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生子
十四被打了一顿板子,在床上躺了足足一个月才能下床。但他倒是因祸得福,这事后来反而还令康熙帝感觉到他对兄弟的有情有义,并对他心直口快,表里如一的品质,有了进一步认识,之后更加宠爱他。
胤禛仍然在府里沉寂着,如今九龙夺嫡,胤礽、胤禔、胤禩先后被废,朝中倒是难得清静了一会。
最近多了些风声,说是康熙有复立废太子之心,老八以退为进,多次上书说自己不仁不孝,不求能复了贝勒的爵位,只期盼求得康熙的宽恕。他又举荐最近颇得皇上恩宠的十四阿哥,说他德才兼备,当为储君。
康熙于是又不忍,觉得老八也算懂事,自己当初废了老八实属有些冲动。他年纪大了,越爱回忆往事,有时梦到孝庄太后在时,对胤礽多加疼爱;又梦到自己的发妻皇后赫舍里氏在时与他夫妻二人是何等恩爱,又拼死为他生下了嫡子。
康熙在书房召集了朝中老臣,与他们讲述了一遍自己多日的梦境,说到动情处还潸然泪下,大臣们纷纷不忍,皆劝皇上保重身体。
康熙哭了一场后,又去皇陵为赫舍里氏皇后扫墓,请了喇嘛为故去的孝庄太皇太后作了机场法事。
他传召了被幽禁在毓庆宫的太子,看着自己这位心爱的儿子憔悴瘦弱、受了许多苦楚的样子就又哭了起来,胤礽也伏在康熙膝上痛哭,倒是不提自己受了多少罪,只说这段时日没在皇阿玛膝下尽孝,惹得皇阿玛担忧是孩儿的错云云。
一时父子俩抱头痛哭,据说场面非常感人,连伺候的内监也都潸然泪下。康熙次日便又下旨释放胤礽,还在胤礽的劝说下复了老八的爵位。
谁都猜不透这位年迈深沉的帝王打的什么主意,一时之间朝廷颇有几分草木皆兵的意味,都不敢有大动作。
幼姝心里冷笑,康熙多疑,从前儿子们都身强力壮、朝气蓬勃的互相争抢皇位时,他怕威胁到自己。如今儿子们被废的废,被打压的打压,都安静消停下来,他反而不安心,又怀疑这些成年的阿哥们背地里再搞什么鬼。然后慌张的把废太子放出来,大阿哥已折,就再捧起八阿哥和十四阿哥与之相争。
今年年节时,她都特意向福晋求情,给珠珠告病不让她入宫。如今宫里不亚于虎穴狼巢,她实在是不放心珠珠在这个时候入宫。
福晋想了想,也便允了。今年是不同于往年,她心里都有几分打怵,多带个孩子她还要多分散精力,反正也只是个小格格,不进宫便不进宫吧。
所有人都惴惴不安,生怕康熙在宴席上搞出什么大动作,但皇帝显然是想过个好年,乐呵呵的喝了儿子们和大臣们敬的酒,平平安安的度过了康熙四十七年的新年。
康熙四十八年
康熙四十八年(1709年)三月九日,康熙帝以复立皇太子胤礽。遣官告祭天地、宗庙、社稷。召文说,胤礽不意忽染暴戾狂易之疾,但深念祖宗垂贻丕基,诸(皇子阿哥)中胤礽居贵,虽被镇魇,已渐痊可。
大概意思就是说,从前胤礽作出种种对朕不敬的举动是因为患了魔怔,但胤礽本身是个好孩子。朕的这些儿子里,就属胤礽的身份最尊贵,如今胤礽的病已经逐渐好了,为了祖宗基业,朝廷不能没有储君啊,所以朕决定复立胤礽为太子了。
圣心难测,他召文已出,就是再反对也不能改变事实,于是满朝皆赞皇上英明。胤礽,也成了大清朝自入关以来第一位册封的,也是第一位废黜后复立的太子。
一进三月,幼姝也进入了临产期,她这时也顾不上什么朝中局势了,全身心准备产子。虽说这是她第二胎,按理说应该更好生些,可太医和接生婆婆都说她肚子里的胎儿生的大,到时候会难产。
幼姝心里也发慌,这可是在古代,一不留神她就玩完了,珠珠还没长大,哪能离开亲生额娘呢,就是为着闺女她也得好好的。
到了七个月的时候,她自己就察觉胎儿发育的有些大,下意识的去控制体重,少食多餐,平日里也勤加运动,没想到最后还是要面临难产的可能。
生产那日,珠珠被带去正院由福晋看着,胤禛等在产房外。
从清晨到黄昏,幼姝生了整整一天都没生下来,她中间脱力昏死过一次,又被医女施针救醒,血水一盆一盆的往外端,看着骇人。
胤禛一天没进食,一直等在产房外,原本焦急的心慢慢沉寂下来,开始发慌,脑子里不断闪过不好的猜测。他想,等幼姝生下这一胎,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设法为她请封这个侧福晋。
珠珠知道今日额娘要生小弟弟,她先前还答应了胤禛会乖乖在嫡额娘那里等着,可是等了一天都没有等到消息,又听见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在悄声说些难产之类的话,她心里害怕,怕额娘出事,大声的哭闹非要去找额娘。
福晋急得满头大汗,使劲拽着珠珠,哄道:“好孩子,咱们在这里等着,你额娘马上就生完了。”
珠珠拼命挣脱,哭的嗓子有些沙哑,使劲推开要抱起她的嬷嬷,哭道:“我要额娘,我要额娘,我额娘是不是要死了?”
福晋心被吓得一跳,忙劝她:“不会的,你额娘只是生得有些久罢了。”
珠珠见所有人都来拼命拦住他不让她走,心里越发恐惧,额娘是不是真的出事了?她使出蛮劲,竟把身前得嬷嬷推倒了在地上,然后趁乱竟逃了出去。
珠珠跑到小院,听见屋里不时传来额娘凄惨得喊叫声,阿玛脸色发白得站在一旁,于是大哭起来,跑到屋前使劲拍门,嚎啕大哭:“额娘,你怎么了?额娘,我是珠珠。”
胤禛听到声音才回过神来,原来珠珠竟偷跑了过来,他上前抱起珠珠想要带她离开,珠珠却攥着他得袖子哽咽道:“阿玛,额娘是不是要死了。我不要额娘生小弟弟了,我要额娘好好得活着。”
她哭得双眼红肿,说得情真意切,胤禛僵硬得站在原地,一时竟不忍带她离去。
珠珠转身看向紧闭得产房,哽咽道:“额娘,额娘,珠珠要见额娘,珠珠不要你生小弟弟了。”
胤禛鼻子一酸,也跟着落下泪来。幼姝,难道你就这么忍心,要抛下珠珠和我吗?
许是听到了女儿得呼唤,一个钟头后,产房传来了婴儿得哭啼声。
康熙四十八年三月二十日,四贝勒府的四阿哥出生。
第52章 四阿哥
珠珠对这个刚出生的弟弟很是不喜欢。
不仅仅是因为他出生累的额娘受了好大的罪,更重要的是,他长得,实在是太丑了。
连幼姝本人,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出儿子好看的话来。
胤禛和幼姝样貌都是百里挑一,生出来的珠珠也是浓眉大眼、肤白唇红的小美人,可不知为何,四阿哥生得如此难看。
四阿哥皮肤黝黑,虽是刚出生的婴儿,可与其他婴儿白里透红的肌肤不同,用珠珠的话来说,弟弟好像是刚从土里扒出来的。
四阿哥生得方方正正的四方脸,粗眉单眼皮,眼角上挑,鼻梁挺直,一双细密眼,眼珠乌黑发亮。单挑出五官来看都不觉得丑,可组合在一起看可就别扭极了。
连胤禛看了也叹气,和幼姝小声说:“幸亏生得是个阿哥,若是个小格格,以后说媒都难了些。”
幼姝点点头,深感赞同。都说儿子随娘,怎么她儿子没继承自己的美貌。她有时自我安慰的想,若生皮肤白皙些还好,还能催眠自己像韩国欧巴,可这黑溜溜的小子怎么和帅哥也搭不上边。
罢罢罢,反正是个小子,丑点就丑点吧。将来勤奋些多用功,再加上他老子的光环,以后还是能娶到媳妇的。
珠珠自从弟弟生下来那日仔细的瞧了一眼,以后连着几个月都没正眼瞧过。珠珠这人有些颜控,就喜欢好看的事物,虽然这是她亲生的弟弟,但她也不能强迫自己将眼神正视她。
珠珠这颜控又有些龟毛的性子随了胤禛,父女俩简直如出一辙。
幼姝曾经旁听过父女俩的美学课,听得她是目瞪口呆。
胤禛的审美可粗浅的概括为轻巧俊秀,典雅精致,主张含蓄美。珠珠虽性格奔放,年幼时也被幼姝带偏过追求大红色,可越长大越追求柔和素雅之美。
胤禛作画,还要自己调色命名,那日他画一幅雪后深山寒梅图,珠珠在一旁当他的小画童。
胤禛画雪松,蹙眉看着画卷斟酌片刻,然后摇头道:“梅子青淡了些,有失厚重。珠珠,说用什么色比较好?”
珠珠背着手,想了一会,道:“美蝶绿过于明快,孔雀绿有些偏蓝调,不如用梧枝绿吧。”
胤禛满意的点点头,“珠珠说的极是。”
他还将这对话给幼姝讲了遍,一脸得意,很有女儿深得我真传的快感和骄傲。
因此,珠珠对于自己这位生得毫无美感、一点不含蓄的弟弟的相貌很是不认同。
除此之外,四阿哥也不愧是能把她额娘折磨到难产了一天的人。
四阿哥的脾气极大,若是有人一会顾不上他,他就生气的踢脚。若是到了喂奶的时辰,乳母迟了半刻钟,他便会放开喉咙使劲啼哭。
常言道,老大照书养,老二当猪养。此话果真不错。珠珠生下来的时候,幼姝还亲力亲为的带在身边,能自己做的就不假手他人,连晚上孩子换洗都亲自收拾。
当时她还满心沉浸在做母亲的喜悦中,全身心都挂在孩子身上,每天活力满满,一点都不觉得累。
等到了四阿哥,幼姝的精力差了些,也没了初为人母的兴奋。四阿哥又是个性子闹腾的孩子,他每每一放声大哭,幼姝便手快的扔给乳母,然后堵着耳朵离得远远的求个清净。
四阿哥也刁钻的很,他年纪小,却认人,从不肯让生人抱他。平日里只让乳母和幼姝抱着,连偶尔来和他玩的珠珠也嫌弃的很,经常翻身用屁股对着珠珠,气得珠珠跳脚骂他小坏蛋。
胤禛忙碌,有时十天半月不进后院也是常事,再见到四阿哥时,四阿哥已经不认得这位阿玛了。
胤禛伸手接过四阿哥,想培养下父子间的感情。四阿哥却拼命挣扎,使劲嚎哭,胤禛很是无语,他是亲生的阿玛,又不是人贩子。
幼姝司空见惯的堵着耳朵坐在一旁,劝告他:“你还是放下这小子吧,不然他会一直哭,哭到爷把他放下为止。”
胤禛放下四阿哥,头疼的揉了揉额头,有些郁闷道:“这小子到底是随了谁,怎么是这样磨人的性子?”
幼姝连忙撇清关系,“我可是从小就乖巧懂事得很。”
胤禛越发疑惑,他更别提了,也是沉稳内向的性子,珠珠出生时也是听话喜人,成天笑眯眯的,怎么到了四阿哥这,他就和别人不一样了呢。
胤禛突然想起什么,一拍大腿,“爷知道了!怪不得爷总觉得四阿哥像谁,原来是随了十四这小子。”
幼姝回想了下当年十四阿哥在四贝勒府拳打大树的英勇场面,附和道:“侄子随叔叔,是有道理的。”
胤禛嫌弃的看了一眼四阿哥,说:“怎么好端端的,像谁不好,偏偏像了老十四呢。”
在胤禛心里,十四真是世界上最讨厌最不懂事最爱惹祸的人了。
果真,四阿哥如胤禛所料,朝着十四阿哥的方向开始飞速的发展。
十月康熙册封皇三子胤祉诚亲王,皇四子胤禛雍亲王,皇五子胤祺恒亲王,皇七子胤祐淳郡王,皇十子胤敦郡王,皇九子胤禟、皇十二子胤祹、皇十四子胤禵俱为贝勒。
众人纷纷喜不自胜,唯独七个月大的四阿哥不将自己的这位亲王阿玛放在眼里。
四阿哥七个月大的时候,在幼姝的要求下,开始吃些辅食了。那天胤禛来得早,幼姝正喂四阿哥吃蛋黄泥,胤禛便顺手接了过来喂四阿哥。
平日里四阿哥是最喜欢吃蛋黄泥的,可今日胤禛挖了一勺子,送到他嘴边。
开始四阿哥挺给面子,张嘴含了进去,胤禛也欣慰不少。
结果含了蛋黄泥没有几秒,四阿哥一张嘴,将嘴里的蛋黄泥毫不客气的吐到了胤禛身上。
胤禛又又又又一次被儿子打击了,他脸比锅底还黑,有些生气的瞪着四阿哥训斥道:“这么大了还不好好吃饭,好好的饭怎么吐了呢?”
四阿哥这回没张着嘴啊啊啊的和他阿玛顶嘴,而是抿着嘴不说话,身子有些僵硬。
幼姝看着他那熟悉的样子,心里暗道不好,就想把四阿哥抱开。
说时迟那时快,四阿哥打了个激灵,抱着他的胤禛就感觉腿上一热,一股暖流就在他袍子上晕开了。
第53章 弘昀
虽然四阿哥丝毫不给胤禛面子,在打击他阿玛的路上越走越远,但胤禛依然毫不气馁,坚持在四阿哥前面刷存在感。
初冬某天
弘昀大摇大摆的走出府,骑马在街头策奔,他今日和诚亲王家的二阿哥约好了去跑马。
出了京城,在去京郊庄子的路上,突然窜出一个人拦在了半路。
弘昀吓了一跳,紧急勒马,也幸亏他马术不错,不然势必要惊马了。弘昀抽出鞭子愤怒的在地上狠狠抽了一下,怒道:“哪来的不长眼的东西!竟敢拦爷的路!”
那小厮也被马前蹄扬起的尘土卷的灰头土脸,他慌张的跪下磕头求饶,“二爷手下留情,是奴才小路子。”
他抬起头来,弘昀眯着眼打量,不错,是小路子。小路子就是先前将外头流言说册封胤禛为太子这话传给他的那个奴才。小路子打他记事起就跟着他,虽然先前累的他被阿玛训斥了一顿,但小路子也因此被逐出府,他当时心里还很是惋惜。
弘昀脸色缓和几分,语气仍待了三分不满,“你在这里干什么?”
小路子又使劲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几个头,“二爷,奴才终于见着你了。之前奴才连累了二爷,是奴才的罪过。求二爷宽恕。”
“这几年不能侍奉在二爷的身边,奴才心里一直惦记着二爷的安危,如今见二爷比往日更英气勃发,奴才也就如愿了。”
他额前磕出了些鲜血,弘昀见了也心软,道:“起来吧,那事都已过去了,你也算得到教训。”
小路子跪着往前走了几步,“二爷,奴才这几年没跟别的主子,一直想着怎么报答二爷的恩情。”
“奴才这几日,寻到了个好宝贝,想要献给二爷。”
弘昀心中一动,小路子一直跟着他,除了有些耳根子软,但人不坏,更称得上是忠心耿耿。
小路子见弘昀不说话,就知道他有些意动。
小路子环顾四周,见马道前后没有外人,便站起来靠近弘昀的马,神秘又谨慎的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裹,小心翼翼的献上,“爷,宝贝在里面呢。”
弘昀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掂量了下发现那小包裹轻的很,也不想放了什么珍贵玉器,颇有几分古怪,便有些怀疑道:“这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你在搞什么鬼?”
小路子苦着张脸,有些委屈道:“奴才对爷的一片忠心,爷还不知道吗?就是借奴才十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在爷面前搞鬼,更何况,是爷这样聪明过人的人物。”
弘昀听得心里舒坦,一想也是,小路子不过是个低贱的奴才罢了,哪敢有什么怀心思?
他放心的打开包裹,见里面有个纸包,打开纸包后,发现一撮白色的粉末,诧异道:“这是何物?”
小路子见引起了弘昀的好奇心,心定了不少,他向前探身,压低嗓音兴奋道:“这叫做□□,这玩意可不好寻,奴才找了好几个月才找到这一点,足足花了一百两白银呢!这宝贝,可比黄金还贵!”
弘昀从未听说过这“□□”,他道:“哦?这东西竟然如此昂贵,爷之前怎么没听说过。”
小路子神色黯了黯,不过又恢复常态,解释道:“这宝贝难寻,只得富贵人家使了法子去南边才能求到,这东西在北边可少得很。”
弘昀冷哼一声,有些倨傲道:“什么宝贝在皇宫没有?也就你们眼皮子浅没见识,当个稀罕物!”
小路子说:“可不是,奴才可比不得爷见识多广。”
“爷,您可别小瞧这宝贝,只要轻轻吸上这么一口呀,诶哟,真是飘飘欲仙,比神仙还舒服。”
弘昀有几分不屑,“真有你说的这么稀奇?”他虽这样说,可手将那包裹却攥得紧紧的。
小路子一看有戏,便再接再厉,“这天下什么好东西都得是爷的。爷,您拿着,这是奴才孝敬您的。您扔了也好,用了也行,一切全在爷的心意。”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倒让弘昀没法拒绝。弘昀索性将那包裹收下揣到怀里,“那行,东西爷就收下了,算你还有孝心。这事爷记着了,等有机会,再让你回四贝勒府。”
小路子感激的跪下又磕了几个头,“多谢二爷,多谢二爷!二爷对奴才的恩情,奴才来世就是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
弘昀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扬鞭策马离去。
晚上,小路子出现在京城南郊的一条胡同里,哪里有个蒙着面的黑衣男子在此等候。
那男子见小路子到了,有些迫切的迎上去,“事情如何了,可是能成?”
小路子全然不复白天那副恭敬谦卑的模样,轻蔑道:“那是当然。”
男子搓了搓手,喜得在原地转了一圈,他拉着小路子亲热道:“兄弟,这东西要是能卖出去,咱们哥俩可就发了!”
小路子也有些得意,炫耀道:“这可是位有钱得主儿,在金银窝长大得,几百两银子对他来说根本就不叫事儿。”
“你且等好吧。如今他已经将东西收下了,不出十天半个月,就会主动找上门来。”
那男子谨慎道:“你怎么知道他收下一定会用呢?”
小路子很是得瑟,“我和那位主儿熟得很,凭我对他得了解,这事保准能成。”
男子听了连连点头,这位路爷看着不显山不漏水,没想到有两下子,能将这烧钱得玩意给卖出去。
小路子按耐不住,吹嘘道:“我早已算好,那纸包里恰好是七天的量,啧,你可别觉得少,这七天就能让人上瘾,哎呀这刚上瘾的时候,是最欲罢不能的,每天心里就跟猫爪子挠似的,刚尝了甜头哪能轻易丢了呢。”
“他头回来要货的时候,咱们尽管给他。等他真着了迷,离不开的时候,咱们便说没有货了,他肯定受不了,到时候咱们哥俩,嘿嘿,就能狠狠的宰这条大鱼了。”
男子钦佩道:“还是兄弟你厉害,以后我可就跟着你混了。”
第54章 为娘
邻近年关,天气逐渐变得寒冷起来。
四阿哥还没满周岁,珠珠也是怕冷,是以屋里早早就烧上了炭火。
胤禛已和幼姝透信,过了年关就上折子请封她为侧福晋,如今先将府里的份例提了上来。幼姝自然没有意见,她现在整日照顾两个孩子,忙的团团转。
珠珠捧着热腾腾的羊奶,有些郁闷道:“最近二哥不知道都在忙些什么,都不来找我玩,我回回去找他,他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伺候的丫鬟说二哥下了命令,不许旁人来打扰他。”
弘晖被福晋盯着每日在屋里读书写字,一刻不得空。她又时常和二格格姐妹之间闹点小别扭,弘时还小,是以她老是跟在弘昀后面玩。
弘昀书读的不行,可旁门左道倒是玩的精通。无论是掷色子抓蛐蛐,还是掏鸟蛋玩投壶,就没有他不精通的。现下弘昀不带她玩,珠珠顿觉人生少了许多乐趣。
幼姝正在扶着四阿哥慢慢学走路,抽空分神道:“你阿玛给阿哥们每日布置这许多功课,他们自然忙的很。你闲着无事,也不要去打扰他们。”
珠珠撇嘴,“拉倒吧,大哥用功我还相信。二哥?他是最讨厌读书的了。”
东院,李氏最近也纳闷的很,弘昀之前老是吵着要出门,怎么最近老是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出来。
伺候的丫鬟说:“主子,这是咱们二阿哥长大了懂事,知道要好好读书了。”
李氏听了这话忍不住喜上眉梢,“弘昀平日里最耐不住性子读书,若是真知道收心认学,那也算了我一桩心事。”
丫鬟道:“之前二阿哥年纪小,贪玩些也是有的。主子,奴才可是听说了,正院那边,福晋天天逼着大阿哥读书,大阿哥每日只在正午才能休息半个钟头。”
李氏冷哼:“弘昀和大阿哥就差了几个月,她生怕弘昀在功课上压了大阿哥一头,就每日和中了魔似的盯着大阿哥,连前院教书的先生那,她也不忘平日里多打点,盼着先生能多关照大阿哥。”
丫鬟说:“可不是,福晋也太算计了些。如今,大阿哥整日是被逼着读书,咱们二阿哥可是自己主动要用功的。”
李氏脸上带了几分得意:“弘昀是先前自己不学,功课上才差了些。如今自己知道用功了,福晋那边,可就有的着急了。”
主仆二人捂着嘴正笑成一团。
这时,二阿哥的嬷嬷走了进来,面带忧色,行了一礼开口道:“主子,二阿哥说他手里缺银子,让奴才从白芷嬷嬷哪里指点银子。”
白芷嬷嬷是李氏的奶娘,现下管着东院的开销,平日里有什么缺的少的都去找她。
李氏不以为然:“二阿哥要,那便给他就是了。这等小事还要和我来汇报?”
嬷嬷犹豫道:“可是……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回了,林林总总的加起来,二阿哥已经要了五百两银子了。”
李氏吃了一惊,她一个月的份例不过几十两白银,靠着这些年省吃俭用加上府里和宫里的赏赐,才攒了几千两。弘昀一个孩子,还没入职,做什么竟然花了这些银子。
李氏拧着眉头,想了想,道:“去把二阿哥叫来,就说我有急事。”
二阿哥虽不着调,但是对李氏这个额娘还是孝顺的。他在屋里,正斜倚在榻上享用那□□,正沉浸其中、无法自拔,觉得整个人飘飘欲仙,身处一个美妙的幻境中。
丫鬟小心的轻轻叩了两下门,轻声道:“爷,李主子召你过去,说有急事。”
弘昀突然被敲门声打断,眼前的梦境消失不见,很是不悦,心中涌起一股烦躁,正要张嘴骂人,听见是额娘传他过去。
弘昀将怒气忍下,没好气的应了声,“知道了!”
他熟练的将那宝贝放到床前隐蔽的暗格里,从怀里掏出钥匙锁上,然后在屋内焚香,换了身衣服洗漱后,又站在香炉前停留了片刻才推门出去。
李氏惴惴不安的等了好一会再见到儿子,她认真的上下打量了弘昀,只见他衣裳整洁,伴有清香,目光炯炯有神,整个人神采奕奕,看起来有精神了许多,不再复往日里吊儿郎当眼神乱飘的样子。
只他眼底有些乌青,看起来一副没睡好觉的样子。
李氏心道,看起来也像是一副熬夜读书用功的样子。
她先让下人端来了弘昀爱吃的点心,又嘘寒问暖了好一番,弘昀自打六岁后就搬去前院,平日里她也见不到儿子。最近弘昀又不出门,算来她也有快一个月没见到儿子了。
弘昀心正痒痒呢,着急回去再回味一番,怎么可能老实坐着听他额娘在闲聊,他有些不耐烦道:“额娘,你到底找我来有设么事啊,我忙着呢,可没时间陪你在这里聊天。”
李氏张了张嘴,犹豫了下,若是冒然问他会不会伤害到儿子的自尊心,可五百两实在不是个小数目,她又担心儿子误入歧途。
李氏将语气放缓,“听底下人说,你最近拿了不少银子。弘昀,你最近可遇到了什么急事用钱吗?有事直接和额娘说就行,额娘不会怪你的。”
弘昀听到后脸色变了变,目光闪烁,不悦道:“底下奴才嘴真碎,儿子不过是手里头没钱花罢了,这点小事也值得和额娘来说。”
李氏有些沉不住气,“弘昀,五百两可不是个小数目,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呢?”
弘昀蹭的从座位上站起,有些被激怒道:“爷是雍亲王府的二阿哥,花几个钱怎么了?”
李氏见弘昀生气,连忙安抚道:“额娘不过是好奇,多问一句罢了,好好的你生气做什么?”
弘昀也意识到自己方才失态了,他突然被戳中痛处,有些恼羞成怒。
弘昀平复了下心情,坐下来,看着李氏道:“过几日和其他府里的阿哥要去吃酒,先前都是他们请客,这回轮到我了。我便多要些银子备着。”
李氏有些为难,若是几个阿哥在一起吃酒,也用不到这些银子,再好的酒楼吃一顿几十两银子也就顶天了。
弘昀看出他额娘心中的犹豫,不满道:“额娘,我是爷们,手里没个银子怎么能行呢?难道额娘想让我被别的阿哥看不起吗?”
李氏听了这话忙摆手道:“不不不,额娘不是这个意思,额娘怎么会让你被别人看不起呢。”
“先前是额娘不好,额娘自己胡思乱想,弘昀,以后缺银子尽管去支就好了。只是,也要注意节制一些,你阿玛主张节俭,是看不惯大手大脚的作风的。”
弘昀满意的点点头。
他不知道,李氏因着自己汉军旗的身份,又家世不高,一直觉得气短,觉得别人都看不起她。等为人母后,自然不然自己的儿子被别人看不起。
一切皆是慈母心肠。
第55章 寿宴
入夜,弘昀掩上房门,屏蔽下人,斜倚在榻上,从暗格里掏出那福寿膏,娴熟的掏出烟枪,一旁伏在他腿边的女子,柔顺的拿着烟签为他续上烟。
弘昀浑身酥软,眼前呈现光怪陆离的幻境,正沉溺其中无法自拔。旁边的女子只警醒着随时预备为他续上要熄灭的烟火。
那女子原是弘昀的贴身丫鬟红鸾,本就是李氏拨到弘昀身边做他通房丫头的,但弘昀被李氏骄纵的放肆,自对男女之事好奇开始,便强逼着那红鸾,早早看过她身子了。虽未成事,但期间妙处早已尝过不少。
李氏那个性子,眼里哪里能容下心大的奴仆,是以都选的性子柔顺、好拿捏的女子在院子里,红鸾便是如此。
弘昀沉浸其中,只觉得浑身畅快,想要与人分享其中的妙处,他斜瞥着一旁的红鸾,嘴角噙着笑,心情不错的开口道:“红鸾,今个儿爷高兴,也让你尝一尝这宝贝的妙处。”
红鸾被这话唬了一跳,她慌张的退后一步跪下说:“二爷,奴才不敢,奴才哪有这个福分。”
弘昀性子暴戾,阴晴不定,红鸾又素来恭顺,心里很是害怕这个主子,从未反驳过弘昀的话。
但她只是性子软了些,可不傻,她冷眼瞧着,这福寿膏可不是个好东西,二爷才得了这宝贝不过几月有余,却已离不开身。
每日从前院读书回来,第一件事便是将伺候的人赶下去享受那东西,近来更甚,她有次晚上守夜,看着二爷突然抽搐着半夜醒来,哆哆嗦嗦的掏出怀里的钥匙,打开那柜子,慌张的点燃那东西,狠狠吸上一口,长叹一气,才舒服的眯着眼睡过去。
且弘昀虽然每日精神焕发,但眼窝下陷,眼底乌青,脸色憔悴,眼瞅着让人心慌。
是以这虽是二爷的命令,可她也要硬着头皮拒绝这害人的玩意。
弘昀听到红鸾这话,不悦的皱起眉头,冷哼一声:“没福分!这宝贝可价值不菲,让你吸上这一口是三生有幸!”
红鸾后背已出了一层冷汗,连连点头称是:“二爷说的是,奴才命贱,配不上这好宝贝。”
弘昀有些不屑的看了她一眼,既然这奴才不识趣,也就罢了,爷自不讨这个没趣。弘昀自顾去吸烟,也不再看她一眼。
红鸾只觉得逃过一劫,内心长舒一口气,心里却思量着,该寻个法子来让自己离开弘昀身边。长久以往,事情必会暴露,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人,定会被主子迁怒,落不下个好下场。
康熙四十八年,一入新年,胤禛就上折子请封幼姝为侧福晋。
康熙见着折子,沉吟了一会。湖广巡抚年遐龄之女,他是想着留给老四的,年羹尧战功赫赫,他的妹妹,便是个侧福晋的位子,也是配得上的。
可这富察氏,虽父兄官职不显,可是正儿八经的满族八大姓,富察氏一族又是坚定不移的保皇派,从不参与党政,忠君爱国。
现下有个李氏生育三子因生育有功请封也就算了,再来个无子的汉军旗的年氏,压在她的头上,怕是会惹得满军旗不满。
老四膝下人丁稀少,那富察氏入府伺候老四多年,也算得上尽心尽力,又孕有一子一女,也算当得起这个侧福晋的位子。
康熙大手一挥,准了。
幼姝接到圣旨后,自是欣喜的很。侧福晋上了玉蝶,算的上是半个主子,和格格虽只差了一阶,但一个皇子,只有两个侧福晋,却有许多位格格。
年节事情多,胤禛抽不开身大办,只请了相熟的几位故交,请了几位皇子福晋和侧福晋,前院摆了一桌,后院摆了一小桌,吃了顿饭也便算作庆祝了。
幼姝自是不在乎,在她看来,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都比不上侧福晋这个位子值钱的多。胤禛心里却有些愧疚,当初李氏封侧福晋,府里可是请了三天的流水席,又请了京中有名的戏班子来唱戏,很是风光。
他私下悄声和幼姝说,等咱们的四阿哥周岁宴的时候,大办一场,既彰显爷对四阿哥的看重,也是给你撑腰。
此话刚出,吓得幼姝连忙打消了他的念头,因着阿哥们都开始长大,尤其是福晋的大阿哥和李氏的二阿哥,年岁相大,明里暗里斗得不可开交,此时若是再横插过来一个受宠的幼子,那可真是把她和四阿哥架在火架子上烤了。
胤禛不置可否,他觉得幼姝行事一向小心,但就是太过小心,未免有些压抑自己。不过是个奶娃娃罢了,就是多得了阿玛几分宠爱,又影响的了什么呢。
正月,皇太后七旬万寿,谕礼部:“玛克式舞,乃满洲筵宴大礼,典至隆重。今岁皇太后七旬大庆,朕亦五十有七,欲亲舞称觞。”命刊刻《渊鉴类函》四十四部。命修《满汉合壁清文鉴》。
康熙自从孝庄太后去后,这位唯一的嫡母,便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况且,仁宪皇太后已近古稀之龄,便是不算皇家,在民间也是极难得的事,也是因着太后的高寿,皇上仁孝的名声传播的越发广泛。
康熙为彰显对太后的孝顺,更是下旨,让远嫁蒙古的公主们,可请旨回京,一同恭贺皇太后千秋寿宴。
这个旨意一出,倒是真让太后满意了,自打清朝开关以来,还没有下旨让公主们集体回京的先例,皇上肯做到这个份上,给她如此做脸,倒真是难得。
不仅是太后,宫里们孕有公主的嫔妃们可都是喜极而泣,本以为此生都再也见不到女儿,没想到竟有这种好事,是以宫里一片祥和,都在为出嫁而归的公主们和太后的寿宴筹备着。
等到太后寿宴那天,一水儿的正儿八经的和硕公主们穿着礼服齐坐一堂,不管是出嫁后日子过的顺心的,还是不顺心的,都妆容精致、服饰华丽的坐在桌上。
原先这些公主们都是养在各自额娘的膝下,更别提她们中间有些人的额娘斗得水火不容,又许多年没见面,关系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可也不能干坐着不说话,敏感点儿的话题也不敢说,便聊家里的爷们孩子。
“哎呀,妹妹去年刚生下的那个小阿哥,那叫一个壮实,额驸特地寻了力气大的婆子,寻常的丫鬟乳母可是抱不动。”
“三姐姐手上戴的红玉珠串可真是精美稀有呢。”
“听说十妹妹和额驸很是恩爱,额驸为了十妹妹竟将屋里从前伺候的人都遣散,眼里心里都只有十妹妹一个人。”
“是吗,十妹妹可真是好命呢”……
“九妹妹,你怎么一言不发呀?哎呀,怪我多嘴,忘了九妹妹如今一身清净,没有咱们家里这些烦心事儿!”
第56章 公主
“九妹妹,你怎么一言不发呀?哎呀,怪我多嘴,忘了九妹妹如今一身清净,没有咱们家里这些烦心事儿!”
此言一出,席间瞬间冷了下来,众位公主都不自觉的望向温宪。
说这话的是皇五女和硕端静公主,她生母是布贵人兆佳氏,虽是个满族老姓,但却出身于包衣正白旗。
布贵人早年间因相貌妍好,很得康熙几分喜爱,但后来年岁渐长、美貌不再,渐渐的失了宠爱,在宫里就如同透明人一般。
原本端静公主的性格也很是内向,温宪也和这位五姐姐素来没有什么交集。
康熙虽然重阿哥轻公主,可早年间夭折了这么多孩子,端静作为他能长大成人的女儿,他也多疼惜几分。
康熙三十一年的时候,将皇五女嫁给喀喇沁部蒙古杜棱郡王次子乌梁罕氏噶尔臧。
噶尔臧本人没有什么才能,还惯好投机。但杜棱郡王一支却是从清太宗时期就世袭罔替的爵位,在喀喇沁部也很有几分分量。
端静公主在宫里未出阁时,只是个生母低微的公主,但嫁到蒙古后,却是正儿八经的和硕公主,和噶尔臧他老子杜棱郡王的爵位平起平坐,更别提还有君臣之分,噶尔臧一家子都要向端静公主行礼。
她幼时便羡慕温宪,明明温宪的额娘乌雅氏和她额娘一样,都是包衣出身,可为何偏偏,她额娘就能位列四妃,还被皇太后抚养长大。
皇阿玛也是偏心,往蒙古嫁了这么多女儿,却唯独把温宪留在京中,配的驸马还是权倾朝野的佟家!
可谁能想到,温宪的额驸竟因参与党政而锒铛入狱,呵,皇家谁人不看温宪的笑话!
温宪面色冷了下来,她虽好性,可也不能容得这等讽刺挖苦的话!自打舜安颜出事后,她就一直深居简出,就是避着那些刺耳难听的话,没想到,这话竟先是从她姐姐的嘴里听到!
她生母德妃如今是四妃之一,恩宠不断,手握协理六宫之权,自己又是被太后亲自抚养长大,还有两位亲兄弟罩着,更是皇阿玛最为疼爱的女儿!
端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贵人之女,哪来的底气在这里讽刺她?
温宪冷笑:“五姐姐说的是,若说起热闹,咱们姐妹们谁的家里又能及得上五姐姐呢?妹妹虽人不在蒙古,可也听说额驸颇为怜香惜玉,今个儿往家里给五姐姐领个妹妹回去,明个儿又给五姐姐膝下添了个儿子。”
此话一出,席上就又不少公主忍不住低声轻笑起来,是了,噶尔臧为人颇为风流,府里养的小妾竟有数十位,更别提在外惹得情债,他与端静公主膝下还无所出,却已经添了许多庶子庶女出来。
端静听见这话,内心勃然大怒,她最恨的就是府里那些妖娆娇媚的小妾和那些碍眼的庶子们!
可噶尔臧本就是个浪荡的多情种子,她若因此事发火,噶尔臧倒是乖觉,立马将府里那些小妾清出去,豪无二话,可过不了几日,又会领进府里许多新人,比从前赶出府的那些还要貌美,还美名其曰,怕公主在府中寂寞,让她们来陪伴公主。
端静压着怒火,反唇相讥:“姐姐我家里再算热闹,也只是关起家门来小打小闹。到底比不得九妹妹的额驸,只将朝廷搅得天翻地覆,皇阿玛都被惹得生了好大的气,咱们谁人不知呢。”
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心情好了不少,笑道:“今日天寒,咱们还能舒舒服服的坐在殿里烤着炭火喝着热茶,也不知九妹夫在狱里冷不冷。虽说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可终归是夫妻一场,妹妹也别太绝情,这大冷的天也差人去给额驸送个火盆子取取暖。”
舜安颜出的这事到底是太过难看,竟参与巫蛊党政一事。纵使宗室里私下有人说这事,也是关起门隐晦的说一些,她这样赤裸裸的揭出来,莫说温宪,就算席上其他的公主,也是敛色噤声。
温宪面色不改,怒极反笑:“五姐姐对妹妹真好,自家的事儿还一团乱呢,就在这着急替妹妹打算。”
“五姐姐倒真有这份闲心,不如替姐姐的额娘多着想一番,我记得姐姐的额娘是第一批入宫的老人了,又生下了姐姐,怎么现在还只是个贵人。”
端静听到这话便有些坐不住,额娘的身份永远是她心里一根刺,她已获封和硕公主,生母连个嫔位都不是,都算不得上妃嫔主子,只能被唤一句贵人或小主。
端静嘲讽道:“不急,德妃娘娘如此虽是四妃之一,可当年不过也是孝懿仁皇后身边伺候的二等宫女,可见人的命数变化极大。”
温宪还想再争辩几句,三公主荣宪已听得有些不耐,皱着眉道:“好了,大喜的日子,吵吵这些做什么!咱们姐妹们这些年难得见上一面,不要为了些琐事伤了和气。”
荣宪是荣妃娘娘的女儿,虽然行三,但却是康熙的长女,很是得康熙喜爱,荣宪为人端庄公正,底下的妹妹们也很听她的话。
见荣宪发了话,端静和温宪都闭上了嘴,相互斜了一眼,便转过头去,不再看对方。
寿宴上,太子单独坐在上位,其余阿哥们按照长幼次序坐了几席,公主们坐了一席,皇子福晋们又坐在一席。
这福晋们聊的也无非是些婚丧嫁娶的琐事。
三福晋和三阿哥胤祉一样,惯好碎嘴,她拉着坐在一旁的四福晋悄声说:“四嫂,你听说了没,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台吉扎木多,昨个儿上了请太后寿辰万福的折子外,还上了道折子,替他去年已成年的次子求娶公主呢。”
四福晋还真不知道此事,叹道:“那博尔济吉特氏可是太皇太后和太后的母族,皇上怎能不给这个面子。”
三福晋点头,“是了,而且扎木多还和咱们太后连着亲,算起来还要称咱们太后一声姑祖母,就是冲着太后的面子,多半这亲事要允了。”
四福晋道:“那扎木多也真是狡猾,偏偏挑了这个时候上折子,太后寿辰,皇上自然要给太后作这个脸。”
“可是,自打十五公主前年出家后,底下的格格们又都没站住,更别提成年的公主了,这亲事该如何是好?”
三福晋悄声道:“我估摸着,应该是从宗室里选为格格封了公主嫁出去,也幸亏我的二格格年纪还小,四嫂膝下也没女儿,不用担惊受怕。”
四福晋叹道:“这前前后后,往蒙古送了多少位公主”
她这话说了一半没说完,三福晋晓得她的意思,接过话来说:“是了,又有几位得了善终。便是固伦雍穆长公主和固伦淑慧长公主,太皇太后的嫡亲女儿,也是一生不得如意。”
“都说公主好命,生来就是金枝玉叶,有泼天的富贵可享,可这些公主们,连婚姻美满都实现不了,便是咱们圣上最宠爱的九公主,不也”
三福晋嘴快,没忍住便说出了温宪,她话说了一半,突然反应过来,这四福晋可是温宪公主的亲嫂子,她这不是当着人家面骂人家自家人吗!
三福晋连忙轻轻打了自己嘴巴一下,歉意道:“四嫂,我这嘴快,是我不对,四嫂可千万别怪罪我,别往心里去。”
她却不知,四福晋心里已掀起滔天骇浪,是了,自从舜安颜出事后,温宪一直没个定数。太后多次和皇上提起再给温宪找个婆家,都被皇上搪塞过去。
莫非皇上打得注意是想将温宪远嫁蒙古?!
第57章 赴宴【一更】
慈宁宫
太后躺在床上,瞧着精神不济,不复前几日寿宴上的精神气,到底是已过古稀的高龄老人了。
康熙在一旁侍奉汤药,太后含笑看着他,母子二人和乐融融。
康熙:“没想到年后的一场暴雪,倒累的皇额娘得了一场风寒。”
太后含笑道:“瑞雪兆丰年,这可是好兆头,是福泽皇帝和我大清子民的好兆头,是哀家老了,身子不争气。”
康熙:“皇额娘说的哪里的话,您如今一年比一年看起来年轻。”
太后被逗笑,笑着轻咳了几声:“难为我这把老骨头,还能让皇帝这样费心逗哀家笑一笑。”
太后不经意间看了贴身嬷嬷一样,那嬷嬷登时会意,接话道:“太后这几日呐,可是笑声不断,可不是如皇上所说,看起来比过寿前还年轻了不少。”
太后和蔼道:“到底是皇上仁孝,特地下旨让出了嫁的公主们千里迢迢的回来一趟,哀家见着多年未见的公主们,可不是要高兴极了。”
康熙将端在手里的汤碗放下,颔首道:“皇额娘高兴就好。”
太后:“嫁出去的公主们过得日子都和和美美,前个儿荣宪还抱了她的小儿子来慈宁宫,咳,那孩子生得可真是壮实。”
康熙浅笑的看着太后,并不说话。
太后轻轻叹了一气,道:“说起来,如今公主们竟是只有温宪还没个着落,谁又能想到……出了这样一档子事。”
太后望向康熙,“哀家老了,老人家总是喜欢多念叨几句,温宪和佟家那事已经过去些日子了,温宪才二十将将出头,皇帝是如何打算的呢?”
康熙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道:“朕也实在是心疼温宪,也是朕看走了眼,当时只想着留温宪在京中,挑个家世出众的子弟嫁了,没想到竟挑中那个狼子野心的孽障!”
太后道:“这事哪里能怪得了皇帝!若说有错,哀家也有份,若说起来,哀家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没想到,哼!”
康熙:“所幸温宪并不大碍,他们夫妻二人成婚日子短,再过些日子,就忘却了。”
太后刚想接着说话,又突然感到胸闷,重重咳了几声,在一旁嬷嬷的伺候下喝了口水,才缓过来,慢慢道:“是了,这孩子命苦,竟遇上这样一遭事。”
“所幸有皇帝为她谋划,好好的挑个人家,这事也就能掀篇了。”
康熙轻轻点了头,起身说:“皇额娘看着也乏了,朕就不打扰皇额娘歇息了,先告退了。”
太后含笑应允,静静的看着康熙离去的身影。
等康熙走后,嬷嬷忍不住,张口劝道:“太后今日有些心急了,皇上乃一国之君,若真要决定了将温宪公主远嫁蒙古,岂容他人干预。”
太后疲惫的闭上眼睛,此事她确实不该插手太多,纵使皇帝再仁孝,终究不是亲母子,且公主与蒙古的联姻也是关乎朝廷社稷的大事,倘若真有需要,温宪身为皇家的公主,是该牺牲掉自己。
自大清入关以来,历朝历代的公主便都是这样过来的。
就连自己,阿拉坦琪琪格,当时是博尔济吉特氏最受珍爱的女儿,不也是和自己的堂姑母,先帝的元后、亲妹妹淑惠妃先后被送进了这千里之外、冷冰冰的皇宫中吗。
二月
当天是三阿哥胤祉刚出生的小儿子满月宴,幼姝当天收拾妥当前去赴宴。
新添的小阿哥是府上妾李氏所出,阿哥金贵,即使生母身份低,还是请了兄弟妯娌们过来热闹一番。
幼姝是新封的侧福晋,今个儿是她头一回出门赴宴,她与那些皇子福晋们都不熟识,坐在哪里有些局促。
但幸好有十三爷的侧福晋在这,十三爷有三位侧福晋,其中一位便是和她同出一族的富察秀缃。
秀缃是佐领僧格之女,家世良好,幼姝家中只是旁支,阿玛又官职不显,原和秀缃并无交集,只从前有过几面之缘。
但如今一同嫁入皇家,四爷又和十三爷好得如同亲兄弟似的,她和秀缃之间也越发亲密起来。
幼姝正有些乏味的坐在椅子上听着她们交谈,老远见秀缃过来,连忙起身相迎。
幼姝亲切的拉着她的手往前走:“我正想着你呢,你就来了。”
秀缃抿嘴一笑,道:“让姐姐久等了,临出门前接到家中的来信,耽搁了一会。”
秀缃的阿玛僧格如今领着四品佐领的官职,远驻新疆,僧格也是后来清朝首位驻藏大臣,此为后话。
从新疆送信到京城快马加鞭要一个月,幼姝有些担忧的看向秀缃:“可是有什么事?”
秀缃想起这事便有些头疼,抱怨道:“是我弟弟济尔哈朗,我阿玛整日在家中逼着他习武,偏他素来最不喜舞刀弄枪,年节时和我阿玛顶撞了一番,被打了一顿板子,竟从家中逃了出来。”
“不过还不算太混账,临走时留下了一封信,说来京城找我,我阿玛终究是担心他,连忙派人日夜兼程送了封信过来,让我到时接应他。”
幼姝惊得目瞪口呆,新疆离京城有两千多公里地,竟这样孤身一人说来就来了?
秀缃说着说着便气极反笑,道:“幸好这小子还不傻,带足了银两,我阿玛说他床头柜里的银票碎银都带走了,还将身上值钱的玉佩拿去典当换了银子。年节这样闹事,惹得家里都为他担心这一场,等我见着他,非得狠狠收拾他一顿不可。”
幼姝长舒一口气,劝道:“男孩晚熟,再大些就懂事了。”
秀缃扼腕气道:“过了年节就二十了,十三爷如他这般大已经做了阿玛!”
幼姝默了默,道:“原是你那大弟弟哈朗,我原以为你说的是二弟呢。”
秀缃脸上笑容僵了僵,有些讽刺道:“伊尔根觉罗氏可宝贝着紧她那好儿子,怎么舍得让他孤身一人跑到京城。”
秀缃和哈朗是僧格原配的孩子,他二人额娘早逝,僧格又娶了位续弦伊尔根觉罗氏,生了位儿子,如今算起来也有十三四岁了。
幼姝见秀缃脸色不好看,忙扯开话题道:“虽是伯父是武将,富察氏历来都军功立身,但喜文厌武也没什么大碍嘛,咱们这样的人家,总归以后前程也差不了。”
说起这个,一向文静贤淑的秀缃更是气急败坏,道:“他何止是不喜武功,书也读不进去,文章也不会做,一让他读书就开始嚷着头疼,让他作篇文章,竟趴在桌子上倒头就睡!”
“每日不是养鸟遛狗,就是听戏赛马,有时竟还钻到厨房里当起伙夫,把我阿玛气得差点晕过去。”
“我阿玛不信邪,下了命令将他硬生生的关在书房里三天,除了送饭不许旁人进去打扰,逼他作出篇文章来,你猜最后怎么着?”
“他竟恶心呕吐、头晕腹泻,最后竟晕了过去,醒来后嚷嚷着他见字眼晕,一看桌上的宣纸竟雪白如新,一个字都没写!”
第58章 太后
幼姝忍俊不禁,没想到,这位富察家的小少爷还是个奇人。
一旁三福晋突然出声:“哟,这姐俩偷着说什么悄悄话呢?笑得这样开心。”
幼姝无奈的和秀缃起身,福了一福,含糊道:“不过是说家里孩子们的趣事罢了。”
八福晋听见这话,嗤笑出声,道:“这话说的可真真是戳心,小四嫂自己儿女双全,可富察弟妹入府多年还无所出呢。”
她便说着,便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她自己岂不是也是如此,才听着这话如此刺耳。
幼姝暗恼自己说话不谨慎,秀缃自是不会记恨自己,但没想到竟然惹到这位脾气差的活祖宗。
秀缃含笑道:“虽是妾身迟迟未有孕,可府里孩子众多,也是妾身看着长大,妾身自是视如己出,喜欢还来不及,何来戳心一说?”
八福晋听了这话噎了一下,她一个侧福晋都口口声声说视如己出,倒显得她这个嫡母苛刻自私起来了。
八福晋拧着眉冷笑一声:“到底是富察家会教养女儿,这口齿伶俐,旁人真是不及。”
幼姝说:“多谢八福晋称赞。”说完和秀缃静静坐下。
五福晋和五阿哥一样,是个老好人,见场面有些僵硬,连忙扯开话题说:“我看三嫂院子里的梅花生得不错,三嫂,不如请妹妹们去看看?”
三福晋见状连忙接过话茬,“是了,我本就要打算今日请大家去园子里看梅花吃烤肉呢,倒是五弟妹眼尖,什么好事都从你眼皮子底下逃不过去。”
众人纷纷起身,穿上皮麾,在侍女的搀扶下纷纷向外走。
秀缃拉着幼姝落后两步,悄声说:“方才竟是说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忘了正事要与你说。”
幼姝:“是何事?”
秀缃:“是你那小姑子!我听我们福晋说,皇上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将温宪公主嫁到蒙古去。内务府已私下得了命令,正暗中筹办公主出嫁要用的嫁妆呢。”
幼姝心中一紧,忙道:“可是年节时,上折子求娶公主的扎木多的次子?我可听说那蒙古小爷家里妻妾成群,为人更是蛮横残暴,万岁爷怎舍得将温宪嫁给这种人!”
秀缃忙安慰她说:“不是不是,并非是扎木多的次子。”
秀缃叹了一气,说:“若真是他,倒也好办,不过是太后的远亲,家世也不显,这样人家在蒙古一抓一大把。可这位,来头可大了。”
“温宪公主要许给的那位,倒也出自博尔济吉特氏,但他却是喇什的长子!”
幼姝吃了一惊,竟是喇什的长子!喇什来头可大得很,他是必力根达来的长子,必力根达来是当今太后同父异母的弟弟!
更别提喇什更是才能出众、屡建军功、颇得圣心,康熙二年,便以军功封辅国公,康熙四年晋封固山贝子,如今已获封郡王。他的长子,便是郡王世子,将来是要袭他的爵位。
幼姝家底薄,对于这些大家族的过往,只知一二,有些犹豫的问道:“那必力根达来固然是身世显赫,但他毕竟和太后是异母兄弟,终究不是亲姐弟,这会不会有些不大好”
秀缃轻轻摇头,说:“这你便有所不知。太后倒是有心想帮扶同母的亲兄弟,但竟是些不成器的,如今太后的母家那一支,全是必力根达来撑着。”
“太后纵使未全心全意想要支持必力根达来,但为了博尔济吉特氏,也只能如此。”
幼姝席间一直精神恍惚,连宴席何时结束,何时走出诚郡王的大门都不知。她在府里闷了几日,终于忍不住叫人传话给温宪,让她有时间来雍亲王府里一趟。
温宪接到信次日,便出府应约。
公主府和雍亲王府相距不远,她索性不备马车,带着贴身丫鬟走着过去。
走到长街拐角处,却突然被一面容清秀、略微有几分落魄的男子拦住。
那男子嬉皮笑脸,拱手作了个辑,好声好气道:“不知这位好心的小姐,能否帮小生一个忙,小生的盘缠已经用完,已三天没吃东西了,实在是饿得很,能否借我几文钱让我去路边买个包子?”
侍女一脸谨慎的守在温宪前面,脸色难看的对着那男子,没好气的说:“哪里来的地痞无赖,好没眼色,竟敢拦我家小姐的路,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男子仿佛被吓了一跳,夸张道:“骇!原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只看着两位仙女姐姐花容月貌、温柔可亲,便斗胆求助罢了。失敬失敬。”
说完后,又学那戏台上唱戏的,躬身行了个大礼,可弯腰的时候太使劲,一个没控制好竟险些撞到地上去。
侍女被他逗得一笑,心想这人真有意思,看着顶天立地、相貌俊俏的男子,行礼还能出个洋相。又因着被他夸赞了一番,心里愉悦不少,脸色也没那么臭了。
温宪挑眉,打量着他,慢悠悠道:“衣服是蜀锦的,靴子是鹿皮的,腰间还佩戴着不菲的白玉玉佩,出身非富即贵,怎会连吃饭的钱的没有?”
那男子听了这话越发悲切起来,竟干嚎了两句,然后长叹道:“小姐有所不知,小生家中行商,原也算富裕,可我自幼便喜好读书,励志要走科举之路,有朝一日考上状元!”
“我爹爹总是劝我,读书有何意思!家中不缺钱,自然不求我读书做官来补贴家里,只让我每日在家中闲待着,长大后继承家产就好了!”
“可我是个读书人!三岁诵千字文,五岁便能作诗,书中自有黄金屋,我视银钱与诺大家产如粪土,只想有朝一日考上状元、入朝做官,来一展抱负!”
“我家里连书都不让我读,生怕我累坏了身体,自然更不许我去考试,我便偷偷从家中逃了出来,为了能参加开春后的会试,没成想路上竟被贼人偷走了银钱!”
“全然是我这一颗赤诚的读书之心,我又何错之有,如今却是饿着肚子,三天三夜米水不进。”
他越讲越激动,整个人兴奋慷慨,快要跳起来。
温宪冷眼瞧着,这副劲头如同吃饱了撑的,哪里像几天没吃饭的?
那侍女却已被他一心求学、坎坷不易的经历所感动,早已潸然泪下,哽咽的拽着温宪的袖子说道:“实在是太感人了!没想到公子竟然是如此一位赤子之心、好学上进、不慕名利的君子!”
“小姐,我们便借给那位公子银钱吧,他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温宪有些无语的看了她一眼,有种冲动想要将她敲醒,她倒没想到,自己这侍女平常看起来严肃刻板,还是个容易被感动的热心肠。
男子听了侍女这话,又瞄着温宪的脸色,见温宪不为所动,便凄然道:“罢了罢了,这位姐姐就不要为我求情了,既是这位小姐不愿,那我也不能强人所难,我只能将我身上的衣服卖掉,换取些银钱了。”
侍女登时激动起来,“公子不要!如今严冬未过,若是将衣服当掉,公子岂不是要染了风寒,到时必会影响公子的应试,公子的一番努力与恒心岂不是要白费了!”
他二人都目光哀求的看向温宪,温宪被他二人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仿佛天底下全是好人,只有她自己是那个恶人!
罢了,就当是做好事积德了,虽然这个男子看起来不像个好人。
温宪有些不耐的说:“便给他五两银子吧!”
男子喜不自胜,忙道:“多谢小姐,小姐真是个大善人。”
侍女手脚利落的从荷包里取出银锭子给他,目光包含希望,鼓励道:“公子,我相信你一定可以高中的!”
“敢问公子姓名?到时我们也好在皇榜上能找到公子,替公子高兴一番。”
男子拱手道:“我叫济尔哈朗。”
济尔哈朗是满语名字,寓意着幸福,不过满人里叫济尔哈朗的人多了去了,就如同汉人为孩子取名作铁柱一样,谁又能知道他是富察氏济尔哈朗,佐领僧格的儿子呢!
温宪含糊应了句,只觉得被耽搁的时间有点久,有些心急,便匆忙带着侍女离去了。
等到了雍亲王府,果然幼姝已等了好长时间。
幼姝连热茶都没让她喝上一口,便着急问道:“我听说万岁爷想让你嫁给博尔济吉特氏喇什的儿子,此事可当真,你可知情?”
温宪神色黯了黯,自嘲的笑笑,道:“整个京城有谁不知道此事吗?我自然也是知道的。”
幼姝:“万岁爷亲口和你说过了?”
温宪将皮麾脱下,走到炭火前烤火,道:“他是皇上,作什么决定自然不需别人的同意。何况喇什的儿子,还算的一表人才,便是让我嫁给一个身份低微、品行不端的小人,我难道敢抗旨不从吗?”
“况且我也不是头一回嫁人,还能挑到这样的人家,也算是我赚了。”
幼姝有些担心的看着她,道:“可蒙古偏远,你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到京城,且不提你是否能适应哪里的气候,便是好多年再也见不到皇上、德妃娘娘、四爷和十四爷,你又能忍得了吗?”
温宪笑了,说:“大清本代出嫁了九位公主,除了我,其他的公主们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幼姝不忍,道:“你被太后抚养长大,太后一直疼爱你,能否让太后去向皇上求情?”
温宪面色突然沉了下来,她看着幼姝,努力压抑着想要失控的声音,有些艰难道:“或许,太后也是此事的推手呢?”
三日前,她听到了宫里沸沸扬扬的流言,说要将她嫁去蒙古,她便坐不住了,当时便去了慈宁宫找太后。
太后还是那样和蔼的看着她,嘴里念叨着瘦了瘦了,她急迫又担心的问:“皇祖母,我听说皇阿玛想要将我远嫁蒙古?”
太后抚摸她头的手顿了顿,无奈的笑了笑,慈爱道:“孩子,此事八成是真的了,不瞒你,哀家也听说了。”
温宪震惊的跌坐在地上,有些难以置信,她实在不敢相信,一向疼爱她的皇阿玛,竟然会将已经经历过婚姻不幸的她再度远嫁蒙古!
温宪眼泪落了下来,恳求道:“皇祖母,求求您,小九求求您,您让皇阿玛取消这个决定好不好?”
太后轻声道:“小九,哀家早就为你求过情了,可圣意已决,哀家也改变不了皇上的想法。”
温宪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道:“可是,扎木多的儿子妻妾成群、庸碌无能,是个酒囊饭桶!嫁给这样的人,会让我生不如死的!”
太后命人将温宪扶起来,拉住她的手说:“小九放心,哀家不会让你嫁给这样的人的!哀家和皇上说过,博尔济吉特氏喇什的长子,是个不错的孩子,年纪轻轻就颇有建树,他幼时也来过一趟宫里,你们曾经见过,幼时在一起还玩的很好。”
“况且,哀家毕竟是他的姑祖母,你是哀家最疼爱的孙女儿,嫁到哪里,博尔济吉特氏全族人谁也不敢不敬你!”
温宪听到这话,心凉了,手脚也冰冷,她自幼长在皇宫,又是冰雪聪明,怎会不知道太后打得算盘。
为她着想是假,帮扶母家,延续博尔济吉特氏和爱新觉罗氏的姻亲才是真!
是了,哪怕她是太后最疼爱的孙女又怎样?皇上非太后亲生,她与太后之间连血缘关系都没有,不过养在身边,为了逗趣罢了。
又怎比得上她的至亲母家?
是她太傻,竟向这事背后的推手来求情。
温宪艰难的维持着脸上的表情,只觉得如鲠在喉,好容易才张开口:“多谢皇祖母为我周全,皇祖母费心了。”
“小九明白了,小九,嫁就是。”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赞道:“不愧是哀家疼爱的小九,真是贴身懂事。你嫁过去后,与蒙古世子之间要好好相处,早日给哀家生个健壮的外孙!”
温宪浑身冰冷,宛如身在地窖,麻木的听太后说完这些话,僵硬的向宫外走出去。
生为公主,到底是她的福,还是她的孽?
第59章 动怒
十三皇子府
一贯优雅得体的侧福晋秀缃,正拧着一男子的耳朵,气得发抖。
“你好大的胆子!两千多里地说来就来了,连个随从小厮都不带着,万一有个好歹,我我还怎么和去了的额娘交代!”
秀缃看着眼前的弟弟,不免一阵后怕,又是生气又是担心,险些掉下眼泪来。
济尔哈朗揣着从温宪哪里“碰瓷”得来的5两银子,找了个酒楼好吃好喝了一顿,又去客栈开了间上房,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
大摇大摆的逛到十三皇子府来看望几年没见的亲姐姐了。
济尔哈朗原本还笑嘻嘻的站在原地听训,见秀缃眼圈发红,忙收起了这幅不正经的样子,老老实实的扶着秀缃坐下,赔罪道:“是我鲁莽了,长姐不要生气,切不可气坏了身子。”
秀缃仔细打量着哈朗,忍不住气极反笑,这小子除了晒黑了一些,半点没见消瘦,反而吃胖了一圈,整个人容光焕发,哪像是考虑奔波的样子。
秀缃坐在藤椅上抿了一口茶,看了眼哈朗,说:“说吧,出了什么事。”
哈朗神色未变,嬉笑道:“哪有什么事,不过是弟弟想您老人家了。”
秀缃头都没抬,显然是不理会他这番说辞。
她出嫁早,继母伊尔根觉罗氏是个毒心肠的,阿玛一心装着边关战事,十天半月才回一趟府中。
哈朗一人在府中,这些年,虽是从不曾向她诉过半分苦。但日子必是寸步难行。
她虽痛心弟弟不精于学业,但心里却明白,装疯卖傻、不务正业不过是他自保的一种手段罢了。
一个失去额娘的嫡长子焉能让伊尔根觉罗氏如此忌惮,若是再文武双全、天资出众,怕是她都夜不能寐!
哈朗见长姐不信,便道出了实情:“前些日子,惹了阿玛生气,他把我关在书房里,命我做出篇文章来。
每日只有小厮前来送饭,那天我见那送饭的小厮面有隐情,支支吾吾,心知许是饭菜有东西。
在这府里的,想借机除掉我的,不过是那一人罢了。
我便假装将那饭菜吃下,装出一副中毒的样子,恶心呕吐,将她哄骗了过去。
她疑心重,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我,吃了有毒的饭菜怎会只是腹泻头晕,阿玛不日便要离府,府里上下都掌握在她手中,我只能连夜逃命。
没想到她竟然还不放过我,排了人追杀我,我设法将贼人甩掉,将身上的银钱赠与猎户和农户,央他们让我躲几日,如此奔波,才终能今日现在长姐面前。”
他语气轻松,嘴角噙着笑,眼中却一片冰冷。
秀缃听的心惊胆战,当听到她竟在饭菜中下毒,怒的站起来,将手中茶杯狠狠掷在地上,气得浑身哆嗦:“这个毒妇!”
秀缃咬牙恨到:“她虽是续弦,可一进门阿玛便将府中中馈交给了她,你我二人起初更是对她毕恭毕敬,没想到竟将她的心越养越大!”
“边疆你别回去了,我会给阿玛写信,让他替你向皇上求一官职,你日后便留在京中吧。”
“你我二人尚且不是那毒妇的对手,哈朗,耐心等着,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哈朗笑着说:“皇上必然会同意的。”
“送上门的驻藏大臣的质子,他怎会不放过呢。”
哈朗认真的看着秀缃,严肃道:“长姐我必须回去,我不能留在京中,让阿玛被牵制。”
“阿玛手里的兵权和基业也绝不能落到这等毒妇手里!”
哈朗踱步走到窗前,坚定道:“我会回去,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秀缃颔首,这一切,本就是属于他们的,也该由哈朗去拿回来的。
秀缃提醒道:“最近宫里有些乱,你在京中切记谨言慎行。”
哈朗:“是何事?”
秀缃压低了声音:“皇上有意将温宪公主再嫁到蒙古,太后母家博尔济特氏一支,听说不日蒙古世子就会亲自进京迎娶公主。”
哈朗怔了怔,她要嫁人了吗,她要远嫁到蒙古了吗。
四贝勒府
年节走亲送礼忙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安置妥当后,福晋贤惠,请示了胤禛在府里办个家宴。
府里孩子多了起来,热闹了些许。
打头的是弘晖,一如既往的清瘦,规矩一丝不错,回胤禛话时恭敬持礼,如同皇城中最模范的嫡长子。
胤禛勉励了几句,就让弘晖退下了。这孩子敏感多思,他怕多说几句弘晖回去后会多想。
可落在福晋眼里,难免成了四爷对这嫡长子不上心。福晋有些气的攥紧了帕子。
下一个上前来的是二阿哥弘昀,他虽小了弘晖三岁,但却长得几乎和他一样高。
他走上前来,胤禛打眼一看,便沉了脸。
往日的弘昀壮实和小牛犊一样,如今身子却消瘦的比弘晖还厉害。
更严重的是,他脸色蜡黄,眼窝深陷,瘦的皮包骨头,眼睛虽有神但流露出些萎靡的神态,活像大病了一场,又像是赌场那些终日不睡的浪荡子弟一般。
连福晋看了都吓一大跳,这看着,竟然有几分大限将至的样子,福晋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连强迫自己不要瞎想。
可瞧着弘昀的模样,要么就像是钻在赌场里熬过了几天大夜,可下人都说二阿哥最近整日待在府里,闭门不出一心学习。
要么就像是染上了什么奇怪的热病,把人的精气神都吸走了
胤禛真的动了怒,他最近是有些忙碌,几个月没见到孩子们。可一直派人留意着他们的动向,几次来报的下人都说二阿哥最近都不出去鬼混了,在书房中学习,他听了还欣慰的很。
他看着弘昀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忍不住来气,一旁坐着的李氏还蠢笨的不知所谓,这就是她教养的好儿子?
胤禛心细如发,可他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弘昀敢去碰那脏东西,只当弘昀沉迷上赌博,玩物丧志。
胤禛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放在桌上,强压着怒气,训斥道:“最近都干了些什么,怎么将自己糟践成了这幅样子!”
第60章 同床异梦
弘昀虽是平日里混了些,可素来最怕胤禛。胤禛是父,严于教子,又是冷面王爷,成日摆这个脸。平日里弘昀恨不得躲着他走,更何况如今胤禛还沉着脸发了火。
弘昀慌张的跪倒在地上,心里乱成一团,不知是否要将实情说出来。
他虽不知这福寿膏是祸国殃民的祸根,可这东西来路不正,又价值千金,阿玛要是知道自己为了买这宝贝已经花了近三千两白银,一定会重罚自己。
何况,弘昀心里还存了小心思,惩罚事小,若是让阿玛断了这宝贝的来路,他以后再享受不了这就坏了,他如今日日都要吸食上两三回,断了这宝贝可真真是要了他的命。
他只害怕的跪着,不敢抬头直视胤禛,心里乱糟糟的想着对策。
胤禛沉着脸盯着弘昀,一言不发,大有逼问他回话之意。
李氏护儿子,她见弘昀平日里如此肆意张扬的一个孩子,如今畏畏缩缩不敢出声,不免心疼,站起来福一福身,道:“回四爷的话,弘昀平日都老实待在房里,近日都甚少出府,许是许是近日学习太过劳累了”
胤禛不置可否。
旁边福晋冷眼看着,弘昀心大,一直设法与弘晖相争,她早就看弘昀不顺眼。如今听李氏辩解更是心中冷笑。
福晋起身给胤禛递了一杯茶,柔声劝道:“爷消消气,切莫气坏了身子。”
胤禛接下茶,放在桌上。福晋心中一动,浅笑道:“二阿哥平日里心思不在诗书上,如今倒是难得奋进。如今用功过了头,亏损了身子,倒是惹得你阿玛心疼一场。”
她这话说得高妙,表面上是夸赞弘昀懂得奋进,实则却是暗讽平日里不碰诗书的人,怎会突然开窍,不顾身子的一心读书?
福晋缓缓道:“若是平日里遇到难解的课业,也不必自己一味钻牛角尖,多问问弘晖。弘晖虽只大了你一岁,可是学位尚且做的不错,又在宫里进学,指点下自己的弟弟是没问题的。”
这话又再炫耀弘晖上进,又用弘晖嫡子的身份踩了弘昀,毕竟只有各府的嫡子才能读宫中的学堂。
李氏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冲上去把福晋的嘴捂住。若在平日,她早就怼了回去,可如今四爷生气,她只能忍下。
福晋脸色未变,继续道:“不过若是想求上进,才废寝忘食的读书,也算不得错事。想必二阿哥的学业近日大有进益了。”
听了福晋这话,胤禛接口道:“若你真如你额娘所说,整日在忙于学业。那爷便考考你,你便论述下魏晋陶潜的《杂诗》吧。”
胤禛其实有意在放水,当年八岁时便已将陶潜的诗作背的滚瓜烂熟,《杂诗》更是千古流传的名诗,归根结底胤禛也不想在阖府团圆的日子闹个不痛快,只想警醒下罢了。
站在幼姝身侧的珠珠原本还有些替她二哥紧张,一听是这诗,便放松下来,扯扯幼姝袖子,压低着声音又有些得意的说:“额娘,这诗我也会背。”
幼姝瞪了她一眼,示意她闭上嘴老实站着。幼姝正心中感念胤禛的一番慈父之心和用心良苦,《杂诗》中最后两句便是: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
胤禛这是在敲打弘昀,要迷途知返,不要玩物丧志,要趁着大好年华去奋发上进。
弘昀虽说不上进用功,但这诗他也是当年读一百二十遍,背一百二十遍,默一百二十遍,早已滚瓜烂熟,按理说不再话下。
可他一则是心里有鬼,紧张忐忑,二则是近日一直吸食着福寿膏,脑子整日混混沌沌,竟浑忘了大部分,如何都想不起来。
弘昀声音有些颤抖:“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分……分散逐风转,此已……此。”
胤禛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弘昀连一首诗都背不上来,他不敢相信,这是他胤禛的儿子!
旁边福晋心中暗爽,还故作善解人意道:“这诗我记得弘晖是七岁习的,想来是时间太久,二阿哥一时记不得也是有的。”
福晋又一脸笑意的看着珠珠道:“三格格聪明伶俐,不如三格格替你二哥背了吧。”
珠珠有些警惕的看了福晋一眼,她虽性子争强好胜,可并不傻。福晋这个嫡母虽未曾明面上害过她,可断未安好心,这是在利用她给弘昀下脸子呢。
珠珠有些犹豫,不知这诗是背还是不背。
幼姝站起身来朝福晋微微一俯身,挡在珠珠身前,道:“福晋谬赞了。珠珠年纪小,纵使会背几句诗,也是不解其意,就不班门弄斧了。”
福晋吃了闭门羹,但并未生气,反而开心起来:“是了,也不是什么艰涩罕闻的诗,也不值得三格格背一遍。”
旁边李氏听了这话,气得鼻子都歪了,恨不得冲上去将福晋这副嘴脸撕了。
胤禛怎会听不出福晋暗中踩弘昀的意思,他此时正为儿子不争气而痛心,实在懒得听她们勾心斗角,大手一挥,将福晋止住。
他深呼一口气,盯着弘昀,一字一顿道:“二阿哥闭门思过一个月,将《春秋》抄一百二十遍。”
弘昀忙不迭的叩头道:“儿子知错了,儿子一定好好闭门思过。”
胤禛看着他就心烦,让他退下了,李氏挂心儿子,也带着孩子们告退,其余人也跟着起身,这场家宴到底是不欢而散。
今日府中家宴,按理胤禛应该宿在正院,可福晋今日得意的很,一脸喜色,如何强行控制自己的表情也冲淡不了身边这股喜悦的气氛。
胤禛这时为自己教导不好儿子痛心自责,都觉得愧对祖宗,他胤禛竟教出了这种不成器的儿子,简直是爱新觉罗的败类!他胤禛都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胤禛甚至有一种冲动,将弘昀绑在身边从三字经开始亲自将诗书名篇教导一遍。
胤禛一晚上憋了一肚子气,福晋可是快乐的甚至晚上做了个美梦,睡觉时嘴边都挂着笑。
夫妻二人同床异梦,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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