活认定了沈穆是他的情敌,再换个人又要多费口舌。


    “一阐提,你是阿黎和尚的亲生儿子,又能忍受惊涛骇浪、千里万里的渡海而来,可不就是又聪慧又坚毅的化身?朕觉得情爱一事都是虚妄,于你而言,放下,不过就是念几遍经文、诵几天佛经的事。”


    “大皇帝……”一阐提欲言又止,“我不是和尚,我不会念经。”


    皇帝哦了一声,面无表情地继续劝慰他,“这几日,你就住在上国国宾馆里,距离公主府不远,你若不信,就去瞧瞧公主与驸马是怎么恩爱的。爱情,就像夏天里的一场暴雨,上国最好的星相师都预测不出来,朕也无法左右啊……”


    一阐提又开始抹眼泪了,一会儿才说道,“不谷有眼睛、有耳朵,凡事只信自己。”


    皇帝无言地看着他,一顶金子做的王冠卡在包头的头巾上,下方一张小黑脸还透着些许的稚气,想一想他万里渡海而来,确实也不容易,不免生出了一些恻隐之心。


    “李灵均,这几日你就陪在国主的左右,尽最大的能力叫国主舒心满意。”


    李灵均拱手接旨,一阐提垂头丧气地站起身,哑着嗓子说道,“大皇帝,不谷给您带了小山一样的贡品,还在后头的行辕上,到时候车到了,不谷再来拜会您。”


    皇帝挥一挥手,同他说了再会,在他转身而去的那一刻,皇帝忽然觉得很奇怪——这番接见,不仅没谈到什么贸易往来、对上国的国策,连阿黎和尚何时回上国都没有涉及,就听他哭了。


    罢了罢了,曼度国小国寡民,一向奉上国为宗主,平日里国书往来频繁,也不计较这一时。


    除了这一宗,皇帝又陷入了那个问题:为什么是沈穆?


    是哪里出了问题?


    皇帝仔细思索着,忽然想到了那一日卦仙儿劫持小鹅,沈穆营救她时,在神都城惹下了轩然大波。


    彼时他要沈穆去平息此事,如何会愈演愈烈,甚至传入了偷偷进城的一阐提耳朵里?


    罢了罢了,一切尘埃落地,沈穆就沈穆吧,可信度还会更高一些。


    这一头李灵均把一阐提送回了国宾馆,短短风在一旁笨手笨脚地为一阐提脱鞋,李灵均看一阐提耷拉着眼睛眉毛,困的五迷三道的,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他命亲信先回王府,调六个女使来,又打发短短风去打水,然后吩咐了国宾馆的仆役准备饭菜,这才消停下来。


    “阿提啊,哭累了吧?睡一会儿,天黑了本大王带你吃夜市去。”


    一阐提困的睁不开眼睛,在床上直蹬腿,“不吃不吃,我要去看小鹅……”


    李灵均见一阐提蹬掉了被子,走上前捡起来,刚俯下身想给他盖上,一阐提就忽然坐起来,张牙舞爪、怒目而视。


    “二大王!我要去见小鹅!”


    李灵均被他吓出了一身冷汗,连连倒退几步,拔腿就跑。


    “见见见,晚上本大王来接你!”


    他捂着胸口从国宾馆出来,看见亲信在一旁有话要说,这便匀停了气息,示意他说话。


    “小底去打听了。国主是卯时二刻进的神都城,起初是在定鼎门下用朝食,后来同食客们聊天,知道了公主同沈穆的婚事。”


    “离谱。沈穆什么时候同我妹子有婚事了?”李灵均发着愁,挠着后脑勺,“一阐提的行踪是什么时候被百骑司发现的?”


    “卯时三刻。与此同时通知了您。”


    “百骑司的人不应该这么无用,”事已至此,李灵均抱怨也无用,“他自诩监视追踪的能手,却连悠悠众口都堵不住,真是个废物!”


    这时候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了,他要赶紧赶去公主府,为了求快,索性也不乘马车了,骑马就狂奔过去。


    公主府里此时也不安宁,天还不亮的时候,林善方便候在了公主正院的门口,晴眉起身的早,在廊下吩咐仆役撒扫,听见外头有人声,只觉得狐疑,这便推门去看,正看见林善方站在那儿,见她来,脸上就对满了笑。


    “姑姑有礼了,敢问公主可否醒了?臣叫了春雨楼的早点,盼着能与公主共进早餐。”


    自打前几日对林善方起了疑心之后,晴眉就对他甚为不喜,此时见他殷勤过了头,更加厌恶了。


    “林将军,公主一向晚起,也不用宫外的朝食,将军请回吧。”


    到底是公主选定的假国婿,晴眉虽然厌恶,到底还是以礼相待,话说完便欲关门。


    林善方却实在不甘心:倘或那曼度国国主只待一天,那他与公主相处的时间就少之又少,此时若不把握机会,同公主多接触接触,令公主许下芳心,以后就再没有这等造化了。


    “晴眉姑姑,臣是公主亲选的国婿,此时若不多相见,臣怕到时候露出破绽来。”林善方往门里迈了一脚,撑住了门,“姑姑为何百般阻拦呢?”


    晴眉看着眼前这张俊美但无耻的脸,气不打一处来。


    “林将军,此时若是在宫中,你已经犯下了僭越之罪。此时你若离去,我便不会与你计较,倘或你再不知礼数,休怪我不客气。”


    林善方面上就青红交错了。


    狗仗人势的东西。


    说到底不过是公主跟前儿的奴婢,却摆出了主人的架子。公主能在众多才俊里选定他,那便是对他有几分心思,前儿接见他时,看他的眼神也很温柔,偏这奴婢百般阻挠,就是不给他接触公主的机会。算起来他搬来这里都几天了?他愣是没再见公主第二面。


    “怪道话本小说里,公主跟前儿都有个凶神恶煞,阻碍驸马与公主相见的恶婢,从前我不理解,眼下身临其境,倒是懂了驸马们的苦楚……”


    他一边说着一边冷笑,倒将晴眉给说笑了。


    “林将军是不是忘记了,你不过是拉来凑数做戏的,可不是什么驸马国婿,同我说这等话,你不觉得可笑吗?”


    晴眉冷下脸来,正要关门,却听二大王的声音高高响起来,“唤你家主人去,一刻钟之后,在我妹子的院中相见!”


    话音刚落地,晴眉就见二大王李灵均风风火火地冲过来,先问晴眉,“公主呢?”


    “公主还不曾起身……”晴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先虚扶住了二大王,“这是怎么了?”


    “把她喊起来,别睡了!”李灵均弯下腰扶着膝,气喘吁吁,“一阐提偷摸着来了!这会子我刚哄他睡下,赶紧叫沈穆过来!本大王有要事相商!”


    晴眉闻言吃了一惊,也不管二大王了,提裙就往院里去,林善方一听曼度国国主了,欣喜若狂,也要跟在后头走进去,李灵均喘了一口气,叫他别动。


    “什么地方啊就擅闯?我妹子睡觉呢知道不知道?”


    他被一阐提哭了一个早上,心浮气躁的,此时看林善方急切切要进去,才想起来他是原本的假驸马人选。


    “林将军,回去洗洗睡个回笼觉,这头不用你了。”


    他提脚欲走,林善方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了李灵均的手臂,急切道:“二大王,不是说好是臣吗?如何又不用了?”


    李灵均心浮气躁,到底还是压下了一口气,“这原本就是个差事,有旁的变动了,自然不需要你了,赶紧回去吧。”


    林善方简直五雷轰顶,只觉头脑稀昏,抓着李灵均不放手。


    “二大王,不能啊,不能不用臣啊……”


    “叉出去叉出去!”李灵均彻底烦躁了,高声唤人来,“本大王巴不得少一桩差事,还有你这等工作狂呢?”


    见林善方被叉走了,李灵均刚想往里进,就见院墙下走过来一个人,辰光在他的身后追着,看不清脸,也知道是沈穆。


    李灵均就等了他片刻,看他的脸慢慢从背光里清晰了,难免有些感慨,相比于林善方这等急功近利的嘴脸,还是沈穆这种半死不活的气质,更加吸引人。


    “你知道了吧?”百骑司监视天下,李灵均不信沈穆不知道,“连个悠悠众口都堵不住,你们百骑司算是废了。”


    沈穆走过来,顿了一顿,“谁又说百骑司无所不能了?”


    李灵均眯着眼睛打量他,企图从他的神情里看出点什么破绽,可惜这小子有与生俱来的镇定深稳,眼神无比坦然。


    “我听闻你家府上早为你定下了亲事,突如其来要顶上这个位置,可有什么难处?”李灵均的疑心散去后,便开始为兄弟担心起来,“不过是奉旨做戏,有圣上为你兜着,想来你亲家能体谅。”


    沈穆不置可否,辰光在他的深眸里流光溢彩,却看不出什么情绪起伏。


    李灵均见沈穆坦然接受,不免放下心来,搂着沈穆的肩向里走,言语里放松下来。


    “是你也好,怎么走位,怎么接应,怎么看本大王的眼色行事,你心里都有数,你我好歹相好二十年,默契自不必说。”


    沈穆走的深稳,快上台阶时,才问道,“公主怎么想?”


    李灵均哪里知道小鹅怎么想的?谁不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给砸晕了呢?


    “她能怎么想,反正她大前天说不要你,前天又说要你去她梦里,女儿心海里针,谁知道她想要什么。”


    李灵均大大咧咧地进了卧房,就听见晴眉喊了一声,“二大王请站住。”


    然而晚矣,李灵均已经把脚迈进了卧房,倒是沈穆,闻听之后,低睫退了出去。


    李灵均无所谓地看了一眼,自家妹子披着头发坐在床上,睡眼惺忪的,这有什么?


    李仙芽还没闹明白状况,揉了揉眼睛,唤他来,“二哥哥何事?后面是谁?进来就是。”


    她的话音落地,片刻后,沈穆走了进来。


    这时候春晨清冷,他带了一身凉意进来,眉弓低着,薄唇微抿。李仙芽坐的低,一抬眼便能看见他冷峻的眉眼、凌厉的下颌线,以及官服下紧束着的细腰。


    好像有人从她的头顶浇了一盆冷水,令她在看见他的第一刻,就心烧腕颤,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来做什么?


    李仙芽下意识地低头,看到自己的黑发一直垂在了膝上,又一路逶迤向下,再看衣着,雪白的寝衣再干净洁白,也只是一件发皱了的寝衣。


    事已至此,她只有强装了镇定,默然不语。


    李灵均不觉得什么,自家妹子不过是披着头发而已,衣着也没有任何问题。


    “也许是那一日在嘉豫门下,你与沈穆刻进了神都城百姓的眼睛,一阐提暗中打听了之后,认定了沈穆是国婿。”他摊摊手,“林善方出局了。”


    李仙芽的脑子里在急速地转。


    一阐提认定沈穆是驸马,那么就是说已经相信她成婚了?


    “一阐提相信了?”


    “他怎么可能会相信?”李灵均想起一阐提今天哭的稀里哗啦的脸,一阵胆寒,“他今晚就要来,你同沈穆便做一场恩爱齐眉的戏给他看吧。”


    李仙芽下意识地看向沈穆,恰好他也在看她,视线在空中对撞,她闪躲了一下,旋即又看回去,结果看到他眼尾有细微的笑意。


    他在笑她!


    恼怒从她的心腔里一点一点向上浮,她看着他,应下了二哥哥的话。


    “知道了。”


    在听到公主说知道了之后,沈穆忽然就垂下了眼睫,轻笑了一声。


    李仙芽密切关注着他,听见他笑,心里更生气了。


    “你笑什么?”


    沈穆闻言抬起了眼睫,唇边的笑意不减,倒比平日里静肃的他多了几分清澈的少年气。


    “任凭公主差遣。”


    李仙芽哼了一声,转过身子不看他,李灵均没有察觉俩人之间的微妙气息,只把沈穆拖起来往外拽。


    “走走走,我们去安排一下怎么走位。”


    李灵均一直在公主府里忙活到了夜幕四合,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去了国宾馆去接一阐提。


    一阐提睡了一整个白天,这会儿虽然仍很悲伤,可精神却好了许多,见李灵均来了,也不多说话,气呼呼地就上了马车,同他一道来了公主府。


    李灵均叫人去通传,一阐提神情严肃地制止了他。


    “不要打草惊蛇,我要暗中观察。”他往四下里看,“小鹅公主和沈穆在什么地方,悄悄地带我去。”


    李灵均早就安排好了,哪有不依从的,只陪着一阐提做贼似的摸到了渊渟湖外,指了指湖岸边正走着的身影。


    “你瞧,小鹅和驸马,就在那一处。”


    一阐提往李灵均群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昏昏的湖灯下,一双影子比肩而行。


    小鹅公主的身形纤细修长,一袭素衫温柔如水,这就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啊,连看一眼都觉得欢喜。


    他忽略着一旁高大颀秀的身影,刚沉浸在公主的纤柔背影里,就忽然看到公主好像轻轻依在了身旁人的肩膀上。


    一阐提大惊失色,难以置信地后退两步。


    偏偏二大王李灵均还要添油加醋,他在一旁无比神往地说着,“阿提你看,我妹子和驸马多恩爱啊,我要在他们的爱河里游泳……”


    一阐提“啊”的一声大叫起来,气得在原地打转。


    “我不管我不管,我要在他们的爱河里尿尿!”


    “你他爹的,”美好的氛围一下子被打破了,李灵均不满地看着一旁气如河豚的一阐提,“一边儿尿去,老子还在里面游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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