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渊确实没有撒谎,一年前他远渡重洋,公费前往b国交换读书,偶然在b大遇见了霍抒煜。


    那段压抑又沉闷的经历,大概是他最落魄、最缺钱与资源的时期。


    作为一名a大的神经心理学硕士交流生,他优秀的履历与专业素养却成为了帮助alpha度过易感期的合理遮羞布。


    对于家境贫寒、自诩清高的许渊来说,与霍抒煜的不对等合作,对他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尊造成了不可逆的摧毁。


    “对不起,师兄,让你回忆起不好的事了。”


    不过边雾似乎理解成了另一种欺骗,“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真正需要被惩罚的是霍抒煜那个渣a。”


    看着眼前omega压着厌恶与冷淡的漂亮眉眼,许渊失笑着轻叹了口气,“我只是没有想到他会找上你。”


    虽然他不清楚像边雾这种极度优质的omega,是否也会被当做对方有心利用的治疗工具。而霍抒煜的情况,许渊在担任他的易感期心理督导的时候,零零散散有所耳闻。


    不知道是何种原因造成,霍抒煜是一个无法通过omega信息素获得易感期安抚的alpha。起先为对方做心理疏导的时候,对方总是冷峻又寡言地坐在很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他,漆黑锋利的眉眼雾沉沉的,像暴风雨前夕的寂静海面。


    “许医生,您的状态看上去比我还差。”


    隔着防护窗,alpha面无表情地开口,英俊凶戾的面孔像是一柄矜傲又危险的利刃。


    每当此刻,许渊总是有种被扼住喉咙的窒息感——属于顶级alpha的压迫力与命令甚至令他这样一个根本无法感知信息素的beta都难以承受。


    不过后来许渊才从霍抒煜的主治医生口中得知,选中当初资质尚浅的他作为心理督导的原因很简单,并非是器重于他在专业领域的建树与潜力,而单纯的只是——


    “许医生,您笑起来很像霍先生钱包夹层里那张照片上的小朋友。”


    “还是在疏导过程中多笑一笑吧,可能有助于安抚霍先生的情绪。”


    可他是一名专业的特殊期心理督导,并非一个卖笑的替代品。


    想到这里,许渊忍不住用食指轻轻点了一下边雾的唇角,隔着距离做出一个往上提的手势,笑道:“八卦时间到此为止,不要不开心了,边雾。”


    不过专治人渣alpha的边雾,已经气得将霍抒煜的种种罪行串联了起来,并瞬间认定了对方故意拿信息素勾引他、还趁他睡着在他后颈留痕迹的事实。


    看着被霍抒煜伤害后还佯装坚强的许师兄,边雾嫉恶如仇地将杯子重重放在桌上,眼眸跟跃动着火焰似的亮晶晶,“师兄放心,我一定帮你出这口恶气,让这个渣a痛不欲生!”


    这个霍抒煜真会装,要不是从许渊师兄这里打听到了,他还真以为对方是个好a了。


    见边雾话语里的走向有些不对劲,许渊一愣,刚想说些什么,饭桌上的哄闹声忽然来势汹汹地转移到他们俩身上——


    “许师兄!边雾!你俩怎么逃避喝酒偷偷聊上了啊?”


    “哎哎哎!刚好我是国王,这局得给小边雾一点惩罚。”


    一个师姐眉飞色舞地亮出象征国王身份的鬼牌,捏着酒杯在边雾与许渊之间来回巡视了几秒。


    旁边是不断喷涌的起哄声,开着玩笑说让边雾罚酒。


    边雾愣愣地眨了下眼,有些不服气道:“什么啊,抽号码牌才能做国王的任务,我跟许师兄又没有参加。”


    “你们俩凭一己之力孤立我们全实验室是吧,”国王师姐哼哼唧唧地自罚一杯,狠狠揉了把边雾的脑袋,笑嘻嘻道:“我不管啊,我要让小边雾做任务。”


    场面一度非常混乱,闹腾的酒桌上许渊也控不了场,不由得圆场道:“边雾要是做了任务,你得回去帮边雾写一个月的实验报告。”


    没想到醉得晕乎乎的国王师姐还郑重地点点头:“还是老许狡猾,那我得想个劲爆的任务。”


    毫无拒绝余地的边雾:“等等,我还没答应。”


    “那就,先打开手机,”国王师姐笑得一脸神秘,“给你消息栏里最近一次联系的那个alpha打个电话。”


    “电话内容就,嗯,我想你了吧。”


    边雾下意识攥紧了手机,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最近一次联系的alpha是哪个混蛋。


    臭豆腐a?好像一个月前就没空搭理他了。


    金枪鱼a?海鲜大排档都吃不起太抠搜了,直接被他给踹了。


    霍识清?半个月前的消息他好像还没回。


    ——霍抒煜!


    这个名字刚在脑海里炸开,边雾便听见国王师姐有些抱歉的声音,大概是看他神色犹豫,害怕自己玩得太过火了,“哎哟是我上头啦,小边雾不方便就算了吧,痛饮三大白也可以。”


    一边的许渊也担忧地看向他,语气带着些无伤大雅的教训口吻,“你也知道边雾不方便,还提这种要求。”


    “可以的。”


    蓦地,边雾清凌凌的声音润着些湿意,跟深水炸弹似的在一滩残局里猛然迸开。


    “要玩就玩尽兴嘛,”边雾的小猫眼上抬,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师姐可要记得给我写一个月的实验报告。”


    说着,他便大大方方掏出手机,在众人灼热的目光下翻找着消息栏里最近联系的alpha。


    果然啊,还真是霍抒煜。


    边雾的指尖在对方的消息框上停顿了几秒,动作干脆利落地直接拨通了语音电话。


    全场都配合似的屏息凝神,静得连通话里等待接听的忙音都一清二楚。


    此时是晚上八点半,边雾也没有把握霍抒煜会不会接。


    聚会的气氛像是半推半就的助兴剂,蒸腾得他思绪浑浑噩噩,既希望对方不要接通,就此跟他失去交集、毫无瓜葛;


    可又期待着对方接通了,他便可以顺水推舟进一步接近这个渣a,如以往教训那些alpha的手段一般,帮许师兄出气。


    大概等待了半分钟,对面终于传来了alpha低沉好听的声音。


    “边雾?”


    边雾不自觉将侧脸贴近了手机屏幕,放缓的呼吸声仿佛在坐跳楼机般跌宕着,尤其是在对方并不知道的众目睽睽下。


    他轻轻咽了下口水,清越的嗓音显得很绵软,直接开门见山道:“我想你了。”


    想个屁。狗才想渣a。


    对面沉默了几秒,低磁的声音有些沙哑,像勾耳的羽毛般撩拨着边雾的心跳,“我也想你了。”


    边雾微微睁圆了眼眸,像是没料到还有这一茬,茫然又无辜的眼神逡巡了一圈凑近看热闹的同门,敷衍地小小声道:“……哦。”


    任务其实已经达成了,他本想在说完那句之后就直截了当挂断电话,此刻却听着对面夹杂着电流声被放大的呼吸,心下冷笑着等待对方的下一步动作。


    像这种爱找替身的渣a最喜欢装深情了!花言巧语骗人的鬼!


    这么想着,他又干巴巴地主动出击:“你在干嘛啊?”


    霍抒煜说:“刚下班,将车停在车库里,准备回家。”


    听对方汇报得这么详细,边雾的耳尖忍不住泛起红。周遭炯炯有神的八卦目光更是跟扫射似的,都快把他的脸跟手机给盯穿了。


    还没接话,alpha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很清晰,“边雾呢?”


    边雾硬着头皮撒着谎:“我…我在家里。”


    闻言,霍抒煜那边像是停顿了一下,继而才声音温和道:“好,早点休息。”


    知道这是结束通话的信号了,边雾“嗯”了一声就猛地挂断。


    几乎是一瞬间,旁边围得水泄不通的同门跟忍耐已久似的爆发出一阵起哄般的姨母笑,纷纷上前逗着边雾。


    “谁啊这是,小边雾有情况啊。”


    “这alpha声音还怪好听的,长得帅吗边雾!”


    “边雾这次脱单记得请吃饭哦。”


    气氛一热,桌上都闹开了,也听不进去边雾的解释,全都兴冲冲地要灌他酒。


    身旁的许渊拍了拍边雾的肩,笑得有些无奈,“闹着玩的,其实刚刚也可以拒绝的。”


    “没关系的,”边雾喝完凑过来的酒,歪了下脑袋,弯着笑眼道,“平常我还起哄闹别人呢。”


    “那个alpha是你朋友吗?我们学校的?声音有些耳熟。”


    估计是刚刚通话的气氛过于黏糊了些,连许师兄都起了八卦之心。


    边雾摇了摇头,又怕再提到霍抒煜的名字会再度坏掉许渊的心情,便闪烁了几句蒙混过去:“不是朋友,是一个被我识破了的骗子。”


    聚餐散了之后,还有三两个同门闹着要去续摊。边雾后半程喝得有点多了,摆着手赶紧拒绝了,准备打个车回公寓。


    许渊也陪着喝了不少,身形有些不稳了,“我打个车先送你回去。”


    边雾不太想麻烦许渊,婉拒着掏出手机打算叫车,却发现十几分钟前霍抒煜发来的未读消息,他还没有回复。


    当时跟实验室的同门玩闹得不可开交,他都无暇看手机。


    [霍抒煜]:睡了吗?


    按照刚刚语音电话里的说法,他在两个小时前就应该在家里了,这时候当然是睡着了。边雾看了眼,直接没回,就装作睡着了。


    今晚信息量过大,他已经有点累了,自己的情绪都还没有整理好,更懒得再应付这个渣a。


    打到的出租车预计停在单行道另一边,还有几分钟抵达。边雾跟许渊打了声招呼,拢着围巾往对面走。


    深夜里沿街的车辆零零星星呼啸着驶过,边雾还没走到过街绿灯的当口,一辆熟悉的黑色宾利已经停在了距离他几步远的路边。


    车窗降下来,alpha如斧刻般英俊冷厉的面孔沉溺在阴影里。对方锋利如鹰隼的眉眼好看又阴鸷,沉沉地看着他。


    霎时间,边雾脚步一滞,有种说谎被当场抓包的羞赧与无措。


    他很快面无表情地错开眼神,假装没有看到霍抒煜,紧紧盯着眼前不断倒计时的红灯。


    “边雾,上车。”


    在绿灯亮起的最后一秒,霍抒煜叫住了他。


    “不是说想我了吗,”霍抒煜半眯着眼,像是烦躁般地往上撩开额前散乱的几绺碎发,语气勾着几分危险的淡笑,“睡醒了?小骗子。”


    被alpha这么兴师问罪似的戳穿了,边雾只好垂着眼乖乖上了车,脑海里飞快地拼凑着对策。


    想着,边雾装作脚步不稳、东倒西歪的样子,一骨碌钻进副驾的软椅上,揉着乌黑凌乱的脑袋,雾蒙蒙的小猫眼惺忪地仰着看向霍抒煜。


    他声音糯糯的,跟撒娇似的先发制人开口,“我喝醉了,霍抒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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