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谢潇澜立刻带着覃子襄去了圣上营帐, 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但这位天家老儿可依旧掌管着整个大渊,那些王爷公主们自然恨不得日夜都在这守着。
见到谢潇澜来, 这些人默契的纷纷往后退了一步,显然一点都不想被他注意到。
谢潇澜也不理会众人的神态, 带着覃子襄站到夜辛面前, 恭敬道:“禀圣上, 之前曾在林中寻得一枚令牌, 经由这几日的查问, 有人说曾在林家管家那里见到此物。”
他说完对覃子襄使了个眼色, 对方立刻会意, 将令牌递给周福,再由他交给夜辛看。
令牌的材质和雕刻都极其普通, 并不像什么昂贵之物,想来也是因此,那些刺客才会将此信物带在身上。
夜辛盯着令牌看了半晌,突然将物件扔在地上,勃然大怒:“大胆!去给朕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奸佞找来!”
这番怒气惹得在场人都心慌不已, 而引起此事的谢潇澜却从容易地往后退了几步,默不作声地站在几位王爷身侧。
林铸本正坐在营帐里思索事情,围猎一过, 他儿被退婚之事就会闹的人尽皆知,到时候哪里还有人会娶他?
如果当初能攀上肖国公府,林家说不定还能再往上爬爬, 如今怕是丁点指望都没有了!
他唉声叹息时, 周福带着侍卫来请他了, 尚不知发生了何事, 就听闻在那些刺客身上发现了疑似他府上的令牌,这还了得?!
“圣上!微臣冤枉啊!微臣怎敢做出这般大逆不道之事!请圣上明鉴!”林铸都要吓疯了,也不管什么令牌不令牌的,这种事沾到就是死路一条。
先前王家不就是前车之鉴吗?
夜辛懒得听他哭嚎,示意周福将令牌递过去,他沉声道:“林大人还是好生看看,这令牌可是林府的?”
林铸只看了一眼便汗如雨下,那令牌当然是他府上的,但他也不知怎么就会莫名其妙跑到猎场来!
“微臣惶恐,此令牌早在前些日子便丢失,微臣也不知为何会跑到猎场来!圣上明查啊!”
“依你之见,这令牌还能长腿跑不成!”夜辛冷斥,“朕不过斥责你儿几句,你便想着法子要害朕了!”
林铸惊恐磕头,颤颤巍巍道:“微臣!不敢啊!”
敢不敢的谁又知道?
人心本就是极为难测的东西,何况就算不是林铸主谋,他身后也定然有人指使这一切,但林家身后之人……那便不好说了。
“一定是有人诬陷微臣!”林铸说着突然恍然大悟,“是谢潇澜!一定是谢潇澜诬陷微臣!他本就对微臣不满,所以才出此对策迫害微臣啊!请圣上明鉴!”
谢潇澜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语气有些凉:“倒是不知林大人做了什么对不住本官的事,需要本官绞尽脑汁去迫害你?那刺客口口声声说是本官指使,本官还要说是诸位瞧谢某不顺眼的刻意诬陷呢!”
听起来确实谢潇澜更委屈些。
林铸一时百口莫辩,他甚至上位者都多疑,如今怀疑的种子已经栽种,即便日后查出不是他所为也依旧无济于事。
但他做事分明干净,还特意叮嘱了那些刺客不许带着信物,却不想他们反倒是不信任自己了!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这样谋逆的死罪任谁都不愿沾染。
林铸闭了闭眼,磕头:“微臣愿自请入狱,万事配合谢大人与大理寺调查,只求问心无愧!”
夜辛神色淡淡,看都不愿看他一眼:“带下去!”
林铸就这样被带走了,不管此事到底如何,但明眼人都明白,林铸进去怕是就要出不来了。
反观谢潇澜,同样也是被诬陷,却能好端端站在这里,还能做圣上身侧的红人,为他做事,高下立见。
营帐内瞬间安静,夜辛浑身伤口泛疼,即便有麻麻药给他用,可药效一过还是疼痛难忍。
“其他人都退下,太子留下。”夜辛连手都不愿挥,慢吞吞得靠在床头,看着默不作声地太子,“身上伤如何了?”
太子微垂眼睑:“儿臣伤口如何能与父皇相提并论?”
夜辛看着他,复想到自己被劫持时太子纳番恳切言辞,心中对他到底还是怜爱不已,此子虽温和不能担大任,可到底心善,对待弟妹亦是和善。
这在天家是极为难得之事。
“你年长几岁,合该把婚期定下了,朕已让钦天监为你择良辰吉日,也好让朕早日抱上嫡孙。”夜辛说道。
他当然明白太子为什么会在一众秀女里选苏家那丫头,无非就是苏家向来不爱站队,且正直无私,他无心那个位置,压力便会小些,所以他也赐婚了。
终究是他对不住这孩子。
营帐外。
“谢大人好本事!”
突然一道压抑的嗓音传来,里面夹杂着浓浓地怨恨和不满,这哪里是夸人,分明就是想把人碎尸万段。
谢潇澜回头对夜霆渊微微拱手,面带微笑:“王爷这话,下官不明白。”
“你会不明白?”夜霆渊眯起眼睛,“本王这是夸你事情办的好,来日怕是又要升官,也不知这朝中到底有多少人正眼巴巴盯着你,还有你的夫郎。”
还是不长记性。
谢潇澜依旧面带微笑,但眼神却骤然冷了下来。
如今谁还要通过动何意来达到对他的威胁,那真是愚蠢至极,他既然敢将何意放在明面上,一来自己有能力护好对方,二来他夫郎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这些记吃不记打的,就得多揍几顿才好。
“王爷怕是忘了,朝中无人不知,林铸与贾冯敏来往密切,而贾冯敏又是王爷你的近臣,怎的王爷如今还有闲心来管微臣的家事?”谢潇澜唇边慢慢聚起笑意,眼底全是冷冽和阴狠。
他平生,最厌恶旁人拿何意威胁他。
夜霆渊被他的话刺激到,当即沉了脸:“本王就瞧着,看你还能蹦跶几日!”
“那微臣拭目以待。”
谢潇澜说完深吸一口气,这才朝自己的营帐走去,如今天色已暗,今夜怕是传不了旨意了。
此事耽搁的稍微晚了些,他回去时何意已经睡下了,枕榻边还放着一本话本子,想来是久等他不归,看着话本睡着的。
谢潇澜无意将他折腾醒,轻手轻脚地褪去衣裳躺在他身侧睡下了。
因着猎场没有监牢,林铸只能先被看守在他的营帐些,自然,连京城林家也都已经被派去的官兵层层包围。
上次这样被包的,还是钱明,然后他死了。
原本按照计划回京还有些时日,但如今天气渐热,圣上的伤口也耽搁不得,经过商讨,圣上决定立即从猎场启程赶去避暑山庄。
而之前在树林里发现令牌的覃子襄,也因为办事效率,被圣上提为侍卫带到了身侧,一路护送。
何意自怀孕后身体就有些畏热,再加上每日都闷在马车里,他只觉得整个人都憋得难受,马车颠簸又让他的妊娠反应更加剧烈了些,每日都要趁休息时下马车干呕一番。
“若非避暑山庄当真比京城凉快,无论如何我也是要带你回京的。”这一路谢潇澜的手几乎就没停过,拿着蒲扇给他扇着风。
“能比冰鉴风轮还凉快?”何意不懂,那些古装剧里,皇帝们确实很喜欢在夏日找个凉快地方,但他确实没想到这不知名的朝代居然也能有?
谢潇澜听他这么说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他小道:“圣上都会去,这些东西自然是要备着的,就算没有夫君也给你讨来,如何?”
“棒的。”何意冲他竖起大拇指,还欲再说几句,胃里就一阵翻滚,立刻趴着窗呕起来了。
所幸从猎场赶到避暑山庄要近些,加上路上一直不停赶路,半月功夫就到了,也刚好赶上开始热的时气。
圣上年年夏天都会到避暑山庄避暑,因此这里早早就接到了通知,一早就将所有的院落都收拾好了,只等这些主子们来了,便可立即住下。
各院落都有宫女太监带着,谢潇澜分到的院子不算太大,但他们带的人也不多,亦是能住下的。
一连折腾了数日,人人都疲倦,回到各自的院落后梳洗一番,便暂且休息了。
深夜。
一道影子利索翻过院墙,躲开暗卫的眼睛,悄悄落在某座院落里,穿着夜行衣的缘故,稍微隐匿在黑暗中,就根本不会有人能发现。
此人正是一直暗中为谢潇澜查探的靳蛇,他虽说不上是天生反骨,但人遇到有挑战性的事物总是会跃跃欲试,他一连数月都潜藏在夜辛身侧,从没有人发现。
他一直觉得夜辛的某些行为很奇怪,比如从不让妃嫔在他营帐或是寝殿内过夜,就像是被发现什么秘密似的。
刚好他听到些东西。
“你是说,他的暗格里放着奇怪的书信,是将许多事都写在一起的?”谢潇澜蹙眉,这算什么,整理文献?
“是,有王家的事,还有咱家的事,奇怪的是,那些纸上都有注明日期,但日期和事件并未全都对上,有些部分还修改成了曾经发生的事。”靳蛇轻啧一声,“你们京城人,做事都要这般复杂吗?”
谢潇澜听得愣了愣,他反应过来后立刻问道:“你可有看见,写王家纵火那日,有没有写救出王锦然?”
“说来这也十分奇怪,原本写的是王家无一生还,但后来又标明在某一日要去王家……”
后面靳蛇再说什么,谢潇澜一字也未听进去,但他已然明白,夜辛为何会那般后悔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都不活跃,是要哭鼠我么?
第142章
靳蛇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看他突然陷入沉思还有些不解,不就是写了点东西,怎么兴致还低落了?
里面有机密?!
“父母官, 我觉得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谢潇澜听到这个称呼就牙酸,在听到对方后面的话后更是一头雾水, 他问:“计议什么?”
“他密谋那么多, 一定是想合理安排好除掉咱家, 不能让他得逞, 我去杀了他!”靳蛇说着还沾沾自喜起来, “我已经冒充他的暗卫顶上去了!”
谢潇澜嘴唇紧抿, 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实话说确实有些出人意料了。
居然能混到圣上身侧的暗卫中,可见他身手不错, 当初能被小白他们捉到,怕是也有他自己真的不想再逃的缘故,否则根本不愁脱身。
但这人脑子也是真的不太好。
“我如今可是朝廷命官,也不是他三言两语谋划一番就能赐死的,此事便到此为止, 你若是还想在他身侧窥视就盯着些,不想就回去找苏合他们。”谢潇澜有些无奈。
“小覃都去做侍卫了,我也想去。”
挺老大一个子, 说起这话时还跟撒娇似的,就差拽着谢潇澜的衣袖晃悠了。
谢潇澜按了按眉心:“你想怎么去?你如今可是暗卫,被你顶替的暗卫如何了?把人杀了?”
“不然留着……?”靳蛇小心发问。
他若是把人留着, 万一那人寻得机会跑了, 再到圣上面前告状, 那他岂不是要被通缉, 跑到天涯海角都躲不过。
所以把人掳走时就直接把对方给解决了,万不能留任何可能会威胁到自己的东西。
谢潇澜挑眉:“做得好,你如果去做侍卫,一举一动都会暴露在别人的视线里,若非情势所迫,我也不愿子襄暴露。”
“那还是不做侍卫了,你放我去玩吧!”蛇蛇再次提出无理要求。
谢潇澜想兜脸给他一拳。
但以靳蛇的性子确实不能在朝堂做事,只是这深夜里突然说起这些,谢潇澜一时确实想不到合适的地方安置对方。
如果要放他去疯,还需从长计议。
谢潇澜道:“你先回去,明日此时再来寻我,容我想想。”
“那行,那我先走了。”蛇蛇提完诉求,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在他看来,只要说给谢潇澜听,此事就是妥妥的了。
谢潇澜失笑,拿他当圣上吗?
还真以为说什么就能应什么?
话是这么说,谢潇澜却已经想到要放他去哪疯了,靳蛇无拘无束,让他去军队疯最好,还能磨炼他的性子,省的日后说什么都不听,自顾自就做主张了。
好歹也叫自己一声爹,不能不为他多想想。
“他走了?”
谢潇澜回到床榻上,何意翻身闭眼抱住他腰腹,迷迷糊糊地问着。
“走了,他胆子倒是不小,回头就把他调出京,这番动作也太吓人了。”谢潇澜低声和他说着,靳蛇这般,他就是有几条命都不够死的。
何意低低应了一声,薄被他下的脚踢了他一下:“你拍拍我,你家娃娃想被拍着睡觉。”
“好,拍拍。”
宽大的手掌轻轻拍着何意的肩背,直到他在自己怀中呼吸沉稳缓和,才做贼似的在他额头轻飘飘亲了一下,生怕把他吵醒。
翌日。
何意醒时谢潇澜正指挥宫人往室内放冰鉴和风轮,虽说不是求来的,但在本就凉爽的避暑山庄内还能得到这些,也得是亲自去跟上面要的。
红叶伺候他起床,谢潇澜听到动静便将那些宫人遣退了,他朝屋内走了几步:“小厨房已经准备好早食了,你用些。”
“这里倒是真的凉快。”
何意难得起床没有热的大汗淋漓,呼吸也觉得顺畅很多,心情自然也很好。
“那风轮就暂且先别让他们动,待晌午觉得受不住再用,仔细病着。”谢潇澜给他夹着爽口的小咸菜,“稍后我出去一趟,你若是无聊就让红叶去请那几个丫头陪你说话。”
何意失笑:“那可都是未来的王妃,到你嘴里就是小丫头了,你不用理会我,做你自己的事就好。”
他本就疲累,平时总是因为天气燥热睡不好,这会好不容易能静下心,自然是要好生休息的。
这里没了那些爱闹事的,谢潇澜自然也放心很多了,陪他用过早食就出门了。
何意刚吃过饭,眼下也没有很想休息,便带着红叶和小七出门了,总得瞧瞧这避暑山庄的庐山真面目,闷在院内可不行。
这里的绿植都生长的很茂密,那些柳枝可以看出都是修剪过的,庭院里倒是还有一池的荷花,正准备悄悄开了。
“主子,这块石头平稳,您坐这。”红叶拿帕子把她说的那块石头轻轻拂了拂。
身为下人最要紧的便是要会看人脸色,她见何意站在这里四下张望,就知道他想在这坐会。
果不其然。
听到她的话,何意眼睛瞬间亮了,兴冲冲地朝那块石头走去,慢悠悠坐下便开始欣赏了。
小七捡了几块石头递给他,自己也留了几块,嗖就扔进了池塘里,就见几尾红锦鲤悄悄躲开晕开的涟漪,在荷叶下躲躲藏藏的。
何意也跟着扔了一块小石子,听着“咕咚”一声还觉得挺有意思:“可别伤着这里面的鱼,可都是能带给人好运的锦鲤。”
“先前从未听说过还能给人好运。”红叶很识相接话,“回头咱们府上也养一缸,您就可以每日都有好运了。”
何意笑笑没说话,他怕自己每天都对着那些鱼会馋。
三人玩心大起,不停捡周围的石子往池子里扔,小七有武功,捡了块扁扁的石头打水漂,一口气漂了三个!
瞬间激起了何意的好胜心,他当即也跟着站起来,将红叶找来的扁扁石块捏在手里,还不等他丢出去,就听得一声娇娇的呵斥声。
“放肆!天家池塘,谁敢胡作非为!”
何意立刻将手里的石头扔掉,向前走了两步,就见池塘另一侧的台阶下站着一位娇俏的姑娘,看穿着打扮和发髻倒不是什么宫女,但也不是宫中娘娘。
他眨眨眼,该不会是圣上的新宠吧?
“你是何人,竟然敢这般作践那些鱼儿,瞧它们吓的都不冒头了。”姑娘手里还端着碟碗,走到池塘边,直接从里面抓了一把撒进池塘里。
然后那些鱼就冒头……去抢鱼食了。
何意表示歉意道:“抱歉,不知这些鱼是姑娘在喂养,我和婢女只是在这里坐着透透气,一时玩心大起,才做了这事,着实抱歉。”
“本郡主才不是什么喂养鱼的,我啊,可是来此地等我如意郎君的!”姑娘哼笑一声,将那好些鱼食全都撒了进去,边说着还抬起了下巴。
何意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已经有鱼快要翻肚皮了。
只是让他更惊讶的是,这姑娘倒是真性情,居然能这样将自己的如意郎君挂在唇畔,全然不似那些扭捏女子。
只是他没想到,稍后他就夸不出来了。
小七狐疑道:“你如意郎君是谁?这避暑山庄的可都是达官显贵,各个都有夫人正君,莫不是哪位王爷?”
“是佥都御史谢潇澜!”郡主说起这个,神情更加骄傲了。
不知情的怕是真要以为这人是谢潇澜养的外室了。
红叶脸色骤变,当即就要和她理论几句,却被何意给拦住了,何意笑问:“你与谢大人是何时认识的?”
郡主脸色一红,羞涩万分的拨弄着自己的手指:“我们还未曾见过,但我已然听说他就是住这附近的院落,特意来此等他的,传言他最喜欢娇滴滴的女子,走路都要搀扶着自己的妻子,本郡主喜欢的紧。”
何意抿唇,有没有一种可能他被搀扶着是因为大着肚子?
面都没见过就开始“如意郎君”了?
“你堂堂郡主又不愁无人嫁娶,为何要爱慕一位已经有正君的?”何意问话时一直打量着郡主的神态和举止,如果有猜的没错,马上就会有人来找了。
“那又如何?”郡主理直气壮道,“男子总是要三妻四妾,不是我还会有别人,那为何不能是我呢?”
何意快速回道:“他已经向圣上求过恩典,此生不会纳妾,他不会要你的。”
“你胡说!”郡主突然崩溃大喊,“你胡说!他会娶我的!他一定会娶我的!我们虽然没见过面,但我听说过他,他满腹经纶,风姿迢迢,他已经和我定下亲事了!他会娶我的!”
何意眉心紧皱,他有种直觉,这番话或许曾经发生过,但对象绝对不是谢潇澜。
思及此,他快步上前抓对方手腕,跳动的脉搏告诉他,事情果然如他想的一般。
这位郡主有心病。
“在哪!”
随着几道声音传来,一群孔武有力的婆子匆匆跑了过来,见着何意并未先对他行礼,而是先把那位君主给死死按住了。
何意蹙眉:“她身子不好,你们动作轻些。”
“见过谢正君,郡主身子不适,奴婢们就先把她带回去了。”那婆子说着就示意其他人要走。
何意有些不放心:“我随你们去看看,红叶回院子里拿我的医箱。”
“是。”
几位婆子不敢再说什么,表情讪讪地请何意跟她们一同去了。
“要去哪儿?”谢潇澜刚好从池塘另一侧过来,就见何意跟着不认识的人走,立刻走上前询问。
那些婆子忙对着他见礼,谢潇澜瞥了一眼并未理会,他扭头看向何意,对方立刻回道:“爱慕你的女子病了,我好人做到底去瞧瞧。”
谢潇澜心尖一跳:“我不配拥有别人的爱慕,夫郎咱们回去吧,无须理这些不相干的人。”
哪知原本被按着的郡主见到谢潇澜后,那双有些迷蒙的眼睛瞬间清醒了很多,她冲开束缚跑到谢潇澜面前,死死揪着他的衣衫:“谢潇澜?你是谢潇澜?!他呢?那他呢?”
看着眼前这张陌生却又有些熟悉的脸,谢潇澜思考了半天才把她和七年前的那张漂亮的脸蛋对上。
听到她问话,谢潇澜更像是被什么给定住一般迟迟无法做出回答。
“你告诉我啊!他呢?我被关在这里,谁也不让我去见他,他明明说好了夏日荷花开时就娶我的!我们说好了的!”郡主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哭诉着,像是说给谢潇澜,又像是在说给她自己听。
谢潇澜嗓子干涩,头一次当着何意的面伸手揽住其他女子,他轻声安抚道:“你放心,他等着你呢,等你病好了,他就回来了……”
何意眨眨眼,他大概明白那人是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3章
那些婆子们还想把郡主从谢潇澜怀中扯走, 看的何意一阵蹙眉,但他眼下心中心绪翻滚,着实没有心思去理会那些婆子, 便跟着她们一同去了。
郡主住的地方很偏僻,想来是借着让她养病的由头, 把人给圈在了这里。
就是不知是恩赐, 还是捂嘴。
这里是一处独栋小楼, 刚走到门前, 就见许多婆子丫鬟都站在前面急的来回踱步, 见着他们…不, 准确来说是见着谢潇澜身侧的郡主时, 立刻迎了上去。
两个丫鬟抱着她担心的直哭,忙不迭地对谢潇澜与何意道谢, 她们都要担心死了,避暑山庄这样大,若是真掉到什么地方,找都找不到。
“进去说吧。”何意牵起谢潇澜,对抹眼泪的婢女说道。
婢女有些不知所措, 下意识看了一眼方才的婆子们。
谢潇澜瞬间会意,呵斥道:“本官与旧相识说几句话,你们都退下, 若是敢来打扰,仔细你们的脑袋!”
婆子们恭敬离去,只是退下时还狠狠瞪了一眼两名婢女, 显然是警告她们不许乱说话。
这里虽装潢富丽, 但根据那些婆子们的表现足以看出, 这位郡主活得很痛苦。
一进屋内, 两名婢女就立刻跪地对他们磕头,声泪俱下道:“多谢大人们救命之恩,我们小姐过得实在苦不堪言!多谢救命!”
何意不解:“日后看好你家小姐便是了,莫要让她独自乱跑,那边有池塘,若是失足掉进去,怕是无力回天。”
“不是的!我们小姐不会乱跑的!她一直都在等人,是那些婆子们故意把她哄出去的,她们告诉小姐池塘里的荷花开了!”婢女说着有些泣不成声,没人比她们小姐还期待荷花开了。
两人瞬间明白缘由,那些婆子想来也是觉得日日都在这里照看“失心疯”的郡主有些怨念,所以才这样,怕是一直都跟在她身后,就等着看她失足落水吃苦头。
实在是坏的很。
“你家小姐既然是郡主,又为何会养在避暑山庄里?”何意问道,历史上不是只有那些不受宠的皇家子女会养在行宫内吗?
原来,郡主名叫蔺灼华,只是她从前不是郡主,是蔺国公府的小姐,那时蔺国公怕府门落败,便想办法要和京中其他权贵搭上线,那时谢家已经和叶家有口头婚约,便转而和王家定了亲。
那时王家是何等富贵滔天?
后宫有有孕宠妃,前朝有王大人运筹帷幄,家中孩子亦是各个都风华绝代,学富五车,惊艳才绝。
蔺国公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只求孩子们能见上一面,就一面,若有意便谈婚论嫁,若无意便点到为止。
但谁也没想到,就是那一面,就让他们互生情愫,王锦然更是在冬日里书信给蔺灼华,待来年盛夏,荷花满池,就定将她娶回家。
可更让人没想到的是,王家没有挺过那个冬天。
婚事未成,蔺国公府也逐渐落败,蔺灼华却因为遭受沉重打击活在了自己的臆想里,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何意不禁感慨,这里的情爱都无须太复杂的形式,见一面,对视一眼,就足以让两位才子佳人红了脸,生死相随。
毕竟路遥车马慢,一辈子也就够爱一个人了。
“她养在这里是好事,至于那些婆子,我会想办法让圣上发落她们,一定要好好护着她。”谢潇澜叮嘱着,他们当初都以为蔺灼华已经去世了,算是意外之喜了。
婢女忙道谢,浅坐片刻便将他们送走了。
回去时何意情绪不高,谢潇澜还以为是自己方才的举动让他难过了,忙解释道:“心肝儿,我对蔺小姐真的没有那些心思,你别冤了我。”
“我只字未提,你倒是解释的利索。”何意淡淡看了他一眼,像是根本不将其放在心上,又像是被气狠了,刻意不理人。
谢大人急的都要抓耳挠腮了,他顾不上这是在外面,也顾不上身后还有婢女跟着,当即就带着何意往假山后走,直接就将人按在了假山石上,随后捏着他下巴吻了上去。
期间还十分贴心地护着何意后脑,也知道避开他前面的大肚子,可见这吻一吻有多费劲。
何意被抵在假山石亲吻时,想的还是,原来谢潇澜也有这么狂野的一面……然后就陷入了情潮中。
“你要吞了我吗?”何意稍微用力推开他,唇瓣相贴时含糊不清地说着。
谢潇澜挑眉作怪似的吸了他一下:“你若不刻意惹我,我又怎会这样难以自持?明明不气,还要故意板着脸吓唬我。”
“谁说我不气?只不过是信你才不曾言语指责,倒是给你机会反过来说我了。”何意下巴微抬,神情矜傲的看着他。
谢潇澜闻言立刻认真认错:“我那时确实心急了些,举止便有些不妥,不会有下次了。”
“就说没怪你。”何意笑笑,却不小心牵动了唇上的伤口,他轻轻嘶了一声,收敛了笑意。
两人闲下来,谢潇澜知道他还惦记着池塘,便又带他过去了,那些红锦鲤当真是漂亮,何意瞧的都快流口水了,也不知晌午会用什么饭菜。
谢潇澜瞧的好笑,给红叶递了个眼神,对方立刻会意,回她们的院落去安排午食了。
“是不是要寄封书信去?”何意突然轻声问道。
如果对方真是不熟悉的什么人也就罢了,偏偏是相熟之人的旧交,何况她还那样年轻,不该一生都困在这四方的天里,看不见来日。
而且,何意之前就觉得金四江对万事万物都不太在意,那样的情绪会让人很在意,是一种随时都会与世界脱离的感觉。
如果他知道蔺灼华还活着,会不会不一样?
谢潇澜似乎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接话道:“也好,无论如何终究是他们二人之事,锦然不愿归京,想来也有这方的原因。”
“那晚些时候写书信,我也有些事想问问孔老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何意再低头就见有好几条红锦鲤都翻了肚,浮在水面上。
他有些无奈,果然是给撑死了。
当日下午谢潇澜就被传唤到了圣上处,到底是天家的东西,怎能不声不响地就死掉?
谢潇澜只好如实交代,但却隐去了他知道蔺灼华身份之事,夜辛听后并未多言,只是当晚就给蔺灼华身边的人换了一批。
夜里。
谢潇澜刚将书信写好,烦人精就又翻窗进来了。
他将书信给靳蛇:“明日将信送到临洋县去,给了金大夫,至于你无须再回京,我已经和太子说过让你去军营,你可愿去?”
“军营?”靳蛇蹙眉,“需要刺杀谁?”
谢潇澜将书信拍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咬牙道:“不需刺杀谁,你只管去军营,打仗时就厮杀,没仗可打就在军营待着,不许乱跑。”
靳蛇一听来了兴趣:“那我何时能做官?”
“那自然是等你建功立业,介时封你个什么将军做做,岂不美哉?”谢潇澜可不是给他画大饼,军队的官职是最好升的。
“好好!”靳蛇满意了,“那我就不回来了,帮我向二弟问声好,走了。”
说罢,便再次翻窗离开。
好好的前门不走,死后就要学刺客那一套,可见是从前翻窗习惯了。
靳蛇口中的二弟,自然就是何意还未出世的孩子,分明是家中长子,还未出生,排名就要往后了。
谢潇澜自然是相信靳蛇的本事,换做旁人去军队,他也是不放心的。
如此,在避暑山庄内过了两月,将将把最热的时气度过,便准备着回京了,眼下何意已经七八月,随时都会有生产的风险,如果再耽搁就要在山庄内生子,谢潇澜不放心,紧着就要回京。
圣上见他这般着急,便将回京的时日提前了半月,无论如何是赶在八月底回京了。
一别数月,再次回京谢潇潇比往日都要黏人,从前哪里和何意分开这么久过,就连谢母都日日围着他转。
“这是我学做的冰沙露,是将冰块打碎了淋了些自己熬制的果酱,今夏闲暇了,便特意命人打了些碎冰,快尝尝。”谢母将小碗端到他面前,殷切地看着他。
何意微微瞪大眼睛接过白瓷碗,洁白的碎冰铺在碗内,上面撒着玫红色的果酱还有些小干果,他忙不迭地舀起一勺放进口中,冰凉和清甜瞬间俘获味蕾。
“好吃。”何意弯弯眼睛,又喂了谢潇澜一口。
谢母立刻点头:“好吃就好,之前酱料一直调配不好,让潇潇试吃了好几日。”
谢潇潇瞬间拉下脸:“怪不得我之前吃的都难吃死啦!”
屋内顿时传来欢声笑语。
谢母瞅着何意,越看越欢喜,虽说之前让何意进门就已经做好没有孙子的准备了,但没成想他居然怀了,怀了就又想着如果是孙子就好了,可见人心都是贪婪的。
只是,如今无论是男是女,她都已然满足了。
“近八个月了,可得小心些,这几日就将稳婆大夫全都请到府上住着,免得哪日突然发动了。”谢母细细叮嘱着,“你这段日子就莫要再和那些同僚去吃酒了,无事就早些回家守着意哥儿,还有潇潇,不许再和齐家那小子去吃茶了。”
两个儿子十分受教,对谢母的话自然是全盘应下。
傍晚时分,宋元快步走进,将书信送到书房里。
谢潇澜接过信立刻查看,旋即笑了:“宋元,立刻将街上另一处宅院收拾出来!”
宋元不解:“可是要来贵客?”
“不是客。”谢潇澜笑笑。
作者有话要说:
是家人。
第144章
金四江收到书信后便一直寝食难安, 若按照他先前的计划,是此生都不准备再回到京城的,但他没想到那样吃人的地方, 居然还有人在等他。
起初他只说会考虑,但午夜梦回便总能想到对方的模样, 他是那样在意蔺灼华, 否则也不会只见一面就决定要娶她。
于他而言, 谢潇澜已是至亲, 但蔺灼华却是他心头的惦念, 只要有一丝希望, 他就无法放弃对方。
“还有半月便到京城了, 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孔作轻声问道,“还有那小药童, 你竟也舍得。”
得知他们要走时,一直跟在金四江身侧的小药童伤心不已,死活都要跟着他们。
金四江明白他的意思,这一年许多人为那小药童说亲都被他自己拒绝了,金四江只能当做不知对方的心思, 来日拒绝也好痛快。
他倒是不知,自己这副骇人模样,竟还有人喜欢, 更不知自己的脸会不会吓到灼华。
他淡淡道:“师傅莫要再说这些,我对他并无半分心思,人心拳头大, 能装的人着实有限。”
“你心中有数便好, 道京城我便不与你们一路了, 我会主动联系你们的。”孔作说道, 显然也有自己的秘密。
金四江明白,都是从京城离开的人,他当然知道对方的心情,并未多劝阻什么。
于是,八月中旬,金四江抵达京城。
一路上因为他的模样吸引了不少人,有些人可怜他,有些人惧怕他,还有些人瞧不起他,对此他并没有露出任何不悦的神态,因为过去的七年里,他听到太过谩骂,早就习惯。
城门口。
谢家马车明晃晃地停在最显眼的位置,惹得进出百姓纷纷侧目,就连守城门的侍卫都惊慌不已,生怕自己说错话放错人。
侍卫统领上前问道:“不知大人在等何人?待他到达,可需微臣送到您府上?”
“不用,你只管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便好。”谢潇澜沉声说道,若是让侍卫将对方带去,那他成什么人了?
统领不敢再多说,只好再次盯着手下人管理进城的人口。
何意时不时就要掀起帘子看,八月中旬的天依旧热,虽不如先前烫人的厉害,但也够他难受的,只是这么要紧的时刻,他不想谢潇澜独自面对。
谢潇澜始终盯着来往进出城的百姓,他深知金四江心性,知道他已然不在意那些身外之物,在着装和面容上定是不会做任何伪装的,定然格外好认。
突然——
“没有通关文书你进什么京城!”
侍卫的呵斥声立即响遍人群,排着的长队也跟着热闹起来,纷纷回头,想知道到底是谁这样大胆,连文书都不带就要进城。
“我方才还带着,定——”
“没带就是没带,这人怎么还说假话呢?看你那模样,该不会是偷人被主家发现,怕你不要脸的脸给毁了吧!”
“哈哈哈就他这副吓人样子,谁敢和他做那档子事啊!”
侍卫统领大声呵斥:“吵什么吵?没有通关文书不能进京!赶紧走赶紧走!”
统领有些害怕,谢潇澜是佥都御史,如果被他发现自己管辖范围出了这样的事,动动嘴皮就能要了他的命,他绝不能惹出事端!
金四江有些无奈:“我真带着文书,大人若不信,搜查他们几个便好。”
“你算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怀疑我们?”方才那几个人又叫嚣起来。
侍卫统领有些害怕,他一脚踢在那人身上:“闭嘴!到底是不是你们偷的,赶紧拿出来!”
“这怎么可能啊,我们都是老百姓,怎能——嘶,谁扎我?”男子说着摸了摸裸露的后颈,转头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他惊慌道,“救命……大人,救救我……”
男子说着竟还直接倒下了,夏日的衣裳本就轻薄,他这一倒地,直接将他胸口的东西给露出来了。
金四江笑着从他胸口拿出文书,递给侍卫统领:“大人请看。”
还真是……
侍卫统领接过银子赶紧挥手示意他离开,只是眼神却下意识的去寻找谢家的马车,刚和谢潇澜对上视线,他就惊得冒了冷汗,对方正看着他!
他还想说些什么,就见方才那被偷了文书的丑男也朝马车走过去了,不仅如此还直接上了马车。
天要亡他!
不仅他,就连排队的百姓都瞪大了双眼,看热闹的都纷纷瑟缩起来,生怕被谢家问责,不敢再抬头乱看。
谢潇澜眼睛从他们所有人身上一一划过,最后勾起唇角轻笑,都是一群见不得别人好的人。
金四江拍拍他:“好了,你别气,何苦理会他们,我倒是觉得他们可笑的紧。”
“知道你有本事脱困。”谢潇澜淡淡道,所以他刚才只是看着,他不想让对方有压力。
何意掀起窗帘四处看了看:“孔大夫呢?”
“他说不一同进京,想来是有其他的事要做,之后才会进京,他说到时候会联系咱们,无须太担忧,他心中有数。”金四江解释道。
“也是。”何意笑笑,便不再多说了。
谢府。
虽说已经过了午食的时间,但为着等王锦然,他们还都不曾用午饭,谢母更是一直在厨房内忙活着,想着要让他感受家的温暖。
王锦然到府上时,厨房刚做好饭菜,谢母见他回来,当即就掉起眼泪:“好孩子,回家了。”
“让薛姨担心了。”王锦然笑笑。
“不说这些,进屋用饭,都是你爱吃的。”
王锦然欣然接受这些,对他来说,谢家早就不是什么世交,而是亲亲切切的家人,是能让他温暖的地方。
用过午饭,谢母便招呼他去房间休息,也是谢母第一次察觉到谢府眼下的宅子,确实有些小了。
王锦然却不在意,他之前奔波多年,能有地方睡就不错,哪里还会在意房间的大小,被褥是否是金丝绸缎?
一路舟车劳顿,他沐浴后便先去休息了。
何意转身看向谢潇澜:“你如今可踏实了?”
“你一日大着肚子,我自然一日无法心安。”谢潇澜笑道,“锦然回来了,我确实踏实很多,若是放任他在外,当真是牵挂不已,何况他到府上,对你也算是有重保障,那些大夫,我到底还是无法全然相信的。”
“那你合该安心些,只是要如何才能让他见到蔺郡主?”何意问,蔺灼华一直养在避暑山庄,若非特殊情况,怕是不能见面。
谢潇澜点头:“你不必担心,总会有办法的,只是先前答应你要扩建府邸,怕是要再等等了。”
原是说好了,让他家奶娃娃出生就能住上大房子,谁知中途去了猎场,后又在避暑山庄待了数月,便这样耽搁了。
何意理解这些,他点头道:“暂时先挤挤,明年开春再动土吧,到时候咱们先到其他宅子住,省的熏着孩子。”
“也好。”
还有一件事自然何意未说,那就是慧贵妃之前答应他的事,想来这几日就能办了。
回京后,何意以为谢潇澜还要如先前那般忙碌,倒是不曾想,林铸一事已经全权交由大理寺处理,唯一不同的是,之前的大理寺卿已经被贬,如今是夜楚渊管理着大理寺。
他做事,圣上自然放心,也就无谓谢潇澜在不在了。
只是单凭一块令牌确实没办法证实林铸就是主使,何况他只是个从四品的官,哪里能想到那么周全的对策?
略一细想就知背后有其他人。
夜楚渊将自己查到的所有事都悉数告知圣上,至于最终的处决如何,自然就碍不着他的事了。
之前曹勉一事,夜辛就不准备查到最后,但这次的刺杀却让他噩梦连连,最终还是将林铸贬官,平日里和他走近的也都受到斥责,夜霆渊自然也不例外,将他打压的厉害。
之前何意都是自己给自己号脉,如今有了王锦然,每日的平安脉都是由他来号的,宫中派来的太医就像是给他打下手似的。
又是一日号脉,谢潇澜照旧问道:“脉象如何?”
“你日日都问,我翻来覆去也就那几句话,也不嫌聒噪。”王锦然嫌弃他的很,“脉象无事,已经八个多月,万事都要小心些。”
谢潇澜懒得和他拌嘴,只看向何意:“大夫的话你要听,还是不出门了,宫里又没金子,我说的可对?”
何意一巴掌拍在他脸上,推着他离自己远远的,他哼了一声:“宫里没金子,何处有?咱们的金子都被扣走了!”
何意说的是他们之前在临洋县发现的金矿,到现在也不知那金矿的真正主人是谁,但不管是谁,想来都还不知道金矿已经被发现的事,否则怕是早就急了。
他倒是不贪财,但任谁见着金子不激动的,还是金矿!
谢潇澜无奈:“回头我让圣上抠一块给你,如何?”
“那我今日也是要进宫的,有些话要和贵妃娘娘说呢,特别重要的事。”何意拽着他衣袖轻轻晃动着撒娇,“许我去吧,真的就几句话,说完就回家。”
英雄难过美人关,若是有人能对何意的一切不为所动,那对方定然不姓谢。
姓谢的自是答应的,只是这次不仅有婢女跟着,连他也一同跟去了。
慧贵妃得知他要来,心情也很好,之前就是何意发现她的胎,在她看来,就是何意将胎运也沾给了她,见到对方能不欢喜吗?
何意带着婢女进了宫苑,慧贵妃已经等着他了,对方笑道:“知道你要来,我可盼着了,有好消息要与你说。”
“多谢娘娘。”何意知道,事情要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
金四江归京,算是个小的信号~
第145章
慧贵妃之前答应过何意的事, 只是先前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但想来是她怀有身孕,所以圣上虽不召她侍寝, 但总会陪她,所以她总会时不时试探几句。
对方虽不言语, 但也没有到抵触的地步, 所以前几日她便直接敞开说了。
“圣上只说会考虑, 本宫能做的也就这些了。”慧贵妃无奈一笑, 谢家鼎力支持太子和五王爷, 何意更是将好运带给她, 可惜她们却帮不到什么大忙。
何意也跟着弯起眉眼:“无事, 娘娘肯为微臣说这些已经难得,相信圣上心中定会有决断。”
“不说这些, 你合该小心些,也没找几个婆子陪你进来,回头本宫指几个嬷嬷给你用,也算是尽点心意。”慧贵妃笑说,“自然, 你若觉得不方便,带到府上做些活计都可,无须有压力。”
话是这么说, 但何意明白不能那样做。
如今是因为谢家在前朝得脸,谢潇澜又坚实可靠,忠心一片, 再加上他一身医术, 所以这些人才格外客气怜惜罢了。
如果他真那样不识抬举, 把嬷嬷带到府上做粗使活计, 怕是要离心了。
何意笑道:“今日是夫君陪我来的,家中事务少,就没有买粗使婆子们用,所以总是辛苦婆母,如此还需多谢娘娘了。”
慧贵妃听到他这番话,心中十分熨帖,便再无试探之意,撇弃了些架子和他说了会话。
宫里面的人都成精了,何意对她前后的变化自然也察觉到了,所幸他从未掉以轻心,所以不曾觉得寒心。
以慧贵妃如今的地位,帮他要回谢家老宅也只是一句话的功夫,但对方说的这样艰辛,无非就是想让谢家更忠心些。
就是不知,夜楚渊是否知晓他母妃隔着的这层心思。
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也说了些让慧贵妃顺心的话,何意也就没有再继续逗留的必要了。
他起身道:“叨扰娘娘许久,微臣该离开了。”
“是了,谢大人还在外等着你呢,去吧,走路仔细着些,莫要摔着。”慧贵妃到底面子要做足,还特意起身送了他一步,算是给了极大脸面了。
待何意离开,身侧的婢女问道:“娘娘可是不信谢家?”
“信与不信,原也不是本宫说了算,但谢家绝不可得罪,谢潇澜的夫郎本事大着呢,圣上一听本宫是得了他的意思,当即就说将谢府修葺一新再还回去。”慧贵妃神色自若。
婢女神色莫辨:“这么说圣上……”
慧贵妃摇头:“许是圣上是觉得亏欠谢家了,急着找补,却也不想想人都死了,补偿又有什么用?”
那些死去的人,如果能活过来,谁又稀罕劳什子的补偿?
何意走出宫苑才松了口气,许是最近身子愈发沉重的缘故,不过是和慧贵妃说了几句话,他就累的厉害。
只是若他不来,怕是又不知要被对方如何猜测。
偏偏此事他还不能轻易告知谢潇澜,否则怕是这人要闹到夜楚渊那去,那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后宫的女人,果然没有一个好相与的。
“正君以为,此事五爷可知晓?”红叶低声问道。
何意脸色有些白,他哼笑道:“若是知晓,之淮自然不会这般为他们鞠躬尽瘁,自古站队都是风险,谢家这样忠心也得时刻被疑心着,夜楚渊不信还好,若他哪日信了挑拨之言……”
待夜楚渊登基之日,便是谢家覆灭之时。
思及此,何意神色晦暗,他不敢想如果谢家依旧要承受破灭之灾,谢潇澜会是如何痛苦。
光是想想,他都觉得难受。
红叶突然察觉到他情绪不对,扶着他的手稍微用力,语气有些急促:“主子您太累了,奴婢这就扶您出去,大人一直在外等着咱们,您坚持片刻。”
“我就是有些累。”何意知道自己如今的情况,还没有到要生的地步,他就是刚才有些闷得慌,没想到怀孕竟是这样辛苦,情绪稍微不对,就难受异常。
红叶不敢再多说话,搀扶着他着急忙慌地往外走,走过长街,远远就见谢潇澜正等在那里,她不禁稍微安心。
谁曾想,从另一处的转角突然冲出几道人影,说笑着竟是直接将他们给挡住了。
“哟,这不是谢正君?”贾妙龄看见他瞬间扬起笑,“之前当街得罪了谢正君,不知正君如今可还气着?”
红叶咬牙:“请贾小姐让步,我们正君身子不适,如果因为小姐耽误医治,贾家难辞其咎!”
贾妙龄最讨厌别人指点她该如何做,当下听着更是觉得刺耳,贾家和谢家早就彻底撕破脸了,她也懒得给对方脸面当下跟是挡着不肯让步。
何意难受的厉害,呼吸有些不顺畅的同时,呕意亦是从胃部散开,他难受不已,连带着肚子都跟着钝钝的疼。
他浑身是汗地倚靠着红叶,偏偏贾妙龄刻意拦着不许他们走。
贾妙龄嗤笑:“少在这装模作样,本小姐又不是没见过怀孕的,再说了,你可知本小姐为何进宫,是贵妃娘娘的意思,有意要封本小姐为楚王侧妃,你敢再和本小姐叫嚣?”
“你别说了,他看起来真的很不舒服!”
“贾姐姐,咱们还是让让吧,若是被我父亲知道,他怕是又要凶我了。”
“让让吧!”
红叶眼看着何意倒下,忍不住对长街那头的谢潇澜哭喊:“大人救命!”
赶巧发现情况不对的谢潇澜也及时冲了过来,红叶喊时,他已经近在咫尺了。
他快速将何意抱起,一双眼赤红阴狠:“不管我夫郎今日有事与否,我谢潇澜与你贾家不死不休!”
何意未出宫门便发动,此事势必会惊动宫中,皇后娘娘得知,直接将人挪进了偏殿内,何意更是成为第一位在宫内产子的朝臣。
但眼下没有人能笑得出。
事发突然,幸好原本等着为慧贵妃接生的稳婆已经住进宫中,太医们也是着急忙慌地赶来,都在偏殿内伺候着。
谢潇澜脸色阴沉,死死盯着进进出出的屋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那震天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他害怕的不知所措,无人知晓他心中所想,亦无人知晓他正经历着滔天风暴。
耳畔时不时就传出哭喊和哀嚎,听的他心脏跟着紧紧揪起,可脆弱的心脏不堪重负,像是被一把锋利的尖刀戳破,顺便在里面狠狠搅动。
鲜血淋漓,尚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他必须得做点什么,比起在这里站着,他必须做些什么平息自己内心的怒火和惊慌。
“谢大人,您可先去旁歇息,这里有——”
“贾妙龄在哪?”他嗓音嘶哑,突然侧头看向一旁的婢女,“她在哪?”
婢女吓了一跳:“皇后娘娘把她带到正殿问话了,谢大人……”
谢潇澜立刻抬脚朝正殿走去,他顾不得皇后在,也顾不得这里坐着众多嫔妃,他冲进去就将贾妙龄从地上拽了起来,任由对方如何哭喊都无动于衷。
他看向皇后:“微臣将罪人带走,绝不给娘娘添麻烦,此事事关我夫郎,希望娘娘莫要阻拦。”
他双目猩红仿佛滴着血,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恨不得将在场的人都活剥,但凡谁敢说一句阻拦的话,谢潇澜都能不留情面。
早就知道他疯的没边,没人敢这样惹他,何况此事确实是贾妙龄做的不对,谁敢护着?
任由贾妙龄哭喊,谢潇澜直接将她拖拽离开了皇后宫苑,将她拖走,长街上苏合已经等在那里,谢潇澜淡声道:“把她关进地窖,该怎么做不需要我教你,别让她死了。”
“属下明白。”苏合露出邪笑,直接卸掉了贾妙龄的胳膊,把她拽上了马车。
回到偏殿,何意的叫喊声不断,他从母亲那里听说过,女子生孩子就是从鬼门关走一遭,哥儿则更是危险重重。
谢潇澜恨不得跟里面的何意一起喊,他顺着门板跌坐在地上,抱头试图让自己冷静,但他却抖的更厉害了。
他突然站起来要往里走,门口的侍女挡住他:“大人男子不能进产房,您还是在外面侯着吧,仔细冲撞了!”
“他为我生孩子,我有何脸面在意冲撞,起开!”谢潇澜推开门口的侍女们便进去了。
原看着血水一盆盆往外端他就心如刀割,屋内的血腥更是残忍的将他拽进深渊中,他跌撞地往床榻边走去,何意又疼又累浑身湿透,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他立刻上前拽住对方手掌:“夫郎,夫郎我在。”
“之淮,我难受……太疼了……”何意边说边哭,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经历这些。
谢潇澜无法缓解他的疼痛,只能跟着他一同落泪:“抱歉,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何意闭了闭眼,那处被撑开的异物和痛感难以忽视,他紧紧攥着谢潇澜的手掌,指甲都嵌进对方肉里。
随着一声哇哇啼哭,屋内的人都松了口气,稳婆更是利索将孩子一裹就放到何意身侧,似乎是要这位小家伙先感受一下喜爱。
“恭喜大人是位小哥儿!”
谢潇澜蹙眉:“抱到旁边去,我夫郎还累着,谁要看什么孩子!”
稳婆吓一跳,生怕他怒而骂子,赶紧带走了。
何意撑不住缓缓睡去,虽说是夏日里,但因为刚生产完不能见风,谢潇澜只好将他裹的严实而后抱上了准备妥帖的马车。
身旁突然有人问:“那贾家小姐被带走了,可需要告诉圣上?”
“圣上已经知道,踢到谢家这块铁板,贾冯敏就自认倒霉吧。”皇后冷声说着。
幸好何意无事。
作者有话要说:
本官在此宣布,贾家要走向灭亡了~
第146章
生产本就会让人元气大伤, 再加上何意是心气不顺导致的早产,被谢潇澜带回府便一直昏睡着,任由外面吵翻天都咎然不醒。
谢府也确实热闹。
谢潇澜直接将贾妙龄从宫中带走, 甚至没有经过任何人的同意,就连贾家都是在她被带到谢府才知道。
原本贾冯敏还沉浸在自己的女儿即将成为王爷侧妃的喜悦中, 但得知她又在宫中直接和谢府对上后, 喜悦就变成了惊慌, 又听说她被带到谢府, 就着急忙慌地来要人了。
但他显然低估了谢潇澜此次的怒火, 谢潇澜甚至连大门都不曾让他进。
贾冯敏脸上的笑都要挂不住, 外面站着许多百姓, 谢潇澜却连府门都不许他进,这不是明摆着让所有人看他笑话?
他咬牙切齿道:“谢大人, 最好快些将本官的女儿交出来,否则本官便要进宫找圣上讨要说法了!”
“你以为我把你女儿带进府圣上不知道?”谢潇澜甚至没有心情对他露出讥笑,神色阴沉可怕,“我只告诉你,她得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你要做什么?”贾冯敏瞬间警惕, 他是有听说贾妙龄惹事,但知道是惹了谢家后,他还没来得及去询问, 就急匆匆过来了。
就在这时,府上的管家在他耳畔低语几句,他脸色骤变, 他是知道何意早产的事, 却不曾想这件事会和贾妙龄扯上关系。
他之前千叮咛万嘱咐, 不许那死丫头惹何意, 偏偏就是不听!
眼下被这样的疯狗抓住机会,不脱层皮怕是别想出来了!
谢潇澜不言语,微微侧头示意里面的人出来,苏合立刻拖着宛如死狗的贾妙龄站在府前,她披头散发浑身是血,原本漂亮的华服也已经被鞭笞的不成模样。
但这还不够。
贾冯敏一眼就看到自家女儿脸上,由眉心至下颔的伤口,还狰狞地外翻着血肉,即使伤口好了,也会留下蜈蚣一样的恶心伤疤。
他崩溃大喊:“你有什么冲本官来!你到底要折磨我女儿到何时!你个畜生!”
“我也说过,有事冲我来,别欺负我夫郎,倒是无人将我的话放在心上,既如此,又何必怪我咄咄逼人?”谢潇澜语气森然,阴冷的格调像是从鬼界爬出来的阴魂。
他就是太小心了,手段太温和,才导致那些自以为是的敢仗着家世欺辱他夫郎。
贾妙龄就是最好的鸡,他就是要好好儆儆那些猴,不管是谁!
“爹……求我啊爹呜呜呜呜……”
贾妙龄趴在地上使劲撑着胳膊想往外攀爬,她的双腿早就在被带进谢府时就被打断了,她真的太害怕了,她一刻也不想回到那间地窖里!
她像是疯子一般用两手爬着,围观的百姓被她的模样吓个半死,都纷纷往远处退开了些。
谢潇澜则好以整暇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他淡淡道:“你若爬出谢府门庭半步,我便将你的双脚剁下来。”
阴暗,疯狂,冷血。
“谢潇澜!你休要欺人太甚!”贾冯敏无能狂怒,偏偏他一步也不敢上前搀扶,否则他女儿就真的没得救了。
他死死盯着谢潇澜,恨不得将他抽筋剥皮拔骨!
谢潇澜目光缓缓落到贾冯敏脸上,他突然扬起笑,迅速从身侧的苏合腰间抽出匕首,而后三两步窜上去扯住贾妙龄的头发,锋利的匕首抵在她脖颈,稍微用力便流出了殷红的血迹。
他轻笑:“你当我同你说玩笑?”
“好!好!那你且说,要如何才能放过我女儿!你个疯子你说啊!”他是半分法子都没有了。
“待我消气,自会将她放了,如果你再上门,我就无法保证你女儿是否全须全尾了。”谢潇澜说着目光落在贾妙龄的双脚上,威胁意味十分明显。
贾冯敏不敢再刺激他,只能痛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而后拂袖离开,但他不信,没有人能治得了这个疯子!
如今的谢潇澜说到做到,但他心中有数,不会拼上整个谢家,但贾妙龄说的那些话让他耿耿于怀,所以还是得问清楚才行。
眼看着贾冯敏离开,贾妙龄眼底的光瞬间消散,她知道,没人能救她了。
百姓们都被谢潇澜的阴狠手段惊着,见贾家人都走了,自然不敢再继续逗留,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就把他们也杀了。
苏合便再次将贾妙龄拖了回去。
离开后的贾冯敏并未死心,女儿虽说成天惹事,但却是他唯一的骨血,因此他从谢府离开后便直奔三王府。
夜霆渊得知此事本不愿多掺和,他看的分明,凡是和谢家有关的事,圣上的裁决都无公平可言,次次都是护着谢家,但这次谢潇澜明目张胆伤害官员之子,他也想看看到底会如何。
他并未冲动,而是将此事告知太子和夜楚渊,他倒是要看看,这两人会如何维护谢潇澜。
谢潇澜回屋,屋内只有谢潇潇还守着,奶娃娃已经被奶娘抱去喂奶哄睡了,他轻声道:“出去。”
“那我去看小娃娃。”谢潇潇深知此刻的谢潇澜有多可怕,丢下一句话便匆匆离开了。
他静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人,许是缓过些精气神,脸色已经不像先前那样难看,甚至带上了淡淡红晕。
谢潇澜知道,他快醒了。
“都睡了这么久还不醒,你之前总问我何时喜欢你的,我思来想去也没个头绪,但那日在避暑山庄的荷花池边,我突然就想到了,那时你坐在房顶晒药草,我站在下面看你,阳光洋洋洒洒落在你身上,我就知道自己完了,你——”
他说着,正对上一双明亮的眼眸。
“我也是。”何意哑着嗓子说道,似乎是想到了那日的太阳,他笑弯眼睛。
谢母端着参汤进来,就瞧见这俩人傻了似的对着笑,她虽想给他们留些空间,但身体正虚弱时,就算不吃饭也得喝些汤吊吊精神。
谢潇澜扶着他坐起来,接过汤碗仔细喂着,换做平时何意绝不会以这样的方式进食,但他今天用的很愉快。
“头胎都难生,幸好这时候天气已经不算热,在屋里养上一个月身体好的快些。”谢母柔声说道,“厨娘会做月子食,但你若是有想吃的便告诉我,娘让她们给你做,别屈了自己。”
何意自然明白顺产和剖腹产的区别,眼下虽然难受些,但身体恢复的会很快,如果是剖会更难熬。
他自然不会委屈自己,便点头应了谢母的话,何况,别人他不好意思折腾,折腾谢潇澜还是可以的。
恰好这时奶娘将奶娃娃抱来了,吃饱喝足也嘘嘘了,小娃娃就安安分分地躺在襁褓中。
虽说知晓刚出生的孩子都会皱巴巴的难看,但何意着实没想到会这么难看,有一瞬间,他脑海里蹦出了很多词汇。
比如,红猴子,小老鼠……
他撇撇嘴,将头埋进谢潇澜肩膀上,闷闷说道:“真的好丑啊!”
“胡说,粉粉嫩嫩地多好看。”谢母轻声嗔怪,“哪家娃娃刚出生不都是皱巴猴子?潇潇那会也是,如今不也长的好好的?”
更主要的是,何意和谢潇澜模样都好看,孩子丑也是丑一时的。
听到点自己名字,谢潇潇立刻凑上前,红红的眼睛盯着何意:“嫂嫂,取名字吗?我小外甥可有名字了?”
随着他话音落,外面突然传来雷声轰鸣。
何意见他情绪激动,便知他心中所想,他笑问:“你可是为他取好名字了?说来我听听。”
谢潇潇突然有些紧张,这么严肃的大事就要交给他来做主了?
他下意识看向他的好兄长,就见他兄长正神色平静地看着他,看不出他的意思,但肯定也是听他嫂嫂的!
思及此,谢潇潇顿时“恶从胆边生”,掷地有声道:“轻寒,谢轻寒,怎么样?”
“去去重阳越夕间,潇潇风雨作轻寒。”何意一语道破他的小心思,“我们潇潇这是希望小外甥知道他名字是你取的呢。”[1]
谢潇潇嘿嘿一笑。
外面开始掉落雨滴。
何意点头,看看谢母又看向谢潇澜:“我觉得不错,很应景。”
“你生的,你说了算。”谢潇澜对此并不觉得有什么,名字只是称呼,以后他儿自然会有更尊贵的称号。
“那小名便叫卿卿吧。”他又补充道。
何意唇边笑意不止,看向奶娃娃时更是欢喜不已,怪不得都说孩子的名字,就能提现出父母的关系。
奶娃娃的名字便这般定下,为他取了名字的谢潇潇更是欢喜,恨不得连书院都不去,只在家里陪小娃娃玩。
何意精神不济,说了这会话就又有些困了,他刚准备躺下,就听外面的宋元来报,说几位王爷来了。
他瞬间想到那事,他拽住谢潇澜:“你冷静些,我怀疑那事是贵妃自作主张,你知晓他日后的身份,说话警醒着些。”
“放心。”谢潇澜拍拍他手背,换了副神情出去了。
谢母命人将碗筷收拾好,随后便去厨房准备给何意用的食物了。
谢潇潇见人都离开,这才凑到何意耳畔将今日的事讲给他听,贾妙龄那番模样,即便他眼下不知,日后也总有知道的时候。
何意知道谢潇澜这次是气狠了,明知他那样做是和贾家将脸皮撕烂,但他却说不出责怪的话,他笑笑:“他心中有气,自然要撒了才好。”
眼下更让他在意的却是慧贵妃的态度,那番试探之言让人听着着实难过,何以不敢想,如果此事是夜楚渊授意,谢家接下来的棋子又该如何走?
作者有话要说:
去去重阳越夕间,潇潇风雨作轻寒。——出自廖行之《重九前二日夜雨》
第147章
贾妙龄为何会进宫, 此事一问便知。
起初夜楚渊是不愿和三王爷一同来的,他若是想来谢家,随时都可以, 但从夜霆渊口中得知贾妙龄是慧贵妃传进宫,他就无法冷静了。
他深知谢潇澜在他父皇心中的地位, 忌惮却依旧重用, 且根据他最近发现, 似乎连那份忌惮都没有了。
而且, 谢潇澜是他最忠实的下属, 也是他的好友, 发生这样的事他必须来解释,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失去这一助力,他能不能登上那个位置, 全看谢潇澜肯不肯鼎力相助了。
谢潇澜姗姗来迟,他对坐在正厅的几位王爷行礼:“参见王爷,不知几位王爷前来,所为何事?”
他神情一如既往地冷淡疏离,夜霆渊早就习惯了他这副死样子, 因此只哼声笑了笑。
但夜楚渊不同,他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谢潇澜的态度不太对劲, 他忙说道:“得知你夫郎产子,我们便立刻过来了,意哥儿可还好?”
“多些王爷关心, 夫郎身子不适, 尚不能见客。”谢潇澜恭敬道。
夜楚渊被他噎了一下, 他原也不是真的要探望何意才来的, 他对身侧的小厮使眼色,对方立刻递来一方锦盒,他笑道:“这是本王的一些心意,这玉佩是先圣所赐,给小儿佩戴刚好。”
哪里好,他是说不上来,但心意确实给到了。
太子自然也不是空手来的,他送的东西便实用些:“我命绣娘缝制了好些奶娃娃用的肚兜和垫子,你夫郎还在月中就不用做这些了,还有一枚长命锁。”
不管如何,都是心意,谢潇澜一一收下,三人目光便同时落在了夜霆渊身上,想知道他送些何物来。
夜霆渊尴尬不已,他来时只想着看热闹,哪里会备什么礼物,何况他和谢潇澜有过节,没诅咒他夫郎生不出孩子都是小事,还指望他送礼?
但此刻的情形却由不得他说没有。
他咬牙将腰间的玉佩摘下,平时顾着自己清正廉洁的形象,他鲜少带些奇珍异宝,唯有这枚玉佩是他最得宠时圣上所赐,平时都戴着,宝贝的很。
倒是没想到,今日要拱手他人了。
夜霆渊更没想到的是,万里江山也如这枚玉佩一般,就这样拱手想让了。
“多谢王爷割爱。”谢潇澜照收不误,嘴上说着感谢的话,却并没有太多谢意在其中,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夜霆渊的心思。
夜霆渊面笑:“无妨,就当是嘉奖谢正君为你诞育小贵君,可要再抓紧些,总得有个儿子才可。”
“微臣家事就不劳王爷操心,说来不知王爷何时娶赵家小姐过门?微臣也好提前准备贺礼,预祝王爷一举得男!”
谢潇澜嘴巴毒也不是一两日,偏偏夜霆渊每次就像变蠢似的,非要上赶着去跟他搭话,白白惹自己不痛快。
他原本是想借助赵济桓的兵权,可如今赵静姝被贬侧妃,他一时也不敢有任何动作。
知道自己在这里不讨喜,夜霆渊便干脆离开了,免得谢潇澜还要再说些难听的话,实在呛得慌。
待他一走,前厅的气氛莫名沉闷,不等谢潇澜开口赶客,夜楚渊却先解释了:“他的心思你我都知,但之淮你可信本王?”
“王爷是主,只需下达命令,无需臣子相信与否。”谢潇澜心中当然憋着一口气,他厌恨着所有让何意不痛快的人,慧贵妃首当其冲。
只不过是碍于对方的身份他无可奈何,所以就要委屈贾妙龄去做这个出气筒,但他其实很明白责任究竟在谁。
否则,何意好端端的,怎么就心绪起伏大,还那样难受?
听到他这番客气之言,夜楚渊就知道他吃心了,他不免有些急:“本王当真不知那事,若是真有那般心思,早就娶了!”
谢潇澜微笑:“王爷说的是。”
“谢之淮!能不能好好说话!”夜楚渊咬牙切齿,他就不明白了,男子汉大丈夫怎能这般别扭!
“王爷说的是。”
夜楚渊:“……”
太子在侧有些看不下去,他笑道:“既是误会,解开便是,慧贵妃所为,我会让母后打探一番,如果因此事伤了咱们和气,难免得不偿失。”
道理谢潇澜当然都明白,但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但他知道,这件事他只能作罢。
“话虽如此,王爷也该问问慧贵妃可有何贾家达成某些协议,否则来日在王爷背后捅一刀可就不好了。”谢潇澜淡声提醒着。
“本王明白。”他应了一声,随后又有些苦恼,“你为何变得这般烦人,可见是意哥儿平时都把你惯坏了,言语上还要计较那两句得失。”
谢潇澜微笑:“王爷说的——”
“行了行了!”夜楚渊忙打断他,眉眼带着笑,“你那奶娃娃可能给我们瞧瞧,兄长入秋就要娶苏家小姐了,可得让他先看看。”
一位太子一位王爷,都是位高权重之人,谢潇澜自然不会拒绝,带着他们两个去了乳母那里,小娃娃正睡在襁褓中,不知天地为何物呢!
夜楚渊自认为不怎么喜欢孩童,宫里那些孩子都烦人的很,小小年纪就已经学得打骂奴仆了,他只觉得讨厌。
但如今看着这奶娃娃,他又有了不同的感受。
虽说丑的紧,但看着乖巧,不哭不闹睡着,也不会打骂宫人,他便觉得丑的可爱了。
“名字可取了?”他问道。
谢家已经没有长辈,薛家也早早没落,自然用不到家中长辈帮忙取名,何况这可是谢家第一子,所有的名字都需延续他的字。
谢潇澜将谢潇潇取的名字告诉他们,夜楚渊轻笑:“来日也得他取了,总要有始有终。”
“自家人不忌讳那些。”谢潇澜轻声道,然后就见奶娃娃睁开眼睛了,他脸色大变,“快走!”
“发生何事了?”
太子和夜楚渊面面相觑,还不等两人反应过来,就听到一阵惊天哭嚎,那般小的身体,哭起来恨不得把房顶给掀翻,哪里有半分早产婴儿的模样?
夜楚渊第一个受不住,立刻大步流星地走出屋,初为人父的谢潇澜还有些慈父心,接过孩子就开始哄,许是在肚子里时曾经被谢潇澜欺负过,他一抱便不哭了,那架势分明就是要赖着他。
两人在外面久等不见他出来,刚要进去询问,奶娘便出来禀告了:“小主子在老爷怀中睡下了,不便出来相送,还请太子殿下和王爷恕罪。”
“可是不得了了,谢之淮被奶娃娃给绊住了!”夜楚渊不无感慨说道。
如此,两人便再无继续逗留的意思,便起身离开了,宋元恭敬将他们送出门。
这一日,来谢府的人着实多,且不说即将有亲戚关系的齐家,便是平时那些保持中立的官员,也都借此机会赠送礼品。
他们都清楚,平时送的礼怕是根本到不了谢潇澜手上,但这次可不同。
只是人人都抱着看戏的心态,贾冯敏也是重臣,谢潇澜就这样把他的女儿关在府上殴打折磨,他们不免都想看看圣上的意思。
究竟会罚,还是不闻不问。
傍晚,几份贺礼从宫中送来,皇后和贵妃都有份,就连不甚得宠的吴妃都送了贺礼,至此圣上的心思便一清二楚了。
由着自己的后妃送贺礼,贺礼都会经过他的首肯才能送出宫,可见圣上的态度。
“如今就送这许多,来日满月他们送什么?”何意稍有些惊讶,今日的贺礼已经将库房堆了一半,满月又不知会如何了。
谢潇澜却紧紧皱眉:“满月办不办都一样,他们今日没少看。”
这是吃味儿了。
何意闷声笑:“这么多人喜欢他,你还不乐意了,我啊,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喜欢他。”
因为他见过不被爱的孩子过的有多痛苦,所以他希望,他的孩子,能有很多很多爱,或是家人,或是友人,或是善意的陌生人。
谢潇澜脸色脸色不大好看,嘴上虽没说话,但心里已经在想该怎么将满月办的盛大些了。
“我困了。”何意打了个哈欠,眼里聚满泪花,眼睛已经睁不开了,“睡会。”
谢潇澜立刻会意,笑着在他额头落下一吻便离开了。
他刚迈出门,脸上的笑瞬间放下,步伐稳健地朝地窖走去,一直都是苏合在里面看着,他还没去和贾妙龄说几句话。
地窖。
贾妙龄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她从未想过那些疯狂的刑罚会用到她身上,看到谢潇澜进来,她崩溃大哭:“求求你放了我吧,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
她是真的知道害怕了。
“慧贵妃跟你说了什么,老实回答,我会放你离开。”谢潇澜说着拿起旁边火炉里的烙铁,仔细端详着。
“我说我说!”贾妙龄闭眼落泪,“她只是说会许我楚王侧妃的位置,也是她告诉我何意在长街上,其他再没有了!”
谢潇澜垂下眼睛,炉子里的火光映在他半边脸上,另一半却隐匿在昏暗中,让人看不透他的想法,也从心里觉得害怕。
思忖半晌,他淡淡道:“苏合,把她扔回贾府,告诉贾冯敏如果他再不识抬举,下回送的就是尸体。”
“是!”
苏合立刻像之前那样拽着她离开了,但这次贾妙龄却没有再觉得害怕,她终于能回家了。
谢潇澜微抬眼眸,眼底猩红一片,不知是被火光所照,还是因为他明白了慧贵妃试探的意图。
他深吸一口,将烙铁死死按在了木头上,像是在按什么人,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8章
处于权利中心之人, 爱恨早就不重要,利益才是最要紧的。
谢潇澜能为夜楚渊带去利益,所以他们都会善待他, 对他和颜悦色,甚至称得上巴结, 但也不是只有他能为对方带去利益, 任何人都有可能。
所以慧贵妃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她也在赌, 赌贾冯敏会不会因此倒戈投像夜楚渊, 但她到底还是眼皮太浅了。
且不说他已经和贾家撕破脸, 便是夜楚渊也早就默认和贾家对立, 而且,贾冯敏为夜霆渊鞠躬尽瘁, 怎么可能没有把柄在对方手上?
渴望用联姻达到一时的平静,是最愚蠢的行为。
谢潇澜将睡着的奶娃娃放到摇篮中,自己则是去了书房,他后妃之中也得有自人才行,得找个合适人选。
“吴妃。”
何意听他说完立即想到这个人。
吴妃没有家世背景做倚仗, 只身在后宫生存很难,再加上柔妃再不能生育的事,二人早已经是面和心不和, 但柔妃有皇子有段家,吴妃什么都没有。
她想活得不那么担惊受怕,就必须得找盟友。
而且之前何意一直在为她治疗, 说几句话还是轻而易举的。
谢潇澜挑眉:“这件事我会想办法, 你如今首要任务是养身子, 其余都不用操心。”
“可我总躺着也无聊, 刚好之前给她的药快用完了,之后我书信一封连药给她,你带着红叶进宫就行。”何意扯着他袖子央求,“你跟我说这些,不就是要我出谋划策?”
谢潇澜无奈:“夫郎你清醒一些,我跟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有你口中的参与感,而不是让你费心。”
“反正你得用我的法子。”何意拍板敲定。
“好,但具体如何做我来处理。”
后妃谢潇澜不论前世还是今生,接触都不多,既然何意说吴妃可以,那就用她便是。
何意这才安心逗弄奶娃娃,只会哭和睡的孩子着实难带些,不懂对方的诉求,只能忙成一锅粥。
所以他每天都会带他玩,亲身感受一下他的哭声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好像饿了。”何意将乳母叫进来,“抱下去喂奶,不用一会再抱来。”
谢潇澜见他一直盯着孩子,立刻抬手捏住他下巴,轻啧一声:“夫郎,都走了还看什么?”
“我生的,就看。”何意懒得理会他这种莫名其妙的飞醋,就着他的手蹭了蹭下巴,慢悠悠躺下了。
“我明日进宫告假,回家陪你。”谢潇澜拍着他肩膀哄他入睡。
何意低低应了一声表示知道,而后沉沉睡去了。
谢潇澜明白何意的意思,因此第二日进宫时便将红叶带着了,只是后宫非外男可进,何况他也没道理送红叶进去,将她带到长街,两人便分开了。
红叶带着东西走到了吴妃宫苑前,宫门口守着的太监便将她带了进去。
“你没在你家正君身侧守着,竟亲自送来了。”吴妃笑的合不拢嘴,“赶巧药快用完了,本宫正准备让婢女上门取呢。”
红叶微微点头,恭敬道:“哪有娘娘派人去取的道理,自然是奴婢给您送来,待娘娘用后定恢复容颜。”
吴妃拿起手帕掩唇轻笑:“还是你会说话,你家正君可还有别的要交代?”
“主子说外敷之药能使人好颜色,还独有异香,娘娘可每日拿来匀面,内服药亦是会有出人意料的效果,娘娘此番重获新生定能得宠。”红叶按照何意所交代的娓娓道来。
吴妃撩起眼皮看她:“这是你家正君的意思,还是谢大人的意思?”
“娘娘多虑,夫夫自然是一心。”红叶依旧恭敬说着。
“回去告诉你们正君,本宫会好好考虑。”吴妃神情严肃。
她早已不是十几岁的豆蔻少女,自然能明白其话里的含义。
只是她不明白,谢家明明已经背靠皇后和贵妃,又为何要找上她?
“娘娘忘了,谢正君早产也有贵妃的手笔,谢大人那般宠爱夫郎,怕是也已经生了嫌隙,否则也不会来依靠娘娘了。”婢女捡着好听的话哄她。
但吴妃很清楚,这件事她只能考虑并且去做,因为她如今不受宠,且在宫中孤立无援,只能接受。
当然,此事不管如何都对她有利,她只需要得到圣上的宠爱,至于怀孕……思及此吴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之前误食过药,太医告诉她已经不会再有孕了,干脆也不想这个。
于是,半月后吴妃病好并且再得圣宠,说句专宠都不为过,一时间,吴妃风头比从前更甚。
“她倒是明白人。”谢潇澜手剥核桃喂到他唇边,“张嘴。”
何意张嘴吃掉核桃仁,哼笑着:“她没得选,只能答应,你今日该给我洗头发了。”
谢潇澜闻言看了眼他的头发,油光锃亮,他有些不懂:“这般乌黑亮丽,为何总要洗?洗后还不梳头油,毛毛糙糙的。”
“我不要油着,已经有些痒了,你现在就给我洗。”何意直接命令。
谢潇澜拿他没办法,旁人都是有孕时脾性古怪多变,偏偏何意是生产之后,性情虽不算大变,却也是瞬息莫测,每一刻都有不同的想法和意思。
还说不得。
“你定是在心中骂我,否则你怎会笑的这般坏!”何意眯起眼睛,故作凶狠地威胁,“快去备水,否则不让你抱卿卿!”
谢潇澜利索起身,嘴硬道:“我才不想抱他,成日只知道哭,待他大些,便将他丢到书院去。”
虽然嘴上这般说,但行动却很快,片刻功夫就将热水带进屋,让何意躺在床沿好脾气的伺候他了。
谢潇澜虽告假一月,对外也声称不见客,奇怪的事登门的客人却只多不少,自然那些客人还都不是找谢潇澜,而是找何意的。
原是吴妃骤然复宠,且风头正盛,隐约有越过慧贵妃的意思,那贵妃可是怀有身孕的,可想而知如今的吴妃有多受宠,命妇们进宫后都是要去她宫里坐坐的。
这一坐便不得了了,吴妃肌肤水嫩,全然不似生产过的,命妇们自然都想从她这得到药方,更想知道她是如何重获恩宠的,毕竟圣上身边美色颇多,能杀出重围实在不简单。
话赶话自然就说到了何意身上,众人只知晓他医术好,还是头次知晓他还能让人肌肤好颜色,若是有他相助,谁还怕自己夫君纳妾养外室了?
何意听闻那些妇人甚至不要求他露脸,哪怕只是给些药方都好,她们可是连银子都带了,
“难怪都说女人的钱最好赚。”何意眼睛都亮了,方子有什么难的,能赚钱才是王道。
谢潇澜淡淡打断他的思路:“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家中银子何时需要你操心,当真是片刻闲不下来。”
何意不满:“我就要做。”
“……那我给你写方子。”谢大人不敢造次,微笑着接了差事。
何意让红叶把那些来拜访的夫人都记好,之后会把方子送到她们手上,只是要提前收取一半的银子,简单来说就是诊金,因为他会根据每位夫人的情况定制配方。
这可是旁人求来的福气,夫人们争抢着付了诊金,百两银子说给就给,大气的很。
于是,何意便在床榻上开始了自己的赚银子大业,身侧自然还有谢小厮共枕伺候着。
另一边,宫内。
因着吴妃突然得宠,宫内后妃平和的假象被撕破,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便是吴妃日日侍寝,日日迟了请安,几乎是要将皇后的连按在地上。
“吴妃,你每日都迟了请安,可见并非真心尊敬娘娘,连贵妃都准时晨昏定省,你倒是没脸没皮!”柔妃勾起唇角,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嫌弃意味十足。
吴妃却笑:“真心与尊敬可不是嘴上说出来让人听笑话的,谁知道平日里交好的,又有几个真心,保不齐背后捅刀,哦对了,贵妃娘娘莫多心,嫔妾不是说您。”
慧贵妃冷笑:“这般虚假之言本宫自然不信,倒是你,若是再敢乱嚼舌根,仔细你的皮!”
“嫔妾不敢,嫔妾真心拜服皇后,贵妃莫要多思多虑。”吴妃说着抚了抚自己的发髻,不免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到了她头发上。
坐在她下位的妃子惊笑道:“吴妃姐姐头发真好,瞧着乌黑顺滑。”
吴妃见有人递了梯子,立刻顺杆爬:“哪里,这还是谢正君给的方子,本宫用着极好,连脸都嫩滑了不少。”
她没好意思说,那些药方内还有些用在□□的药,也甚是好用。
美丽是最吸引女人的东西,听闻何意能让她变美,即便是出声讥讽的柔妃都不免主动开口搭话,谁不想青春永驻?
皇后看了看她,又看向满脸不悦的慧贵妃,她呵斥道:“行了,乌泱泱像什么话,今日便到这里,你们都退下吧。”
“嫔妾告退。”
吴妃临走时还不忘对着慧贵妃笑笑,十分得意。
慧贵妃回到宫中便打碎了一只平时最爱的花瓶,她咬牙:“凭她也敢和本宫呛声,还有那谢家,居然帮着吴妃?”
婢女想到王爷先前叮嘱的话,立刻好言哄到:“吴妃就是小人得志,如今满京城的夫人都找谢正君拿药方呢,想来吴妃也是由此得到了,娘娘怀着身孕,凤体金贵,何必与她小人见识!”
“你说会不会是谢家……”
“娘娘慎言,咱们王爷与谢大人交好,且谢大人对王爷忠心不二,这般疑心,娘娘万不能再有了。”婢女道。
慧贵妃当即被安抚住了,她点点头:“你说的对,我儿最要紧。”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9章
吴妃深知自己得宠是谢家在后鼎力相助, 面对何意的要求自然也会绞尽脑汁帮忙,因利而聚,且她如今得了甜头是不会抛弃谢家的。
何意给他的指示是要回谢家老宅, 虽说慧贵妃也曾帮着说好话,但何意知道她大概是没尽心, 还非要把自己说的那般尽心竭力。
深夜。
吴妃侍过寝躺在圣上身侧, 床笫之事满意的男人总是格外温柔好说话, 吴妃平复着呼吸, 和他说着有趣的事。
夜辛看着她的脸, 突然问道:“爱妃似乎愈发年轻了, 和你在一块, 朕也觉得年轻不少。”
这话就是个信号,吴妃柔柔笑道:“嫔妾也喜欢和圣上在一块, 嫔妾能有今日多亏了何大夫给的方子。”
“哦?”夜辛来了点兴趣,微微支起身子代表他想继续听。
吴妃将自己之前生病的事讲给他听,还着重表达多亏了何意的方子,她不仅没有留疤,就连容貌都瞧着年轻了不少, 皮肤都光滑细腻。
关于这一点,夜辛自然深有体会。
没有人不想青春永驻,哪怕能多活片刻, 都是值得的,夜辛倒是不知道何意还有这种本事。
吴妃趁热打铁,娇媚一笑:“圣上如今年富力强, 若是也能得那方子, 想必会更身强力壮, 能活百岁有余呢。”
“爱妃深得朕心。”夜辛捏了捏她脸颊, “这何大夫倒是真有本事的,想来爱妃也得了不少好处。”
试探。
吴妃心神一凛,她没有急着反驳自证,反而偷笑起来:“嫔妾变漂亮了,圣上也如从前宠爱臣妾了,这般好处可不是人人都能得的,嫔妾回头一定好好赏何大夫!”
“前段时日贵妃倒是说过要将谢家老宅赐还谢家,以表彰谢家忠心,爱妃以为如何?”夜辛抬眼盯着她。
“圣上问这些便是打趣嫔妾了,嫔妾可不知谢家忠心不忠心的,只要办事让圣上放心即可,至于那宅子给便给了,圣上仁心只当赏他便是。”吴妃故作骄矜地说着,做出一副不懂朝政的蠢笨模样。
她见夜辛沉默,好似在思考,便又接着说道:“那谢潇澜如今也是四品官员,且府上又添新子,挤在那小院子里确实杂乱了些,说出去还有损圣上威严呢。”
“还是你懂朕。”夜辛拍拍她纤细腰肢有些心猿意马,但考虑到自己的体力,还是作罢了。
但他心里却已然想着回头也寻些药方。
见夜辛闭上眼睛,吴妃却不敢认为对方是要留自己在他寝殿过夜,当即便起身开始穿衣了。
夜辛听着动静看了她一眼并未多说什么,但心中却满意不少,宫中女人最好的便是听话漂亮,聪明却识趣。
刚走出寝殿,吴妃的婢女便立刻过来扶她,吴妃捂着自己的胸口,后知后觉地有些害怕。
这一晚的话都让她惊慌,生怕说错一句都会让圣上起疑。
“娘娘这差事也着实不好办。”婢女有些心疼,“这还是第一件差事,若是日后还有更难的如何是好?娘娘都说的那般委婉,也不知道圣上信不信。”
吴妃哼笑:“说这些无意义的话,信与不信都看明天便是了,一间宅子都不舍得给,如何拉拢重臣?”
“轿辇已经备好,奴婢扶您上去。”
这件事成与不成已经不在吴妃的考虑范围,她将话说的那样透彻,除非圣上是真不打算用谢潇澜,否则断不会扣着宅子不给。
何况连贵妃都提过了,圣上自然知道谢家有多想要那宅子,只要他脑袋还清醒,就断然不会拒绝。
果不其然。
翌日,便从宫中传出旨意,因着谢潇澜忠心耿耿,且圣上为祝其添丁之喜,特将谢家旧宅赐还。
谢家旧宅是先前王家遭难时,谢停云死活要求情惹怒了圣上,将其吊死后收回的。
可如今这番旨意却像是在打他自己的脸,偏偏圣上却全然不顾,但也由此说明圣上早就不在意先前的事,甚至隐约有将谢潇澜捧到更高位置的意思。
赐还宅邸,就是信号。
前来送圣旨和房屋地契的依旧是周福,他由衷表达祝贺,顺便送了自己的贺礼:“杂家只是阉人,无儿无女的,最喜欢看别人添丁,这是一对长命锁,愿你儿孙满堂。”
能让阉人毫无顾忌地说出这种话来,谢潇澜也是头一份,旁人是断不敢在周福面前提儿孙的,谢潇澜却能让他主动提及。
谢潇澜便也扬起笑:“谢公公吉言,来日孩子也是要喊您一声周爷爷的。”
周福一听更欢喜了,脸上的褶子都变多了:“此事多亏了吴妃娘娘说好话,大人的宅子才能早日归还,以后乔迁新居,再来贺喜大人。”
“辛苦公公跑这一趟。”
周福看了一眼奶娃娃,这才赶紧回宫复命去了。
得知宅邸能回来,谢家所有人都激动不已,谢母更是直掉眼泪,只身将两个孩子养大的辛苦瞬间就不算什么了。
谢潇澜趁着还在休假,便拿着房屋地契去办了手续,待谢家旧宅彻底成为自己的,便找了工匠队修葺谢府,只要动作够快,他们就能在年前住进去。
“嫂嫂我来抱吧!”
谢潇澜还未进屋就听到了谢潇潇自告奋勇的话,他推门进去:“前几日还不敢,今日倒是敢了?”
“哥哥。”谢潇潇嘿嘿笑,“他如今长开了些,我瞧着好看了。”
合着这是之前嫌弃他侄儿丑呢。
谢潇潇小心翼翼将卿卿抱起来,小小的一团窝在他怀里,光是看着他吐奶泡泡心都软得不得了。
“宅子已经在修葺,想来过俩月便能搬进去,倒时就不用挤在这小宅子里了。”谢潇澜说道。
谢潇潇自记事就是在杏桃村了,知道不日便能搬进先前的府邸,他虽一知半解但也开心不已:“到时候我可以请朋友做客吗?”
“不管你。”谢潇澜毒舌道,“还需要我帮你把那些孩子都叫来招待吗?”
“谢大人你真讨厌。”谢潇潇哼了一声,决定要暂时不理他。
谢潇澜笑笑不再多言,但他并没说,谢家旧宅已经被他过户给了谢母,以后就会成为谢潇潇的宅子,他要请谁做客都没有问题。
他深知自己日后可能没办法事事顾及到对方,所以总要将眼下能想到的都为他思考到。
只是孩子满月礼却依旧得在眼下的谢宅中办,谢潇澜下定决心要大办,自然得要将事事都安排好。
满月未到之前就先将手写请柬派发出去,府上亦是好生装扮着,就连谢潇潇都特意告假在府上带着娃娃玩。
奶团子遗传了他俩了好样貌,满月时脸蛋就长开了,白白嫩嫩地,煞是好看。
满月宴。
任谁都看得出谢家对这孩子的重视,且还是个哥儿,动心思之人自然都着急忙慌地带着礼物登门,即便没有被邀请,谁又会伸手打笑脸人呢?
不少府上都带着孩子登门,在经过了一水儿的流程之后,谢潇澜便抱着孩子给诸位瞧了瞧,然后就抱下去给乳母带着了。
庭院的客人没有一个是不夸的,谁瞧见可爱的娃娃不得多说两句话,且谢潇澜今日心情格外好,谁打招呼他都笑脸相迎,更是让宾客们放心祝福。
谢潇潇身为小孩,自然是要端起主家身份去招待那些孩子,他笑道:“你们都莫要客气,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无妨,做的很好。”齐随鼓励道,旋即看向那些孩子,“不可以乱闯乱入,若是有需要可随时召下人。”
小胖子穆云琮连连保证:“齐大哥放心,我们会安生玩的。”
小孩们笑作一团,和自己的小伙伴结伴去他们的小厅拿点心吃去了。
谢潇潇立刻扭头看向齐随:“我做的可好?”
“很厉害,已经有当家正君的风范了。”齐随冷冰冰的俊脸上带着笑,轻轻摸了摸他脑袋,毫不吝啬地夸赞着。
“那就好,我娘说以后嫁给你也得好好做事,不过我哥哥说了不用什么都做。”谢潇潇有些苦恼,到底该听谁的呢?
齐随今年十五,已经能明白大人的用意,他笑道:“自然不必事事都做,府上有小厮婢女,使唤他们便是,你无须想太多。”
“也对,我带你去看卿卿吧,他现在长得很好看!”
“好。”
齐随方才有远远瞧了一眼那娃娃,长得确实漂亮,如果能近些瞧瞧自然最好。
孩子还小,所以乳母住在谢潇澜屋子的旁边,谢潇潇带着他走近,就听到里面的娃娃在哭,他心里一急立刻匆匆跑去,也不知是不是乳母粗心,门竟然没有关紧。
“二少爷怎么回事,奴婢听着小公子在哭。”乳母匆匆跑来。
谢潇潇瞬间瞪大眼睛:“你怎么在这里,那里面是谁?”
他快步推开门,刚巧撞见一小哥儿正朝摇篮里的卿卿伸手,如果忽略对方可怖的表情,他还真以为那人是要看娃娃。
那小哥儿被突然出现的人吓到,忙将手缩到一旁,支支吾吾道:“我就是、就是过来看看,我没有恶意的……”
“出去!”谢潇潇压着声音呵斥,“滚!”
他转身将谢卿卿抱起来,察觉到熟人的气息,小家伙瞬间止住哭声,在他怀里哼哼唧唧地吭着。
那小哥儿有些害怕,忙跑出去了。
谢潇潇自然不会瞒着这事,他让乳母去把谢潇澜叫来,双眼通红地和他解释着:“他的表情我看的真切!坏人!”
“谢大人,小儿年岁尚小不懂事……”
“若本官没记错,你儿与我弟弟一般岁数,若真不懂事,心思倒是深沉,还能把乳母给骗走。”谢潇澜脸色阴沉,“滚回你府上等着。”
那大人忙不迭将孩子带会府上藏着了。
谢潇澜笑着将谢卿卿抱起走出去:“乖卿卿,看样子一日都不能离开父亲了。”
作者有话要说:
齐随:“我想娶他,我想娶他!”
发出了想娶媳妇的哀嚎,嗷嗷叫。
第150章
后院之事自然没有惊动前厅, 但谢潇澜脸色骤变离开,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看见了,再加上那仝缙一脸菜色拖家带口的灰溜溜离开, 任谁都知道是得罪谢潇澜了。
但气氛并没受到影响,因为谢潇澜带着今日的小主人公出来的, 有些瞧着真的欢喜的, 竟是直接将腰间佩戴之物直接摘下挂到他小衣衫上。
转悠一圈的功夫, 身上就叮铃咣当响。
“我们卿卿真招人疼。”南灵微接过他抱起来, 死不要脸的在他嫩呼呼的脸上亲了一口, “叔叔我可喜欢卿卿了。”
奶娃娃才一个月, 哪里知道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但他记得南灵微的味道,便也给面儿的哼唧了两声。
南灵微对他爱不释手, 当即就不愿还给谢潇澜了,他抱着奶娃娃四处逛着,瞬间就成为了焦点。
满月宴办的其实不算盛大,但因着来走席之人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连宫中的赏赐都有, 任谁看着不得在心里掂掂谢家的位置?
小家伙爱热闹,人越多叫的越欢,一上午除了吃奶尿尿, 居然连盹儿都没打,怕是都留着下午睡呢。
果不其然。
待宾客散尽,谢府瞬间冷清许多, 没了热闹欢快的氛围, 小家伙就在谢母怀里打起盹儿了, 小脑袋还撑不住, 在谢母手里一下下的栽着。
“我抱他去睡,前面就交给你们了。”谢母轻声说着,带着奶娃娃便离开了。
何意轻挑眉梢,孩子是他俩生的,他俩反而带的时间最短。
月余不曾这样露面,骤然见了风,何意反倒是觉得十分畅松快,心情也不像之前那样闷着。
他看向谢潇澜:“我还没见过谢家旧宅呢。”
“破损的厉害,正在修葺,我带你去瞧瞧。”都不用对方主动开口询问,他便做了主,若是他问,对方怕是又要闹脾气了。
生产完脾气愈发古怪了。
何意微微蹙眉,抬手去扒拉他眼皮:“我怀疑你在骂我,你肯定在说我越来越难伺候!”
“并没有,帮你换好衣衫咱们便去。”谢潇澜笑着哄他。
虽说没有骂,但意思却是那么个意思的。
谢家旧宅已经有数年不曾住过人,没有人气的房屋总是老旧的特别快,工匠们是朝中有位同僚举荐的,做了两日工,他觉得还不错,便留用了。
谢府先前的旧匾已经腐坏的不能见人了,谢潇澜干脆提笔重新写了一幅字,已经拿去做府匾了。
匠人们少说也有三十人,放眼望去整个宅子里都是穿着粗布麻衣做事的工匠们,正认真专注地整理院内。
越是往里走,何意心里的诧异和酸涩便越多。
现如今住着的谢宅是二进出的院子,能住下他们谢家所有人,虽说挤了些,但他还是觉得很满足,可如今看到谢府旧宅,他才知道自己先前的想法有多狭隘。
旧宅竟是五进出的宅子,从进大门便是开阔的大院,两侧都有房屋,穿过第一排房屋还有第二处院子和屋子,如此类推共五排……
别说是百人,就是数百人住着都绰绰有余。
每处庭院的布局都不同,虽说已经残败,但足以看出原主人有多喜欢紫竹,每处院子一角都有紫竹。
这样的豪门宅邸,说没就没了。
从这里出生的谢潇澜,得练就多坚韧的内心,才能适应杏桃村那种偏远山村,甚至在那样的小破院子中长成如今的谢大人……
“如今咱们住旧宅是大了些,待回头我找伢人买些奴仆回来,锦然也住这,灵微他们若是来就不用再挤一方床榻,奴仆们也不用三五成群的挤着睡了,尤其是咱们卿卿,出生就在这样的大宅子里,气派!”
谢潇澜瞧出他情绪不对,忙刻意调动气氛逗他。
“可这已经不是咱们卿卿的家了。”何意啧啧称奇,“平时看着最爱欺负幼弟之人,竟把该留给儿子的宅院都偷偷给他了,真是心口不一!我鄙视你!”
“生气了?”谢潇澜试探性发问。
说来此事确实是他先斩后奏,他所有的东西合该都留给孩子,但谢潇潇是他看着长大的,从还是襁褓婴孩时就是他抱着喂羊奶,懂事后更是学着采摘山货去集市卖。
半大点的孩子被人欺负了都不敢哭闹,睁着眼睛无辜又可怜。
他也总想着给他些什么。
否则真是要苦了他这十几年。
何意眉眼弯弯:“谢家旧宅本就是你们兄弟二人世的,你说让给谁便让给谁,我们又不是没地方住了,再说了,难不成谢大人你不准备为儿子置办嫁妆吗?”
“当然不是。”谢潇澜掷地有声,他的儿子自然还会有好东西。
“那不就好了。”何意拍拍他肩膀,“不用猜测,你的决定我都支持。”
潇潇那样好的孩子,自是值得拥有很多东西和爱。
他也全心全意爱着那孩子。
谢潇澜带他逛完旧宅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何意累的脚底板都是疼的,他摆摆手:“以后我要在府上坐马车出行。”
“给你安排。”谢潇澜俯下身子抱起他,“知道你如今娇气,我来做你的人力马车可好?”
何意直勾勾盯着他,突然想到什么,他捂住上扬的唇角,眼睛却是弯弯的,就连耳朵都红了起来。
见他这副模样便知道没想好东西,谢大人有些无奈:“你身子还不好,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勾我。”
“我想之前的也不行?”何意故意啧啧两声,“你也忒霸道,成日里吃喝拉撒都要管,现在我想什么还要管?”
谢潇澜挑眉:“那我猜猜你在想什么,是在想之前你坐在我身上自己嗯……还是背对着我撅着屁嗯嗯嗯嗯?!”
他边说着何意边捂他嘴巴,脸上没了手掌遮挡,倒是瞧见他脸颊都烧了起来,倒真像是苹果。
“谢潇澜!不许口无遮拦!”何意低低训斥他,“快放我回马车里!”
明明是自己先提及的,自己顺着他的话说出来,他还急眼了?
谢大人一个脑袋两个大,乐不可支地哄着自己的娇娇夫郎,将他脾气惯的更大了。
回到谢宅,听乳母说奶娃娃已经睡下,谢潇澜才再次想起上午发生之事,他表情冷淡:“虽说那孩子不曾做什么,但既然使计谋将乳母哄骗出去,八成也不是要做好事。”
“只是他到底未做,你便是告诉圣上也无迹可寻。”何意问他。
换做从前,若是对方不曾伤害到他,他多半不会在意,可如今那小哥儿差点伤害到他孩子,这就不得不让特人在意。
都说孩子尚小不懂事,可何意还记得之前在临洋县,那赵家兄弟是如何谋划要伤害谢潇潇的。
恶,从来就不是年龄大小的问题。
谢潇澜冷笑:“那仝缙是个胆小怕事的,他平时和林家走的近,但林铸之前犯蠢被降职,连带着他也没什么能耐,此事怕是他那孩子自作主张的。”
听意思是不准备搞狠的。
何意问:“那你准备如何做?”
“什么都不做,就什么都做了。”谢潇澜隐秘一笑,尽在掌握之中。
“你都做了什么!”
“你想做什么?”
仝缙有些抓狂,他真不知自己这胆小怕事的性子,为何能养出这样胆大包天的儿子,居然敢当众对谢潇澜的儿子动手!
仝小哥儿却一脸不以为然:“我就是看不惯所有人都围着屁大点孩子转,他们都假!你们大人都假!”
“你给我闭嘴!”仝缙气的直哆嗦,“你知不知道你爹我的官职能不能保住都是谢家一句话的事?我要是出事,你还怎么吃食看画本!”
仝小哥儿有些怕了,他看了他娘一眼,仝夫人立刻会意,她拍拍仝缙胸口:“老爷莫生气,孩子已经知道错了,就莫要再为难他了,待明日我亲自去谢府登门致歉,如何?”
“谢家没有那么好说话,谢潇澜为人阴狠,手段更是狠戾,贾家的女儿说打就打,你老爷我没贾家官位高啊!”仝缙拍着自己的胸口说着。
他向来谨小慎微,否则也不会在朝中安然多年,不曾想,却差点儿败在他儿子手上!
仝夫人也跟着担忧起来,她试探性说道:“不然您与他些好处?多少透露些消息,应该会放过咱们的。”
“妇人之见!”仝缙扬声呵斥,“不可能!此事休要再提,带他下去好生教养,全然不如他大哥懂事!”
仝夫人闻言脸色微变,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带着小哥儿离开了。
仝缙在她走后却是思考起她说的话,其实并非全无道理,许多事都是他无意间悄悄发现的,无人知晓。
但如果他能用一些消息换仝家此次安然无恙,想来应该也是没问题的。
只是,他该如何去做呢?
谢潇澜让他等着,又是等什么呢?
很快,仝缙就明白了谢潇澜的意思。
这日下朝,他因站在后位,退朝声起他便当即转身离开,却不想没走几步谢潇澜便追了上来,他笑问:“仝大人,先前宴席吃的可好?”
“好!好好!”仝缙瞬间惊出一身汗,“令郎更雪白可爱,谢大人好福气。”
谢潇澜哈哈大笑,拍了拍他肩膀,自顾自说道:“原来仝大人是想到府上做客,本官向来不看重官职,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到府上用食吧!”
他说完便快步离开了,留下仝缙一脸茫然,他什么都没说,怎的就全变成他想去做客了?
仝缙不敢细想,转身就欲继续迈步,却不想扭头就瞧见贾冯敏正死死盯着他看。
他瞬间顿悟,好一招杀人不见血。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1章 第151
此后, 谢潇澜每每散朝,来兴致时便会对仝缙言笑晏晏,那架势分明在说他和仝缙关系不错, 眼红的同时自然也有人视仝缙为肉中刺。
比如他的老上级,贾冯敏。
人都有劣根性, 仝缙先前作为小官员跟着他时, 他并未当回事, 可平时总讨好他的人转头和他的死对头乐呵呵, 他自然心中不快, 因此对仝缙态度便更加恶劣。
仝缙心中有苦说不出, 他在谢潇澜那并没有讨到实质性的好处, 就连那日请他做客,虽说是美味珍馐, 但他如坐针毡,还要应对对方的问话,着实疲累。
如今还要遭受朝廷其他官员的艳羡和怨怼,以及自己上级的刁难,他是真的快受不住了。
何意听谢潇澜说了这几日的事, 他倒是没想到对方会来这种假把式的捧杀,他笑道:“我觉得你的法子可行,他手中定然有秘密, 过不了几日便会主动来找你。”
“我猜今天。”谢潇澜挑眉。
“我也觉得是今天,但我们得猜不同才行,那我就猜明天。”何意抬起下巴, 骄矜地看着他, “你不用顾及我, 继续!”
谢潇澜笑:“不间断洗脚一月。”
何意觉得他玩挺大, 便也往狠了说:“那我送你上早朝。”
“你可要想清楚,卿卿没出生前你都起不来,你换个别的,给我簪发也可。”
谢大人着实知晓自家夫郎的性子,狠话放到那份上,他就是起不来也要强撑着,分明就是能看到结果的事,本就是赌着玩的,没必要那般狠。
何意却觉得簪发比早起都难,想想还是拒绝了。
赌注便这般定下,一切就都看仝缙会如何做了。
如今天黑的早了些,还未到用晚食的时辰仝缙便到府上了,本就是预料中事,谢潇澜便也没有太过惊讶,将他带到了书房内。
谢潇澜呷了口茶并未打算先开口。
仝缙有些坐立难安,他急着步入主题:“谢大人,幼子不懂事下官已经狠狠训斥了他,不知要如何才能让大人消气?”
“仝大人这话说得古怪,本官可什么都不曾做,你教育自己的儿子更是与本官无关,仝大人又何出此言?”谢潇澜似笑非笑,摆明了不接他的话茬,否则传出去岂非要说他谢潇澜小气?
仝缙深呼一口气,下定决心道:“下官知道贾大人在您先前赴任的临洋县有处金矿,此事连三爷都不知。”
“那你又是如何得知?”谢潇澜丝毫不在意,“你可知说假话哄骗本官的后果?”
“下官不敢!那金矿就在一处古墓下方,是他先前还在临洋县时偶然发现,他能有今日也都是金矿的缘故!”仝缙急忙说着。
见他说的都对,谢潇澜这才信他两分,但面上依然不信:“连三王爷都不知道,你又是如何知晓?”
“下官无意间发现的,至于发现的因由便不能说与大人听了,大人若是赶得及,便能将金矿悉数据为己有。”仝缙说着。
实际上他也想看看,谢潇澜到底能不能做到。
谢潇澜阅人无数,只见他眼珠滚动便知晓他在想什么,可怜仝缙不知,他早就将矿场之事告诉了圣上,以此获得了对方的信任,毕竟能经受住金矿诱惑,怕是连他的几个儿子都不能。
这也是谢潇澜为何一跃便成高官的原因之一。
“可惜了。”谢潇澜笑笑,对上对方茫然的视线,他接着说道,“可惜本官早就知道此事,若是没有其他惊心动魄的秘密,还是不说的好。”
仝缙有些怕了,他颤抖着说道:“还有之前猎场行刺之事,也是三爷所为,林铸只是送信的……”
听到这话,谢潇澜故作震惊,选择通过这消息放过仝缙,此人虽不起眼,但不起眼也有不起眼的好处,能悄无声息知道许多事,怕是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秘密早就被人知晓。
这件事不能随便应,否则连他自己都可能会担起“欺君”的罪名。
他点头道:“确实有用,只是仝大人为本官透露这些,可有想过自己?”
“下官只当今日不曾见过大人。”仝缙垂眸说道。
谢潇澜勾唇:“如此便好。”
仝缙对他微微拱手而后退步离开,就在他要推开屋门时,他突然停下脚步,看向谢潇澜:“还有一事想来该告诉大人,有人密谋要在太子婚宴闹事。”
太子如今虽说依旧受重用,但明眼人都瞧得出圣上如今更满意夜楚渊,但只要太子一日不退位,他就始终占着旁人的位置。
要害他之人自然不在少数。
谢潇澜闻言轻笑:“多谢仝大人告知。”
什么人会做这种事,他一时倒真没有头绪,盯着太子之位的人是多,但如果想闹到婚宴,那必然不会大摇大摆进去。
宾客,伶人等等,都有可能。
范围却是大的厉害,毕竟太子婚宴,那是连圣上都有可能会去的场合,又该如何躲过森严壁垒的御前侍卫?
听到他这话仝缙放心大胆的离开了,至少日后不会再受到谢潇澜的特殊对待了,他只想做不起眼的人。
待他离开,何意推开侧门进来,他轻啧一声:“他是有些本事的,这种人是探听机密的一把手,但是……”
“但是无人敢用。”谢潇澜接过他的话。
何意点头,仝缙虽然心思缜密,但此人胆小怕事且官位低,如果被什么人物盯上,稍微吓唬便能抖搂出不少要紧事,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两人默契沉默片刻,旋即对上眼睛,输的人先说话,何意笑:“我会遵守承诺的。”
谢大人显然不信,但还是十分给面子的点头表示认可。
第二日。
谢潇澜早起准备上朝,刚坐起来就发现自己的寝衣不知何时绑了一角在何意手腕上,他不由失笑,对方倒是把他的想法探知的死死的。
他知道何意起不来,自然不会刻意喊他起床,对方便只能出此下策了。
但,很管用是真的。
何意真的醒了,但没醒全。
他闭着眼睛直接从床上坐起来,他含糊不清道:“等等我,我可以……”
“夫郎,真的不用为难自己。”谢潇澜将他按回枕头上,“乖些睡。”
“那我帮你簪发,嗯,簪发。”何意欣然接受对方的好意,踏实地抱起他的枕头沉沉睡去。
谢潇澜想到他先前学着为自己簪发,真是要委屈死自己的头皮了。
太子婚期已定,宫中早就准备着,太子平日里虽住在东宫,但他在宫外也是有宅邸的,且比谢家旧宅都要富丽许多,能宴请满朝堂的官员。
因此,早朝一过,这些官员们便兴冲冲地对他和苏大人道谢了,毕竟先前也没人能想到这两人会成为姻亲。
苏大人虽此婚事十分满意,因此脸上笑意满满,连太子都是如此,朝臣们不要钱的好话自然是说个没够。
太子在兵部做事,回到朝房,跟着他做事的南灵微和翟子桥便凑了过来,太子瞬间扬起笑:“何事?”
“老谢——不是,谢大人让我们告知殿下,有人准备在婚宴闹事,但具体是谁如何闹都一无所知,只能先告知殿下做两手准备。”南灵微说道,“不过老谢也说了,不是宾客便是前来做事的伶人曲班子。”
太子脸色微变,他点头:“我知晓了,告知他放心。”
“是。”
太子的婚期是早就算好的日子,这日宜嫁娶,便是连天气都是极好的,阳光照在身上不冷不热,反倒是舒服很多。
两处宅邸从天不亮就忙碌起来,太子骑着高头大马亲自到苏府接新娘,按照他的身份都是只需下人去接即刻,但他拒绝了。
既然是自己娶妻,让下人接像什么话?
苏侍郎为官多年,向来忠心耿耿不会只忠心圣上且家境殷实,给苏绫栀的光是嫁妆都快赶上太子府的聘礼,可谓是风光无限。
将人接到内院,他对蒙着红盖头的苏绫栀说道:“我先去外面与客人吃酒,你若是饿了便掀下盖头吃些点心果子。”
“多谢殿下。”苏绫栀也不矫情,她这一日连口水都不曾喝。
太子满意点头便离开去前厅了,宾客满座,皇后和贵妃也扮作寻常妇人模样出席了,圣上虽没有露面,赏赐却如流水一般送到太子府,且都是些他自己库房的宝贝。
那些心思活络的自然看得出圣上对儿子的疼爱,说话亦是十分受用,但太子也没被冲昏头,他还记得有人要闹事之事。
只是随着气氛高涨,平时的官员都借此开始灌酒,也不知是不是酒热,太子喝着便觉得有些燥热,他推开众人:“不能再喝了,各位自便便是。”
“殿下,奴才扶您回房。”身侧太监模样的人说着便去搀扶他,带着他往后院走。
太子将全部重量都压在他身上,似乎是睡的有些熟了,太监将他放到空着的屋内便开始宽衣,待他当帽子摘下,赫然露出林子瑜那张有些急迫的脸。
他脱完自己便准备脱夜辞渊的,哪知手刚伸到对方衣领,就被他翻身的动作给打乱了。
林子瑜有些着急,他必须得快些才行,就在他要亲上去时,房门被一脚推开,随后便传来谢潇澜的高声冷斥:“哪里来的贼人,竟然敢轻薄殿下!还不把他拿下!”
林子瑜吓的直哆嗦,低着脑袋不敢抬头,光是听脚步声都知道这里人有多少!
“让他抬起头,本王倒要看看是哪个不知廉耻的!”夜楚渊冷声,死死盯着跪着的人。
侍卫立刻拽着他头发迫使他抬头,林子瑜紧紧闭着眼睛,羞愤欲死。
夜楚渊冷呵一声:“林铸养的好儿子,都被关起来了还敢这样谋害太子,把他给本王关起来,先打五十大板!”
婚宴闹出这一出所有人都惊了,但无人笑话太子,林子瑜处处抢苏家夫婿之事,却闹得满城尽知,可谓是将林家钉在了耻辱柱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2章
此事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轻容的, 圣上对林家早有不满,且虽说那时因为不曾查到确凿证据证明林铸谋划刺杀一事,但无论如何都与他脱不了关系。
如今, 林子瑜更是不要脸面地做出这般□□之事,差点破坏太子的婚宴, 这是如何都不能原谅的。
新怨旧恨一并发作, 圣上再没有顾念昔日的君臣情分, 直接将林家流放, 再不许进京。
这架势颇有些当年的谢家, 只是可惜林家主系旁支都不会有谢潇澜这样出色的青年才俊。
太子婚宴结束, 苏绫栀彻底成为太子妃, 前去苏家贺喜之人数不胜数,一时间苏家门庭若市, 却都被苏侍郎给挡了出去,他可不是为着这些,才将女儿嫁给太子的。
如今正值秋日,宫中的桂花和秋菊开的正好,因着太子娶妃, 皇后心情愉悦,便干脆请命妇们进宫赏花。
何意收到帖子后给谢潇澜看了看,他忍不住笑:“想来宫中的娘娘们大概也是无趣的, 一年四季都有花开,还要办四次赏花宴不成?”
“皇后治理后宫多年,再有贵妃帮衬, 后妃鲜少有能惹出事端的, 只是你此次进宫小心些。”谢潇澜依旧像往常一般叮嘱, 只是这次更严肃些。
如果是其他后妃盯上何意都无关紧要, 但如果是贵妃铁了心要闹事,谢潇澜虽不会陷入两难,但终究难办。
不过,有夜楚渊先前的话做保证,想来慧贵妃应该不会太为难人,否则就是逼着谢潇澜不再支持他们。
何意自是明白他的意思,进宫时照旧带着红叶和小七。
起初何意不明白为何只是桂花和菊花都要特意请人来赏,直到他看到皇后宫苑内的那些菊花,才真的明白为何有些诗人独爱菊。
常见的白菊和□□都不稀奇,只是竟还有墨菊和绿牡丹,墨菊颜色呈现黑里透红的模样,而绿牡丹则是如玉石一般的青绿色,极为珍贵。
而且数量之多,竟是摆放了满院。
“花房将这些花培育的极好,光是看着都赏心悦目,可见圣上对母后的看重。”苏绫栀温声细语地说着。
何意惊诧抬头,便见妙龄女子已然梳起嫁作妇人的发髻,虽不难看,但他莫名有些不适,觉得不该是这样。
更让他觉得诧异的是,苏绫栀像是一夜长大,不知她是将自己一身清傲都藏了起来,还是彻底磨灭了自己的脾性,听她温声说着话,何意唯有难过。
皇后亲昵地拍拍她的手:“太子妃喜欢便带些回去养着玩,谢正君可也喜欢?”
“名贵花种且清丽淡雅,自是喜欢的,只是这是圣上的一片心意,微臣不愿叨扰。”何意笑说。
皇后显然是没想到他会说这些,毕竟从前都是问什么就直接应,但何意的话让她欣慰,便没再多言。
苏绫栀看了何意一眼,学着他的意思说道:“儿臣和谢正君想到一块去了,何况花养在母后宫里,儿臣每日都来和母后说话,自然也能瞧见这些花。”
“也好,赏花吧。”皇后没拘着他们,笑后便让他们自行散去去瞧了。
她则是和几位妃嫔坐在亭子里喝着菊花茶,时不时浅谈几句。
因着都是请命妇,能与何意说到一处的寥寥几人罢了,何况苏绫栀如今正是人人巴结的存在,他自然不会在此时舔脸过去。
但出乎意料,苏绫栀却拒绝了众人的攀谈,走到了何意身侧。
她笑问:“先前待字闺中不便出门,连你家小哥儿满月宴都不曾去,这是我的一番心意。”
她说着将挂在身侧的香囊取下,递给何意时还能听见里面清脆的声响。
当然,不是银子的声音。
何意微微垂眸接过:“多谢太子妃好意。”
“竟是要和我生分至此了?”苏绫栀有些无语,但她却不敢像之前那般有太明显的举动,她轻咳一声,“回头定邀请谢正君到太子府做客。”
“是。”何意微微点头。
见她稍稍流露出女儿家的心态,何意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想来也是迫不得已才藏住真实的自己,估计是为了皇后喜欢。
但皇后浸淫后宫多年,且耳聪目明,在苏绫栀被赐婚那日,怕是就已经查清楚对方的底细和脾性了,也不知这婆媳二人在玩什么,一个装,一个静静看着她装。
竟也十分和谐。
女人和哥儿们赏花便都是嗅嗅花香,夸夸花朵,然后再三五成堆地聚在一处闲聊,倒不是何意看不起这种场合,而是他实在觉得疲累,撑着精神说了几句话便坐到石墩上休息了。
小七变戏法似的拿出把扇子给他扇着,打趣道:“难得见还有正君招架不住的场合。”
“他们着实热情,我被那些香喷喷地夫人们围着都快喘不过气了。”何意无奈莞尔,“只是皇后耳聪目明,邀请的都是不曾和我有龃龉的,倒也算平和。”
小七对这些无所谓喜欢与否,左右她就是听命谢潇澜,安生护着何意就好,只管听他说,再偶尔应和几句。
略躲了一会,何意瞧着时间差不多,便走了出去。
刚走出假山就见贵妃的宫女已经在一旁等着了,何意撩起眼皮笑问:“可是贵妃娘娘有事相告?”
“娘娘请正君待宴会结束往宫苑一趟。”宫女低声提醒道,“娘娘已然知晓之前是自己心急,想请正君莫要放在心上。”
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从宫女的态度便能看出慧贵妃的态度,何意直觉对方突然转变,大概是夜楚渊说了些什么,但不管是什么,只要别再盯着谢家就好。
他应了慧贵妃的邀请,在赏花宴结束后,便赶去了贵妃宫苑。
和他想的一般,这次慧贵妃态度平和,全然没了之前的咄咄逼人。
何意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但想来想去无非还是怕谢潇澜倒戈影响夜楚渊登基,毕竟如果谢潇澜有意投诚,怕是连夜霆渊都得上赶着。
慧贵妃当然不愿自己的一时口舌之快导致夜楚渊失去最大助益。
把人叫来她也没想晾着,直言道:“上次是本宫太过心急了,向你道歉。”
何意想到慧贵妃会委婉表达歉意,却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直言,这般坦诚不拿捏身段,反倒是让何意有些不便继续烦闷。
他微笑道:“娘娘折煞微臣了。区区小事微臣不曾放在心上,也请娘娘不要为了这等小事而介怀,免得伤了腹中龙胎。”
“与你谈话总是让本宫格外舒心。”慧贵妃脸上的笑更真诚了些,他示意宫女将为何意准备的礼物拿上来,笑道,“这是本宫命绣园赶制的心衣,给孩子穿都是极好的。”
宫中绣娘的绣工自然不同凡响,何意不是给个巴掌又给颗甜枣就能安抚的人,但他也不想在此刻拂了贵妃的面子,便笑着接下了。
至此,他们终于恢复了从前的表面和气,至于内里是如何想的,已经不在何意的考虑范围。
因着绣娘从未见过谢卿卿,衣裳尺寸便没有掌握的太严苛,套在身上时稍显宽松些,便是在长上个把月都能穿,但不得不说,衣料是当真好,做工也十分精细。
何意将衣裳展示给府上人看,谢母不由夸赞道:“不愧是宫中绣娘,我乖孙是个有福气的,只是这礼送的突然,反倒是有些看不清了。”
“怕是连贵妃娘娘自己都纠结了许久,才终于走出这一步。”何意轻笑,拿小衣裳逗着奶娃娃,“不过没关系,哪怕是表面和气也已然足够。”
何况,有夜楚渊在,慧贵妃只要不想与他离心,便不会再动谢家。
谢母点头:“先前我去旧宅瞧了一眼,见那些工匠们都修葺的差不多,想来十月中旬便能搬进去,介时还得摆席。”
“娘只管安排便是,这是旧宅颇大,怕是要辛苦娘管理家宅了。”何意说这话时坦荡无比,连谢母看了他好几眼都不曾发现。
谢母也确实觉得何意的性格太好了些,哪家正君或夫人嫁进府后不是急着掌管中馈,统领全府?
偏只有何意对这些全然不上心,恨不得这些事都由她来做才好,虽说她心中松了口气,不用与何意离心,但还是觉得无奈,偶尔提及让他学着管理府内之事,他都避之不及,怕是以为有什么洪水猛兽。
何意见她沉默,就大概猜到了她想说什么,轻咳一声:“等日后,我会尽力去学习的,不是还有宋元在呢。”
宋元可是管家小能手,他办事,他放心!
谢母深深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不愿做不做便是了,只是平日里少进宫吧。”
“我明白您的意思。”何意点头,那里关着妖魔鬼怪,会吃人。
这些时日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自是不愿再出门的,何况,儿子还小,他到底是放心不下的。
天色突然暗沉,连带着刮起风,院内的绿植被吹的树叶作响,谢母当即命令府上下人去收拾宅院,何意比他还着急,他之前晾晒的草药还没收完。
急匆匆地跑出去,幸好只是吹了风,他收好全都放进了自己的药室。
不一会,院内开始掉雨滴,起初雨下的并不急,但慢慢便变成了瓢泼大雨,何意不免有些担心,也不知这雨何时会停,谢潇澜与潇潇都未回来呢。
何意这一等,便多等了两个时辰,先前两人对赌,谢潇澜虽然未输,却也照旧每日都按时回家,若说今日是因为雨水的缘故,他是不信的。
“正君,出大事了!”
屋外传来宋元急促的声音和慌乱的脚步声,连带着何意的心都乱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3章
雨急似箭, 沉重的雨幕将京城遮的漆黑,何意庆幸他之前跟着谢潇澜学会了骑马,否则他今日怕是连赶都赶不及。
宋元急匆匆来报, 说圣上乔装打扮在宫外的一处酒楼内和谢潇澜共用晚食,可两人刚走出酒楼不久, 就受到了伏击, 为了保护圣上, 谢潇澜身中数刀, 圣上虽然也受了伤, 却远不如谢潇澜重。
何意不懂这俩人好端端的在外面吃什么饭, 但眼下显然也不是该在意这些的事, 所幸受伤不远处就是酒楼,京兆尹赶去时, 管事已经将他们带进酒楼照看着了。
金四江与他同行,看到前面的亮光时立刻抽了马一鞭,快速骑马过去:“就是这里!你小心点!”
何意利索翻身下马,将斗笠扔到旁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跟着他冲了进去。
酒楼内气氛有些凝重, 何意进去时一群大夫围着手臂受伤的夜辛,谢潇澜床榻便却只有几个人,他听夜辛呵斥:“都围着朕做什么!还不快去看他!”
谢潇澜倒在血泊里的时候, 他着实慌了,如果连他也出事,他就真的没办法交代了。
何意急冲冲快步走到床榻边, 盯着对方因失血过多而变苍白的脸,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心跳都要停止了,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胸口, 心跳如雷。
谢潇澜的伤有很多处,最要紧的一处在大腿上,鲜血汩汩流着,那些御医却颇有点束手无策的样子。
“何大夫来了!你快来看!”
发现他的身影,有几位太医瞬间松了口气,赶紧凑到他身边,想让他亲自处理谢潇澜的伤口。
何意忍着怒火,他扭头看向金四江:“把药箱打开,里面有我做的羊肠线,把针拿去处理一下。”
他曾经和孔作和金四江探讨过很多医术方面的知识,金四江瞬间就明白了他所说的意思,立刻将里面的针放到蜡烛上炙烤,做简单的消毒。
何意将已经破烂的布料剪掉,露出里面格外狰狞的伤口,他一口银牙几乎都要咬碎,这些庸医庸医庸医!
金四江很快将东西都递到他面前,何意用自制提纯的酒精在伤口周围消毒,连带着针也擦拭一番。
谢潇澜虽重伤昏迷,但何意还是为他撒了些麻粉,血液立刻将药粉浸成红色,他拿着针线准备开始缝合伤口。
“这、这可是闻所未闻的……”
“滚出去!”何意咬紧牙关呵斥,他扭头瞪着那些太医,眼底一片通红,“一群没用的东西!”
诸位太医被呵斥了个没脸,连圣上都没有这样斥责,何意又算什么?
几位太医脸上有些挂不住,但碍于圣上在不敢发怒,只好拂袖离去。
何意看着昏迷的男人,轻声道:“你别怕,我给你撒了止疼药粉,你相信我的医术,羊肠线连疤痕都不会留下……”
他说着将周围的污血全都清理干净,而后开始缝合。
说来好笑,他为伤口的缝合技术若是能分一点到缝制新衣上,都不至于连件肚兜都没办法给卿卿做。
他缝合的十分精细,针脚细密,如果被府上绣娘看到,怕是还会夸他一番。
金四江立刻拿出一方帕子给他擦汗,何意接过道谢:“辛苦了,其他伤口我自己来就好。”
金四江闻言便退了出去。
外面大雨滂沱,他身穿黑色衣裳站在门前的阴影里,丝毫不起眼,却存在感十足。
夜辛看了他一眼,沉声问道:“你是何人,朕先前从未见过。”
“草民只是一介游医,曾受谢大人恩惠,此次特意进京照顾谢正君。”金四江故作惶恐地跪在地上,低着头连动都不敢动。
夜辛看见这种怯懦之人便心烦,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了,金四江便再次退到了阴影中。
何意包扎的仔细,不再流血后谢潇澜的脸有了些血色,呼吸也平稳了许多,他小心翼翼将对方的一切都规整好,这才出门去见夜辛。
讲道理,他现在真的没有耐心和对方心平静气地说话。
“他如何了?”夜辛见他出来,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神情焦急,“都怪朕,待他无事朕自会好好赏他。”
何意闻言撩起眼皮看他:“圣上以为我夫君是为了所谓的赏赐才豁出性命救您?那我宁可不要您的赏赐,那太贵重,我们要不起。”
夜辛被他这一嘴的嘲讽给怼了个彻底,他神情讪讪:“朕不是那个意思,待他醒了想要什么都可,朕都允准!”
“只求圣上早日查出幕后黑手,微臣和夫君什么都不要。”何意脸色微冷,最好别让他知道是谁。
“这是自然。”夜辛从他言行中察觉到,谢潇澜虽然已经脱离危险,但情况依旧不好,他便又安抚道,“这些太医都留在此处,爱卿轻易不能挪动,在此处的耗费都走朕的私库。”
大赏赐不要,小心意总该领了吧?
何意突然笑出声,淡淡提醒道:“圣上留着这些庸医有何用?此次刀剑无眼都是我夫君所挡,可若真是圣上遭此罪,他们怕是也只能看着您流血而亡了。”
闻言,夜辛愣了片刻,眼底突然闪过一丝狠辣,他并未作答,只叮嘱道:“好生照看他,朕先回宫了。”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其实什么都说了。
夜辛眼底的杀意明显,何意自然察觉到了,亏这些人还自诩为杏林圣手,却是连为伤口止血都做不到。
夜辛那样爱惜性命之人,怎么可能允许他们这般无能?
一太医道:“你竟教唆圣上斩杀我等?何意,叫你一声大夫,你还真以为自己了不起吗?”
“当然。”何意下巴微抬,精致清冷的面容却因为昏黄烛光的照射平添了一些温和,他嗤笑,“那一刀已然伤到动脉,药粉和穴位止血早就不管用,只能采取一些特殊手段,可你们,自以为饱读医术,自以为天下无人能及你等,便沾沾自喜,可笑!”
“别以为你是左神医的徒弟,就可以教训我们了,到底长幼有序,你说话也该懂了礼数!”另一位太乙呵斥着。
“我只知道有能者,才有绝对话语权,你们今日蠢笨所为,我甚至可以怀疑你们合伙谋杀我夫君,别在我跟前晃悠,滚吧。”何意嫌弃道,“让你们留在此处,只会添乱。”
他今夜心气不顺,从头到尾没有对这些人说过一句好话,将这些太医贬了个一文不值然后赶走了。
实际上他是真的不敢让这些太医留在这里,不是自己人他万万不敢用,万一这些人趁他不备给谢潇澜的伤口下药,他怕是要悔恨终生了。
屋内便只剩他和金四江了,何意还记着他刚才对上夜辛的事,轻声询问:“还能应对吗?”
“本也无事,今晚我守夜便是,你去楼上厢房休息。”金四江直接替他做了决定。
何意摇头拒绝:“还是我守着好了,你回府上说一声吧,我怕娘和潇潇担心。”
“也好。”
何意将他送走,便将屋内窗户边的贵妃榻搬到床边,而后自己躺了上去,他将手轻轻放在谢潇澜手背上,只要对方有任何动静他都能察觉到。
他原以为自己困倦的厉害肯定能轻易入睡,但事实是,谢潇澜因为伤口曾被雨水浸湿,夜里高热不断,他不敢耽搁,只能用最有效的物理降温。
一盆盆冷水敷到他额头上,折腾了一夜,直至远处鱼肚泛白,谢潇澜高热才退,而他则是爬在床沿沉沉睡去。
谢母赶到酒楼时就瞧见何意姿势别扭的趴着,不由得有些心疼,轻拍着他肩膀:“意哥儿,回家休息吧,这里我来瞧着。”
“眼下确实困得厉害,但他今日便会醒,我在软踏上休息一会儿便可。”何意眼底泛着红血丝,脸蛋也有些浮肿,只一夜之间他的唇边便起了几个燎泡,疼的厉害。
宋元立刻将贵妃榻搬到旁边,将上面的毯子收拾好,搀扶着何意躺下,他没拒绝,自家人守着终归是安心的。
圣上乔装外出之事是瞒不住的,毕竟谢潇澜是为了救他才受此灾祸,他如果再藏着掖着便真有些难以服众了。
朝臣们得知此事难免心惊担颤,毕竟圣上能在京城内遇刺,可见那些凶手狼子野心!
“圣上!臣以为此事务必要彻查到底!今时圣上身侧有谢大人挡刀,来日若是真伤到圣上,如何是好?”
“李爱卿所言甚是,此事朕已经命京兆尹彻查,一旦查到绝不姑息!”夜辛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冷,“且此次谢爱卿救驾有功,朕打算待他好些便为他加官进爵,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这谁敢有?
护驾有功却不被赏赐,岂不是要天下百姓都去戳圣上的脊梁骨?
而且,此时谢潇澜风头无几,谁敢提一句反驳的话,怕不是傻的要把自己的头拿去给人当球踢!
“臣等谨遵圣上所言。”
第一次见朝臣一条舌头,夜辛心情还算不错,下朝后便命周福去库房挑拣,什么千年紫参,百年老参的都一并送去谢府,他要谢潇澜活着。
不管是宫内还是各个府上都送来了好些东西,无一例外都是滋养的补品,何意没客气通通收下,可都是好东西。
谢潇澜也确实如期醒来,他醒来时没见到何意还松了口气,但想到自己一夜未归对方怕是早就知道了,不免又有些着急,当然是怕对方着急。
“伤口可是我昨晚一针一线缝合的,如果崩开了,我绝对不会管你!”何意端着水推门进来,就见他赤剌剌地露着修长有力的双腿……
嗯,虽然受伤了,但依旧秀色可餐。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4章
“让我看看伤口。”
若是之前, 谢潇澜哪怕被磕碰一下都要对何意撒撒娇求安慰,但如今这么严重的伤势,他反而不想让对方看到了。
听着何意这样说, 他下意识拒绝:“倒是不曾感觉到痛,你别是在这里守了一夜?”
他语音有些不善, 虽然处境有些狼狈, 但气势还是很足。
这话可不能轻易回应, 何意立即摇头:“我没……”
“竟是学会说假话哄骗我了, 我这副模样你若是不守着, 谁信?”谢大人说完还重重呵了一声, 他不信!
在他醒之前, 何意还颇为心疼,想着待他醒了定不和他闹脾气了, 先让他把伤养养,但如今谢潇澜这一连串的反应倒反倒是让他拳头都硬了。
想邦邦给他两拳。
但何大夫人美心善懒得和他计较,坐在床榻边的椅子上倒腾自己的药箱,默不作声从立刻拿出药和新纱布,他淡淡道:“劳驾, 把被子掀开,我给你换药。”
谢大人不敢多言,立刻听他的指示做事。
何意将纱布拆下, 上面已经印出了血渍,但好在谢潇澜睡觉很踏实,缝合的伤口并没有被崩开, 何况烧也烧过了, 是该好了。
“你倒是厉害, 这种刀伤都敢帮他接, 先前猎场的事,倒像我猜错似的。”何意冷不丁出声嘲讽,主动提及了那件事。
那时所有人都已认定是林铸所为,在都知晓林铸不是幕后真凶的情况下依旧处罚了他,但凡心思转的快的都会以为是夜霆渊做的。
但事实又真是那般吗?
起初何意也怀疑是夜霆渊,但夜楚渊的伤口又着实假的可以,他便认为是他们故意做戏,可没想到越是往下探知便偏偏坐实了是夜霆渊主使。
这其实很离谱,怕是连夜霆渊自己都以为是那些刺客无意间掉落腰牌,没有办好差事,而正好将刺客全部剿灭的谢潇澜他们,则为他毁灭了人证。
被耍的团团转罢了。
那样精心的刺杀才刚过不久,居然就为他挡真正的刺杀了?
被他察觉到真相谢潇澜也不着急,他只是轻挑眉梢,笑道:“那不同,此次确实没料到会有刺客,何况圣上相约,岂有不去的道理?”
“我是不知道你们到底要做什么,但这样的事如果还有下次,咱们合离。”何意盯着他的眼睛,“之淮,我无意拘束你的行动,但你该为我考虑,当然,你甚至可以不为我们,也该为娘和潇潇想想,他们能否承受你一次次的伤痛。”
“抱歉。”谢潇澜突然抬手抱住他,将脸埋在何意肩颈,“抱歉我无意这般,我知道是我冲动了,但我需要他对我的信任,你不能这样伤我的心,怎么能将合离挂在唇畔?”
何意回抱住他,轻声道:“谢潇澜,你不能这样耍赖,再没有下次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谢潇澜此次受伤确实严重,圣上特命他养好伤再上朝,且看对方的意思,想来官职还有得升,估计是还未想好给个什么官职。
但无论如何给,谢潇澜此次的举动却是深得所有人的心,如何嘉奖都不为过。
京兆尹得了命令调查此事,偏偏他那时下了雨,街道上除了更夫便再无其他人,夜色暗沉,便是连谢潇澜都不曾看到刺客们的模样。
他急的睡不着,头发都大把大把的掉,如果再查不到,怕是改日圣上的雷霆之怒就要落到他头上了。
“大人何不再去问问谢大人?”下属给他出着主意,“虽然谢大人说不曾见到刺客的模样,但属下总觉得他知道些什么,刻意不告诉您。”
尹蠹鸣蹙眉:“本官与他并未仇怨,他为何要刻意害我?”
“大人糊涂,若是谢大人知晓刺客可是谁派来,却不能说出口呢?”
“你的意思是谢潇澜知道刺客是谁,但因为没有证据只能默默忍受?”尹蠹鸣觉得有些奇怪,按照他对谢潇澜的了解,对方绝对不是会吃亏的人,除非对方是他也得罪不起的。
朝中大臣他都不放在眼里,若说能让他忌惮的,便只有那些王亲贵族,但太子和五爷向来受圣上重用,不可能是他们。
那便……只有那位了?
尹蠹鸣一拂袖匆匆离开:“本官去谢府亲自问问。”
谢府。
谢潇澜靠坐在床榻上看着画本,旁边是正在玩闹的夫郎和儿子,这般滋润生活,可是他前世想都不敢想的。
正这般念叨着,宋元来敲门:“主子,京兆尹大人求见,说有些话想问您。”
“请他进来。”谢潇澜知道对方猜到他的意思了。
尹蠹鸣来时瞧见的便是这温馨的一幕,他扬起笑:“谢老弟身体可好些了?”
“多谢大人关怀,伤筋动骨,需得再养养,大人来可是刺客查到些眉目了?”谢潇澜故作疑惑,甚至还将手里的画本子给放下了,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来。
“说来惭愧,数日过去依旧查不到元凶,所以特意来问问,你当真不知刺客是谁?还是说知道却——”尹蠹鸣话未说完便听到了婴儿的哼哼声,他立刻收住话口扭头看向角落处的何意,话有些说不下去了。
这事说来也算朝政,就是不知这些能不能说给这谢正君听?
谢潇澜微微摆手:“无妨,下官知道尹大人想问什么,只是我没有证据,不能轻易开口断定,否则怕是要被扣上死罪了。”
“可是他所为?”尹蠹鸣说着对谢潇澜比了三根手指。
谢潇澜大惊,拔高音量:“尹大人怎知?”
说完,他像是知道自己说错话一般,立刻找补:“下官的意思是,尹大人为何会这般猜想?”
他这番自我找补的模样反而让尹蠹鸣更加认定心中所想,他倒是不知这三爷已经这般按耐不住了,谁不知圣上已经没几日可活,他竟是连短短数年都等不得。
尹蠹鸣拍拍他肩膀:“本官明白了,此事定会给你个交代,你且好生养身体,说来我还未仔细瞧你家小哥儿——”
听他这般说,何意便抱着谢卿卿走上前了,小婴儿吐着奶泡泡时不时就要哼唧两声,粉嫩的小拳头还举不起来,只能微微动动,却也足够惹人喜欢了。
尹蠹鸣最喜欢小哥儿,奈何他家三胎都是儿子,每每瞧见别人家的小哥儿或是女儿,他都喜欢的不得了。
“好!好啊!倒真是个嫩白胖乎的奶娃娃,当真是有福气了,着实让人羡慕。”他说着欲用手指碰他攥着的小拳头,但又想到自己的手掌常年握兵器,怕是会将他嫩嫩的皮肤给磨伤,便作罢了。
何意见状,捏起谢卿卿的小胳膊对着尹蠹鸣的手指碰了一下,并笑道:“没有那般娇气,他只当您在和他玩闹。”
“惹人怜爱的小家伙。”尹蠹鸣愉悦笑了几声,“行了,你们好生待着,本官先走了,外面有凉风,不用送了。”
何意对他微微点头,不消他多说,宋元都紧着去送客了。
待他离开,何意轻啧一声:“你如何确定他会怀疑夜霆渊?”
“每每与他交谈,我总是有所保留,时日一长,他自然知晓我是为何藏着掖着。”谢潇澜道,“且不管真凶到底是否是他,当年王家之事,段家定然也没少掺和,况且他也不是没有动过刺杀圣上的心思,此罪名扣在他头上着实不算冤。”
何意点头:“这倒是没错。”
朝堂本就风波诡谲,要处处留意小心,今日谢潇澜不主动出击,明日便是其他人害他,再说那夜霆渊也没少害人。
此次回击,也无错。
谢潇澜道:“既说是他,我倒是有些把握,今年冬地方王侯都要回京述职,其中亦有圣上的胞兄弟们,想来夜霆渊是和哪位王侯暗中有了联系。”
“他们准备先下手为强。”何意蹙眉,“一把龙椅,倒是引得所有人前仆后继,可见上面的风景不错。”
“所以我必须获得圣上全部信任,也得扶他们登上皇位,夜霆渊早就对谢家恨之入骨,如果他继位,谢家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谢潇澜不得不早做打算。
何意默然,他明白了对方的用意,只是没想到这代价着实有些大。
大腿上的刀伤已然伤到动脉,如果他再晚去片刻,怕是救都救不回,纵然他天纵奇才,怕是也无力回天。
待谢潇澜能下地时,朝中赏赐的圣旨也到了府上。
因他救驾有功,圣上直接抬高他的官职为督察院左副都御史,赏了免死金牌谢家三代可用,黄马褂一件,金缕衣一件,其余珠宝更是数不胜数。
其余都可忽略不计,唯有“免死金牌”在何意看来是含金量最高的,这意味着保全谢家在大渊的地位屹立不倒,是最让人安心的存在。
“升官已然,加爵怕是还要再等等了。”谢潇澜不免有些感叹。
“这有什么,来日你若真能有爵位,也不知能不能让孩子承袭,是不能吗?”何意不懂这些制度,如果能继承,谢卿卿便又多了一重保障。
谢潇澜挑眉:“倒是不知,我还未封爵,你倒是先想着你儿子了,真是不将夫君放在眼里。”
“你已然在我心里竟还是不满足,谢大人,做人不能太贪心。”何意轻笑,将谢卿卿放到他怀里,“你对他说吧,我不听你那些酸话。”
骤然被儿子塞了一怀,谢大人呼吸都放轻了些,哪里还敢再叫嚣?
十一月底,谢潇澜伤势好转,正值圣上五十大寿和外官述职,他便回朝堂当吉祥物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心思深沉的谢某人,苦肉计用的扎实!
第155章
谢潇澜此次地位算是极高, 担着要紧职位,却不用做那些活,夜辛甚至都为他准备了一把椅子, 让他上朝时坐着听,这样的待遇可是连皇子们都没有的。
拒绝无果后, 他便应了, 省的对方还要觉得他不识抬举。
此次外官进京, 一应接待都是由太子负责, 三爷和五爷协同帮助, 谢潇澜充当了吉祥物的角色, 甚至不需要跟着他们说话做事, 只要站在一侧保持微笑便好。
京官外调,有些看似是贬, 实则是升,而有些却纯纯是因为夜辛看不惯才被调走,即便是这次回京也没什么几个夜辛的好脸色。
宫宴上。
京官和外官自行分成两派,位置虽都是按照官阶安排,但也能瞧出些端倪来, 比如如今风头正盛的谢潇澜,连他用的桌子都几乎要和那些皇室贵族一般了,他理所应当地享受着这些他应得的待遇。
外官们也是没想到, 时隔多年居然还能看到谢家人站到朝堂,甚至已经走到了如今的位置,当真是后生可畏。
“此次诸位爱卿都辛苦了, 今年便过完年节再离京吧。”圣上端坐高台, 慢悠悠地说着。
“多谢圣上。”外官们齐声呼喊。
像是在宣告什么天大的好事一般, 不过对于这些久久不能归京的外官们来说, 能在京城过年便意味着他们走街串巷的机会又多了。
而这些人,毫不例外地盯上了谢家。
因为和前世的记忆有出入,谢潇澜并不准备和这些外官有过多的接触,他只需要安静过完年,然后把他们送走,这些人八成一辈子都不会再回京了。
他安静坐着喝水,根据夫郎的严格要求,他现在滴酒不沾,连那些略有些油腻的菜色都不能吃,面前这一桌的山珍海味,只能捡菜吃。
谢大人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绿。
“谢贤侄。”
“廉大人。”谢潇澜起身对他拱了拱手,“大人一路辛苦了。”
廉胜拍拍他肩膀:“应该的,倒是你瞧着瘦了,我已听说刺杀一事,尹家那老小子如今办事是越发不行了!这鳖头乌龟,待我回头好生与他说说!”
“不妨事,已经好些了。”谢潇澜微笑着,“尹大人自是尽心尽力,只是此事调查起来有些困难,所以才一再难以下结论。”
事实上,尹蠹鸣已经找到些蛛丝马迹,只是最近外官进京还赶上圣上的寿辰,就算是有线索也得先藏着,否则圣上若是发怒,怕是今年节都要过不好了。
谢潇澜没跟他说这些,廉胜过年便会离开,没必要将他也扯进这场纷争之中,就当是那时的拒绝谢礼。
廉胜全然不知他的心思,见他这般说便没有再强求,他又想起另一件事,面上带着笑:“改明儿我去你府上,还没见过你家娃娃呢!”
“好。”谢潇澜应声。
“谢大人参加宴会,竟是滴酒不沾,岂非是将我们这些外官不看在眼里?”
突兀的声音骤然传来,谢潇澜扭头望去,就见一中年男子站在夜霆渊面前,身上穿着打眼的衣袍,花纹都是蟒状的。
这人他是有听说过,前世却没有过接触,但观他神情,想来也是听夜霆渊说过什么。
谢潇澜轻笑:“逸南王有所不知,微臣前些日子受伤,不能饮酒。”
“我大渊男儿就没有不能饮酒的,谢大人这般推辞可见是不给面子。”逸南王哼笑,“不妨你就喝一杯,给本王助助兴吧!”
廉胜蹙眉拱了拱手:“逸南王,谢贤侄救驾有功,连圣上都不曾逼迫其饮酒,逸南王难不成要做圣上的主吗?”
逸南王被怼了个没脸,但他脸色却骤变,换成一副温和姿态,他轻笑道:“只是与谢大人开个玩笑,这笑话不好笑,本王便不说了,还要多谢你救驾。”
瞧瞧。
这才是最可怕的人。
即便自己被人落面子,都能立刻转换心情打开新的话茬,还能恰到好处的让别人没办法拒绝他的善意,只能说明此人心思颇深。
谢潇澜却不吃他这一套,直白道:“若是逸南王方才就这般随和,微臣也不会心生不满了。”
此言一出,就连廉胜都瞪大了眼睛,他自觉自己是个粗人,说话做事都欠些火候,倒是不知居然还有比他还会拱火的,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对方要给人脸色看吗?
但逸南王却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好耐性,他再次微笑道:“谢大人直率,本王喜欢与直率之人交朋友!”
“可惜了。”谢潇澜有些遗憾地呢喃着,神情是说不出的懊恼。
逸南王微笑,他就知道,不会有人能拒绝他的善意,如果能拉拢谢潇澜,随便让他美言几句,自己都不会再去那蛮荒之地受苦!
他笑问:“为何遗憾,如今你我已然认识,来日多走动——”
“可惜微臣最不喜与虚伪做作之人做朋友。”谢潇澜轻笑一声,像是在嘲讽逸南王的无知和自说自话。
他就差直白说:谁要和你这样的人做朋友?
纵使逸南王如何平稳心性,也无法承受这般羞辱,他冷哼:“谢副都御使眼光倒是极高,倒不知何人才能成为你的朋友?让你这般不管不顾的得罪本王!”
“谢大人,人可要为自己说出的话负责,若非我皇叔脾气好,你怕是早就被下大狱了!”夜霆渊附和他。
“怎的?不愿交朋友还要逼迫?逸南王是在蛮荒之地待的久了心生孤独了?”谢潇澜挑眉,“不妨便住在三爷府上,也好作伴。”
夜霆渊咬牙:“你什么意思?”
“王爷知道微臣是何意思,王爷若是不找些事情做,怕也是闲不下来,否则也不会变着法的做些怪异举动。”
谢潇澜大杀四方,摆明了谁的面子都不会给。
说完这些,看着周围那些异样的眼神,他轻笑一声。
从前别人为刀俎,谢家为鱼肉,如今也该换换了,省的那些人不知道他谢家又回来了。
谢潇澜对上逸南王之事仅一夜之间便传遍京城,逸南王可是当今圣上的胞弟,连他都敢得罪,可见谢潇澜如今有多气盛!
可同样是一夜过去,圣上却无半分苛责,知道的说谢潇澜刚护驾不忍苛责,不知情的便要在心中猜测,逸南王在圣上心中究竟有几分重量了。
但这些也终究只是外人的猜测,眼下就是圣上的寿辰,之前都没有好好操办,今年刚好外官们也在,必得热闹些。
任由宫中操办,谢潇澜却也有他要忙的,谢家旧宅那边因为出了些小插曲,导致修葺晚了半月,如今好不容易完善,他们也是急着要搬进去,年节好在大宅子里过,否则怕又要挤着了。
为不抢圣上寿辰的风头,搬家之事只是低调进行,刚好他们所住的地方不在主街,再者临近年关,各个都忙着,也没功夫注意他们做了什么,就这样低调静默地搬到了老宅。
修葺好的老宅更显富丽堂皇,下人们各个都惊叹不已,足以想见从前谢家如何鼎盛!
何意叮嘱道:“红叶柳梢你们带他们下去安顿,阿魏和预知把我的药材都放进药室里。”
“是。”
刚修葺好的谢府干净的一尘不染,直接拎包入住的效果,何意很是满意。
谢潇澜见他开心,自己也跟着扬起唇角:“明日我便让宋元去伢人处看看,临近年关,想来他手头的人会不少。”
有大鱼大肉的高官,自然也有为了一口饭将自己变卖的贫苦百姓,命不命的另说,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朝廷的不作为罢了。
何意点头:“那我跟着看看,无论如何都是近身服侍的,若是有差错可不得了。”
他倒是不怕有人接机对他们下毒手,就怕那些人盯上谢卿卿,这才是最要命的。
谢潇澜明白他的意思,便没有阻止,只是他明日要进宫,自是没办法跟着一同去的。
宅子大了,要打扫的地方也多,需要的人就更多,待一切都归整好,已经是晌午时分了。
吃过午食便各自休息去了。
因着已经变冷,他们住的都是有火墙和火炕的屋子,何意畏寒,这些早早安排上他也能暖和些。
“这里暖和很多,不过之前的屋子也暖和。”何意笑着打量屋内,之前都是未修葺完的时候来,这会看着焕然一新了。
“宅子虽然老了,但手艺却不曾老旧,之前你觉得暖和是因为屋子小,不是还嫌柜子小,放不了你几身衣裳吗?”谢潇澜打趣他,可还记得他说衣服只能叠着放呢。
何意哼笑:“回头就找木匠做些衣架,到时候将衣裳都挂起来,也不会生褶皱,拿时还方便些。”
“都听你的。”谢大人惧内,自然夫郎说什么便是什么。
何况这些都是小事,何意都不嫌烦,他自然更没有嫌麻烦的道理。
午后。
谢潇澜一手捧着话本看的津津有味,另一只手捞着他那无齿的儿子,小家伙挥着拳头一下下拍在他身上,煞是可爱。
“主子,廉大人来了!”宋元通报时还有些激动,廉胜从前还是临洋县那边的总督呢。
“快请进来。”谢潇澜放下书,两手抱起儿子对何意道,“前几日他便说来,但刚进京被许多事耽搁了。”
何意点头:“他可还好?已经有些年头不见了。”
“尚可尚可!”浑厚地声音传来,一听便是有力的习武之人。
廉胜踏步走进门,瞧见谢潇澜怀中的襁褓时在门口停留了片刻,稍稍散了些冷意,他笑道:“快给我瞧瞧小孙孙!”
谢大人有些不舍,但他怀里的儿子却瞬间咯咯笑了起来。
不给他老子半分脸面。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掉小红包嗷~
第156章
廉胜抱着奶娃娃坐下, 逗弄着他软乎乎的小拳头,胡须有些微长,刚好够小家伙抓着扯, 别看奶娃娃小,力气可大着呢, 将他拽的生疼。
但廉胜疼爱, 丝毫不影响心情。
他笑道:“看样子你们这两年过得着实不错, 只是你也该警惕些, 上位者向来喜欢兔死狗烹, 只怕谢家如今的富贵, 也会变成来日的灾祸。”
不过就是居安思危罢了。
谢潇澜点头:“侄儿明白。”
他并未做过多解释, 他还有自己未完成的事,不会让谢家重蹈覆辙, 何况他也不是真的醉心于这世间权贵,他要做的就那么一件简单之事。
除了他,无人知晓。
廉胜到底是武将,他连送的礼物都和其他人不同,是一把刀鞘都精致无比的匕首。
他哈哈笑:“我曾用他杀过一只虎, 希望这把匕首能佑他平安。”
“多谢您。”何意笑着接过匕首,一股寒意从掌心蔓延全身,“是把好刀。”
廉胜欢喜的哈哈大笑, 胸口发出的声音震的奶娃娃跟着颤,他揪着廉胜的胡子跟着晃悠,开心的不得了。
廉胜颇有些怜爱的抱着他, 他这一生都在为大渊奉献, 无妻无子, 即将到头时能看到这样的孩子, 也算是圆满了。
待廉胜离开后,何意将匕首小心收起,只等来日他儿长大,便也能拿着那匕首去杀猎物。
尽管谢家搬迁动静很小,但平时总有上门的,一时找不到自然会询问,在得知搬到老宅后就一传十十传百了。
说起来谢家老宅本就是谢家家产,但逸南王得知却十分诧异:“圣上此举,岂非是在打自己的脸?当初可不是他要求收回谢家所有产业?”
“那又如何,皇叔也看见我父皇有多看重他了,都能坐着上朝,连您都没有的待遇!”夜霆渊气愤填膺,“您可是父皇的亲弟弟!”
逸南王被他说动,心中确实不满,不对,应该说他皇兄登上圣位本来就让他心存不满,当初也是说好了让他去富庶之地玩了,却不曾想直接将他送到了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连吃喝玩乐都少!
可谢家如今竟能有这样高的待遇?
但他面上却淡淡道:“那谢潇澜对圣上有救命之恩,是该好生对待,你也别太过气愤,省的被人抓到把柄。”
他说完似是想到什么,又问道:“那些幼弟尚且不提,太子和老五情况如何?”
“他们和谢潇澜关系好的和亲兄弟似的,就连之前慧贵妃得罪何意,都是小五亲自去道歉的,我算什么?”夜霆渊说起这些很是愤愤不平,他那好弟弟每次都只会惹他生气,可从没有主动哄他的时候!
逸南王微微挑眉,阴柔的脸上露出诡笑,可见他们的关系也没有多好,否则怎的就要上门去解释了?
而且,定是夜楚渊他们手段太温和了,若是他,便会直接扣下谢家众人,逼迫谢潇澜为他做事,他可不信对方能不顾家人门楣。
由此,他更加坚定了要招安谢潇澜的心思,他就不信威逼和利诱,对方一个都不上钩。
夜霆渊从他的表情瞧出些不对劲,但他并没有刻意提醒,逸南王去得罪谢潇澜最好,最好是把谢家扳倒,到时候看他还怎么支持太子和夜楚渊!
谢家老宅。
前来祝贺乔迁之喜的人着实多,但此次带的礼却都是些实用的,不像先前登门都送那些金银珠宝。
李鹤如今也是五品官了,有了些散钱和孝敬银子,便给谢潇澜打了把黄花梨的椅子,雕刻精美,连坐垫都十分舒适。
其余人送的亦是体贴用心,相反,那些只知道送银子的反而让人觉得庸俗,谢潇澜自然也不会收,都直接当面拒绝了。
暖房饭还是要吃的,谢母早早就命厨房准备晚食,要他们通通吃过才算。
南灵微喝了些酒,风流书生的模样尽显,他哼哼笑着:“虽说我南某不算风光,可我也住上了好兄弟的大房子!干杯!”
“你倒真是醉的不轻。”李鹤推推他脑袋,“别吐我身上。”
“我想家了。”
南灵微嘟囔着。
他这一声嘟囔反倒是勾起了所有人的思绪。
若说想家,他们都是背井离乡之人,哪有不想的?
可在朝为官总有诸多不便,年年只能往家寄银子和书信,但路遥车马慢,连那份思念都连带着被拉长了许多。
李鹤瞧他说了一句就没心没肺的就睡过去了,拍拍他脸蛋:“竟说些浑话,咱们可都是出来出人头地的。”
“房间已经收拾好了,扶他去休息吧。”谢母轻声说道。
如今院子多,也不拘着谁睡哪间,各自挑好便睡了。
前些日子多雨,如今虽也冷,但天气却是晴朗的,晚间的夜都有了许多星星,何意扒着窗户看了一会,呼了一脸的冷风默默关上了。
谢潇澜笑出声:“你学那些愁思作甚?你夫君在何处,你的家便在何处。”
“你竟还笑得出?”何意轻啧一声就捶他,“你们这年节只有数日的休息,你回家了倒是没什么,只是苦了他们。”
“你也是杏桃村的,怎的不见你苦?”谢潇澜故意说话逗他。
何意最烦他这样,好生生和他说着严肃话,非要故意逗笑说些乱七八糟的,他忍不住对着谢潇澜胳膊就是一拳,凶巴道:“你烦不烦!别同我说话了,嘴里就没一句好听的!”
“是为夫错了,可你跟着愁也是无用,他们心中比你清楚,眼下只有两条路,要么官居高位将父母接进京城,要么衣锦还乡回老家守着父母,你觉得他们会如何?”谢潇澜捏着他手指轻声哄着。
何意更是直接瞪眼:“这些道理我不懂?我是想听你讲道理?”
谢大人愣住,眼看着夫郎推开他转身钻进被窝里,还坏心眼的将被子全都扯走,不免有些不知所措。
他失笑,合着他说什么都是错的。
“我们夫郎这是也跟着想家了,可你还能想什么呢?你别忘了,我才是你的家,你之前寄人篱下的地方,可不配被称为家,夫郎,你得明白,我不许你想念你曾经的一切。”谢潇澜从身后抱住他。
用温柔的语气说着残忍的话。
没人比他还清楚对方心中的痛苦,但他就是要何意明白,从前寄人篱下不是家,杏桃村何家也不是家,只有他才是。
只有他。
何意抬起胳膊重重给了他一肘击,闷声道:“你倒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快些闭嘴吧,否则就另寻屋子去睡。”
谢大人立刻默默闭上嘴巴。
两人相拥而眠,沉沉睡去。
何意醒时,身侧已经没有谢潇澜的身影了,从窗子穿透的光有些透亮刺眼,他立刻从床榻上爬起来,赤脚走到窗边,微微打开一条缝隙,灌进冷风的同时也瞧见外面的景色。
下雪了。
这场大雪来的毫无预兆,但无疑是上天垂怜,瑞雪兆丰年,来年定是丰收年了。
“主子!”红叶推门而进,见他那副模样瞬间瞪大眼睛,“您快些关上窗子,怎的连袜子都没穿,被老爷知道又要跟您置气了。”
何意闭眼嗅着初雪香,他得意笑道:“他已经去上朝了,你不说我不说,他哪里会知道?”
红叶一愣,下意识看向身侧的男人,原以为他会生气,却不想对方嘴角噙着笑,饶有兴味地听何意和他斗智斗勇。
她还欲说些什么,谢潇澜便示意她放下早餐出去。
听到动静的何意立刻问道:“南大人他们可也是用过早食才走的?今日是何饭菜?我有些想吃鸡肉,还要裹上面粉炸的外酥里嫩,然后再蘸上酱料,很好吃——你怎的不说话,莫不是被我说的馋——”
他扭头的瞬间就被谢潇澜带进了怀里,修长的手臂随着他的动作关上窗子,紧接着将何意带起来放到床上。
何少爷瞬间心虚了,他轻咳一声:“你怎的没进宫?”
“最近逸南王从乡野找了位道士,日日给他进献丹药,他无心朝政,再加上最近临近年关,上完朝便放我们出宫了,他啊,急着过他的寿辰呢。”谢潇澜哼笑一声,眼底却浮起一片阴寒。
何意只顾着诧异,并未发现对方眼底的戾色,他问道:“他开始服用丹药了?求什么?长生不老?”
“想来应该是,可见他亦是知晓自己时日不多,所以开始求仙拜佛了,若真这般想活命,就不该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谢潇澜嘲讽着。
何意对这种丹药有很不好的感官,大概是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凡是在某一时期开始服用丹药的君主,都很快驾崩了。
像是追求长生不老的代价。
所以,属于夜辛的时代,怕是也要就此止步了。
“可逸南王此举实属多此一举,就算他不出手,那位也没几年可活,但我总觉得还另有隐情。”何意缓缓蹙眉,“你觉得呢?”
谢潇澜讥讽一笑:“他啊,鬼心思多得很,不想离京罢了,如果年后离京,下次回京还不知是何时,若无召归京会被直接当做叛党拿下,他不敢,只能用这种迂回的法子。”
“这逸南王心思倒是比夜霆渊要多,只是他二人并无关系,为何会这般亲近?”何意更是不解。
以他对夜霆渊的了解,此人阴狠蠢笨,但身边的幕僚却是有聪慧之人,绝不可能看着他被利用。
谢潇澜沉吟片刻,突然问道:“你可记得之前曹勉曾说过,王家遭祸有诸多人掺和,此时我方明白,能勾结伪造文书的,唯有地位颇高且不被注意的。”
“你的意思是,逸南王?”何意皱眉。
谢潇澜低低应了一声,无妨,日后还有许多时日能和对方接触,总有知道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这么少,急得我都要嗷嗷叫了~
第157章
圣上寿辰如期而至, 为表圣上仁慈和与官员关系和睦,这次特意请满宫的朝臣都参加寿辰,为的就是自己的寿辰办的热闹漂亮。
寿辰这日, 满朝文武都为他送上贺礼,皆是昂贵珍稀, 夜辛看的合不拢嘴, 寿宴的气氛便也跟着热络起来。
他端坐高台, 身侧只有皇后坐他右手位置, 这万人之上的感觉, 他体验的十分痛快, 且不愿就这样匆匆送出去。
“老道恭祝圣上福寿延绵, 万福齐天,老道为您送上的贺礼, 乃我此次新制出的丹药,可保圣上寿与天齐!”老道士站在下方,将自己手中的锦盒呈上。
夜辛光是听到这话不禁龙颜大悦,他立刻招招手,站在一旁随侍的周福便识趣地下去接过锦盒, 然后恭敬呈给圣上。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一股浓郁的药香从他的鼻腔进入,顿时好似觉得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他捻起一颗药丸匆匆服下, 然后扬手大喊:“赏!”
“多谢圣上!”老道士豆眼微动,隐秘地看了一眼座位上的逸南王,然后退出了宴会。
在座的官员无一不觉得这丹药有问题, 但如今的圣上叛逆且暴躁, 稍有不顺便会立刻发怒, 若是扰了他吃丹药打扰他长生不老, 怕是会被直接拉出去。
没人敢冒这个险,连谢潇澜都不会这样做。
谢潇澜更是直接笑道:“茅仙人这丹药瞧着有效,圣上面色却是比方才好了许多。”
这拍马屁的话说出来,朝臣们都有些愣,谁也没想到向来怼天怼地的谢潇澜居然也能说出这种违心话,可见权势当前,一斗米都值得弯腰。
圣上高兴,直接将自己面前的主菜赐到谢潇澜桌面上,他笑道:“这道水菜很是有趣,放到你们桌上去!”
“圣上,微臣不要那道菜。”谢潇澜直接不要脸讨要,“微臣要松鼠鳜鱼。”
夜辛:“……”你小子桌子上有还张口要是吧?
他摆摆手,周福立刻将那道菜给他端了去。
赐菜本就是宫廷内常见的,这不不仅仅是荣幸,还代表着此人颇得圣上欢心,常人是没有资格得到赐菜的。
何意瞧着端来的松鼠鳜鱼捂了捂脸,他是真不曾想到谢潇澜会张口要,凡是有眼睛的都能见到那份松鼠鳜鱼谢潇澜一筷子都没动,这份新的是给谁要的,不言而喻。
何意只觉得羞耻不已,脸颊都跟着发烫,让他死吧!
用过膳食,紧接着就是后宫的娘娘们安排的舞曲,吃着点心喝着茶,还有免费的舞曲欣赏,何意瞬间就明白做圣上的好处了。
他忍不住感叹:“你若是拼把大的,来日这万里江山是不是都该换姓了?”
“……夫郎,这话真不敢随便乱说。”谢大人都有些慌了,他夫郎狂野起来当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这念头,他还真没有过。
“玩笑罢了,我也不想你去那个位置上被人算计来算计去,回头还要面对佳丽三千,我怕是要被谢大人抛诸脑后了。”何意哼笑一声,眉眼却始终弯弯,而后举起茶杯和他碰了一下。
干杯。
何意瞧着那群舞女,突然察觉到不对,他碰碰谢潇澜:“这好像是之前西陵留下的那些哥儿?”
“到底还是皇后娘娘有一手,先前西陵太子只说将这些人留下,却并未说留下做什么,想来便直接将他们安排进歌伎坊了,从这里出去的歌姬伶人,便是皇亲国戚都不会随意讨要。”
算是将这些人彻底困死在了京城里。
何意了然,这些人本就是被送来争宠做妖妃的,若真把他们留在后宫,怕是无一日安生了。
夜辛的寿宴从白日一直到夜晚宫门落锁才结束,这一日所有人都极其给面,不曾说过一句让他觉得不顺心的话,再加上他吃了丹药,总觉得自己不日便要长生不老,心情都平和了许多。
当晚便一夜驭三女,直至力不从心,昏了过去。
圣上累到了,早朝自然就暂时不上了,再加上临近年关,官员们做完事便往家中跑,这事就被当做茶余谈资被津津乐道好久。
何意却是被叫进宫给他把脉去了。
“何大夫,圣上身体如何?”皇后轻声问道,话落便忍不住咳了几声。
何意微微拱手:“圣上身体强健,只是近日恰好累到了,并无大碍,只是茅仙人所制丹药实乃大补,需有间隔服用,若是长期不间断,怕是要虚不受补了。”
谢潇澜明知丹药之事会损害人体,但他却从未说过不让夜辛服用的话,可见其意思态度明确,何意自然也不会拆他的台。
但他所说的,却是能减缓夜辛性命透支。
皇后也不知信没信,微微点头后又是一阵闷咳声,何意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心:“想来请平安脉的太医还未来,不如微臣先帮娘娘号脉?”
“你还要看顾圣上,怎好劳烦,待一会本宫回去再号脉也不迟,想来圣上醒来也不愿见人,本宫就先回了,等圣上传召也不迟。”皇后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何意盯着她的背影思索,这样离开反而更让他觉得奇怪。
请平安脉本就是常事,若非有病情瞒着,定然不会这般藏着掖着,他只不过提了一句,对方就一刻也不愿停留了。
他是在皇后身上嗅到了些药香,只当她是照顾圣上所以沾染,但如今看来显然不是。
何意看向周福:“周公公,稍后我会帮圣上书写药方,按着方子抓药即可,饮食上一定要清淡些,还有一事是最要紧的,莫要圣上贪恋美色,如若不听便想些法子吓唬他吧。”
周福瞬间会意,他感动不已:“如今除了几位皇子王爷,怕也只有何大夫真心实意为圣上考虑了。”
“只是尽医者本分罢了。”何意微微点头。
他将药方写好,交给周福便离开了。
出宫的路上他都在思考着周福的话,他当然是为圣上考虑,如今储君地位不稳,夜楚渊继位还有些困难,如果此时夜辛驾崩,再被有人心反咬一口,谢家怕是又要头一个遭罪。
所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都要救治夜辛,免得谢家重蹈覆辙。
路上积雪未消尽,车夫将马车驾驶的极慢,生怕伤着何意,却也因此反倒是给黏人的脏东西制造了机会。
逸南王的马车径直挡住何意的马车,逸南王的侍卫下马站在马车前喊道:“属下逸南王侍卫,谢大人,我们王爷请您一聚。”
这便是故意睁着眼睛说胡话了。
谁不知道京城官员最近无所事事,下朝便直接回家了,怎可能坐着马车满大街的晃悠?
何况,今日谢府进宫的,唯有他这个何大夫。
何意语气清淡:“逸南王若是找我夫君,便递帖子到府上,这般当街拦马车,着实失礼了些。”
“原来是谢正君,不知谢正君怎的是从宫中方向过来?可是圣上身子不适?”马车驾驶到旁边,逸南王的声音离得很近。
何意很是反感,他冷笑:“圣上身子适与不适,逸南王该是最清楚的,那些丹药当真能让人长生不老,还是加快衰老,这些应该不需本正君再向王爷解释。”
逸南王阴柔的面部骤然变阴沉,语气却依旧带着笑:“谢正君这番话,反倒是让本王不明白了,本王只是投其所好罢了。”
“既然如此,话不投机半句多。”何意嗓音寡淡,“继续驾车!”
车夫听他的立刻继续驾驶,但也不知逸南王是没听闻京中传言还是觉得何意好欺负,竟是当街命令自家马车撞过去。
不管是何意还是车夫都没想到他会这样,他被撞到马车壁上,幸好冬日穿的厚,倒是没觉得有多疼,但还是不免心脏狂跳。
车夫惊了一瞬,立刻驾驶马车准备快速逃离,却不想逸南王的马车更是不要命的撞了过来,何意在车厢中被撞的乱碰,混乱间倒是真的磕疼了。
他咬牙呵斥:“这便是逸南王的处世之道吗?如今可是涨见识了!”
“谢正君这般说,本王可是要伤心的,好歹本王也是诚心诚意要和谢家好好相处,只是谢大人不愿意,只能想些办法了。”逸南王语气轻缓,若是不知的,还以为他在和老友叙旧。
何意倒是也想撞回去,但不管如何显然都是他吃亏,可要他与这笑面虎好生说话,他也是做不到的。
天子脚下他都能做出这种事来,怕是当街带走他也未必不会做。
“逸南王,有件事需得提醒你一声,如果我今日出了什么事,我夫君片刻便能提刀杀到胪馆。”何意尽量平稳着声音,但他很忐忑,因为逸南王显然不是会被轻易威胁到的人。
而且根据他目前的处境来看,夜楚渊一定还有很多事不曾告诉他,不然他不会这般大胆。
逸南王轻笑:“瞧谢正君说的,本王不过——”
“谢正君,逸南王,这是发生何事了?”京兆尹尹蠹鸣适时出现,临近年关,他需时刻关注着京城的安全,瞧见这边不对劲就赶紧带队过啦来了。
何意立刻说道:“尹大人,先前您曾说刺杀一事有了眉目,可是真的?”
尹蠹鸣目光在两辆马车打转,最后点头:“是,本官正欲前往谢府与谢大人知会一声,谢正君不介意一同前往吧?”
“自是不会,劳烦大人了。”何意道完谢,彻底松了口气。
马车刚驾驶到谢府门前,就见小唐已经将另一辆马车牵了出来,看到他们这马车后立刻扭头往院子里跑,边跑边喊。
片刻,谢潇澜匆匆赶出来,但他比小唐眼尖,看到了尹蠹鸣,也看到了马车的裂痕,更看到了何意有些苍白的脸。
他狠狠皱了皱眉,牵起何意,看向尹蠹鸣:“不知大人前来,有失远迎。”
“也是赶巧,来时路上瞧见逸南王在和谢正君说些什么。”尹蠹鸣笑说,将何意在路上碰到逸南王的事告诉了谢潇澜。
他虽然只忠于大渊圣上,但他并不介意卖谢潇澜一个好,只希望他来日也能念着自己这一时的护送。
谢潇澜闻言笑了:“多谢尹大人。”
这便是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
第158章
尹蠹鸣就是过来卖个好, 简单与谢潇澜聊了几句之前刺杀的事便离开了。
待他一走,谢潇澜脸色骤变阴沉,他是知晓逸南王的心思在那个位置上, 却不想对方竟是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当街欺负何意。
可见他和夜霆渊的关系也并未多好,否则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碰了何意就是逼他发疯?
马车被碰损的严重, 可见逸南王当时就算没有动杀心, 也绝不会轻易放过何意, 相对应的, 自己自然也不会放过他。
房间内。
何意褪去衣衫伸着胳膊在肩膀后背上涂抹药膏, 只是碍于姿势问题, 后背上迟迟够不到,他便准备拢起衣衫等谢潇澜过来。
只是他刚拽了拽衣裳, 一只温热的手便落在了后背,何意浑身一颤:“之淮?”
“是我。”
谢潇澜低低应了一声,然后帮他涂抹药膏,宽厚的掌心很好将药膏全部推开,连不曾受伤的地方似乎都跟着热了起来。
何意一时有些忐忑, 他轻咳一声:“好了吗?”
“嗯。”谢潇澜帮他套好里衣,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那雪白的里衣穿着, 依旧能瞧出对方身上的青痕。
他在生气。
何意知道,也知道这股气不是冲着他来,但他依旧有些心虚, 出门前谢潇澜曾特意叮嘱他, 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倒是没想到雪天路滑, 没让他摔跤,却差点儿折损在逸南王手上。
“你别生气,我以后见了他会躲着些走,此人太过疯狂,谁知他日后还会做出什么事?”何意笑着向他保证,转念安抚着,“再说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时候?咱们若是想收拾他,动动手指便能办到。”
谢潇澜当然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只是平白无故让何意遭受了这些,谢潇澜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他捧着何意脸蛋捏了捏,刚欲笑着张口说些什么,目光便落在他额角无法挪开,何意下意识跟着摸了一下,竟觉得额头有些破皮的刺痛感。
他心里一咯噔,心想,他就是再劝也劝不住了。
谢潇澜转身拿起药箱继续给他擦药,恨不得用药膏将破皮的地方全都堵住才好,索性伤口不大,这一会早就不流血了。
“马上过年,这阵子便在府上和娘一起置办年货。”谢潇澜盯着他,“夜逸一时不会离京,我会看着办,这些你不用操心。”
他神色不虞,何意自然不会在此时说那些劝说的话给他添堵。
他乖巧点头:“我明白。”
谢潇澜对他受伤之事耿耿于怀,甚至更加埋怨夜辛,但心中那些愤慨不平都被他很好掩饰,若非何意知晓,怕也是看不出的。
夜辛的寿辰大办一次,按照他往常的性子,年节亦是要大办的,只是他这次骤然伤身,觉得面上无光,短期内是不想见这些朝臣的,若非刻意压着,怕是流言蜚语都要把他给压死了。
也由此,谢潇澜能勉强过个好年。
谢母最是喜欢操劳家中大小事宜,主要还是眼看着谢潇潇一年年长大,需得教他操持,便是他日后无须亲力亲为,可该知晓之事也得知晓,总不能两眼抓瞎。
谢潇潇对此亦是乐此不疲,先前他都是需要照顾的小孩儿,如今可算轮到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何意提过一嘴的话本和驭……艳点心要买,大哥想要的锦缎长靴要买,娘亲的各式胭脂要买,小侄儿的吃喝玩乐穿更是要买!
“小贵君确定要这些?”饶是掌柜做生意多年,都不曾见过一次性买这些乱七八糟的。
谢潇潇刚挺起胸膛要说什么,旋即想到他老母亲好在身侧,下意识看了她一眼,见对方无甚反应,他瞬间理直气壮:“是,就要这些,稍后我家府上会来人取。”
“得嘞!”掌柜应了一声,欢天喜地的去帮他归整去了。
先是将京城内的粮油米面肉杂铺都转了个遍,不管谢潇潇买什么谢母都不曾说过一句话,然后便是互市,这次他挑的十分警惕,生怕那些外来人骗他银子。
午后,他们二人回到谢府。
府中的前厅早就摆放了满满当当的东西,硬生生将前厅挤的无法站人。
谢潇澜轻啧一声:“你买这老些做什么?留着后年吃?”
“我觉得加上下人们,这些才将将过个年节呢,鸡鸭鱼肉哪是能缺的?我还听你的,去互市给嫂嫂挑了好多海产,那大虾钳子都把我夹疼了!”谢小少爷理直气壮的说着,丝毫没觉得自己买的多。
其实按照他的想法,并没有错。
谢家本身人不多,但多的是朋友和下人,朋友还要带自家的下人来,人数便瞬间涨了上去。
但,这绝不是他让屠夫宰杀五头猪的理由!
简直说不过去!
谢母扬声淡淡道:“将这些东西都放到地窖里,宋元,把今日的单子拿来。”
谢潇潇一听就知道,这是要和他掰扯着算算账目了,竖起耳朵静静听着。
“旁都不可不说,人吃五谷杂粮,米面粮油肉自然是不能缺,那我便与你说说这糕点,吃茶是要佐糕点,但你一家糕点买了五十斤不重样,还买了五家,你且说与我听听,这是等着吃不下往谁的肚子里塞?”
光是这些糕点都够谢母笑话他一年,哪里还用得着说什么五头猪,三只羊,还有两车山味的……
谢潇潇被训斥,谢潇澜捻着糕点在一旁逗儿子哈哈大笑,左右呈现出十分明显的状态,显得谢潇潇更悲催了。
谢潇潇:“……”
我好难过,我要像狼一样嗷嗷叫了。
谢母仔细与他讲着吃穿用度,因着他还从未管理过这些,自然是不能把握准这个度,于是谢母决定来年的东西采办还要他来做。
何意几乎可以预料到,谢家未来一年可能要把他喂胖几十斤了。
越是临近过年,京城越是热闹,何意是极其喜欢这里过年的,年味十足,不是连鞭炮都不能放的前世,也不是阖家欢乐唯他一人瑟缩角落的孤寂。
谢家年年对联都是由谢潇澜亲自写,今年自然也不例外,早在二十八的时候就已经写了对联,挂在了谢府的大门上,两颗红艳艳的灯笼也高高挂着,到处都漫着喜气洋洋的气氛。
南灵微几人照旧二十九时到了谢府,互市收摊之后,回南天带着他的十八位兄弟姐妹也回府上休息,幸好已经换成了五进出的大宅院,今年是不用再挤着了。
不仅不用挤着,都能玩抓瞎子了。
满院子鸡飞狗跳,偶尔还夹杂着几句惊天地泣鬼神的大笑声,住他们一墙之隔的官员都有些受不了了,隔壁安静这么多年,骤然热闹起来,谁受得了?
谢潇澜一边看着他们玩乐,一边时不时盯着院墙,就在他准备转身回屋时,突然从房顶落下三道人影。
原本还在院子内玩乐的众人瞬间警惕抽出腰间藏起的软刀,在看到是自己人后才默默收了回去。
苏合急得直跺脚:“我都看到了!你们对自己人动刀!来切磋切磋切磋!”
“好啊!来就来,谁怕你!”
“谁怕你啊!看你这一脸衰样,注定无气运,我定赢你!”
“我呸!张口就咒老子!看剑!”
…
两人就打了起来。
苏合嘴贱,但凡他刻意惹对方,十个字里绝对有九个字是对方不爱听的,说白了就是唠那种挨打都不会有人拦的嗑。
该他!
“交代你们的事办的如何了?”谢潇澜说道。
白洛邑这才将目光收回,严肃道:“已经听主子吩咐,将那些东西都准备好了。”
“绝对够那老东西刺激。”覃子襄笑着接了一句。
谢潇澜拍拍他们肩膀,很是欣慰:“做的好,我早说过逢年过节不用拘礼,只是辛苦你们回头还要看着时间送去,和他们一起闹会吧。”
“属下——我就不去了。”白洛邑脸色难看,让他和那群人玩老鹰捉小鸡……?
别太荒谬。
谢潇澜挑眉:“苏合快被老鹰抓到了。”
紧接着,白洛邑就快步窜了过去,覃子襄哈哈大笑也加入了游戏里。
谢卿卿受不得冷风,何意把他交给乳母便出来了,他碰碰谢潇澜:“你交代他们做什么坏事了?”
“回头你就知道了。”谢潇澜神秘感十足,坚决不会在事情发生之前告诉他。
“还学会卖关子了。”何意哼笑,目光落在叽叽喳喳的院子里,出乎意料的,他从没有一刻觉得厌烦,反而觉得心里踏实很多。
他抬起手臂撑着栏杆,目光落在那些人身上,他不觉得自己渐渐老去,因为他的心还对生活充满热忱,但他也不觉得自己还年轻,因为他如今拥有的东西,别人可能要历经十数年。
“谢潇澜。”他轻轻喊了一声。
“何事?”那人应他。
何意翘着唇角摇摇头,眼皮慵懒地半垂着,彼时恰逢多日阴天转晴,阳光洋洋洒洒落在他身上,还有些微弱的光溅进他眼睛里。
不疼,就是刺刺的。
何意又眨了眨眼,他道:“初见你时,我就觉得你和那些文弱书生不同,如今一路走来,果真如此。”
谢潇澜便也跟着笑:“我从不是文弱书生。”
“所以你到底要小白做什么了?”何意突然问道。
差点被哄到的谢大人无奈摇头:“不是不在意?还煞有其事的没有继续问,这会子倒是学会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了。”
“少管我。”何少爷轻啧一声,觉得他有些麻烦。
只是何意很快就知道了,谢潇澜做的事情有多损。
作者有话要说:
谢某:“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159章
“这是谁干的!”
大年初一, 天微微亮。
逸南王府内便传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声,那声音过于愤怒和惊慌,反倒是让那些不原本不准备理会的人, 都动了看好戏的心思,纷纷出了门。
他们刚走出门, 就在凛冽的寒风中嗅到了血腥味, 再仔细一看, 就见逸南王府门前的地上摆满了血淋呼啦的看不出样貌的尸体, 连原本朱红的大门上, 也满是暗红色的血迹。
这简直称得上鬼故事了。
怪不得逸南王会这样崩溃。
“这是什么尸骨?瞧着像是动物的。”
“肯定是动物的, 这要是人的尸体……哎呀我可看都不敢看了!”
“可见这是平时造孽太多, 大过年便遇到这般晦气事!当真是令人气愤,还瞧什么瞧, 赶紧把门关上,不许那股子晦气进府上!”
…
听到这声提醒,其他府哪里还敢继续看热闹,赶紧跑回府上把大门关上了,这要是被过了晦气, 谁知道要发生什么倒霉事?
这种事情当前,谁还在意夜逸是不是王爷,若他倒霉些, 被那些脏东西缠上,能活过几时都不知呢!
夜逸深吸几口气,那张阴柔的脸上再无法保持平静, 他颤抖着手指着面前的污遭:“来人!来人!快把这些脏东西都给清理了!还不快!”
他的朱门可是回京之前特意打造, 只等着那些官员带着礼品上门拜访时给他们炫耀的, 可哪知道, 就一夜之间全都被人毁了!
尽管他知道这些都是牲畜尸体,可站在尸堆里,他还是不免觉得恶寒,他这一辈子不喜美色,唯在吃食上有些挑拣,只喜欢吃些腥臊有味的牲畜,这人分明是知道的!
别让他知道到底是谁敢在他府门前放肆,他一定要杀了对方!
逸南王府发生这样的事,片刻的功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人们向来讲究因果循环,都能看出那些尸骨是各种各样牲畜的,便猜着肯定是那些牲畜忍无可忍来寻仇了。
“哈哈哈你们是没见到他的表情,恨不得要吃人!”
南灵微和翟子桥勾肩搭背,两人扯着脖子就开始狂笑,南灵微笑的没力气:“他估计要把这一辈子得罪过的人想个遍了!”
“可真说起来,其实很好猜,能这样大胆的,满京城也就这一位。”李鹤嘴角噙着笑,显然也是被南灵微他们浮夸的表情逗笑了。
谢潇澜挑眉:“那又如何,无凭无据之事,他就是闹破天也不会有人理他。”
“老大,这种事以后交给我去做啊!”蝎尾凑到他面前,十分卖力的推销着自己,“我可是能操控蝎宝宝的,那些毒物我都可以!”
他不知从哪学得了撒娇扮可爱的本事,对着谢潇澜都眨起眼睛了。
谢潇澜表情有点咸,但他却突然想到一件事,问道:“你的毒蝎,冬日也能存活?”
他还从未听说过……
蝎尾像是被突然踩到尾巴的猫似的,瞬间变了脸色,如丧考妣道:“我的蝎宝宝已经去冬眠了,我把他放到了小屋里暖着,不过老大你提醒我了,冬天我什么毒物都操纵不了!”
谢潇澜瞬间放心,这真是个悲伤的消息。
“哎!金大夫来了,江江你就帮我看看我的蝎宝宝吧?”蝎尾不敢缠着何意当兽医,却是敢缠着金四江的,他瞬间凑上去,“拜托你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金四江轻啧一声,顿时推开他:“你的毒蝎算什么人?”
蝎尾气鼓鼓,到底还是觉得理亏,便没有再继续纠缠了,反正等他的蝎宝宝好了,他要这些人好看!
金四江全然不理会他那半真不假的威胁,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愣着出神,偶尔还要抬手摸一下自己的脸。
谢潇澜琢磨出点不对劲,他侧头看去:“夫郎先前同我说,孔大夫能帮你祛除脸上的疤痕,你是如何想的?”
“这些并非是坏事,何况我其实有些记不得先前的样子了。”也不是很想记得。
从前的脸只会让他记起从前的事,可这副模样也像是一直在提醒他过去发生的事。
何况,他不确定灼华能不能认出他这副鬼样子。
谢潇澜挑眉,似是理解了他的纠结,便未再多说什么,旁人说这些于他而言只是徒增烦恼,该如何做唯有他心中有数。
谢府今年年节花销庞大,光是采购的吃食就已然出去百两银子,遑论是府上这些人还要穿新衣新鞋,连下人们的份都要做着,以及打赏的银子,红包银,不计其数。
粗略算来,谢潇潇置办的倒是没有错处了。
吃过午食,穿着新衣的人便各自散去了,只想着外出打发时间,待晚些时候直接去灯会集市上碰面。
何意有些畏寒,如今是能少出门就少出,将他们连带谢潇澜都送走便在府上和谢卿卿玩了。
奶娃娃小手小脚小奶音,能让他不知疲惫地玩上一日呢。
人群刚走没多久,何意就好似听到外面有些动静,片刻后红叶急匆匆进来禀报:“逸南王吵着要见老爷。”
“怕是来兴师问罪的。”何意笑笑,“他倒是会挑拣时间,之淮他们刚走,他就来了。”
红叶有些着急:“他还带着几个孔武有力的侍卫,奴婢去把老爷叫回来,若是伤着您和小主子可如何是好?”
何意轻笑,轻轻碰了碰谢卿卿的脸蛋,轻声说给他听:“谋杀朝廷命官是死罪,他不敢,你在这里看着卿卿,我去前厅见他。”
纵使逸南王再如何狂妄,也不敢无凭无据地仗势欺人,他今日气势汹汹冲进谢府,怕是片刻就能再次被传的人尽皆知。
何意突然有些不懂,此人到底是真蠢还是被气狠了。
他到前厅时,就见逸南王面色动怒,显然是还在气头上,何意轻笑:“王爷这是发生何事了?私闯谢府,怕是圣上都不能向着王爷。”
“你?”逸南王眯了眯眼,“谢潇澜如今竟还做起缩头乌龟了?还不快让他出来见本王!”
“王爷挑的好时辰,我夫君前脚刚和三两友人外出,若王爷有事不妨说出来,待夫君回来,我自会告知。”何意缓声说着,在谢府的地盘,只要逸南王动手,那他就是等着死。
因此何意很淡定,很坦然。
甚至还害怕对方会害怕不敢出手。
逸南王死死盯着他,那眼神恨不得将何意千刀万剐,他一拍桌子冷笑道:“你也就眼下能说些似是而非之言,本王懒得与你多说,谢潇澜在今日找本王不痛快,本王便也让他不痛快!”
他说罢扭头看向身后的几个侍卫,语气森然道:“去,把谢家翻个底朝天,都要把谢潇澜给本王找出来!至于眼前这位,立刻给我把他绑起来!”
“王爷若是不怕惹事上身,尽管去做。”何意神色淡淡,漫不经心地将桌面上的灰尘吹掉,甚至还十分惬意地往椅背上靠了靠。
逸南王被灰尘呛了两声,他抬手挥了挥了,冷笑道:“本王有什么不敢,你少在这里故作姿态,待本王将你捉走,便只能看着谢潇澜如何求本王——”
话未说完他便突然觉得嗓子有些疼,他下意识想伸手去摸脖颈,却发现自己的手根本动不了!
逸南王眼珠子费劲骨碌碌转到何意脸上,见对方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人是一位大夫,而大夫最是能杀人于无形。
他不知道何意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但想来是方才的灰尘有毒。
何意微笑:“王爷屡次三番趁我夫君不在时欺负弱小,也就是我,只是不知如今你为鱼肉,我为刀俎的情形,王爷可习惯?”
几位孔武有力的侍卫本就是他来京城后才买的,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当即就被吓到了,握着手里的棍棒惊慌往后退了几步。
何意低低叹了口气,幽幽道:“王爷身边之人原也是贪生怕死之辈,竟要丢下您独自离去,这些人自是也不必留了。”
侍卫们瞬间顿住脚步,一时不知该如何做。
何意摆摆手:“快,把你们王爷带走吧,竖着进府,横着出,好端端的拜这个年做什么?”
几位侍卫不敢多耽搁,赶紧扶着逸南王把他带走了。
就在何意眼看着他们马上离开谢府时,那些人又突然停下脚步,然后步步后退,何意一颗心瞬间吊在嗓子眼,他下意识往前追了两步,就看见了从外面进来谢潇澜等人。
谢潇澜三两步迈到何意面前,扶着他肩膀上下打量着,神情紧张:“有没有伤到?他有没有动手?”
“没有,我给他下药了。”何意惶恐摇头,眨巴着眼睛盯着他,显然有些后怕的情绪。
谢潇澜这才松了口气将他拽进怀中安抚着,片刻后,他扭头看向已经没有知觉只能被人架着的逸南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阴狠:“看样子王爷是不想好好过这个年,但本官不行,待出了正月,再与王爷好好清算!”
白洛邑几人稍稍让出空隙,侍卫们立刻带着逸南王离开了,等他们回府后便提出了要离开的事,毕竟这些侍卫可不曾见过敢和王爷对着干的,若是他们被记着,怕是脑袋都要保不住。
“我瞧他是疯的不轻,居然敢当街闯进谢府,若非旁边肖国公府去报信,怕是真会被他翻动静。”覃子襄颇有些嫌弃逸南王,语气也有点咸。
苏合瞪着一双死气沉沉地眸子,哼笑:“总要让他知道厉害!”
谢潇澜抿紧唇瓣,他不能再容忍这些人了,待过完这个年。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0章
今年冬只下了三两场大雪, 年初后除了零星飘几片雪花,便再没有降雪,好似严冬就这般悄无声息地过去一般。
但这注定是个冗长的冬季, 有些账总归是要好好清算。
初七上朝时,谢潇澜就结结实实给逸南王参了一本, 他本就是文官出身, 脑子灵活, 逻辑思维简直无敌, 三两句就把逸南王绕进了他的陷阱里。
“王爷口口声声说不曾欺负我夫郎, 那他又为何要对你下药?总不能是我夫郎逼迫你带着孔武有力的侍卫上谢府闹事, 又逼迫你威胁他?”谢潇澜掷地有声, “逸南王先前当街用强力撞击我谢府马车,难不成也是我夫郎逼你所为?”
夜逸咬牙:“谢大人, 说话可要讲证据!”
“证据?那日街道百姓哪个不是人证?逸南王到底是何居心?我夫郎进宫为圣上治病,出了宫好端端就被你找麻烦,到底是对我谢家不满,还是对圣上不满!”谢潇澜越说越大声,直直说到了所有人心中。
逸南王也曾是先圣属意的太子人选, 只是不知他为何没有成为圣上,想来还是夜辛技高一筹。
但这番话,任谁听着都不舒服。
这样一顶帽子扣在脑袋上, 夜逸就算和当今圣上是胞弟也吃不消,古往今来,都是先君臣, 如果夜辛信了这些话, 他就是有十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逸南王当即指着他鼻子大骂:“放屁!你这般伶牙俐齿, 无中生有, 无非就是看不惯本王,少在这里胡搅蛮缠!本王还要问你,那些尸体是不是你丢到我府上的?”
“逸南王是喝了酒上朝吗?”谢潇澜哼笑一声,占了身高的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对那些感兴趣的,分明就是王爷你吧?”
当然是他!
否则他又怎会这么激动?
寻常吃牲畜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但逸南王不同,他只喜欢吃肉身的一小部分,被他称为最美味的地方,其他的则是弃如敝履。
这种为了口腹之欲疯狂的宰杀的行为,被说是虐杀都不为过,自然会被其他官员所不满。
夜逸被他堵的无话可说,他不得不承认,面对谢潇澜,他确实有些掉以轻心了。
因为眼前这人,实在是会挑拨离间,邀买人心。
夜辛听了一耳朵的争吵,兴致不是很高,但他也有些纠结,一方面逸南王寻来的仙人确实能干,让他吃的丹药确实增强了他的体力,但另一方面,在他昏厥时,何意那番剖白言辞也很让他感动。
这些情绪出现在帝王身上其实是很致命的,因为这代表着他会做出不那么正确的选择。
比如此时。
尽管夜辛已经知道那些事都是逸南王所为,但为了不让那仙人跟着他离开,他只能搪塞谢潇澜,他挥挥手道:“本就是小打小闹,谢爱卿莫要太过放在心上,待回头朕自会表达对何大夫的慰问,此事便如此吧。”
这是要搪塞他的意思。
谢潇澜面不改色,微笑点头:“既如此,那慰问礼,王爷也准备一份吧?总不能擅闯谢府却没有任何表示?”
“哼!谢大人早这般说不就好了?”逸南王得意不已,他就知道,自己好歹留着天家血统,和他又是一母同胞,怎么可能会为着一个外人罚他?
只是若非情势所逼,连那一点的慰问礼他都不想准备。
谢潇澜便不再多言,眼眸微垂,眼睫毛遮挡住眼底的情绪,无人知晓,他心中的计划被他暗暗提了进程,他不能,也不想就这样吃这个哑巴亏。
什么狗屁慰问品,真当他稀罕不成?
退朝后,谢潇澜便不急不缓地往自己的朝房走,身后脚步声由远及近,他连头都没扭,连个眼神都欠奉,立刻走快了几步拉长距离。
逸南王咬牙追上去,笑道:“谢大人如今气也不值当,我本天家血统,你不会真以为他会向着你?”
“有时间说这些,不如想想过几日离京之事,就算圣上再如何向着你,也不会允许有人试图动他的皇位,你若拖着迟迟不离京,你猜他会如何做?”谢潇澜半垂着眼皮,轻蔑一笑。
这根本不用回答。
逸南王当然知道他会怎么做,无非就是想尽办法找理由借口让他离开罢了,但他此次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于是,当晚逸南王就提出辞行,他找的理由亦是冠冕堂皇,说通俗易懂些便是,怕自己那鸟不拉屎地地方会有人反了天,急着去坐镇。
都是狗屁。
对于他的识趣,夜辛很是欣慰,毕竟不用他亲自提及伤到兄弟情分,但紧接着他的茅仙人也要跟着离开。
这可不行!
夜辛极力阻止,但茅仙人说什么都要跟着逸南王一起离开,这当然不是他想看到的,无奈,他只能将逸南王留下,但心里却也升起点不舒服来。
外官留京不是前所未有之事,但先前的例子都是“官”,逸南王说到底是有血统的王爷,还要比当今圣上年轻些,身子骨瞧着也好,如此骤然留在京城,反倒是让官员们有些看不懂了。
何意却对他这般作死的样子表示接受良好,他哼笑:“我早便提醒了周福,让他告诉那位,药不能乱吃,可看样子对方似乎并没有听的打算,但也不算坏事。”
说到最后一句,何意下意识看向谢潇澜,他倒是多少能明白一些对方的意图,他是不会背叛太子和夜楚渊,却也不会让夜辛太好过。
如今逸南王不离京,反而喂夜辛吃丹药的事,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在帮他们做事了。
谢潇澜挑眉:“你这般为自己的郎君扣帽子,仔细你的皮。”
“天地良心,这便是扣帽子了?”何意轻笑,“点到为止,他如今的行事做派我虽然不喜,当然先前的做派也不喜,但他确实没几年可活,逸南王如果努努力,说不定真能送他走。”
这是必然,大概也是意料中事。
想到今日朝堂上夜辛那般费力维护对方,谢潇澜神色也有些不好看,他微微点头:“只是,夜逸和夜霆渊,都要防着。”
“自然。”何意点头,手掌微微一伸便抓住了一支拨浪鼓,他轻轻晃了晃,拨浪鼓瞬间发出声响。
大概是还有些良知的缘故,这两位“恶人”每每讨论起这些事,总会避着谢卿卿,生怕他小小年纪就耳濡目染不学好。
全然忘记,孩子连话都不会说,牙都没长齐,大概是听不懂那些污遭话的?
何意若有所思:“那蔺小姐的事,如何处理?”
他们都看得分明,金四江对蔺灼华很在意,不管是余情未了还是有当初的情分在,他显然都不会抛下对方。
可去避暑山庄是一年一度之事,如今刚过年节,想来是找不到合适的借口过去。
谢潇澜撑着下巴思虑了片刻,骤然笑了:“避暑山庄和皇陵也有数年未修葺了,想来也会有些破损之处,该是让户部上报了。”
何意先是一顿,而后笑了起来:“太子殿下如果知道,大概会很无奈。”
“总得有办法。”
何况,也不会真的有人去查探,再者,他们之前也不是没有在避暑山庄住,那里确实透着一股霉味,虽然被香薰遮盖了,但何意的鼻子很灵敏。
第二日,避暑山庄和皇陵需要修葺之事,便在上朝时,经由太子的口,说给圣上听了。
旁的都无伤大雅,但皇陵可是他百年后要去的地方,自然要修整的越华丽越好,如果有破损,那岂不是在打他的脸?
银子本就归户部管,修葺这种事自然不用太子亲自到场,圣上便将此事交由南灵微与翟子桥去做,由他们二人去当监工,务必要将避暑山庄和皇陵修葺一新。
这些年他们都在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两人带着御用工程队刚出城门,就和一人汇合在一起。
几人都未说话,便再次匆匆赶路了。
“你们倒真是大胆,若是想让蔺小姐回来,我只需知会母后一声便是,非要弄这般阵仗。”太子有些无奈,“可惜先前我并未见到蔺小姐。”
谢潇澜盯着他看了半晌,最后琢磨出点不对劲来,他问道:“可是有喜事?”
“这都被你瞧出来了?”太子脸上的笑意瞬间扩大,他轻咳一声,面上还带着薄红,“绫栀有身孕了,还未满三月,不准备说来着,倒是被你们看出来了。”
何意抿了抿唇,脸上的笑都成花儿了,谁还瞧不出有喜事?
他笑道:“这倒是好事,恭喜了,如今也算是轮到我们给你们送贺礼了。”
这两年里,谢家收贺礼着实收了不少,每一笔都记在账本上,只等着来日将同等的情分换回去。
被他这般打趣,太子脸上的笑意更深,笑后便带了些忧心,他蹙眉问道:“皇叔那里……”
“那丹药有问题。”何意直言不讳,“那些丹药都是极补之物糅杂而成,确实有强身健体之效,但用在圣上身上只会加快他的衰老,这丹药我先前就提醒过他,但显然无用。”
长生不老的仙丹哪里是随便什么所谓的仙人便能制出来的,真把自己当茅山道士吗?那也该是捉鬼有术才对。
提起这些,太子虽然有些不适,但也都能理解,因此并无太多感慨,毕竟身处帝王家,哪里有那些快意恩仇,无非都是为着利益罢了,幸运的是,他还有有几分良知。
“那还有多久?”
何意抿唇:“三两年都多,如果逸南王的丹药服用过量,怕也就是今年了。”
谢潇澜敛眉,那便再等等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何意掐指一算:“他没得活了,逸南王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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