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孕中事
太医诊断出有孕的消息后,幼姝很是淡定,上个月她没来换洗时,心里就大概有数了。
胤禛和后院们的女人们听到后也只是小小惊讶了一下,她入府这半年,李氏有孕,除了初一十五去福晋院子,胤禛都宿在了她那,算得上独宠,有孕也是情理之中。
她年纪小,满打满算还没到十六周岁,胎像有些不稳,太医嘱咐她要静养一段时间。幼姝倒真能耐得下性子,除去请安外,轻易不出院子。
年节后户部忙着清算财务,胤禛忙得脚不沾地,只白日里偶尔来她这里坐坐。孕妇脾气怪,胤禛自认为脾气很好了,可还是惹着了她。
那日胤禛在她屋里倚在榻上看书,幼姝在桌前插花。
她心血来潮问了句:“爷,你希望再有个小阿哥还是小格格?”
胤禛想了想,说:“小阿哥吧。”
幼姝一听心里就来气,你都有两个儿子了还不够吗,还要求我肚子里也是个阿哥。难道真生个小格格就不喜欢了。
她现在脾气波动大,情绪上来将花扔在桌子上,起身就要走。
胤禛一头雾水,连忙放下手里的书起身拉住她,耐心问她:“怎么了?”
幼姝红着眼眶,控诉的看着他,也不说话。
胤禛想了一会才想明白,他看着她认真的说:“爷想要个阿哥,是为了你好。爷不缺儿子,但是你有个儿子才能在后院立足。”
“若是生的是阿哥,过几年爷就可以顺理成章的为你请封侧福晋了。”
幼姝倒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钻进胤禛的怀里,抽抽鼻子,瓮声瓮气的道:“是我不好,错怪了爷。”
胤禛摸摸她的头,笑着说:“果真是要当娘的人了,瞧着是比从前稳住了许多。”
幼姝道:“若这胎真是个小格格呢?”
胤禛说:“是小格格就好好养着,等出嫁前,若是你同意,就记在福晋的名下,这样便算是半个嫡女,身份能更高点。”
这话的意思,便是她虽然亲自养着,可最后是福晋的女儿,只能偷偷喊她一句额娘。
幼姝沉默了一小会,说:“若是从前我听了这话,让我生下的女儿送给别人,必定是不同意的。但如今真要当娘了,想法竟不同了。”
“若真是个格格,出嫁的时候,我愿意让她记在福晋名下。”
虽然只是半个嫡女,但和庶女相比也是差之千里。为了女儿以后能有更高的出身、嫁个更好的人家,她心甘情愿这样做。
胤禛心里叹了一气,他惊讶于幼姝的退步,也心疼她的懂事。他搂住幼姝,轻声说:“我出生后不到一个月,就被孝懿仁皇后抱走了,那时几个月看不见额娘也是常事。小时候一直以为皇额娘就是我的亲生额娘,长大以后才知道不是。”
“直到我十三岁的时候,皇额娘去世,才回到额娘身边。年少时不懂事,也怨过额娘,为什么要将我送到佟额娘身边。”
“额娘说,她当时身份不够,并不能抚养我。但若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把我送给皇额娘。那样我最起码有半个嫡子的身份,佟家关系也和我亲近,以后的路好走一点。”
幼姝没想到,他会揭开自己心里的伤疤来安慰自己,她心里有些难受,用力回抱住胤禛。
胤禛心里一暖,这件事在他心里早就过去了,说的人不在意,没想到听得人反而上了心。
这不由得让他想起,之前和李氏提过把二格格记在福晋名下,李氏一听就坐不住了,掉着眼泪说他偏心,就这么一个女儿还要从她身边夺走。哭天喊地求他不要把二格格抢走。
胤禛当时心里就有些生气,好似只有她这个额娘是真心对孩子,他就成了不讲人情、自私冷漠的后爹。他和李氏说不通,也寒了心,只能放下这件事,等二格格出嫁时再作打算。
现在一对比,幼姝真是既明事理又体贴果断,不枉他处处费心。
午后,窗外暖阳白雪,两人抱在一起静静的温存。
幼姝想起一事,不好意思的开口道:“我还有一件事,想要麻烦爷。”
胤禛示意她开口。
幼姝说:“年前,我阿玛和额娘送了些银子过来,我想请爷帮我盘个铺子。”她说完有些紧张,她不太清楚这是否不合规矩,但她入选一事实在突如其来,家里原本准备好给她的嫁妆也送不进来,她手头急缺银子,只能求助胤禛。
胤禛逗她说:“那爷得先知道你这有多少银子。”
幼姝当真了,她郑重的起身去内室的柜子里拿出放钱的匣子,有点骄傲又有点不好意思,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将匣子递给他:“都在这里面了。”
胤禛表面不动声色,严肃的打开匣子,里面有五张一千两的银票、三张一百两的银票和一些碎银子,他估摸了一下,大概是五千五百两。格格一个月的俸禄就十两银子,他平日给她赏赐里又极少有银子,能攒下这些钱实属不易。
他清了清嗓子,认真的说:“这些银子太少了,至多能盘半个铺子。”
其实他在骗她,一个庄铺也就几百两银子就能盘下来,她这些钱,都能买下个不大不小的酒楼了。
幼姝这下可犯难了,她学过管账,算过家里的账,算过永和宫的账,可就是没亲自盘过店铺,竟真的被胤禛糊弄住了。她心里还暗道,难怪京城的地寸土寸金,五千两都不够盘个铺子。
胤禛见幼姝竟当真了,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爷是骗你的,这些银子,你盘三五个店铺都是足够的。”
幼姝又气又不好意思,红着脸说:“爷真过分,竟拿我寻开心。”
胤禛见她要炸毛,连忙顺毛道:“爷和你开个玩笑罢了,别生气。”
幼姝倒没真生气,她知道银两够用后还很开心,道:“那我把银两都给爷了,麻烦爷了。”
胤禛说:“爷怎么可能要你的银子呢,你费心攒下这些钱,爷都舍不得拿。爷直接送你两个店铺不就得了,这些钱你自己留着。”
幼姝道:“不好,我都和爷说好用自己的银子了。”
胤禛说:“那不如这样,这钱先欠着,等你以后赚了钱再还给爷。”
幼姝想了想,厚着脸皮道:“如果爷真的要白送给我,其实也可以。”
白送的不要白不要,完了店铺砸到她手里,她怎么还钱呀,正好这里有冤大头,那她就厚颜无耻一回了。
胤禛听了后笑得不行:“怎么不逞强了呢,方才不还挺有志气吗?”
幼姝振振有词:“爷执意免费送我,我如果还和爷谈钱,那不是伤了爷的心。何况,我和爷之间不分彼此,我的就是爷的,以后铺子赚了银子,爷随便拿去。”
胤禛点点头:“听起来还真有道理。”
他又叹了一口气说道:“怪不得周幽王为了褒姒烽火戏诸侯,美色面前,谁能抵得住啊。这不三言两语,爷就被你骗走了两个铺子。”
幼姝嘴上谦虚:“还好,我与褒姒相比还是差了一点。”
胤禛嘴角抽了抽,还真会顺着杆往上爬,再说下去,她就能媲美貂蝉西施了。
他也没想到,冬日午后一个寻常的下午,几句玩笑话定的事,以后竟帮了他大忙,让他之后每每回想起来,都庆幸当初做的决定。
胤禛问她:“你想要什么的铺子?”
幼姝得寸进尺:“我想要赚得多的。”
胤禛瞪她一眼:“赚钱越多的店铺,风险也是越大。你那点钱,能周转起来就不错了,小心把自己赔进去。”
幼姝很是自信:“不会的,有爷帮我看着呢,赔不了的。”
胤禛摇摇头,对她真是无可奈何。她也却是吃准了他,他经手的店铺,确实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赔本。
他执行力强,答应了幼姝当天就出府去南街察看了。他手底下倒是有不少铺子,但是直接划给幼姝太打眼了,只能再另盘下来。
他心里明白,幼姝不是个贪财之人,她心血来潮要盘店铺,多半也是为了腹中的孩子着想。他便盘了一个首饰铺,一个古玩店。古玩店盈利高,好好经营都比得上一个小酒楼;至于首饰铺,若是生个小格格,就给她当做陪嫁。
他是孩子的阿玛,孩子们的花费他都记在心里、早早的会预备好。也不指望这两家铺子都赚多少钱,让幼姝解闷罢了。
他看好地方后,就交给了苏培盛去办。苏培盛一看,这两家店铺竟要两千两白银,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他心里实在是心疼银子,虽说爷不差钱,可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他想起来就肉痛。
胤禛出手,次等的位置根本都不会考虑,他选的,都是京城黄金地段的精品店铺,是以价格低不了。
幼姝没想到,她那天提了一句之后竟然这么快就办好了,她拿着凭证和账簿还有些兴奋,没想到四爷办事这么靠谱。
苏培盛苦着脸,再三嘱咐道:“富察格格,可要小心放好了,这可花了不少银子。”
幼姝大手一挥:“放心吧。”
她打发苏培盛走了之后,看着转让凭证,心想,真是老天爷助我。她想起之前商队老板和她通信时还说,押送的物资没个固定的落脚地、淘来的商品有时卖不到好价钱还亏本,这不,落脚地来了。
她立刻动笔,给商队老板写信,到时候直接送到富察府里,让大哥给她转交就是了。看来她暴富一事,指日可待了。
第25章 兄弟
等过了三个月之后,幼姝的胎坐稳了,她有时去小院周围散步,或者去亭子里晒晒太阳。四个月的时候,小腹已经隆了起来,她孕吐反应倒是不严重,只有些嗜睡,白日里有一半时间是睡着。
那日,带了春夏和秋冬去花园里散步,她们都紧张得很,一左一右的把她护着。相比之前,幼姝倒是放松不少。
走近一颗榕树下时,听见树后传来几声拳打树身的声音,还伴着几句隐忍的喘气声。
主仆三人对视一眼,幼姝小心着,慢慢走过去,她看到是何人后,惊讶的喊了声:“十四阿哥,你怎么在这?”
那个十三、四岁,正发怒捶树的小伙子原来正是十四阿哥。幼姝之前在德妃宫里时,曾与十四阿哥见过几面,是以能认出他。
十四阿哥气得眼睛有些发红,见是那个富察氏的小格格,被撞见发火有些抹不开面子,眉毛一竖就想冲她撒气,但见她小腹隆起,已有了身孕,忍了忍,没好气的说:
“怎么,这四贝勒府爷还来不得了?”
幼姝俯身行礼:“奴才没有这个意思。”
十四阿哥壮的像个小牛犊,德妃快三十才生下了他,他是德妃最小的儿子,深得德妃和哥哥姐姐们的宠爱,惯得天不怕地不怕。
他心中有气,想要找人倾诉,又和幼姝算的相识,开口朝她抱怨道:
“他明明说请我到府里喝酒,我等了一下午连影子都没看到,当爷是好耍的吗?”
“苏培盛这狗奴才还说他是出府办事,依爷看,他分明就是故意的放爷鸽子!”
幼姝听到这才明白,原来那个“他”指的是四爷。她自然要护着自家爷:“四爷不是言而无信之人,他定是真的有事,不是故意不见十四阿哥的。”
十四阿哥一听又涨红了脸:“好啊,你们都这样,你们都向着四哥!”
“四哥做的永远是对的!皇阿玛夸奖他,额娘向着他,你们都偏心四哥!”
幼姝心想,你四哥是我的夫君,我自然向着他。她看着十四阿哥宛如看着一个熊孩子,开口劝道:
“您和四爷都是德妃娘娘的亲生儿子,娘娘怎么会偏心呢?在娘娘心里,疼爱十四阿哥和四阿哥是一样的。”至于康熙,她可不敢开口担保。
十四阿哥一屁股坐在地上,摇摇头沮丧道:“才不是,额娘最疼爱的就是四哥。她老是和我念叨,四哥冷不冷、饿不饿,爷读书的时候,她也在旁边夸四哥的功课好。她眼里心里都是四哥。”
依照她对德妃的了解,一是四阿哥已经成年,有些事当娘的不好开口说,她总不能对四阿哥说“额娘在宫里好想你呀”这种话吧。二是德妃知道十四阿哥浮躁骄傲,故意拿四阿哥来磨磨她的性子。
但这兄弟俩可真奇怪,之前四爷还小心眼的和她暗示说,额娘偏疼十四弟。如今十四阿哥反过来抱怨德妃偏疼他四哥。可真不愧是兄弟俩。
幼姝心里真无奈,柔声劝道:“十四阿哥只看到娘娘在您面前惦念四爷,却没想到,当着四爷的面,娘娘也总是惦念您呢。”
胤祯想了想,好像这话有道理。但他还死鸭子嘴硬道:
“那额娘怎么不亲口表扬过我呢?我的骑射和诗文在学堂拔了好几次头筹,连九哥都夸我是阿哥里面最聪明的。”
此话确实不假,胤祯从小聪明过人、才能出众,还精通骑射。九阿哥也曾感叹说:“胤祯聪明绝顶,才德双全,我兄弟皆不如也”。
他现下年纪小,正是青春期,爱钻牛角尖,但要磨磨性子,将来必成大器。德妃只养大两个儿子,两个儿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
幼姝说:“原来十四阿哥竟然这么厉害,失敬失敬。”
胤祯被拍马屁,心情好了不少。
幼姝继续道:“十四阿哥在宫里长大,还不清楚吗?宫里如果有什么消息,不过半天就传遍了。您在学堂拔得头筹,德妃娘娘怎么会不知情。她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只是故意不表扬十四阿哥,怕您骄傲罢了。”
胤祯早已明白这些道理,但他总是忍不住胡思乱想。如今听见这些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便觉得可信了。他从地上站起来,冷静了不少,可还是有些失落。
“那皇阿玛呢,为什么每次查看我的功课时都夸奖四哥的字好看,明明我的字也是很好看的。”
幼姝这回没有太客气,很认同的说:“你四哥的字确实好看。”
胤祯瞪了她一眼,他真是脑子有病才和她说四哥的坏话。他极力挽回面子:“但爷的字比八哥的好多了,八哥的字是最差的。”
幼姝没说话,八阿哥自尊心这么强的人,怎么会宁愿落下个字丑的名声,多半故意不勤练手法,没看康熙总时不时多提点八阿哥勤练书法吗。康熙这么多儿子,能让皇上时常惦念的有几个,哪怕是不好的印象,也总比心里没有强。
胤祯昂首挺胸,攥紧了拳头,不服输的说道:“总有一日,爷会超过四哥的!”
幼姝笑眯眯的说:“想必你四哥也盼着这一天呢。”
胤祯拍了拍身上的土:“等了一天也没等到,爷要回宫了。”
然后瞄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怀着身孕也不知道顾忌点,还到处乱跑!”
幼姝领他的情:“多谢十四阿哥提点。”
胤祯差不多消了气,又骂了苏培盛一通回了宫。苏培盛好不容易送走这位小主子,左等右等,直到天色黑了后才盼到他家爷回来。
他本想和四爷控诉十四阿哥今日一下午是如何大闹四贝勒府,但见四爷黑着脸、面色不好的样子,缩了缩脖子没敢吱声。
胤禛一向修身养性,但他今日是真动了气。他又不是个爱和别人多嘴的,就在心里憋着,连晚膳也没用。
苏培盛见状,让爷自己憋着也不是个法子,得了,去正院请福晋过来一趟吧,他是不敢触这个眉头。
福晋也真的尽心尽力,她得知四爷动了怒不吃晚饭,二话不说就传来今日跟在四爷身边的人问情况。
原来今日正午,隆科多在鸿运酒楼包了雅间,请阿哥们喝酒。隆科多是孝懿仁皇后的嫡亲弟弟,他们这些皇阿哥要唤他一声舅舅。
前不久还被授予銮仪使的官职,这可是实打实的京城武官,还兼正蓝旗蒙古副都统,手里握着兵权,深得康熙宠幸。胤禛被孝懿仁皇后抚养过,温宪又嫁给了舜安颜。他和佟家关系亲近,这一层层关系下来,隆科多的酒,他是推不掉的。
今日来赴宴的是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和八阿哥,剩下的阿哥们都有事没过来。还有些朝中颇有威望的大臣们也在席中,隆科多此人有些狂妄,他仗着身份和皇上的宠爱,寻常的官员并不放在眼里,故而今日席上坐着的,都非富即贵。
起初推杯换盏,聊得倒还好,但隆科多酒一喝多,又被阿哥们一口一个“舅舅”的叫着。当着那些大臣的面便有些忘乎所以。
他喝的晕头转向,也忘了分寸,打了个酒嗝,涨红着脸嚷嚷道:“啧,这鸿运酒楼还说是京城第一大酒楼呢,爷尝着这酒也不怎么样,比起年前太后赏赐的酒差远了。”
得,这是显摆着自己喝过太后赏过的酒。
他喝的有些热,解开领子处的几个扣子,拦过胤禛的脖子,喷着酒气说:“虽说你们都喊我一声舅舅,可舅舅心里呀,最疼的还是四阿哥,这可是我姐姐,孝懿仁皇后的儿子,爷看着四阿哥,心里就是亲近。”
嘿,这又显摆自己的姐姐是孝懿仁皇后了,这满京谁不知道,还用得着你隆科多整日挂在嘴边。
胤禛看不惯他这个轻狂的样子,心里厌烦,又怕他胡言乱语,挡开他的手,冷着脸道:“舅舅今日有些喝多了。”
隆科多嬉皮笑脸,满不在乎:“我说四阿哥啊,你什么都好,就是老摆着个脸,舅舅可没欠你银子,别整日给你舅舅脸色看。”
胤禛脸黑的不能再黑,其他阿哥听了倒是纷纷偷笑,他们也怕四哥,好不容易有人能治治四哥了,这场面可真过瘾。
不过他们很快就笑不出来了,隆科多的酒疯发到了他们身上。
他端着酒杯,起身走到五阿哥身边,抱着五阿哥说:“五阿哥,这么多阿哥里面,数你性格最好,啧,你们是不知道,皇上可是私下里和我说过‘唯五子心性甚善,为人淳厚’的话。”
诺,这是炫耀皇上宠信他,待他不一般了。
别看大家一个个都醉醺醺的,可脑子都清醒着,这会看隆科多喝糊涂了开始说皇上的事了,都支起耳朵,认真听着。
七阿哥正等着呢,没想到隆科多却绕过了他,他有些尴尬。七阿哥腿不太好,他额娘还只是嫔位,是这些阿哥里面额娘位份最低的,他平日也总是小心谨慎,时常被人忽略。
隆科多摇摇晃晃地走到了八阿哥跟前,八阿哥温润如玉的笑着扶了他一把,说:“舅舅小心。”
隆科多坐到八阿哥身旁,咧着嘴说:“嘿,多谢八阿哥。若说谁是君子,那还得是咱们八阿哥。”
“唉,可惜啊,八阿哥,可惜,你这出身差了点。”
他这话音刚一落,本来闹哄哄的酒桌瞬间鸦雀无声,八阿哥再好的修养,如今被人当面戳穿也忍不住,脸上的笑僵了起来。
四阿哥阴沉着脸,当场砸了手中的酒杯!
第26章 出头
胤禛狠狠地将手中的酒杯砸了,当场站起来,勃然大怒:“隆科多你放肆!”
八弟出身是不好,她额娘卫氏只是个辛者库的包衣奴才,被康熙一朝宠幸、生了八阿哥才得以封妃。但八弟出身再差,也是皇阿玛的儿子,他隆科多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奴才罢了,也敢对皇阿哥指指点点!
五阿哥和七阿哥也气的很,此时见四哥发了火,都解气的很。其他大臣们都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隆科多被四阿哥吓了一跳,酒也醒了大半,他心里已有些害怕,这个四阿哥可不是好惹的。但当着这么多同僚的面,他也不想失了面子。有些气短的喊道:“四阿哥,我可是你舅舅,怎么和舅舅说话呢。”
胤禛冷笑,不过是个奴才秧子罢了,还真当自己是皇亲国戚,爱新觉罗看得上他是他的福气,端端没有让奴才骑上头的道理。
他抬手将身旁武官的佩剑拔出,雷厉风行的将桌子劈成两半,怒视着隆科多,厉声道:“隆科多,爷命你现在就和八弟赔礼道歉,否则今日你的下场如同此桌!”
八阿哥圆滑惯了,他素来广结善缘,谁都不想得罪,见四哥为自己出头,他知道隆科多不是宽宏大量之人,唯恐他得罪了佟家,忙想出声劝阻。
胤禛如何不知他这八弟的性子,他狠狠瞪了他一眼,吓得八阿哥不敢说话。
隆科多的酒全醒了,他吓坏了,这个四阿哥,素来喜怒无常,谁知道他发起火来会不会一刀砍了自己,他腿吓得哆哆嗦嗦,都坐不稳,从椅子上跌了下去。
他慌得站不起来,浑身瘫软得跪在地上,作揖道:“八、八阿哥,是奴才喝多了失言,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饶了奴才吧。”
八阿哥虽心中生恨,但面上却不想和佟家闹僵,他强忍心中的不忿,艰难的开口道:“既是酒后失言,那便不妨。”
胤禛看着胤禩窝囊的样子,顿觉好没意思,他将手里的佩剑扔到地上,冷哼了一声,拂袖离去。
他出了酒楼,心中仍然有气,便纵马到西郊去跑了一下午马,才稍稍平复了些心情,见天色已黑,策马回了府。
福晋听完后,就有些坐不住。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爷也太莽撞了,隆科多不过是喝醉了胡说几句罢了,说的又是八阿哥,不是一个娘生的,爷上赶着出什么头,到时候佟家记恨的可是自家四爷,八阿哥反倒一点事没有。
她吩咐小厨房做了碗去火气的凤梨汤,做好后端着就风风火火去了前院。
历来四贝勒府的规矩,家眷除了福晋之外都不得踏入前院一步。福晋知道四爷不喜别人打扰,故而甚少到前院来。
她突然过来,身后又跟着苏培盛,前院的下人们都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也没拦着,让她走到了胤禛的屋子。
福晋端着羹汤,轻轻叩了一下门,温柔的说:“爷,妾身来给您送点吃的,您别饿坏了身子。”
胤禛素来敬重福晋,轻易不会落她面子。当着前院奴才们的面,他不想让福晋难堪,便让她进来。
福晋多了几分信心,果然爷是看重她这个正妻的。有些话,旁人嘴里说不得,她是爷正儿八经的妻子,自然能说得。
她轻轻推开门,见屋里连个蜡烛都没点,黑压压的,便点上了蜡,她端着手里的羹汤走到胤禛身边,劝道:
“这是妾身让小厨房新做的凤梨汤,爷用些吧,不能饿坏了身子。”
胤禛心里烦得很,那还吃得下东西,摆摆手道:“撤下去吧,爷不想吃。”
福晋将羹汤的瓷盖打开,推到他跟前,柔声道:“爷,您多少用些吧,不然腹中空空,半夜就难受了。”
胤禛本就心乱如麻,她还不看颜色的一个劲儿的劝说,他没有冲女人发火的习惯,这又是福晋、全府的女主人。
他耐着性子接过凤梨汤,只想快点用完好打发她走。
福晋见四爷接了她的汤,心中喜悦几分,果真她和四爷风风雨雨十年的感情就是不一样。无论如何,她的话,四爷还是听得。
福晋在一旁看胤禛进食,踌躇了一下,慢慢开口:“听底下奴才说,爷今日在外面发了火。”
胤禛听到后神色一冷,宫里出来的人,尤其是他们这些阿哥,最忌讳别人知道他们的行踪,便是福晋也不行。
可他正低着头用膳,福晋并没有看到他的神色,仍自顾自的说:“爷,您别管妾身多嘴,今日之事是爷莽撞了。”
她见四爷不说话,因为他将话听了进去,声音也有些大了起来:“虽说隆科多混账,可他如何多嘴,也是八爷的事,爷您急着出头,到时隆科多记恨您可怎么办呀。”
她揪着帕子,有些担心的说:“佟家可是皇上的母族和妻族,是最不能得罪的。爷还是改日找隆科多,多说几句好话,别伤了感情。”
胤禛心里失望大过生气,他没想到福晋是这样想的。他也知道,福晋是为了他、为了整个四贝勒府好,可他还是忍不住失望,她怎么不站在自己的角度想想,难道要他看着自己的弟弟被奴才羞辱,还坐视不理吗?
他放下手里的羹汤,长叹一气,说:“你出去吧。”
福晋摸不准他的心思,也不知道这些话他听没听进去,不过她懂得见好就收,福身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胤禛夜里翻来覆去,酒后的头疼和烦恼交织在一起,怎么也睡不着。他一会想起小时候和八弟一起读书的时光,一会想起他手把手教八弟拉弓、八弟崇拜他的眼神,一会又想起猎场上,他和八弟互不相让、争先恐后的样子。
直到天亮,他才有了困意,派苏培盛和户部告了假,睡了过去。
这样的事自然瞒不过康熙,第二日就有线人把此事报给了他,康熙知道后,一个人坐了好长时间。
他刚用过早膳后,就有下人来报,隆科多求见。
隆科多是什么心思,他心里自然门清。不过是醒了酒,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主动过来请罪了。他可不傻,态度好点或许还能求个宽恕,真等到自己传召,那就真无可挽回了。
隆科多进来的时候,康熙正在翻看些宣纸,他抬头瞄了康熙一眼,扑上前磕头痛哭道:“皇上,皇上,奴才该死,奴才糊涂啊。”
康熙老神在在的没抬头看他,隆科多哭得撕心裂肺:“奴才昨日喝多了酒,竟犯浑说了大逆不道的胡话,冒犯了八阿哥,奴才羞愧啊,奴才真没脸见皇上。”
康熙冷哼一声,那你自己今天还颠颠的过来。
隆科多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乾清宫的地板都湿了一片,他哭着说:“奴才昨日本想以死谢罪,可想着,死前没见皇上一面,奴才不安心啊,昨日奴才犯的错,真是万死都不足以谢罪啊。”
康熙慢悠悠的说了句:“不用万死、一死足矣。”
隆科多被糊了一跳,连哭声都停了下来。他真怕康熙下令让他去死,也不敢顺着话说,只抽泣道:“奴才死了,主子爷身边就没有得力的人了啊。奴才这辈子都要为主子爷尽忠,怎敢轻易去死啊。”
康熙怒极反笑:“隆科多,你一心去死,朕怎能拦着你呢?乾清宫门口的柱子有些褪色,那边让你佟爷的脑袋来上上颜色。”
隆科多吓得差点尿裤子,不住的磕头:“奴才该死,求主子爷赎罪。皇上赎罪,皇上饶命。”
康熙冷笑了一声:“朕还真想过杀了你。”
隆科多听了这话魂都飞走了,瘫软在地上,哆哆嗦嗦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康熙转动了下扳指,道:“你最近是老犯浑,这乌纱帽就先留在朕这几天。”
这话一出,就相当于给他革了职,何时起复都是个未知数。
隆科多没想到还能保住这条命,喜极而泣,使劲的磕头:“奴才谢皇上恩典,谢皇上隆恩。奴才以后,为了皇上做牛做马、上刀山下火海来报答主子爷。”
康熙面不改色,意味深长的说了句:“你倒真该谢谢老四。若不然,你得脑袋早就落地了。”
隆科多打了个冷战,他不傻,反而精得很,知道皇上说的是实情。若不是当时四阿哥发了火,为八阿哥出了头,真让八阿哥全受了他那句胡话,他们佟家满门可就全完了。
他顺着说道:“皇上说的是,四阿哥是奴才的救命恩人。奴才这条贱命能留住,多亏了四阿哥。”
康熙不想多看他一眼,挥了挥手:“滚吧,以后无召不得入宫,别污了朕的眼睛。”
隆科多战战兢兢,一边磕头一边退了下去。
等隆科多退去后,康熙又低下头看着手里的宣纸,那是四阿哥八岁时写的一幅字。
他觉得小小年纪看中了这首诗、难得可贵,就一直留了下来,放在乾清宫的抽屉里,偶尔拿出来翻看。
纸上写得是明代于谦的石灰吟: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第27章 家宴
隆科多被摘了乌纱帽之后,收敛了不少,他带着一幅王羲之的真迹和几壶好酒,灰溜溜的敲开了四贝勒府的大门。
胤禛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那日莽撞了些,听见隆科多上门,连忙亲自到门口相迎:“舅舅,要来怎么不早给我消息,我也好备下好酒好菜招待舅舅。”
隆科多心里本还忐忑的很,生怕四阿哥还在生气,见他亲自来接,嘴上还叫着舅舅,心里倒是舒服不少,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些。
“舅舅又不是外人,来看你那还需要打招呼呢?这不,舅舅带了好酒,咱们俩喝一个。”
一个有心缓和关系、一个着急弥补,两人一拍即合。这两个狐狸倒是默契的没再提那日酒楼之事,好似并没有发生过不快,又勾肩搭背、聊得热火朝天。
这件事就算过去,可胤禛近日却还不太顺利。
前不久户部清算时,漏掉了西北处青海和硕特部。户部事多繁琐、这种情况也是常有,此事可大可小,往日皇上都轻轻放过,可这回,却因此训了胤禛几句。
“年岁渐长,人却越发浮躁。老四,心要放在肚子里。”
胤禛跪下领训,他知道,皇阿玛这是借机对他之前的事发作,不过找个理由,给外人看罢了。
他也清楚,自己最近状态不对,索性将户部的事放了下来,每日在户部点个卯,其余时间在府里待着,看书品茶,好不自在。
李氏借此机会,又拢住了胤禛的宠爱。只是,她虽还是这府里最得宠的,可总归比不上前几年刚进府的时光。现下胤禛去她屋子里七八天,再去宋氏和福晋的房里七八天,倒有点雨露均沾的味道。
幼姝不去关心这些事,只安安静静的养胎,每日在府里养胎,她现在已有五个月的身孕了,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行动开始不方便起来。
今日胤禛要办个家宴,府中一众老小在一块聚聚。幼姝本不想出门,怕有危险,胤禛说宴席当天一切由前院操办,让她放心去。
正院的前殿里,福晋、李氏、幼姝和宋氏早早的都到了,只等胤禛过来。女人们聚在一起,总要找点话说来打发时间,话题就转到了幼姝身上。
李氏说:“富察妹妹这肚子得有五个月了吧,可妹妹却没胖多少,让姐姐我想起了怀三阿哥的时候,浑身浮肿的不行,整个人胖了两圈,还真羡慕妹妹。”
幼姝含笑道:“姐姐现在纤瘦美丽,恢复的极好。”
李氏被赞了一句,明知是客套话可还是心情大好:“若说起身姿,府上当数宋妹妹最苗条。”
宋氏抬起手中的茶水,抿了一口,没接话。
李氏有些尴尬,连忙转移话题:“想当年,怀孕前我还盼望生下个多聪慧的孩儿,真怀上了,什么念头都没有了,只盼着孩子身体健康。”
这话幼姝极是赞同,她点了点头。
福晋加入闲聊:“可不是,当初弘晖一周岁了也不会开口喊阿玛,可把我急坏了——”
李氏连忙接过话茬,热切道:“哟,三阿哥如今只不过9个月,阿玛喊得可清楚了,连四爷都说,头一次见到孩子开口这么早的。”
福晋本来还有后半句“后来嬷嬷说,贵人语迟,有福气的孩子开口说话都晚,我才放下心来。”
让李氏一打岔,也说不下去了,她想,以后还是少和李氏说话,最后都是自己找气受,还是宋氏脑子清醒。
说了一会子话,胤禛就到了,大家都纷纷起身行礼请安,胤禛路过时还顺手扶了一把幼姝。他在正座坐下,心情不错得说:“爷这几日闲着,正好府里办个家宴热闹一下。”
“今个儿天暖和,把孩子们都带过来吧。”
四爷一发话,弘晖、二格格,还有被乳母抱着的三阿哥就被带了过来。
他先招手,让弘晖上前,问他《论语》背到了哪里。
弘晖兴奋又紧张,他有些磕巴的背了一段第二章 《为政》。背完后双眼亮晶晶的看着胤禛、满满的期待和崇拜。
胤禛摸了摸他的头,说了声:“不错。”只两个字,就让弘晖激动的不行,他喜不自胜:“多谢阿玛,孩儿以后会加倍努力的。”
胤禛很欣慰,他是嫡子,又是长子,是要给底下的弟弟妹妹们做个榜样。
他又让乳母抱着三阿哥过来,三阿哥被养的白白胖胖,看起来虎头虎脑,幼姝看着都有些眼热。
李氏果真没胡说,三阿哥见了胤禛后不停喊“阿玛”,一声声的听起来脆亮极了。胤禛听了面色都缓和的不少,看向李氏:“三阿哥你养得很好。”
李氏高兴的满面红光,她起身福了一福:“多谢爷夸奖,这是奴才该做的。”
下一个是二格格,二格格已经虚岁八岁了,白皙的皮肤,秀气的鼻子,像极了李氏。幼姝想,若生个漂亮贴心的小姑娘也不错。
胤禛看着女儿,面色又柔和了几分,听道二格格娇气的和他撒娇说最近在学刺绣,便嘱咐道:“每日不要学太久,仔细伤了眼睛。”
二格格有些害羞的应下,跑到额娘的身后躲了起来。
二格格年岁大,能自己吃饭,便和他们同席。弘晖和三阿哥被带到内室用饭。胤禛吃饭前还过去看了他们一眼,看到后就有些生气。
弘晖坐在小桌子,旁边跟着嬷嬷和三个丫鬟,三阿哥坐在隔着他一米远的榻上,被奶娘和李氏的两个贴身丫鬟团团围住。
胤禛脸色沉了下去,这场面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不过两个小孩子,一个屋里竟待了七个下人!总归多大点地方,站了一屋子人,真是不像话。
他说:“不必留这么多人,乳母留下伺候着就行了,其他人下去吧。”
他们俩是亲兄弟,又不是仇人,何必搞这么大阵仗。
宴席上,菜肴精美、气氛融洽,李氏正起身给胤禛敬酒,突然听见内室传来一声婴儿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啊——”
李氏脸色一变,“是三阿哥!”,把酒杯放下飞快跑进内室里。
胤禛和福晋也起身去内室察看,幼姝和宋氏跟在后面。
一进去,三阿哥正被乳母抱着痛哭,脸涨的通红,弘晖站在离着一臂远的地方,有些不知所措。三阿哥见到李氏小手张开,要李氏抱。李氏心疼的接过儿子,抱在怀里哄着,三阿哥抱住李氏的脖子,一边大哭一边喊“娘”。
胤禛问乳母:“怎么回事?”
乳母跪在地上:“回四爷的话,方才大阿哥正在榻上和三阿哥玩着鲁班锁,奴婢在三阿哥身后看着,可突然不知怎么回事,三阿哥好好的大声哭了起来。”
听了这话,李氏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冰冷。
胤禛低头问弘晖:“你可知道弟弟为什么哭吗?”
弘晖紧张的攥着衣角,有些委屈,摇了摇头。
福晋说:“是不是三阿哥饿了,或是有些困了。”
乳母道:“回福晋的话,三阿哥一刻钟前刚刚喝了奶,也还没到午睡的时辰。”
乳母揭开三阿哥身上的衣服,细细检查了一遍,发现也没有什么异样。李氏有些敌意的看了弘晖一眼,然后福身对胤禛说:“爷,三阿哥平日里再乖巧不过,很少啼哭,今日想必是受到了惊吓才会突然哭了起来。”
三阿哥在额娘的怀抱里渐渐缓了过来,可还是委屈的抽泣,不时打一个哭嗝。
她说完后,屋内便静了下来,都等着胤禛发话,看他怎么处置。
胤禛转了转手上的扳指,说:“三阿哥才九个月大,小孩子哭闹也正常。都不必在这围着了,回去用膳吧。”
李氏心中不忿,忍下了要开口的话。
宴席的下半场,气氛格外沉闷,只福晋偶尔说几句玩笑话,李氏则一直僵着脸,幼姝在旁边看见她的帕子已经被攥得皱皱巴巴的。
草草结束了这场家宴,李氏抱着儿子行了礼就走了,幼姝和宋氏见状也纷纷退下。
胤禛命下人们都退下去,屋里只留下弘晖和福晋。他静静地看着弘晖,有一刻钟没开口。
弘晖心里害怕,他急急的开口:“阿玛,我真的不知道三弟为何突然哭。”
他说完见阿玛没开口,以为阿玛觉得是自己故意吓了三弟,又委屈又害怕,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紧张的话都说不明白:“阿玛、阿玛,弘晖真的不知道,弘晖什么都没做。”
福晋见儿子哭了,心疼不已,越发恨起李氏,不过是小孩子哭了几声,就如此上纲上线,非要把这浑水泼到弘晖身上。她不敢说话,怕惹了胤禛不喜,只能拿起帕子来为儿子擦眼泪。
胤禛说:“阿玛没有责怪你。”他摸了摸弘晖的头,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弘晖哭得这么厉害。
“这几日你把论语的《为政》一章再细细读几遍吧。”
福晋听到胤禛没有责怪的意思,高兴了起来,四爷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庶子就埋怨嫡子。旁边弘晖听见后却白了脸。
《论语·为政》: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
果然,阿玛还是不相信他的话。
第28章 真相
李氏带着三阿哥满腹怨气的回了东院,三阿哥似乎真受到了惊吓,连着几天都没睡好觉,乳母也不知怎的,一直精神不济。
深夜,三阿哥的乳母在偏房睡着,似乎梦魇,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口中念念有词,浑身剧烈的扭动,突然惊醒坐起来。
乳母心里慌得很,她干了亏心事,虽瞒天过海的糊弄过去,可一想起来就后怕。
她是李家安排进府的奶娘,不仅效忠于李格格,更效忠于李家。她进府前,府中二爷还私下暗示过她:“我这妹子是个傻的,有些事,不能等着她发话,你要主动下手。我妹子得势,爷自然也不会亏待你那不到满月的儿子。”
李格格宠爱不断,膝下又儿女双全,唯一的心事大抵是正院压了她一头。
家宴那日,屋子里的下人都退了下去,只她和大阿哥的嬷嬷留在屋里,大阿哥口渴,他嬷嬷便出去为他取羊奶。
她在后面,看着天真无邪的三阿哥和大阿哥凑在一起,突然起了恶念,便是嫡长子,也需要阿玛的看重和宠爱。若是一个心机深沉的儿子,地位再尊贵,也会失了四爷的心。
她悄悄靠近三阿哥,伸出手,往三阿哥的腰上狠狠揪起肉拧了一把,三阿哥果真大哭起来,三阿哥挡在她前面,大阿哥什么也没看见,怔在了原地。
李格格检查三阿哥的身体时,她把三阿哥抱在怀里,用手正好挡住发红的那一块肉。
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谁也没想到,是她下的狠手。
乳母大口喘着气,别害怕,事情已经过去了,三阿哥的伤也已消肿,谁都不知道。只有正院和大阿哥倒霉,三阿哥和李格格才能过得好,她的儿子也会被李府优待。
宴席回去后,幼姝一直想不通,她虽只见过大阿哥几面,可那孩子眼底清澈,不像似奸猾之辈。
胤禛来小院看她时,她还很认真的说:“爷,我总觉得三阿哥突然哭起来这事和大阿哥没关系。”
胤禛道:“爷知道,爷也没猜忌弘晖。”
幼姝奇怪道:“那爷还罚大阿哥读那一节论语?”
胤禛一脸莫名其妙,有些无辜的说:“爷是担心因着此事弘晖在心里和三阿哥生分了,希望他亲近三阿哥和从前一般,兄友弟恭。”
幼姝心想,得,大阿哥没误会才怪呢,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怎么能明白您的言下之意。不过,她也知道,胤禛不是个爱解释的人,又颇为骄傲,自信他的儿子一定能明白他的苦心。只能盼着大阿哥不将此事往心里去了。
胤禛叹了一气,轻抚幼姝的肚子:“弘晖敏感,二格格多思多虑,三阿哥年级小看不出来,爷只盼着肚子里这个是个心胸宽阔的孩子。”
幼姝摊摊手:“这事也说不准,万一生出来是个小心眼呢?”
胤禛说:“那你以后可别动针线了,孩子的心别再比针眼还小。”
幼姝道:“也不能多吃点心,不然会生个吃货。”
胤禛不赞同:“能吃是福,胖一点又不妨事。”
幼姝想了想说:“以后也少涂些脂粉吧,若是生个阿哥,别再染上不好的习气。”
孕期,她脸上生了些雀斑,胤禛哄骗她说这些雀斑可爱,可她却讨厌的很,出门前都要上些脂粉盖住。
胤禛不解的说:“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幼姝这才恍然大悟,《红楼梦》还没写出来呢,他自然不知道有一位宝玉哥哥。
她有些得意,难得遇上胤禛不知道的事,于是添油加醋、眉飞色舞的给他讲了一遍红楼里面的贾宝玉哥哥。
胤禛听完说:“真是荒唐,竟然有男子爱吃女人的胭脂?”
幼姝为宝玉不平:“这男子可聪明着呢,后头发奋读书,不过几年就考中了举人。”
胤禛控制不住自己的爱才之心:“若是如此,也算位难得的人才。”
幼姝坏心眼的说:“可他最后出了家,作了和尚。”[1]
胤禛皱眉道:“既已考中,为何舍了仕途,要去做僧人?”
幼姝晃着脑袋说:“行为偏僻性乖张,那管世人诽谤。这便是说那男子不在乎名利罢了。”
胤禛摇摇头:“真不知道你从哪里看得这些稀奇古怪的话本子。”
幼姝吃着手边的栗子糕,嘻嘻笑道:“这可不是寻常的话本子,以后必会流芳百世。”
胤禛不理她,真不知道这小脑袋瓜里面装着什么,有时总说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他突然想起什么,警惕的看了她一眼:“孩子出生以后,不许当着孩子的面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书,万一爷的儿子再去做了和尚,爷可饶不了你。”
幼姝忍俊不禁,满口答应。
她安静了一会,还是没忍住,向胤禛打探道:“朝中可是有位叫做曹寅的大人?”
胤禛说:“不错,曹寅从前是皇阿玛的侍卫,她额娘孙氏做过皇阿玛的奶嬷嬷。现在曹寅调做江宁织造。”
幼姝听了很满足,点点头。
胤禛突然靠近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你今日是怎么了,说话奇奇怪怪的。”
幼姝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有吗?奴才没觉得。”
胤禛琢磨着,许是孕期在屋里待着,憋出病来了,这样下去可不好,万一气结郁思就不好了。
他便遣人去找个戏班子,下个月在府里唱几天戏。
府里难得有个消遣的活动,女人们顿时化干戈为玉帛,其乐融融的坐在一块听戏。
李氏是个闲不住嘴的性子,看着戏还不够,嘴上还要聊天,抱着三阿哥说道:“这位官老爷真不要脸皮,已近古稀之龄了还要纳小妾。”
幼姝道:“可不是,也不知道那些女儿家里都怎么想的,舍得把姑娘送进火坑里。”
宋氏说:“富察妹妹方才没听见吗,家里人何曾愿意,硬生生被这恶霸抢了去。”
幼姝和李氏听见都愤愤不平,她们做了额娘,尤其李氏还有女儿,最听不得这种事。
福晋抿了口茶:“这也算不得稀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前个儿听三福晋说,直隶有一土财主,后院娶了一堆小老婆,结果连着生了十八个女儿,都没生出个儿子。”
“他家老太太不甘心,以死相逼让这财主生下个儿子,继承家业。这土财主也是一心想生个小子,去求当地的道士给出个法子。”
“那道士是个黑心肠的,被猪油蒙了心,竟和他说,找十二个个未满周岁的男婴,取其心头血和妇人一起饮下,然后必能喜获麟儿。”
幼姝听了张口骂道:“真是荒谬,这与无知小儿何关,竟要残害这么多性命。”
李氏听得眼泪都要下来,叹道:“作孽啊作孽。”
幼姝气道:“就没有官员来管管他吗?”
福晋淡定的说道:“他姑丈是直隶保定知府的管家,谁敢触这个眉头?”
这时只听得扑通一声,站在李氏身后的三阿哥奶娘失神的跌坐在地上。
众人纷纷看去,李氏蹙着眉头道:“怎么毛手毛脚的,没个规矩!”
那奶娘怔了一会,忽然眼眶里落下豆大的泪珠,伏地痛哭起来。
那哭声凄惨悲哀,台上的戏班子不明所以,纷纷停了下来。
李氏有些生气,好好的日子这不是找晦气吗,她抬手将茶杯砸到奶娘脚下,谩骂道:“好好的,你疯魔了吗,哭什么?”
那奶娘被茶杯在脚边碎地的声音吓了一跳,忽然爬到李氏的脚下,抱着李氏的腿,哭道:“求格格帮帮我,格格,奴才的儿子就在保定呢。我的儿子,若要被那财主抢了去取心头血,我便不活了。”
大家纷纷惊骇,这奶娘的儿子若真在保定,一个说不好,可真会遭受厄运。
李氏面色缓和了下,问道:“你不是京城人吗?”
奶娘哭喊道:“我家男人得病死了,孩子是遗腹子,生下来后我就被送进府里当了奶娘,只得把孩子送到婆家去,婆家正在保定呢。”
“求格格派人去救我孩儿,我公婆是个爱财的,若真为了银钱舍了我儿,那我可怎么活呀。”
幼姝怀着孕,最听不得这种事,眼泪就掉了下来。
李氏听完后却沉默了,不是她不想帮奶娘,而是她阿玛已被外放做官,额娘和哥哥们都跟了去,京中的宅子空无一人。便是快马加鞭送信过去,也要半个月,到时早就木已成舟。
奶娘见李氏不应,便跪下使劲磕头:“求格格救救我,看在我尽心尽力伺候三阿哥的份上,求格格救我儿一命。”她拼着力气磕头,不一会头便磕破,地上流出一滩血迹。
“罢了,我派人去趟保定,或许能救下你儿。”福晋突然开口说道。她也为人母,自然明白这奶娘的心情,她是一府的女主人,此事对她来说不过是吹灰之力。且有四贝勒府的招牌在,那土财主再有人撑腰也得乖乖认罪。
那奶娘倒是没想到福晋会帮她,思及之前还陷害过大阿哥,又是愧疚又是感激,擦擦眼泪、毕恭毕敬的向福晋叩头:“谢福晋救命之恩,奴才若有来世,必当给福晋做牛做马。”
李氏脸僵了下,福晋救了她儿,她确实是该感激福晋,只这话听起来却着实有些刺耳。
转眼到了七月,幼姝已怀胎九月,临近生产,整个小院都紧张了起来。
第29章 生产
临近产期,幼姝嘴上说着不紧张,可心里还是很害怕的。
胤禛也一天天的往小院里跑,她怀着孕时,胤禛从来没在她哪里过夜,快生了,反倒是天天宿在那。
七月的天热得很,幼姝只要一想到在炎炎夏日坐月子,就头晕,盼着孩子在她肚子里多待几日。
可孩子调皮的很,满了九个月就迫不及待的要来到世界上。
康熙四十年七月十二,半夜里,幼姝感觉不太对,轻轻唤了声:“爷?”
胤禛睡得迷迷糊糊,在梦里下意识应了一声:“嗯,怎么了?”
“我羊水好像破了。”
幼姝说完后,过了一小会,胤禛腾地坐起来,睡意全无,张大眼睛紧张的看着她:“羊水破了,这是要生了,别害怕。”
然后喊下人们进来。小院灯火通明,从丫鬟到接生嬷嬷,都准备就绪。
胤禛要抱着她去产房,幼姝摇摇头:“我要先走几步,到时候好生。”她扶着胤禛的手,忍着痛慢慢地在房间里走。
旁边接生嬷嬷给她打气:“格格做得很好,就是要这样。”
幼姝突然停下,使劲攥着胤禛的手,脸色发白道:“我怎么感觉孩子要出来了。”
她这话一出,胤禛吓得差点没站住。接生嬷嬷和丫鬟们乱成一团,谁也没想到孩子竟然这么快就出来。
胤禛紧张的说:“那你去床上吧,孩子万一掉下来头不就磕到地上了?”
幼姝心里也害怕,可还是指出他的错误:“我穿着中裤呢,应该不会直接掉到地上,会被裤子兜住。”
还是接生嬷嬷站出来,打断他们无厘头的对话:“贝勒爷,快把格格抱到产房里去吧。”
胤禛打横抱起幼姝,送进了产房。
他站在产房外,等了一刻钟,苏培盛体贴的抬了把椅子过来:“爷,您坐着等吧,这女人生孩子时间可长着呢。”
苏培盛话音刚落,产房里就传来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声。
春夏出来,喜气洋洋的说:“恭喜四爷,我家主子生了一个小格格。”
从破羊水到孩子出生,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实在发展的太快,胤禛还没缓过神来,就已经多了一个女儿。他脑子也没跟上,只点头一个劲儿的说:“好好好。”
屋里,幼姝正双眼含泪的抱着刚出生的女儿,她生下来后,接生嬷嬷就告诉她孩子身体健康,可她还是不放心,顾不得上婴儿身上的血迹,亲自检查了一遍。
发现女儿身体健康,松了一口气,抱着女儿又哭又笑,不时摸摸她的小手,碰碰她的小脸,一刻都离不开目光。
她此前一直不理解那些在网络上天天晒娃的人,现在做了母亲,就全然明白了。她现在一会见不到女儿,就不安心,每日将“我闺女”挂在嘴边。
她是这小院子最大的主子,底下人自然都捧着她说。
幼姝双手托腮,一脸陶醉又幸福的看着床上的小猴子:“我闺女倒是随了我,皮肤白皙。”
秋冬捧场道:“可不是吗,三格格的皮肤比剥了壳的鸡蛋还嫩,比珍珠粉还白。”
春夏不甘示弱:“三格格不仅皮肤白,生得也好看。奴才还没见过刚生下来就这么好看的婴儿。”
幼姝看着红红瘦瘦的小猴子,被夸得心花怒放,还要嘴上谦虚说:“孩子生下来都一个样子,哪能看出好不好看,要长开了才知道。”
秋冬和春夏义正言辞,坚决道:“三格格虽刚出生,但一看就是个美人坯子呢,寻常的婴儿哪有我们三格格这么好看的。”
整个小院都跟着幼姝沉浸在三格格出生的喜悦中,她和院里的奴才们炫耀了千八百遍后,还不过瘾,连满月过来送礼的福晋、李氏和宋氏也不放过。
孩子满月的时候,三格格真长成了一个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的婴儿。
福晋送上一个金镶玉项圈,赞道:“你将三格格照顾的很好,看着三格格,就是个健壮的孩子。”
幼姝接口道:“可不是,别看三格格小,胃口可大,一个乳母的奶有时都不够她喝的。”
宋氏凑上来,细细看着三格格,说:“三格格的眉眼和你生得像,下巴和嘴巴像四爷。”
幼姝点头道:“宋姐姐说的是呢,我身边的丫鬟都这么说,这孩子倒是个机灵的,专挑我和爷好看的地方长。”
李氏的嘴角抽了抽:“由此说来,三格格倒果真聪慧呢。”
幼姝心满意足,还自谦道:“也说不上多聪慧,只有几分小聪明罢了。饿的时候自己还会哭,将她放在一边一时顾不上,还咿呀咿呀的喊人,是个小磨人静。”
福晋、李氏和宋氏保持着微笑,端坐在椅子上,听幼姝显摆了她刚出生的女儿足足一个时辰,主题无非就是“我闺女长得好看”或者“我闺女脑瓜聪明”。
她们告辞的时候,李氏还和宋氏嘀咕:“不过是生了个丫头,就乐成这个样子,若是生个阿哥还不定怎么张狂呢。”
宋氏说:“富察妹妹头一次当额娘,激动些也是有的。”
李氏撇撇嘴:“谁不是盼着生个儿子,当初我生下二格格时,还失落了好一会呢。”
宋氏摇着扇子说道:“先开花后结果,或许富察妹妹下一胎就能生个小阿哥了呢。”
听见这话,李氏安静了。这事还是算了吧,本来有个嫡长子压在上边,三阿哥就不出挑,再来个深受宠爱的富察氏的儿子,那她儿子更是被挤到边上去了。
幼姝的喜悦也感染到了四爷,本来生了小格格,胤禛并没有多欢喜,倒也不说不开心,只是觉得女儿多一个少一个没什么大不了。
可他看着幼姝这么快乐,莫名其妙的也跟着心情不错。
幼姝捧着女儿的小手:“我闺女的手指头也长得好看的很呢。”
胤禛跟着看了看:“不错,手指生得是很纤长。”
幼姝轻轻碰下女儿的头发:“小珠珠的头发也细细软软的。”
胤禛抬头看她:“小珠珠是谁?”
幼姝说:“小珠珠是我给闺女娶得小名。”
她是不指望女儿能有大名了,二格格都七岁了还没大名,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轮上她闺女,她可不想称呼自己的女儿三格格,听着又生分又不可爱,就起个小名唤着。
胤禛点点头,道:“珠是哪个字呢,又作何解?”
幼姝星星眼看着三格格,甜蜜的说:“珠就是珍珠、宝珠,三格格是我的掌上明珠,比珠宝还有珍贵。”
她说完后醒悟过来,说:“那不应该叫珠珠,比珠宝还珍贵,应该叫珍珍才对,真真?蓁蓁?”
胤禛听见后,努力维持着表面的淡定,静静看着她。看了一会,发现她还没反应过来,只能自己和自己说,罢了,女人都是一孕傻三年,爷不与她计较。
他拍板道:“爷觉得珠珠这名字就很不错,就叫珠珠吧。”
幼姝被带跑,点头同意了。
幼姝没想起来,有个词叫珠圆玉润。小珠珠以飞快的速度同时横向和纵向生长着。到了周岁的时候,已经是个胖娃娃。
她倒是生的好看,皮肤雪白,五官精致,又长得胖,谁看都说像年画上的福娃娃。
小珠珠是个爱笑的孩子,她的眼睛张开后不像幼姝,生了双月牙眼,笑起来眯成一条缝,让人看了就忍俊不禁。
她很少会哭,总时快快乐乐的,连有时幼姝忽略了她,也不生气。幼姝抱着小珠珠想,或许这就是上天送给她的礼物,来治愈她的。
连福晋这样严肃端正的人,见了三格格都忍不住笑,捏捏她的小胖手,赞一句:“这孩子真喜人。”
周岁宴的时候,府里热热闹闹的摆了几席酒。李氏带着儿子出席,这还是三阿哥第一次见到小珠珠,他当时没忍住,脱口而出:“三妹妹这么胖啊。”
他声音洪亮,坐在对面的幼姝也听见了。幼姝为她女儿挽尊:“三阿哥不知道,孩子小的时候都是胖乎乎的,长大了就自然会瘦下来。”
三阿哥不信,拽着李氏说:“额娘,这是真的吗?”
李氏硬着头皮道:“是呢,你小时候也这么胖。”
三阿哥内心有些崩溃,还坚持道:“那也不会像三妹妹这么胖。”
幼姝说:“三阿哥,以后你可不能这么说话,不然会娶不到媳妇的。”
三阿哥本想张嘴说,娶个像三妹妹这么胖的媳妇吗,知子莫如母,李氏用一块点心堵住三阿哥的嘴,阻止儿子继续语出惊人。
十四阿哥也来吃三格格的周岁酒,他还是头一次见到三格格,一见到就笑弯了腰:“四哥,看起来你这府上伙食不错呀。”
胤禛抱着三格格,没理会他。
十四阿哥伸手过去,嘻嘻道:“让爷来抱抱三格格。爷还第一次见到这么胖的小格格呢。”
胤禛把女儿递给她,怕这小子不稳重,再摔了孩子,没想到十四阿哥倒是抱得稳稳当当的。他常年习武,手臂有力,抱个周岁的小娃娃自然不在话下。
十四阿哥抱了下三格格,又哄着她亲了自己一下,心满意足的回了宫。回宫后,还添醋加油的给德妃学了一番三格格如何可爱,听得德妃眼热,倒想亲眼看一看。
当天,幼姝一直等着温宪公主过来,可左等右等却没等到,最后只收到温宪公主送来的一封信,她打开一看,登时便变了脸色。
第30章 内贼
幼姝展开信,信上只有字迹略显潦草的几行字:
惊府有内贼,今恐不至,望友谅。书不尽意,余言后续。
公主府里的嬷嬷是温宪的乳母,断不会背叛她。伺候的奴才都是内务府的包衣,也没这个胆子。所以,信上指的内贼只能是一个人,舜安颜。
公主府
温宪攥着手里的几封信件,不住颤动,她真没想到,舜安颜竟然如此胆大包天、狼子野心!
奴才来报:“公主,驸马爷来了。”
温宪抑制住怒火,冷声道:“让他进来。”
舜安颜穿着月白色长袍,风度翩翩的走了进来,他嘴角噙着笑,福身行礼,“臣舜安颜扣下公主,公主凤体安康。”
温宪看着他人面兽心的样子,气愤的站起来,将手中的信件扔到他身上,“舜安颜,本宫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舜安颜慢慢拾起掉落在地上的信件,翻看了一下,抬起头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公主,您私下搜了微臣的书房。”
温宪倨傲的抬起头,“这是本宫的公主府,本宫去哪还要和你打招呼吗?”
她一步步逼近舜安颜,走到他跟前怒视他的眼睛,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下结党营私!”
舜安颜退后一步,颔首道:“微臣不明白公主的意思。”
温宪冷笑,“你少装模作样了,你和直郡王非亲非故,为何突然频频传信,还剑指朝堂之事?”
舜安颜倒是淡定,微笑着说:“微臣既然有幸尚了公主,那直郡王也算是微臣的大哥,微臣与大阿哥通信有何不可吗?”
温宪心里烦躁,他倒是耍滑头,一个劲儿的绕圈子,不点正题。温宪不想与他打太极,她迫切的想把这件事搞清楚,开口直入正题:“如今朝中已有太子,而你却私下勾结直郡王,求得是什么,当本宫不知道吗?”
“舜安颜,本宫既与你佟家结为姻亲,你当知道,佟家只能站在永和宫后面,其他的心思本宫劝你最好收起来,否则,别管本宫不客气。”
舜安颜闻言笑了笑,说:“公主说错了,是微臣尚了公主,不是佟家尚了公主。”
温宪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他这话确实不错。佟家子弟众多,舜安颜的阿玛叶克书不过是佟国维的一个庶子罢了,佟国维有六个儿子,更别提他大哥佟国纲那一支了。
温宪击掌,反怒为笑,“好好好,佟家不愧是有佟半朝之称,果真是老谋深算。”
“若有意外,无论是那个新君上位,你们佟家都有从龙之功。”
“不过本宫奉劝你,太子的储君之位无人可以撼动,奉劝你迟早放弃,别把自己这条命搭进去!”
舜安颜面色不变,温顺道:“微臣也要劝公主一句,公主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相。”
温宪心乱如麻,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佟家全族早已暗中站了队,还是太子的储君之位有了危机?
温宪道:“舜安颜,你背后站的是谁?是你自己,还是你阿玛叶克书,还是整个佟家?”
舜安颜从容不破,慢条斯理道:“公主多心了。微臣还有事,便先行告退。”
他说完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温宪愣在原地,她真是越来越看不透舜安颜这个伪君子了。
温宪在府里闷了几天,左思右想也想不到,便去了四贝勒府,叩开了她四哥的门。
“什么,你说舜安颜和直郡王私下里勾结?”胤禛被温宪的话吓了一跳。
温宪点头,“不错,此事千真万确。先前公主府的奴才看见他与直郡王前后进去一家酒楼,我怀疑其中有内情,便派人搜了他的书房,果真搜到了他和大阿哥私下里来往的信件。”
温宪将手里的信件递给胤禛,他打开后发现果然是大阿哥的字迹,神色一凛,认真看了下去。
温宪看着四哥的脸色逐渐难看,心里越发忐忑不安。难道舜安颜真的和大哥勾结在了一起,那佟家也就不会全力支持四哥了,四哥的处境岂不是很难?
她一直以为舜安颜只是爱在人前装作翩翩君子的样子,没想到还是个表里不一、诡计多端的人。他当了永和宫的女婿,却私下依附到直郡王哪里,真是好算计!
胤禛突然嗤笑一声,抬头看着温宪:“你让这小子耍了。”
温宪吃了一惊,走到他身边低头看着信,百思不得其解。
胤禛手里拿的那封信,是舜安颜写给大阿哥的,信上说:吏部有意将马佳氏的海勒思大臣调到直隶的潞安府任知府,将于下月给皇上上折子,请直郡王早作打算。
温宪皱着眉头:“这有什么不对吗?”
胤禛叹了一气,道:“马佳一族并没有一位叫海勒思的大臣在朝中做官,倒是有一位海勒田的大臣,可早已致仕。”
“其次,潞安府不在直隶,而是在山西。”
“想必是舜安颜早就猜到你会搜他书房,特地仿造了些信件,来耍你罢了。”
温宪听到后脸瞬间涨红,她身在后宫,对前朝之事所知甚少,也就知道几位三品以上大员的名字。她虽饱读诗书,可不通地理之事。情急之下竟忘了查证,就这么轻信了舜安颜。
舜安颜故意将海勒田写作海勒思,不过是在嘲讽她多心罢了。
怪不得那日他沉着镇静、丝毫不慌乱,原来这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划的!
怪不得他说我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相,原来都是他的骗局!
温宪只觉得这几日的担惊受怕、辗转思虑都蠢透了,她竟然被舜安颜耍的团团转!
她跺了跺脚,气得什么都说不出来,又怒又羞,推开门跑了出去。胤禛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果然还是单纯。
不过,这件事倒是给他透露了一个信息:原来,不只是他一个人,朝中都隐约察觉出皇上对太子的不满,纷纷坐不住了。太子的储君之位要不稳了。
胤禛坐在椅子上,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后院一片祥和,幼姝正在和女儿斗智斗勇。她看着女儿一周岁了,还只会叫简单的阿玛和额娘,想起大阿哥那时候已经能磕磕巴巴背三字经了,反思了一下,是自己对小珠珠太过放纵,决心要给她读书,学习要从娃娃抓起嘛。
她抱着小珠珠,拿起三字经,耐心的道:“珠珠,从今日开始,额娘每天会为你念一个时辰的书,要好好听哦。”
小珠珠害怕的使劲摇头,她虽不太懂,可看着额娘严肃的样子,就知道不是好事。
幼姝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一字一句的读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小珠珠反抗的扭动身子,抱着幼姝的脖子喊道:“娘,娘,不,不要。”
幼姝认真的掰过小珠珠的身子,继续用充满爱意的声音读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小珠珠努力挣扎,坚持了一会见反抗无效,也便消停下来,老老实实的坐在幼姝怀里。
幼姝心满意足,不厌其烦的一遍遍读着,读了一会,见小珠珠安静的一点声音没有,便低头看她,发现小珠珠正睡得香甜。
幼姝囧得很,没想到她念书的声音听到小珠珠耳朵里是催眠曲,她叹了一口气,罢了,这不爱念书的样子指定是随了她阿玛,她小时候可是很爱读书的。
她刚将小珠珠抱到内室,放在床上,温宪就怒气冲冲、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幼姝瞧得新奇,她倒是第一次见到温宪公主如此失态的样子,她素来端庄优雅,倒是头一次抛下公主的仪态,如此方寸大乱。她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温宪跑得满头大汗,她本来身子虚弱,又苦夏,已是气喘吁吁,喝了两杯凉茶才平复下来。气冲冲的道:“岂有此理!我竟然被舜安颜给耍了!他竟然敢耍我?”
温宪一边痛骂一边和幼姝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她说得急切又带着怒火,幼姝听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听明白。
她没忍住,当着温宪的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温宪生气道:“我生气的很,你怎么还笑?”
幼姝双眼笑眯眯,饶有趣味的道:“没想到咱们这位驸马爷如此有趣。”
温宪撇嘴,冷哼一声,“他是没安好心肠,觉得骗我有趣才是。可恨我这几天被折磨的茶饭不思,连晚上都睡不着。”
幼姝摇着扇子,嘻嘻道:“我要是驸马,就将信件仿得真真的,一点破绽都不露出来,将你和四爷都骗过去。这样岂不是更好?”
“哎呀,虽说舜安颜此人算不得是个正人君子,但他肯为了公主手下留情、故意露出破绽,这番拳拳之心可真是感人呀。”
幼姝朝温宪挤眉弄眼,看着她脸色慢慢变红。
温宪被她看得坐不住,站起来,有些不知所措,红着脸道:“呸,这有什么好感人的,他骗了我,难道我还要感激他吗?”
“你少在这里胡言乱语了,都当娘了怎么还没个正形?”
说完不等幼姝开口,便急急的走了出去。幼姝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温宪一向冷静自持,没想到舜安颜还能激出温宪这一面,倒真是有趣。
许是不想面对舜安颜,几日后康熙侍奉皇太后往热河行宫避暑,温宪公主也跟了太后过去。半途她却中了暑气,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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