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翎收拢手中点灯,卷成一团,故作轻松地对江郁白说,“大人,这里人多杂乱,我们去别处逛会儿。”
江郁白看着他手中点灯,不解问道,“殿下刚才提字时还如此高兴,怎的又不放了?”
萧翎摇了头,“大人也说是刚才,兴致这东西,不就是来无影去无踪吗。先前确实对这天灯感到新奇,但是看了这漫天明灯之后,新奇退散,自然也就没了要参与的想法。”
“既如此,我帮殿下处理。”
说完,江郁白伸手要夺,萧翎猛然偏过身子,急切道,“就不麻烦大人了,这天灯图样看着精巧,我还是带回府中妥当存放比较好。”
萧翎把话说到这份上,江郁白自然不好坚持,只目光在那灯上停了会儿。
许是大多人都聚到了一处,他们走到另一条街时,这里的人流明显没有刚才那处拥堵。没了需要小心防患的危机,萧翎渐渐有些走神,手中被卷成一团的天灯皱皱巴巴,上面图案也不如刚买时艳丽。
返回途中,江郁白察觉到萧翎情绪不似来时高涨,虽也时刻笑着,但那笑里总夹着一点难言苦涩。
“殿下有心事?"
萧翎怔了下,扬起点唇角解释,“也谈不上心事,只是逛了这么久依旧没选中合适的寿礼,正苦恼呢。”
萧翎说的不是他真正忧心之事,却也的确是事实。
江郁白沉了眉,顺着他的意思接话,“寿礼而已,实在没有合适的,大可去我府中挑选。”
萧翎又是一笑,这回笑里多出点真心实意的感觉。话本子里常有什么‘为博一笑,豪掷千金’的戏份,没想到,他也能成这种经典桥段的主角之一。
“有大人这般护着,我心里这块巨石可算是能放下了。”
“既然殿下如此在意寿礼,那现在就与我回府挑选。”说着,江郁白脚下加快。
萧翎被江郁白的行动力略惊到,他此刻心情低落,哪里有什么闲心去挑选寿礼,只想赶紧回府整理自己出师未捷的心,“大人,距离寿宴还有些时日,不必如此着急。”
江郁白不赞同他的话,“距离万寿节已不足五日,寿宴当天,莫说皇子王爷,就连受邀的朝臣也会拿出四处搜罗的奇珍异宝献上。可殿下至今仍未准备妥当,怎能不急?”
“这个……,萧翎生出点羞愧。他原本就对这场寿宴不大上心,莫说选礼,能记着具体日子是哪天就已经是能给出的最大尊重。
虽说永宁帝是他生身父亲,但到底也只是占了层血缘的陌生人。他很清楚即使自己在这场寿宴上拿出世无其二的绝世珍宝,对于永宁帝来说,他也只是众多子嗣中最不起眼的那个。
既如此,又何必浪费心力。
“我知殿下心中并无表现之意,但基本礼数总要做全些,免得落进有心之人眼里,平白多些麻烦。”
“是是,还是大人想得仔细。”萧翎有些不好意思地附和。
“殿下这话,听着倒像是在讽刺我。”
萧翎急忙解释,“大人误会了,大人多次救我于危难,我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会有讽刺之意。”
江郁白不再说话,带着萧翎穿了几条近路,不过半柱香时间就回到了掌印府门口。
踏进大门,萧翎还在感慨,“大人对京城地形的了解程度实在叫人钦佩,原以为光靠步行还得费些时间,没想到只这一眨眼功夫就回来了。”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外敌入侵时,京城之中竟无人察觉了。单单就江郁白对京城各处的了解以及手中势力,假若他有意通敌,绝不是现在这个孱弱的大炎能够应对的,永宁二十九年那场亡国也恰恰证明了这点。
江郁白的能力足够让一个多疑的帝王忌惮,皇帝需要时他才是皇家利刃,不需要时,他就成了最大的毒瘤危害,人人得而诛之。
萧翎心中满是愁绪,跟着走到库房,看着那一箱箱被打开的奇珍异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变换,说句实在的,他之前去过的世界里,当过不少富豪氏族,就连帝王宝座他也体验过几次。这些宝物起初看时还觉得惊艳,现在再看,也不过是群死物。
他想要的,恰恰是不能要,主人也不一定会给的。
想到此,萧翎心中愈发失落难言。
一路走来,他好几次想不管不顾坦白自己的心意,又怕会被厌恶,更怕会对江郁白造成不利。
气越叹越长,余光一瞥,视线被墙上挂着的一幅山水画吸引,画中茫茫远山引人注目,细看之后画中细节逐渐显露,云后红日、山涧青松、雾气袅袅的江中一处船家正在通行、雾气高升两只仙鹤腾云而去。
画中细节给这画中山水增色太多,若只有山水就只是平平无奇的死物,仙鹤与船家动势若未画出又会让这画变得不伦不类,动静结合,实乃佳作。
这画工落笔熟悉,他看向印章,竟真是江郁白所做!
他忍不住惊叹,“大人,这墙上之画竟然也出自您的手笔,大人之技艺悟性果真远非常人能比,若是长此以往,定能成为传世大家!”
他说完,江郁白并未做出什么回应。
萧翎也没放在心上,转身想和江郁白讨论画中细节。
当他回头当看清江郁白手中是何物后,猝然僵住,颤着往前走了两步又急急停下,“大…大人”
江郁白手中拿着他小心护了一路的天灯,被卷成一团的天灯已经被完整展开。那天灯上没有什么长篇大论,只有两个他们再熟悉不过的名字:江郁白、萧翎。
一个人在祈愿天灯写下自己与另一人的姓名。
所求为何,不言而喻。
此时此刻,萧翎只有一个想法:完蛋了。
他对江郁白的歹念全都被发现了,他藏了一路,却因为一时松懈被发现了。
“殿下,方才在街上,你说我多次救你,想要感谢我,是不是真的?”
萧翎不明白江郁白为何会在这种时候有此一问,他沉沉点头,“自然是真的,只要督主是想,纵然千险万难,我也定会做到。”
江郁白好看的眉眼里露出今晚第一道笑意,他走到萧翎身前停下,“萧翎,我不用你千险万难。我只要——”
话未说尽,江郁白大力扯过萧翎胸前衣衫,在他错愕之中,缓缓送上唇瓣。
唇心相贴的那一瞬间,萧翎大脑炸成了两半,一半彻底罢工,一半高速运转。刚才绽放的烟花好像通通被搬到了他脑袋里,眼前一白,搅得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亲吻是什么感觉?
萧翎从前对亲吻二字的概念非常模糊,来自口口相传,来自话本,后来又看了点影视作品,自以为已经有了些浅显了解。
总而言之,无非是两个人、四片唇,你贴我我贴你。
什么情到浓时,情不自禁,在他看来都是虚构。
但是,但是真的发生到他自己身上时,他好像又了解了一点。
理性回笼了些,唇瓣却不受控制的动了下,很软也很热,这是萧翎此刻唯一能想到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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