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此毒若是要解会有些麻烦, 需要诸多药材,偏偏这些药材不仅珍贵,还得辗转其他国域, 时间上会比较紧迫。”
当着诸位大臣和虎视眈眈的皇子,何意在谢潇澜的暗示下隐去了他已经做出解药的事, 佯装出一副“能治却不好治”的假象。
宫里的人都成了精了, 信的自然相信, 不信的也不得不信。
夜辛忽然倒下, 宫中的一切事务自然都得交给太子, 但下毒之人他们虽心中有数, 可毒发时曹勉他们都不曾带着毒药, 便是搜身也搜不出东西来。
将所有官员都扣在宫中,此事若传出去, 只怕有心人要以为宫变了。
“此事不宜外扬,否则其他封地的王爷们要按耐不住了,而且今夜参加宫宴的所有官员,需得接受层层检查才许出宫,请诸位大人配合。”太子站在御台上, 看着底下的官员们。
他似乎开始理解,为何人人都喜欢争抢这个位置了,能将底下人的神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没有参与此事的自然是几百个同意, 而内心有鬼的,也知晓不会查出什么,也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偌大的宴厅中, 侍卫们开始搜查每位官员, 而跟随他们来的婢女小厮, 则是被带到另一处进行搜身。
“毒发和下毒时间不在一时, 不一定能查到什么。”谢潇澜暗暗提醒负责检查的夜楚渊。
夜楚渊侧头看他,神情虽前所未有的严肃,但依稀能瞧出眼底的笑意:“本王明白你的意思,你夫郎被你教的很好。”
起初谢潇澜有些不明所以,但很快他就明白了夜楚渊的意思。
片刻后,御林军押着一位战战兢兢的官员到夜楚渊面前,他将一纸包呈上:“禀王爷,在钱大人身上查出此物!”
“先拿去给何大夫看。”夜霆渊神情未变,一副在结果出来之前他不相信钱大人会做些的模样。
但,就是这样不凑巧。
何意急匆匆从偏殿出来,他手里还拿着纸包,着急问道:“这毒药是何处来的?!”
“大胆!”夜楚渊低声怒吼,“来人,剥去钱明官服,即刻收押,待日后查明情况再做处置!”
“王爷…王爷!微臣没有,微臣是冤枉的啊!太子殿下饶命,王爷饶命啊!微臣没有害圣上!”
向来温和的老好人太子,此刻也冷下来脸:“还不快带走?御林军立刻出宫将钱宅围住,不许人进出,否则格杀勿论!”
底下官员一片安静,连呼吸都放轻了。
跪在地上的曹勉死都没想到居然会查出东西,而且…而且钱明平日里就和他走得近,他也受过对方不少贿赂,若是被发现,岂非要受牵连?
钱明被带走时还在哭喊,他只是个七品官员,向来不起眼不说,此次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盛大的宴会,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而且还是株连九族的死罪!
但御林军是只忠于圣上的,他们查出来的结果定然没有问题。
太子神情冷峻:“今日之事暂时到此为止,诸位可自行离去。”
随着话音刚落,官员们立刻迫不及待的纷纷离开,但宴厅内依旧寂静一片,生怕多说一句都会被扣下。
太子带着他们再次回到偏殿,原本不当值的太医也因为此事全都被召进宫内,都候在外面,里面的何意还在给他施针。
夜辛的身体比他想象的要糟糕太多。
他原本的脉搏就虚弱,身子早就因为之前的酗酒床事而坏透,就算没有这次的慢性毒,按照他的身体状况,也只能多活两三年罢了。
太医院的脉案他已经看过,想来那些太医也知道,所以一直都用强身滋补的药给他吊着精神。
“情况如何?”皇后娘娘问道,她一身清淡素雅,直坐在旁边,若非她说话,旁人根本注意不到。
何意对她拱手行礼,因为有其他人在,他说的很委婉:“中毒之事臣会拼尽医术救治,只是圣上的身体本就不太好,此次怕是伤到根本了。”
也就几年的光景了。
皇后便不再多问,太子看向她,温声道:“夜深了,母后回去休息,这里交给儿子们便是。”
“也好,这几日你慧娘娘有些风寒,本宫便回去瞧她了,小五无事时多进宫陪你母妃,不许再外花天酒地了。”皇后看向夜楚渊,嘴上说着严厉的话,神情却是温和的。
夜楚渊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多谢母后,儿臣记下了。”
何意眨眨眼,他们瞧着…关系倒真是好。
原本圣上身边是要有侍疾的,但此次生病需太医们日夜看守,宫妃到底不能和外男有密切接触,便无人留着,只等圣上醒了若想见谁再见。
自然,眼下身为唯一能救圣上的何意,也是要宿在宫中的,他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夫君谢某,更是得跟着。
太子早就命人收拾出一处宫苑给他们,偏殿处便只有几位太医照看着。
自从有孕,何意就鲜少这样忙碌疲惫,躺在床榻上就有些朦胧睡意。
“我给你擦把脸,睡着舒服。”谢潇澜将命人拿来的布巾用热水沾湿,“今日累坏我们何大夫了。”
提起今晚的事,何意勉强睁开眼睛,他含糊不清地说着:“楚王说钱明是曹勉的人,这些人的鬼心眼可真多,没有证据还要制造证据……”
谢潇澜听的好笑:“你倒是肯做,这些事,本就不该将你牵扯进来。”
他垂眸说着。
“不该牵扯我也已然在其中了,你谢潇澜在权势中心打转,我又怎能独善其身?”何意觉得他在说笑话,独善其身四个字若是真的不牵扯就能做到,今日夜楚渊也不会让他作假了。
一时片刻不能杀曹勉,那就要从他身边人挨个下手。
夜楚渊说的没错,这样狠辣的人,才该是登上圣位宝座的最佳人选。
谢潇澜不言语,何意歪头就睡了过去,他盯着对方的睡颜出神,将脂膏轻轻涂在他脸上,净了净手也跟着躺下了。
翌日。
何意还在睡梦中就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他头疼的厉害,闭着眼从床上坐起来,发泄似的揪起谢潇澜昨晚躺过的枕头就丢在地上,刚到砸到不远处的贵妃榻,发出声响。
外面的声音瞬间消失,紧接着谢潇澜就快步走了进来,他只看了一眼地上的枕头,飞速捡起放到旁边,然后坐到他身侧。
“太子他们过来瞧瞧,吵醒你了。”谢潇澜抬手扣住他后脑勺带到自己肩膀上,语气温柔,“再睡会,睡吧。”
何意满脸怨气闭上眼睛,片刻功夫又睡了过去。
谢潇澜虽得重用,却也不好让太子王爷们等着,等何意呼吸平稳后,便将他放下,轻手轻脚出去了。
“还从未见过你这般惧内的……”
饶是夜楚渊早就知晓他们感情好,也没想到竟能这般深厚,起床气都得好生哄着,宁可顶着犯上的风险把他们丢下,也得去哄夫郎。
整个大渊想来也是只此一人了。
谢潇澜故作谦虚地拱拱手:“让王爷看笑话了。”
夜楚渊烦死他这样了,摆摆手懒得看他。
本就是来看他们住的如何,不曾想反而扰人清梦了,太子便提议去御花园逛逛,三人也不嫌寒冷,相视一笑便离开了。
这几日天晴,积雪已经在渐渐消融,他们到御花园时,宫人们还在清扫着泥泞的地面。
三人坐下后只字未提昨日事,边呼吸微凉的清新空气,边说着一些趣事,只是话题依旧无可避免的落在中毒之事上。
尽管有解药,却还是不能在第一时间使用,就是为了找出暗中指使曹勉的人,其实最该怀疑的就是他们这些皇子,毕竟有圣位在前引诱着,哪怕是做出逼宫的事都不无可能。
但不能仅凭猜想就定罪。
“怕什么,父皇若是躺的够久,自然会有人按耐不住。”夜楚渊轻笑一声说着。
太子微微蹙眉:“小五,他是咱们的父皇,有解药还是该用就用的。”
“兄长说的对,若他一直躺着才坏事儿呢。”
“小五!”
谢潇澜听着他们的交谈默不作声,虽然早就知道结果,但看到这情景还是不免会感叹,有些人就是为那个位置而生的。
略坐了片刻御花园就起风了,冬日里本就冷,他们各个身子骨都金贵,能聊这许久已是不易,谁也不想在这种时候生病。
往回走时就见三王爷急匆匆的路过御花园,去往柔妃的宫苑了。
三人对视一眼,夜楚渊身侧的太监立刻上前去拦人了,离得稍微有些远,他们就见夜霆渊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就过来了。
“皇兄找臣弟有事?”他扯着嘴角笑问,“晨起听说母妃昨日咳嗽了几声,臣弟有些不放心便有些着急,忘记告知与母后和皇兄了。”
太子点头:“你最近都不如往常常进宫了,柔妃自然也是想你的,太医如今都在父皇那,一会本宫让人过去瞧瞧。”
“是,多谢皇兄,那臣弟先去了。”
“去吧。”
谢潇澜对着他背影拱手行礼。
夜霆渊嗤笑,嘲讽道:“谁知道是真病假病,说不定就是要和柔妃商量如何篡位呢。”
“小五,你言语上怎么这般不谨慎,日后你若是…不能总如此。”太子拿夜楚渊最没有办法,只能带着他做事,教他与人相处,否则一不留神就要得罪人。
先前不就是?
明知道自己中毒需要人救治,不好好去请何意,平白自己挨了几针,疼也得自己受着!
“是,臣弟日后定谨言慎行。”夜楚渊略有些敷衍,像是叛逆期的孩童。
三人便再次迈步朝偏殿去,刚走近就听到了一道女声。
“你不过就是个乡野村夫,怎配为我父皇治病?我警告你,若是阻挠我皇兄夺圣位,本公主一定杀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开奖了开奖了哈哈哈,没中的不慌,本章掉评论包~
第122章
“五公主好大的口气!”
谢潇澜也顾不得什么君臣礼仪, 越过太子和王爷率先一脚踏进偏殿,就见夜琳琅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穿着锦衣华服和站着的何意对峙。
那模样, 分明就是仗势欺人。
夜琳琅见来人是谢潇澜,当即嗤笑出声, 发髻上的流珠微微晃动:“怎么?你们要借着人多欺负我人少?知不知道本公主一声令下就能让你们斩首示众!”
“琳琅!”太子人还未到便听得这般嚣张狂妄的言词, 他倒是从未想过天家公主竟这般仗势欺人, 言语不慎。
夜琳琅心头一跳, 立刻站起身迎接, 神色骤然变得温和:“两位皇兄, 臣妹只是过来看看父皇, 哪知这谢正君拦着不许见,我也是一时心急才口不择言。”
“你倒不像是一时心急, 反倒是来势汹汹早有预谋,怎的,三皇兄的夺位之心已经摆在明处了?父皇可还没殡天呢!”夜楚渊可不管她是不是好言好语,先秃噜个痛快。
真当他们没听到吗?
这已经明摆着要夺位了,且不说那药到底是不是夜霆渊所下, 即便不是,依着夜琳琅方才这番话也得是!
天家公主,毫无形象不说, 成日里就知道与人厮混,当真是有辱颜面!
太子懒得与她争辩这几句,蹙眉呵斥:“你如今也不小了, 宫规礼仪竟是没学到半点好, 回头本宫会告知母后, 好好教教你为子为妻, 回去!”
到底是太子,夜琳琅挨了教训虽不服气,却也不敢真梗着脖子和他叫板,愤愤不平的离开了。
谢潇澜扶着何意坐下,若非场合不对,他是绝对要帮对方褪去鞋袜好好按摩的。
“圣上已无大碍,我已经给他服用了解药,今晚便会醒来,还请殿下饶恕臣自作主张,实在是按照圣上如今的身体,若不立刻解毒,便真的会有性命危险了。”何意说。
“本宫明白,你只需做好你的事,本宫会让皇后管好后宫众人,你安心。”
何意微笑:“有劳殿下了。”
夜辛的情况不容乐观,即便这次毒解也得好生静养一段时间。
如何意所说,傍晚时分天大暗,周福刚示意宫人点亮蜡烛,就发现圣上悠悠转醒了,只是神情模样疲惫不堪,身子骨到底不如从前了。
夜辛醒后立刻询问了自己中毒之事,得知是何意救了他的命,也许是鬼门关前走一遭,倒是更让他看清了自己如今的情况。
年华渐去,以后还是年轻人的天下。
“白日里五公主在您这发了好一通脾气,还差点发落了何大夫,还扬言、扬言不许他阻拦三爷夺位之路呢!”周福最后一句话说的战战兢兢,生怕自己因此也倒了大霉。
但如今情势,他也算是看得明明白白了。
夜辛勃然大怒:“大胆!周福,传朕旨意招段覆为五公主驸马,择日便举行婚宴!”
“这、可是圣上您不是不想给三爷脸面吗?怎会……”
“哼!段耀荣那老东西一心想让自己的儿子封侯拜相,那朕就成全他,能成为公主驸马,可不就是天大的荣耀吗?”夜辛脸色冷然。
他还没死,就敢说出那样的话,可见是从未将他放在眼里。
周福瞬间明白,这哪里是给段家脸面,分明就是要绝了段家叱咤朝廷的趋势,柔妃可不就是被段家给养的胆子肥了,才敢教唆她的孩子们篡位!
他赶紧去传口谕去了。
何意一直站在屏风后,等圣上情绪缓和才端着药碗出去,他直直将药碗递过去,嗓音是一向寡淡:“请圣上用药。”
显然没有要喂他用药的打算。
“你就是为朕解毒之人?想要什么赏赐,说来听听。”夜辛紧紧盯着他。
试探。
君心难测,是何意没到这里之前都明白的道理,尽管夜辛对外始终一副荒唐、不理朝政的模样,但这样的人能登上圣位甚至数十年不曾被推翻,一定有他的道理。
伴君如伴虎,果然不是说说。
何意并未接他的话茬,只将药碗再次往前推了推,依旧是那副冷淡模样:“圣上开心就好,您该用药了。”
“你伺候朕用。”夜辛坐起身靠着枕头,平时都是宫妃们喂,哪里有他自己动手的道理?
丢份儿!
“毕竟体内虽已无毒素,但未避免毒素影响,需多活动身体才可,且良药苦口,放凉了就更难喝了。”何意微笑劝诫。
谁要喂你?!
自从登上圣位,还不曾有人在这种小事上违逆他,他虽咬牙切齿,却并未真觉得生气,且也怕身体撑不住,利索端起药碗一口喝干净了。
又苦又酸又辣的味道在口中散开,他紧闭嘴巴,便是一句话也不愿说了,生怕自己一张嘴就吐出来。
从前喝过的药与之相比,竟是觉得美味异常,夜辛心有戚戚,躺在床榻上不愿动弹了。
何意见状也不愿惯着他,收起药碗便离开了。
夜辛瞬间瞪大眼睛,怎么回事?怎么就走了?身为太医不是该随时伺候他吗?!
一旁的太监见他恼怒,赶紧壮着胆子提醒:“圣上莫怪罪,何大夫如今怀有身孕,脾气是古怪了些,谢大人那还等着他休息呢。”
“朕又没说什么,滚下去!”夜辛骂了一声闭眼休息了。
圣上要醒来的事人人都知道,但他们万万没想到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赐婚?
周福口谕一出,瞬间引起轩然大波,闹的最厉害的就是段家了,他们对段覆颇有指望,哪能眼睁睁看着他就这么毁了?
段家不敢明着抗旨,便干脆找到了柔妃宫里,声泪俱下。
“娘娘也知道,覆儿就是咱们段家的指望,若让他成为驸马,日后三爷便是少了助力,更是会让中宫那位更加压您一头啊!”段夫人直抹眼泪,而且就夜琳琅那性子,进了段家怕是要闹翻天!
柔妃自然也知道她说的这些,可圣旨秉雷霆之势而下,她也是措手不及,再加上最近圣上重病,她也有几日不曾见对方了。
若是放在从前,她还能吹吹枕头风,但谁知道会直接下口谕?
旁边的宫女给她按着太阳穴,瞥了一眼柔妃的神色,面露苦色道:“夫人说的这些,咱们娘娘又怎会不知,可圣上口谕已下,让圣上收回成命也是难事啊!”
“是,妾身也知道,也只是哀叹咱们覆儿注定与仕途无缘了,我这心里也是难受的厉害,只能到娘娘这说说话。”
眼看着她说着又哭起来,柔妃再心烦也柔声安慰道:“本宫明白嫂子的伤心,待晚些时候本宫便去圣上那问问,只是嫂子还是要准备着婚事了。”
“是是,那就劳烦娘娘了。”
柔妃低低叹息,她能有什么办法?
天子圣意,何况此事早已传遍京城,哪里是她说改变就能改变的,让圣上收回成命,岂不是让他打自己脸?
送走段夫人,柔妃到底还是梳妆打扮一番去了圣上寝殿,就算不说这些,她也得去瞧瞧,这几日都是太医们陪着,若再不去露露脸怕是要被忘了。
可她没想到,刚走到院中就听到了说话声,听着甚是热闹的样子。
“先前问何大夫想要什么,他说让朕开心就好,敷衍朕!”夜辛冷笑。
何意垂眸认错:“圣上明鉴,臣那时一心只想着圣上快些喝药,怎会在意什么奖赏。”
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但屁股紧紧挨着椅子,半分诚心都没有。
夜辛眼神老辣,知道在他跟前问不出什么,转而看向谢潇澜:“你说,你想要什么?朕不信,你们就没有欲望!”
“圣上盛情,臣当真有一愿望请求。”谢潇澜突然跪在地上,就当众人都惊讶他的举动时,他缓缓开口,“臣此生钟情夫郎一人,希望圣上见证,臣此生不二娶,不纳妾。”
“好啊!好啊!”夜辛哈哈大笑,“爱卿情深几许,朕若是不答允岂非枉做小人,朕今日便做了这见证,谁若再敢往你府上塞人,只管让他来见朕!”
谢潇澜瞬间狂喜:“多谢圣上。”
夜辛笑着点点头示意他起来,他还以为谢潇澜会借此提出过分要求,他甚至连说辞都准备好了,没成想竟是这样简单的请求。
倒是他小瞧了对方,这般年纪竟是连他都看不透。
柔妃听着里面的欢声笑语到底没敢进去触霉头,没有惊动守卫便离开了。
夜辛对外依旧是清醒却并未痊愈,只有近身的知晓,他体内的毒素已经全无,也算是免得打草惊蛇。
如今人已醒,何意自然不必再日日留在宫中,当日就出了宫,旁人只当他回府研制解药去了。
临近年关发生这种事,闹的人心惶惶,何意疲累几日,在府上睡了个饱才觉得稍微舒服些。
虽说他们二人都不曾要赏赐,但圣上哪里会真的不嘉奖,来传圣旨的自然又是太监总管周福。
“大夫何意,医术高超,救治朕有大功,特赐黄金千两,赐腰牌一枚,双眼花翎一支……可见君不跪,钦此。”
何意听到最后一句才了然,怪不得方才他要下跪却被拦住了,他微笑接旨:“多谢圣上赏赐。”
谢潇澜上前与周福搭话,像从前那样将一袋子银子塞进他袖子里。
周福眼睛都笑没了,他点道:“旁的也就罢了,要紧的是那腰牌和花翎,有腰牌可无召进宫进出太医院,那双眼花翎更是尊贵,连几位宗室亲贵都没有呢,您的好儿还在后头!”
何意笑弯眼睛:“谢公公吉言。”
待人都走,何意忙招呼他们把东西放到屋里,那腰牌是玉质,触手生温,手感细腻,上面还刻着一个“御”字,表示是天家御用的东西。
那双眼花翎更是漂亮,两只孔雀眼莹绿,毛质也顺滑舒畅。
谢潇澜见像财迷似的盯着那些东西,当下忍不住捏他脸蛋:“日后咱们府上,可就全指望何大夫罩着了。”
“好说好说!”何意笑,这可都是好东西。
“对了娘,我瞧里面有匹嫣红布料,您拿去给潇潇做件新衣裳吧,那些金器首饰我更是用不到。”
谢母嗔怪一声:“怎么就用不到,保不齐就要给你肚子里的娃娃攒嫁妆呢,潇潇那份不用你们。”
“……啊?不用么?”谢潇澜挑选首饰的手停下,恋恋不舍地将一把折扇放回去,他撇撇嘴,“真不给我添嫁妆么?”
何意啧啧称奇:“瞧你这模样,可是有心上人了?”
谢潇潇脸色爆红,他被发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3章
何意原是随口一问, 可观谢潇潇这面红耳赤的模样,倒像是真被他给说中了,别说是他, 就连谢母都察觉到不对劲了。
“真有了?”谢母急问,日日在眼皮底下养着, 她竟是没发现。
谢潇潇脸色羞红撒娇:“娘!这话问的突然, 我还能不能矜持矜持了?”
“是谁?”谢潇澜可不信他这假的没边儿的话, “先前问你时都面不改色斩钉截铁的, 今儿你倒是害羞上了, 少唬人, 快说是谁!”
何意自然也是半个字都不信, 可还记得之前不管是在临洋县还是善仁堂,谢潇潇都被问过这问题, 他那时的表现可不如现在羞涩。
而且谢潇潇面对雁北戎到底持排斥态度,所以他不认为会是那个北域太子。
但还有谁?
有谁是他能亲近接触却不被人发现的?
何意眼睛微微瞪大,还真有!
谢潇潇观何意神情就知道他猜到了,立刻往他怀里躲:“嫂嫂救我!”
“我来我来。”何意赶紧拦住谢潇澜,轻声哄他, “谢大人放心,我一定严刑逼供,让他招出罪魁祸首!”
谢母听到这话无奈笑了, 但谢潇潇有心上人这事却不能轻易糊弄过去,她对何意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一定要问出来。
但她心里到底还是有些自责, 家中老幺冷不防就有了心悦之人, 偏偏她这个做母亲的却不知道, 可见她为母偏颇, 失责了。
她低声叹气,干脆听何意的带着布匹离开了,有这功夫悲春伤秋,还不如多做两件衣裳。
待谢母一走,谢潇澜立刻揪着谢潇潇后领子,帮他丢到旁边的椅子上,他面色冷峻:“说,到底是谁?”
哪个不要命的拐他弟弟?!
“你这样我死都不会说的!”谢潇潇也跟着瞪眼,“你在审问我吗?你是土匪吗?告诉你,你还要去套麻袋吗?”
谢潇澜冷呵:“且等我知道,我套死他!”
谢潇潇急的大喊:“你看你看!这让我怎么说,你霸权主义,你无理取闹!”
何意听了两句也咂摸出不对劲,谢潇澜之前说不定还真给人套过麻袋。
他想想那场面就觉得好笑,偷偷翘了翘唇角。
见两人对峙着,他干脆出声询问:“是齐太傅家的吧?”
“齐太傅?齐随?”谢潇澜眯了眯眼,“那小子年长两岁果然不一样,你有没有被人占便宜?”
谢潇潇挺起胸膛:“怎么可能,我还未同意呢!”
“他是如何追求你的?”何意来了兴趣,捏着他脸蛋问道,总不至于几次眉来眼去就认定彼此了,总得有什么苗头才对。
“画。”谢潇潇耳朵红的不像话,“他送了我一副画。”
齐随说那副画是他亲手画的,是临时起意之作。
但那副画从初春画到凛冬,历经四个季节,辗转到谢潇潇手上。
那副画其实很简单,不过就是春日里的和风细柳,夏日里的芙蓉并蒂,秋日里的金风玉露以及冬日的暗香疏影。
其实就是很简单的四季图,连谢潇潇自己也能作出来,但齐随的意思却很明确——他是他的四季。
但这些他都没告诉何意他们。
这时候的人都早慧,谢潇潇来年十三岁也该是情窦初开的时候,何况齐随那孩子他也见过,确实少年风姿绰约。
何意轻笑:“既如此,年节时便让你哥哥登门去拜访齐太傅。”
“谢谢嫂嫂~”谢潇潇嘿嘿笑。
谢潇澜坐在一旁冷眼瞧着,他的意见和看法当真是一点都不重要!
翌日。
窗外飘起鹅毛大雪,所幸之前谢母早就将地窖填满,否则这天气哪里还能出门置办年货呢?
尽管如此,来登谢府门的也不少,小唐刚招呼人将门前积雪清扫干净,就见不远处几辆马车缓缓驶来。
小唐原地看了片刻,立刻转身回府告诉宋元了。
“苏府的马车?没有看错?”谢潇澜挑眉,苏家怎会在这时候找上门?
宋元点头:“小唐亲眼所见,想来不会有错,学生已经将书房收拾妥帖,大人稍后可在那请见苏大人。”
“快去请进来。”
谢潇澜说罢便准备去书房,何意赶紧叫住他:“苏大人是苏绫栀的父亲,为人亦是有铮铮傲骨,虽不清楚他此时上门的用意,但多半没有恶意。”
“让夫郎操心了。”谢潇澜轻笑,他的臭脾气也不是对谁都会随便发火的。
何意笑笑松开他的手,谢潇澜和这些大人物都鲜少有交集,苏侍郎骤然上门定然有其道理,而且这般光明正大,显然是刻意借着他刚受了赏赐这个风头来的。
做出他也是来交好的假象。
何意想的显然没错。
苏侍郎带着好些礼物上门,刻意走的明路这样大胆,谢潇澜反而不认为里面是什么金银财宝。
宋元将人带到书房,便退了出去。
谢潇澜在这些老狐狸面前还是会尊敬几分,因此先打招呼:“侍郎大人稀客,先喝杯热茶暖暖吧。”
苏侍郎也并未与他客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睛一亮:“好茶,谢大人亦是风雅之人。”
因着谢潇澜为官之后的种种行为,苏侍郎对他一直都是敬而远之,文人书生最该温和,偏偏谢潇澜与常人两道。
何况他苏家向来不参与争嫡夺位,对谢潇澜这样的狂妄之辈那是半点儿不愿沾。
但没想到他有个好夫郎。
“晚辈本粗人,奈何夫郎说茶养心性,这才喝着。”提到何意,他脸上满是不加掩饰的欢喜。
苏侍郎观此情形也不愿与他拉扯,直入主题道:“此次,老夫亦是为了谢大人夫郎而来,上次小女回府便与我说了些话,因此想问问,若是谢大人会如何抉择?”
“晚辈若有儿女,绝不会让她嫁到旁人府邸吃苦受屈,女儿家最该娇养。”谢潇澜微笑。
“当今那位身体如何谢大人最清楚,太子温和从容,毫无征战之心,与其余几位皇子王爷相比,唯有身份可看,但大渊自古立贤不立长,谢大人以为圣上此举为何?”
苏侍郎看的分明,太子夜辞渊绝无继位可能,以谢潇澜才情自然也明白,可他又为何执着跟随太子?
谢潇澜点头:“侍郎大人言之有理,但浮于表面的东西,都是假象。”
“如今与肖国公府婚事已定,若是谢大人会如何处理此事?”苏侍郎问道。
这便是明确要站队了。
谢潇澜挑眉:“听闻令千金城郊一日游后便病难起身,想来是肖世子左右拥抱,分身乏术,未曾好生照顾令千金。”
这样的计谋其实过分简单,却极其不要脸。
苏侍郎能在朝廷势力分崩而不倾向某一方,就足以看出他心性如何,此人一生都稳扎稳打,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把戏他自然不会做。
想必哪怕苏府真有人有这计策,也不敢告知他。
但谢大人不同,他不要脸。
苏侍郎确实震惊于谢潇澜的坦然,他像是受教一般拱了拱手:“告辞。”
这跋扈又不要脸的东西,真是一句话都懒得和他说了。
谢潇澜冷不防笑了:“那就请苏大人将礼物一并带走吧,以我的性子,哪里能和您和平相处呢?”
“哼!”苏侍郎冷哼一声甩袖离开了。
当日下午,苏侍郎亲自登门拜访谢潇澜,却沉着脸离开的事就传遍了,连礼物都被完璧归赵,任谁都看出来,这是彻底结下梁子了。
偏偏没多久,苏侍郎的千金又传出病重的消息,听说还是因为肖世子和林家的少爷给气的,不禁让人更感慨万分。
再有权势的人,若不能嫁得如意郎君,也只有被磋磨的份儿!
肖国公府声望地位皆在,哪成想还有被当成笑话看的一天,当即就把肖世子叫回府训斥。
“你跪求纳林家哥儿为侧室,老夫同意,你便是这般做事的?放着好好的苏家千金不要 非要要一个诡计多端想尽办法诱惑你的人,你听听外面怎么说咱们肖国公府的?我这老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肖国公气的破口大骂:“废物!老子不许你再纳林家那小子,回头就将嫁妆给他退回去!”
“爹!之前明明说好的,只要我娶了苏绫栀就让我纳子瑜进门,如果我现在退亲,他日后该如何自处?”肖世子觉得荒谬,“我是照顾子瑜偏多,可她病了也不能怪我,人人都没病,偏她病了,儿子以为这样的身体不适合孕育我肖家子嗣!”
“畜生!”肖国公抬手重重给了他一耳光,胸口剧烈起伏,怒意滔天的指着他,“你个没出息的东西,早晚要害死我肖家啊!”
肖世子捂脸冷笑:“不娶她便是亡肖家?儿子偏就不娶了,爹最好立刻派人去退婚,否则成亲那日我也不会出现!”
“好!说得好!肖国公府当真是权势滔天!”苏侍郎匆匆赶来,就听得这番话,当下气的差点背过去,若不是使了些手段,还不知道这肖世子对他儿这般不喜!
肖国公瞬间慌了,他赶紧收敛怒气请他进屋:“亲家误会,我儿只是气上心头才说乱了嘴,你莫要——”
“莫要如何?当着国公的面他都能说出这些话,若我儿嫁来,怕是要受尽磋磨苦楚,既然肖世子不愿娶,那此婚事便作罢吧。”苏侍郎说着示意自己身侧的管家将东西拿来。
是一枚同心结。
“所幸只有信物,如今将信物完璧归赵,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
肖国公愣愣看着眼前这一幕,他甚至还未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就闹到要退掉亲事了?
可他看苏侍郎带着信物来,就知道对方必然也是听到了传言,动了要退婚的心思,否则怎会有备而来?
可此事他怪不到别人,只能吩咐人去书房将信物拿来,两家交换,此亲事便作罢了。
苏侍郎拿着信物雄赳赳,气昂昂的离开,刚出府上轿子,脸上就露出笑,不要脸的法子果然有用,若是无缘无故苏家提退亲,怕是要招惹是非。
此事可不能怪他不地道,要怪就没有哪位亲爹,能把疼爱的女儿往火坑中推。
一日日,终于到了小年。
各家府前都张灯结彩,春联对子大清早就张贴好了,每条街都能闻到食物的香,家家户户的厨子都各显神通,想着让主家吃好喝好。
谢府最为热闹。
南峪镇离京城远,南灵微三人自然是要来谢府一同过年,就连回南天他们都穿戴整洁聚在府上。
本就只是个二进院,如今人满为患,走路都恨不得挤着走。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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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你如今也是四品官员, 朝廷怎的也不说给你配个新宅子?”
“就是!”
谢潇澜的宅子眼下也确实不够这些人住的,他们这两日要是想在谢府住,都得仨仨俩俩的挤着, 虽说彼此不嫌,但嘴上就是得抱怨两声。
夜辛的心思很好猜, 他一边想重用谢潇澜, 一边不愿给他过高的权利, 因为知道谢潇澜对何意的看中, 所以才将无上荣耀给何意, 也是安抚谢潇澜。
当然, 谢潇澜暗中购买宅院的事他们也都知道, 可自己买的和别人给的,能一样吗?
人多热闹, 厨房里挤着的人也多,厨娘见着平时那些锦衣华服的大人公子都往厨房钻,差点吓破胆,还是宋元连拉带拽的才把他们给带走。
“老谢!伯母给我拿了个毽子,咱们比划比划?”南灵微说着就把毽子朝谢潇澜丢去, 铜钱被风吹的哗哗响。
谢潇澜立刻转身接住,谢潇潇眼睛一瞪:“那是我的!”
“你都多大,还玩这东西?”南灵微哼笑, “我们玩着倒是正合适。”
谢潇潇当即开始追着他满院的跑,打从之前在镇上他就烦这个麻烦精,每次都要故意招他生气, 实在烦人!
南灵微就是命中犯贱, 活该被打, 谢潇澜懒得管他, 由着他俩在院子里追来逐去的。
倒是何意接过毽子敲了敲,还是用铜板做的,当真是壕气。
谢府热闹极了,苏合带着十八异士里的几个去地窖观看自己的刑罚杰作,还有几个去囤货的地窖里不肯出来,为着里面几根新鲜的瓜果差点打起来。
地面上闹腾,底下也闹腾。
谢潇澜本以为这就是极致了,哪曾想小唐匆匆来报,有贵客来了!
“是位老者,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瞧着很有气势。”宋元复述小唐的原话。
“……是齐太傅。”
谢潇澜倒是没想到,他还没有上门,齐太傅反而先到了。
他和齐太傅的接触仅限于之前高中,那时齐太傅对他很是满意,但没成想他还没有来得及在朝中站稳,就被丢到了临洋县去治理水患。
回到京城后因为他明确的站队,齐太傅便再没有和他有过来往,也不知他的选择是对是错。
不管怎么说,谢潇澜都是晚辈,且齐太傅学富五车,是当真有大智慧之人,他很是敬佩。
立刻与宋元一起去府前迎接。
回南天几人有些愣:“我们是不是要躲起来,你们朝廷不是最爱说和我们江湖井水不犯河水吗?”
而且他们其中几人一直都在互市做事,如果被发现,怕是要说谢潇澜贪财无度了。
何意轻笑:“无妨,之淮肯亲自迎接,就定然不会在意这些,各自做事便好,到咱们府上,没有还要想破头去迁就对方的意思。”
有何意的话,院子里瞬间又热闹起来。
齐太傅进院时就瞧见满院子不怕冷的人,三五成群说起来话,恨不得把整个谢府都给掀翻了。
他摸了摸胡子,轻笑:“你这里倒是热闹。”
“都是旧相识,年节本该团聚,理应如此。”谢潇澜一脸理所应当。
齐太傅点点头,跟着谢潇澜进了书房,他今日没有拿捏着,一来骤然上门本就突然,二来此事还得问过谢家的意思,他纵然想矜持都觉得不好意思。
谢潇澜也不勉强,坐在他对面慢悠悠地喝着茶,对方的意图,他多少能猜到一些,却不会主动去开这个口。
尽管早知晓谢潇澜心性,齐太傅每每接触都不免觉得震撼,耐得住性子也有雷厉风行的强势,是审时度势的好手。
“此次来的缘由,想必你也知晓一些,我那孙子胆大,跪求我务必登谢府门,孩子们的事我亦是懒得掺和,但随儿乃我爱孙,他心之所向,我自是要为他争取。”齐太傅慢悠悠说着。
他傲气一生,到头来却是为了自己的爱孙这般低声下气,连自称都不用了。
谢潇澜明白对方的意思,这番剖心说辞,无非就是告知他,潇潇是他最疼爱的孙儿所钟情之人,而他也会爱屋及乌对潇潇好。
可谢潇澜怎会凭这三言两语就同意,怎能只图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就将一生就赠送?
他垂眸笑了一声:“晚辈明白太傅意思,只是人心本就是最不可靠的事,晚辈说的直白些,我不能因为您说会对我幼弟好,就毅然决然和齐府敲定此事,若说好,以为谢家如今乃至往后的声名地位,能对幼弟好之人比比皆是。”
“我孙儿来日定掌管齐家从官途,若定下亲事齐家愿奉送良田、铺子、酒楼、银票等,记于令弟名下,若婚事因齐府作罢,所赠与资产翻倍,成亲后所有嫁妆齐府分文不收,若日后因两人不合而无法度日,齐府会给和离赡养财产。”
这桩婚事,不管如何看都是谢家占了天大的便宜。
谢家自然是不缺这些东西,可齐府能面面俱到,将所有可能都毫无芥蒂的摆在面前,清晰有条理的给出所有解决办法,不难看出其心意。
何况还是齐太傅亲自登门谈论此事。
谢潇澜点头:“齐家诚心我已然明白,只是此事还需与家母幼弟商讨,介时若定下必亲自到访。”
“既如此,那老夫便只等着谢大人的好消息了。”
“是,学生送您。”谢潇澜起身,对他恭敬作揖,然后便将人送出去。
走到院中时,就见谢潇潇被挑衅和南灵微踢毽子,齐太傅见他追着南灵微才踢,面色微微有些古怪,但到底没说什么,点点头便快步离开了。
回去就告诉齐随让他学学踢毽子!
谢潇潇冷不防抬头就见齐太傅离开的背影,他顺便愣在原地,南灵微的毽子就准确无误的落到了他头上……
“我完了我完了……”
“胡说八道什么,还不快把头上毽子拿下来,南灵微你别招他了,一会闹起来有你好受!”谢潇澜轻啧一声。
不多时,厨房传来可以用饭的消息,满院子的人像狼崽子似的,疯了似的就往前厅钻,那里早就摆放好了几张大桌子,纷纷落座,等着开饭。
座位没有高低亲疏之分,瞧谁顺眼就往谁身边做,谢府如今有何意这个金饽饽,厨娘的手艺都跟着见长,就顾着吃了,哪还顾什么座位不座位的。
乌泱泱用完饭,又各自散到院子里,谁也打扰不到谁。
谢潇澜便借机将齐太傅的话告知,他们已经知道谢潇潇是愿意的,所以他的意见就不重要了。
谢母倒是没想到齐家能这般豁出去,不管婚事成与否,好处都是紧着谢家的。
她为人母也算尽职尽责,她点头:“若是单看这些齐家无疑是最好的归宿,但终究还是要潇潇自己考量。”
“齐太傅为人正直体面,齐家地位虽高却不至于功高盖主,人口也简单,以齐随在齐家的地位,无人敢磋磨我,何况总要给谢家几分颜面,若齐谢两家定亲,哥哥在朝中便更多了一份助益。”
谢潇潇这番话说的实在透彻,若非他与齐随相悦,只怕旁人还要误会这只是一场政治联姻。
何意却是笑了:“总要去试错,才知道错在哪,既然喜欢还有什么可说的?其他都是附加项罢了。”
“年后我和娘便去齐府。”谢潇澜一锤定音。
是了,眼下最要紧的当然是过年。
谢家过了最热闹的一个年,人数是前所未有的多,食材也是蹭蹭往下减,但瞧着那模样各个都胖了几斤。
京城没有年节不出门的习俗,甚至还有灯会,互市上愿意出摊的也都在,谢府人多,谢潇澜没拘着他们,各自散开去灯会了。
谢潇澜牵着何意挑着没什么人的路走,尽量避开那些人挤人的地方,只当是出来转转散心了。
何意穿着厚,本就平坦的小腹更是不起眼,压根不像有孕三月的,他迈着轻巧的步子,笑眼看着谢潇澜像老母鸡似的护着他。
“今日真开心。”何意突然笑了。
“平时可是屈了何少爷?”
何意哼笑:“可不敢,谢大人威严,无人敢挑衅。”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渐渐就走到了人群前,之前也没少逛,两人都对此有些兴致缺缺,干脆儿的扭头就往回走。
为了维护秩序,京兆尹年节也没消停,吩咐士兵们在街道上巡视。
瞧着他们,何意突然想到一件事:“钱明的案子如何了?”
“还在被圈禁,圣上的意思是等他身体好全,再亲自处置,此事虽和钱明无关,却能扒出他和曹勉不少事,若是钱明够聪明就知道该怎么做。”谢潇澜淡声道。
“若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呢?”
两人同时停下脚步,保不齐钱明知道该如何做,但有人不想让他那么做呢?
谢潇澜挑眉:“钱明平日里和曹勉走的最近,而且钱宅已经被层层围住,如果还有人敢乱闯,那就是抗旨的死罪,曹勉不敢。”
“那便好,希望大理寺介时能撬出有用的东西,否则就白瞎了我弄脏自己的手。”何意轻轻嗤笑。
新春总是短暂,年节一过便是新的一年,谢潇澜便与谢母带着新春贺礼去了齐府。
得知他们来,齐随硬是耍了一回少爷脾气,瞧着自己那些衣衫不好看,还是齐太傅告诉他这次谢家不会见他才消停。
齐太傅更是将他们奉为上宾,齐随的父母更是笑脸相迎,恨不得把笑容刻在脸上。
“谢贤侄可是来送好消息?”齐太傅问道。
“是,我谢家应了此婚事,但希望此事能由圣上赐婚。”谢潇澜再提要求。
齐太傅却是立刻皱眉:“你可知若是请求赐婚,很有可能被误会?”
“不许天下有真情?没有这样的道理。”
“此事老夫自会去办,你们今日来可带了信物?”齐太傅问。
谢潇澜点头:“带了。”
谢母将自己手中的木盒打开,原是她给谢潇潇准备的嫁妆之一,是一支镶珠的银簪,上面的珠子是亡夫送她的。
齐母立刻吩咐丫鬟拿出自己准备的信物,是一对金手镯,分明就是刻意打造准备送给谢潇潇的。
双方交换信物,接下来便等圣上赐婚,等谢潇潇及笄,便能彻底将此事定下。
虽说此次谢潇澜没有准备见齐随,可在马车离开的前一秒,他还是冲了出来,将一枚香囊递给谢潇澜,神情严肃:“这也是我的信物。”
谢潇澜掂了掂,不觉得只是香囊那么简单,他哼笑一声放下帘子,示意车夫快些离开。
他可不想从即刻就和他对着眼见面!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5章
回到府上, 谢潇潇就迫不及待地冲了出来,眼巴巴地盯着他,像是张着嘴巴等待喂食的小鸟儿。
谢潇澜就烦他这个没出息的模样, 刻意冷下脸:“等我揍你呢?”
“信物!给我呀!”谢潇潇将手伸到他面前,细嫩的掌心还有因为紧张而掐出的小月牙儿。
谢潇澜突然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难受, 心里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前世因为他的疏忽导致谢潇潇出事, 他追悔莫及, 好在今生并没有遇到那个人, 他也已经和显贵人家定亲。
可瞧着他这几年已经养得白嫩的掌心, 他突然又生出一股不确定, 无人能像家人一样真心实意、毫无芥蒂、全心全意地对他好。
一想到他嫁出去可能会受屈,谢潇澜就想去悔婚。
嫁什么嫁?
他还养不起一张嘴吗?
“哥?”谢潇潇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嫂嫂,我哥哥傻了,你要不要带着小侄儿改嫁?”
谢潇澜回神对着他脑袋一通戳:“没出息的玩意儿,看见你就糟心,什么物件也值得你这般稀罕。”
他说着将齐随给的荷包丢给谢潇潇, 也不知那里面装的什么玩意,全然不似普通香囊那样轻巧。
谢潇潇作势就要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哪曾想不经意抬头, 就见好几双眼睛盯着他,他咽了咽唾沫,左看看右瞧瞧将荷包打开了。
里面却只放着几两碎银。
碎银, 还只是几两。
谢潇澜当即沉下脸往外走:“我去退亲。”
“闹什么脾气。”何意拽住他, “且听听的, 我倒是觉得有趣, 那孩子送东西都别有深意。”
谢潇潇却高高昂起头:“就是,世人活着可不都是这几两碎银堆砌起来的?”
齐随的意思很明确,如今齐谢两家空前盛名,他不会因此就自甚清高,日后哪怕落魄,也会与谢潇潇平淡过活,不离不弃。
谢潇澜眉头紧皱,显然是不理解这种行为,但何意却看的分明,这是不管风光落魄都会与谢潇潇同路的意思。
不管如何,两家的亲事算是彻底定下了。
初四时谢潇澜就开始上朝了,他若是再不去上朝,只怕朝廷里有人都要跳脚了。
何意刚好也满了三月,胎象甚是稳固,时不时会去善仁堂帮忙,只是他如今的身份地位都已不适合时常外出,善仁堂总会被那些没病还要去凑热闹的人围的水泄不通。
次数一多,何意干脆就往宫里跑了。
左右他如今有令牌,进出宫都是亮亮牌子的事。
太医院得知他要来,恨不得夹道迎接,尤其是暗中追随夜楚渊的几位太医,先前他给夜楚渊解毒时,这几位看他的眼神就火热,如今更甚。
“来了?”
“来了。”何意微微点头,“我闲来无事,过来瞧瞧,诸位大人不介意吧?”
“不会不会!”
热情似火的把他往里面的带,何意便也笑着坐在炭盆前,跟着他的红叶笑着接过他们递给何意的热茶。
何意暗中偷笑,这些老家伙模样瞧着吓人,做起事来倒是挺可爱的。
他弯起眼眸:“诸位大人去忙便是,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咳!说来惭愧,圣上中毒严重我们却无一人能解,因此想问问何大夫是如何察觉异样的?”说这话的是夜楚渊的人,他说时还不忘给他使眼色。
意思是他们还不知圣上的毒已解。
他们都是杏林圣手,骤然遇到这样棘手的事自然会着急,迫切想知道缘由是正常情绪,何意自然不会藏掖不透露。
但鲍太医却是给他提了醒,这些太医里说不定会有其他皇子后妃的人,一时不慎都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何意温声道:“行医最要紧的便是望闻问切,圣上平时脉搏虚弱,是中空的表现,但那时给他把脉却极为强劲,且我问过御膳房,最近圣上冬日里爱食苦,便知晓他是中毒所致,而且我师父曾给我看过古籍,有种毒便正是如此。”
鲍太医他们早就知晓何意的师父是传闻中的左神医,因此并不觉得好奇,但其他太医可不同,他们早知道何意定是自小就学习医术才会这般厉害,却不知他还有师父?
“何大夫的师父定然也是杏林高手,才能名师出高徒。”
这便是明着问了。
何意张口便胡扯:“我师父只是喜好云游的散医,世人都爱叫他左神医,只是他先前将毕生所学都传授与我后便再次云游天下了,而后再未见过。”
“竟然是左神医?!”
“怪不得何大夫如今便有这般成就,左神医盛名天下无人不知,若非他不喜束缚,怕早就是咱们太医院的院使了!”
“也就是院使不在,否则你哪敢说这番话?”
“那又如何,你个老东西休想又告状!”
何意见鲍太医几人听闻院使脸色都有些变化,他便借机问道:“说来院使大人去何处了?我骤然来访还不曾见过他。”
“说是贾大人病了,他们素日里有些交情便去了。”鲍太医立刻说道。
何意顿时明白。
钱明与曹勉交好,曹勉又极其听贾冯敏的话,说是他身边的狗都不为过,这太医院院使竟能不顾身份去看贾冯敏,下毒之事说不定就是通过他的手。
而曹勉又与夜霆渊暗中有来往,可见给圣上下毒之事定是受了夜霆渊指使,否则他们断不敢那般大胆。
只是这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夜霆渊也当真敢做,若真查下去,怕是连他外戚家都要一并受到牵连。
毕竟如今圣上已经很不满段家了,否则也不会绝了段覆的后路。
何意点点头,有些意味深长:“诸位都是杏林好手,圣上的解药合该诸位研制才好,我先前留的药方可找全了?”
“并未,那时临近年关不方便外出,只将咱们大渊有的先齐上了,至于那些其他国域的药,介时会安排人去求取。”一名太医说道。
“是这个理儿。”他看着鲍太医淡淡一笑。
鲍太医立刻会意:“遭了,给各宫娘娘的药坐胎药还没有熬好,就顾着和何大夫说话了。”
何意像是终于发现有自己能做的事情似的,站起来道:“我帮你们瞧着药吧,来都来了,合该帮些小忙,我会好好盯着的。”
太医们见他连这样的小事都愿意帮着做,自然无不可,就算何意坐着喝茶他们也是不敢说什么的,能帮忙自然是最好的。
见他们都同意,何意便起身朝药炉走去,每只小炉子上都端着一只砂锅,咕嘟咕嘟的熬煮着,丝丝白烟往外飘。
而且这里还暖和。
为了查看每盅药的熬煮情况,何意隔着纱布将盖子打开细闻,在无人瞧见时,些许白色的颗粒落进了那些药罐里。
“给圣上熬的补药如何了?”人还未进来,倒是先听到了周福的声音。
原这样的事是用不到他亲自来的,可也不知是不是先前被毒害一事让夜辛害怕了,如今取药都是派自己最信任的太监总管来。
周福一进屋就瞧见一道倩影,光是看那头发色泽就知道不是太医院那些老家伙,他眯着眼睛仔细瞧着,就见对方扭过头,他瞬间瞪大眼睛。
“谢正君来了!”
何意微笑:“来的突然,惊着周公公了。”
“哎呦谢正君客气,想来是在府上待闷了,这会子圣上还和几位大人商量要事,待松闲些便让谢大人过来。”周福笑说。
他虽不能明确通知谢潇澜来,却可以卖对方一个小人情,让人传话给他,他自会来。
宫中都是人精,何意笑着谢过他,算是同意了。
圣上的补药自然是最用心的,何意将药倒进药壶,仔细配了几颗蜜饯儿,然后才递给周福。
他勾唇,露出浅淡的笑:“蜜饯儿是我自作主张,望圣上莫怪罪。”
周福忍不住在心里咂舌,这才是真的人精,太医院的药向来苦涩难挨,偏圣上为着仅有的那面子从来不肯用这些小食冲味儿,久而久之他们也就不准备了。
但何意这说辞,分明就是强逼着圣上吃,还不会让他真不高兴。
两人相视一笑,都有些心照不宣。
周福走后,小学徒们开始给各宫的娘娘们送药,何意也就闲了下来,嗅着满室药香,心情都舒畅了很多。
与此同时,议事殿内。
齐太傅骤然下跪的动作不仅将谢潇澜惊着,就连坐在首位的夜辛都吓了个够呛,他赶紧站起来去搀扶齐太傅:“老师,您这是做什么?”
“老臣想求圣上赐婚与我孙儿齐随,望圣上恩准。”齐太傅掷地有声道。
已经是一脚踏两进黄土的人,竟能为着自己的孙儿做到这般地步,怕是连齐大人都不能。
夜辛虽感念他教育自己数十年,却也不敢随便答应这事,他刚要说什么,周福就将药端来了,甚至低声劝道:“奴才一路端来已经不烫了,何大夫细心还给您准备了蜜饯儿。”
“他来了?”夜辛不敢拿身体开玩笑,只是盯着药碗迟迟不敢动,太医院的药是出了名的苦涩,但底下还有官员等着,他只能端起来一口喝干净了。
但想象中的苦涩并不强烈,甚至还有些微微的甜,他稍想就知道是何意做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太医院的药就该这样做才是人喝的!
他立刻笑问齐太傅:“不知老师想为齐随求取哪家名门闺秀?”
“谢家贵君,谢潇潇。”
此言一出就连站在谢潇澜身侧的夜楚渊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像是再惊叹什么。
夜辛顿时收敛笑意,他语气严肃:“老师从前教过朕,高官之间若无联系最好。”
“臣孙儿甚是喜爱谢家子,孙儿跪地哀求实难不允,稚子年幼无甚出息,方是情窦初开年纪,臣亦是想在百年前满足其心愿。”齐太傅言辞恳切,像是能为齐随做出任何事。
最后一句听着实在耳熟,夜辛思绪忍不住飘,那时他母妃亦是这般哀求先圣的。
——臣妾只想在临终前满足我儿心愿。
然后他娶了当今皇后,成为了储君,后又娶了慧贵妃再添助益,最后成功登基为圣。
他原以为那些事已经淡忘了……
“老师这般爱护孙儿,朕自是有情之人,也愿意看有情人终成眷属,朕自会下旨赐婚,老师安心。”夜辛轻声说道。
不用问也知道他已经和谢潇澜商议好了,否则按照谢潇澜的性子早就闹了,他不闹,无非是亲事是真的,是两个孩子愿意的。
谢家护短他是知道的。
后没多久,圣上便亲自赐婚与齐随和谢潇潇,待谢潇潇及笄后便择取良辰吉日。
作者有话要说:
夜辛其实……
第126章
圣上近两年只赐婚两次, 一次去年底,赐婚琳琅公主与段覆,一次今年初, 赐婚谢潇潇与齐随。
分明都是喜事,且琳琅公主的母妃柔妃甚是得宠, 是要比朝中官员地位要高的多, 但两场赐婚相比, 明眼人都瞧得出段家已经不似从前得重用了。
否则圣上也不会就此断了段家后路。
京城谢家, 人人都只知道有个嚣张跋扈的谢潇澜, 有个医术高明的正君何意, 鲜少有人提起谢潇潇的名字, 偶有知晓的人,也只是说此子模样出众, 不辱家门。
虽也有人曾经动过与谢家结亲的念头,但都因为谢潇澜过于跋扈的神态敬而远之,可他们哪里知道,人家不动声响地就和齐家定了亲,还是圣上亲自赐婚。
赐婚的圣旨向来是一式两份, 这样的喜事自然是由周福亲自去做,送了齐府送谢府,倒是给他忙了个彻底。
拿到赐婚圣旨, 谢潇澜心中也彻底平静下来,不管是娘还是潇潇都算是打破了前世的轨迹,定然不会再出事了。
“可算是安心了。”谢潇澜哼笑一声感慨。
“那就好, 这几日都在为潇潇的事殚精竭虑, 终于能松口气。”何意笑说, 害怕亲人会重蹈覆辙这种揪心, 他是能理解的。
谢潇澜握住他的手捏了捏:“最近京中可能会有些动荡,无事便少进宫,圣上要开始问罪钱明了。”
何意点头:“我明白,希望能顺利。”
谋害圣上的罪名和不小,夜辛身子骨好些之后便立即派大理寺提审钱明,他如今惜命惜的厉害,任何人想谋害他都是绝不能容忍之事。
尹蠹明亲自押送钱明进大理寺,牢狱里的刑罚众多,料想钱明是不敢不招的。
可谁知此人却是硬骨头,鞭刑和辣椒水都不曾让他开口,虽说也问出点东西,可到底和谋害圣上之事无关,大理寺也不敢就将那份无关紧要的供词呈上去。
夜辛得知大理寺久查不出,震怒:“你为官多年,竟是案子都查不明白,他若不说,便将刑罚一一用尽,朕就不信事关九族他也这般嘴硬!”
“圣上,不能屈打成招啊!”大理寺战战兢兢说道,而且钱明也许并没有下毒,是被陷害也说不定,但这话他不敢说。
钱明刚做官两年,便跟在了曹勉身后,若说他是为人顶罪,那是为谁?
这些需要细思之事,他哪里敢轻易开口?
夜辛只觉得可笑:“朕被谋害,爱卿竟也觉得可以徐徐图之吗?”
“微臣不敢!”
夜辛懒得听他说话,他站在龙椅前来回踱步,任由朝上气氛变得诡谲,他才停下步子看向众人:“既然你做不来那就换个人去做!”
他说罢看向夜楚渊:“老五上朝也有段时日了,此事便交给你去做,务必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谁若是敢求情一并发落!”
此话一出,谢潇澜瞬间感觉数道目光都暗暗落在他身上,他知道,之前王家出事,夜辛想必也是这么威胁恐吓其他朝臣的,但他父亲还是为着情义去求情。
思及此,他闭了闭眼睛,将这些情绪短暂压在心底,他深知朝中不会有人为钱明求情。
这种事若做得好那就能一跃成为圣上眼前的红人,只要钱明能签字画押,谁管真假呢?
可这么简单的事,竟然是交给五王爷做,而不是交给太子?
难不成这京城风向又要变?
夜楚渊抬眸看了一眼夜辛,从自己所站的队伍站出来:“儿臣遵命。”
见他领了这差事,支持太子的人暗中观察太子的表情,见他依旧一脸温和甚至欣慰,不免有些感慨,若是夺位之争人人都像他这般随和,还能有几条活路?
谢潇澜却是明白,圣上这是要有大动作了。
审问钱明的事交给夜楚渊就是轻而易举的事,他本就不似太子温和,若此事由太子来做,倒还不如大理寺做的痛快。
夜楚渊的动作很快,下朝后就准备直接去见钱明。
“五弟。”
“三哥。”夜楚渊摇着折扇对他点头,“三哥找弟弟有事?”
夜霆渊轻笑:“这不是见五弟终于领了差事,以后可要好好做事,不要惹父皇不快,你头次去大理寺定然有许多不理解的,我带你去。”
夜楚渊笑着对上他视线,一触即分。
那短短地一瞬间夜楚渊就明白了他的用意,他笑笑:“那便一起吧。”
他转身便快速离开,夜霆渊赶紧跟了上去,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眼前这个弟弟。
大理寺出了名的没有冤案,但那都是在不涉及皇亲国戚的情况下,可一旦涉及,那就不能匆匆了事,那就是上面怎么说,下面怎么算了。
底下人已经得知了五王爷要接管此事,见他来纷纷让路,大理寺卿臊眉耷眼的带着他去见钱明。
钱明并非没有受刑,只是和“屈打成招”的刑罚比起来,实在是小儿科。
夜楚渊盯着钱明笑道:“去给本王和三爷搬把椅子,本王要亲自提审。”
“是。”
两人落座,夜楚渊端着茶杯再未看钱明,此人对他来说,只要手口能用就好。
夜霆渊已然听说钱明难搞,心中不禁稍微满意曹勉选的人,他抱着看好戏的态度关切道:“五弟该如何处理,此人根本撬不开口。”
“那是因为大理寺没有好好用刑。”夜楚渊嘴角勾起笑,从他刻意将药诬陷给钱明时,就没想着让他活着出大理寺。
钱明以为他又要对自己用刑,他冷笑:“臣没有谋害圣上!那药到底是怎么被搜出来的五爷心知肚明!即便王爷对我用刑,我也无话可说!”
夜楚渊哈哈大笑:“不愧是我大渊铁骨铮铮的儿郎,来人!把钱夫人极其幼子们都带上来!”
钱明瞬间瞪大眼睛,慌张不已:“你要做什么?我的妻儿是无辜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能屈打成招!”
夜楚渊温和一笑,说出的话却冰冷至极:“本王当然能,本王还能让你痛不欲生!”
随着他话音刚落,钱明的妻儿就被带到了钱明面前,她们被官兵扣押着跪在地上,与钱明隔着一道木门。
钱明再无法像之前那样保持冷静,他疯狂晃着牢门却无济于事,只能听着夜楚渊像魔鬼一样实施命令。
“用刑,钱大人比较在乎儿子,那就先从稚子开始。”
“不——”
就连自认冷血阴狠的夜霆渊都缓缓闭上眼睛,他的这位皇弟,当真是位狠角色。
他没有再敢看下去,匆匆找了借口离开了,就算钱明把曹勉供出去他也不觉得奇怪了,甚至十分能理解。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夜楚渊心情大好的翘起唇角。
立场不同,就不能心慈手软。
当晚夜楚渊就将已经画押的供词送到了御书房,夜辛看到后震怒:“他和曹勉竟还私相授受?受贿银两竟这般多,朕倒不知钱明这样的七品小官还有那么多银子使!给朕查清楚,连同和钱明曹勉走近的所有人都查!”
夜楚渊神色冷静:“曹勉和贾大人走的近,贾大人却和三哥交好,此事若深查,定然要波及到三哥。”
“你忘了朕如何教你的,天家无父子兄弟!”夜辛冷声,“不过既然你这般说,那就到曹勉为止。”
“儿臣明白。”夜楚渊点点头,拱手行礼离开。
他匆匆出宫后并未直接回自己府上,而是趁着夜色赶去了谢府,而谢潇澜此时也刚好未睡,穿着妥当坐在书房里。
许久后,宋元悄悄将人带了进来。
谢潇澜立刻起身迎接,很是恭敬:“恭喜王爷。”
“不必与我客气。”夜楚渊坐在炭盆前烤着手,“事情确如你所料,你且放心曹勉此次必死无疑。”
“多谢王爷。”
夜楚渊摆摆手:“你与他早有龃龉,若留着此人日后都是麻烦,何况临洋县金矿一事还未查明背后主人是谁,万事都要小心,而且虽不知你们有何私仇,你既点名要他死,我自然能帮你办到。”
谢潇澜轻笑一声,一切都不言而喻。
所以他早就说,夜楚渊是最适合那个位置的人。
夜楚渊本就是想亲自来告诉他这个消息,说完便欲离开,谢潇澜拦住他:“如今天未转暖,王爷深夜来喝碗热汤再离开吧。”
热汤是何意让人用药草熬煮的药膳,有药草的清香也有食物的鲜香,且入口鲜美,和那些大夫开的汤药大相径庭。
“好东西,希望来日本王也能不再受那些苦药的折磨。”夜楚渊说完便笑着离开。
谢潇澜盯着一干二净的药碗轻笑,语带双关罢了,他怎会不明白?
夜楚渊动作极为迅速,不过短短数日,就将钱明与曹勉之间所有的龌龊都在早朝时呈上,夜辛震怒,一气之下将钱明抄家问斩,未满岁数的孩子和女子们全都发配边疆。
至于曹勉,自然也是落得个抄家的罪名,他知道夜楚渊和谢潇澜交好,认定是他们串通好陷害自己,因此日日都在牢狱中辱骂谢潇澜。
直到,谢潇澜准备见他。
曹勉的落网比他想象的要简单很多,前世他只能一头莽撞,对夜楚渊他们也是不曾交心,所以对方自然不会为他做到这个程度。
所以重来一世,有了前世记忆,做起一些事情更是得心应手,只需要动动嘴对方就这么玩完了。
他到牢里时曹勉还在咒骂不休,见到他进来骂的更是肮脏不堪,谢潇澜对此不屑一顾,他盯着曹勉笑:“曹大人别来无恙,想想之前曹大人还是我的上峰,转眼就成阶下囚了。”
“我呸!你有什么可得意的,你以为陷害我就能让太子顺利登基吗?别痴心妄想了!”曹勉仰头狂笑。
“太子能否登基与本官和曹大人都不相干,我只问一句,当年王家之事是否是你陷害?你又知情多少?”谢潇澜淡声问道。
曹勉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他眯了眯眼:“你不担心太子,竟然询问早就不会有人知晓的冤案?”
冤案。
谢潇澜极力忍耐着,他早就知道王家不可能会通敌叛国,按照常理来说,如果真的通敌,那那样重要的书信怎么可能放在书房的桌子上,那不是明摆着等人去捉吗?
可那时地位不稳,他竟全然不曾查明此事,将王家数百人口斩首示众,连入宫为妃的妧妃和王家稚子都不曾放过。
那是真的血流成河。
父亲也因为为王家求情被问斩,何其无辜?
见谢潇澜脸色难看,曹勉终于痛快起来:“那时我只是个芝麻小官,哪能手眼通天做出那种好事来?但我只告诉你,王家风头无几,早就得罪不少权贵了,都巴不得他死!哈哈哈……”
谢潇澜出了牢狱,就见何意站在外面寒风里,他赶紧快步上前:“你怎么来了?”
“听说曹勉骂的难听,我怕你受委屈。”何意弯起眉眼,“瞧你这可怜巴巴的,可不就是受委屈了?”
“是,他骂的脏,谢某书生出身,哪里能与之相比,自是受委屈了。”见他这样关怀自己,谢潇澜立刻顺杆爬,还恬不知耻地将脑袋埋到何意脖颈处轻蹭着,撒娇味儿十足。
何意抬手摸摸他带着凉意的脸,嗓音都带着愉悦:“那咱们回家,不理他。”
他走时浅看了一眼红叶,对方立刻会意,悄悄退到最后,按照何意的指示转身进了牢里,并将一个食盒给了狱卒。
当晚,曹勉就因为吃坏东西废了嗓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7章
事情本就要到曹勉这里结束, 再往后也不会有人再问,而且谢潇澜也稍稍得知了一些端倪,曹勉的生死早就不重要, 便是不能开口说话又有何要紧?
只是众人都不免去猜测其中的原因,得知何意也去过牢房瞬间就明白了, 这是给人郎君出气去了。
怪不得都说这天下最不能得罪的便是大夫了, 否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谢潇澜不过是挨了几句骂, 曹勉就哑巴了, 这让平日里和谢潇澜斗嘴的人都有些害怕, 保不齐哪日自己也就成那样了?
钱家抄家流放, 曹勉也难逃一死,时日已经定下, 朝中便也变得安生了许多,时局动荡时谁也不愿做那只出头鸟。
“前几日太医院一直邀请我去,我都推脱了,现下再无借口了,何况潇潇也该去书院了。”何意被拘了几日早就闲不下来了, 而且算算日子药效也该发作了。
谢潇澜知道他心野的没边儿了,也没再管束着他:“那你便去,若是有事脱不开身就让红叶去传话, 小心些。”
“我明白。”何意点头。
谢潇澜上朝早,将他送走何意又躺下睡回笼觉,直至天色大亮他才起身。
何意上次去的不凑巧, 院使不在, 这次倒是一进太医院就和人碰了个面对面, 院使蹙眉盯着他:“谢正君为何至此?”
在院使看来, 此人很有可能会影响到他的地位,而且若他常常入宫,保不齐圣上哪日高兴就要他做御医了,那还得了?
何况,曹勉是他好友,且那事他也有份,虽不知为何没有波及到他,但终归是好事,可如今骤然瞧见何意,他是一丁点也开心不起来。
何意撩起眼皮看他不说话,两人就这样对峙着,红叶却是拿出令牌给他看,笑嘻嘻道:“我们主子有圣上亲赐令牌,可以随意出入太医院。”
“这老夫当然知晓,可也不是这个随意法,总得是有缘由才能出入,太医院这种地方若总被外人随意进出,若是扰着宫中贵人就不好了。”院使自是不愿他进去,让他看着何意受所有人追捧,比杀了他还难受。
何意突然笑了一声,他轻啧:“院使大人什么等级,敢这样跟我说话?”
太医院院使只是个五品官,且不说谢潇澜如今位列四品,何意自身也是四品恭人,何况随意出入太医院的令牌是圣上所赐,圣上都不曾纠察其入宫原因,又哪里轮得到他来询问?
何意的话像是一记清脆的耳光狠狠扇在他脸上,太医院最高官职就是五品院使,平时只要不出这个院子他就是这里的掌权者,但如果何意来,他就得下去。
他明明医术高明,却始终得不到重用,反倒是谢潇澜那样跋扈的人步步高升。
让他怎么不怨恨?
当今圣上糊涂荒唐,要他坐拥江山数十年已是不易,早知道当时就——
“当时就该再下点其他药……”何意骤然出声,他露出笑容,声音低低道,“院使大人,你的表情把你出卖了。”
院使当即惊地出了一身冷汗,他咽了咽唾沫,那副惊恐且难以置信的模样,分明就是在告诉何意——你都猜对了。
何意哼笑,眼神却带着淡淡的肃杀,夜辛之所以将此事在曹勉处结束,无非就是怕再查下去保不住夜霆渊,倒是没想到反而滋养了这些货色。
从前还听说夜辛是如何荒唐无度,如何杀伐果决,疑心深重,如今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了,否则就该连胆敢谋害他的夜霆渊也不放过。
院使不敢再阻拦他,默不作声地往旁边让了让,何意便带着红叶进去了,眼下还没开春,院里站一会都觉得身上凉的厉害。
鲍太医赶紧让小徒弟给他倒了杯热茶,他朝何意竖起大拇指,明晃晃地赞扬他做的不错,何意便微微挑眉也对他竖起大拇哥。
他今日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帮他们看药,鲍太医说有几副药方需要斟酌用药,何意便帮他一同分析药量和品,虽没有忙的脚不沾地,却也是无暇顾及其他。
直到太医院突然有婢女找上门,瞬间就将本就不太平的太医院溅出水花。
“太医!我们娘娘突然昏倒了,快跟我去看看!”
何意垂眸将手里的药材放到纸上,纤细的手指为纸包系上妥帖的蝴蝶结,而后轻轻拍了拍放到一旁。
外面早就吵作一团了。
来喊人的是柔妃宫里的宫女,据说她们娘娘在用点心时突然觉得腹痛,然后下面就见红了,人也跟着昏了过去,她们这才赶紧手忙脚乱的过来叫太医。
院使本就是夜霆渊的人,听说是柔妃生病,人都吓的开始哆嗦,忙拎着药箱跟着去了。
“瞧他那紧张样,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为谁做事。”鲍太医嗤笑一声。
“他这倒是没错,若是夜楚渊出事,你肯定也紧张。”何意知道他是看不上对方,连带着呼吸都烦,他煞有介事的点评着,“不能无差别攻击,至少算得上衷心。”
鲍太医无奈摇头,不过何意说的话倒也在理儿。
院使进了柔妃宫里,和他一同去的还有他的徒弟,是个哥儿,处理起女子的身体要方便些。
但他们都没想到柔妃的身体会崩漏的那般严重。
“我们娘娘平时月信就多,今日突然腹痛不止,没一会的功夫就将亵裤全染红了,到底是什么回事啊?”
柔妃的陪嫁急的额头都冒汗,院使的汗也不比她少,他咽了咽唾沫还是决定先去回禀圣上。
“娘娘崩漏严重,损伤母体,日后都不能再有身孕了……”院使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
紧接着夜霆渊就一脚踹在他身上,怒斥:“庸医!我母妃怎会如你说的这般,分明就是你看管不得力!父皇,断不能轻纵了这庸医!”
院使瞪大眼睛:“圣上恕罪,王爷恕罪啊!便是换成旁人来也是一般结果啊!微臣不敢撒谎!”
旁人?
夜辛微微直起身子问周福:“何意是不是进宫了?”
“是,今日刚来,说是在帮其他太医配药。”周福回答。
“去把他请来瞧瞧。”
“嗻。”
夜霆渊瞬间扭头看向夜辛,言语间都是抵触:“父皇怎能让他来看,谢潇澜平时就和太子走的近,他夫郎又怎会用心救治我母妃?!”
夜辛听完并未说话,夜霆渊却从他突然变严肃的神情里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他动了动喉头,赶紧找补:“儿臣、儿臣是觉得谢大人并不喜儿臣,平时也不甚尊敬,所以、所以才这般怀疑……”
他最后的话是看着夜辛的表情小心翼翼说的,见他没有想要怪罪的模样,他才稍微松了口气。
夜辛淡淡看他一眼:“老三长大了。”
夜霆渊神情一凛立刻跪下,情真意切道:“儿臣还需父皇多教导,孩儿不孝,让父皇失望了。”
“起来吧。”夜辛没再说话,也没再看他。
夜霆渊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一转头就见何意已经被周福请来了,他虽不悦,却也只能忍着。
何意对夜辛拱手行礼:“圣上金安。”
“去看看。”夜辛朝他挥挥手。
何意微微点头转身朝里面走去,视线从夜霆渊身上掠过时还不忘对他勾唇,笑里全是得意和坏水。
夜霆渊一颗心瞬间吊了起来,他突然想到,他母妃出事会不会就这人害的?
他都能悄无声息把曹勉毒哑,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做的?!
何意刚进屋就闻到了浓浓地血腥味,他面不改色地在宫女的带领下走到床榻边,就见柔妃惨白着脸,整个人痛的昏厥,像是从水中捞出一般。
他当然知道剥夺一位女性的生育能力有多残忍,但段柔曾经也是用这样的方式去残害妧妃,但凡她当初能留下腹中孩子,王家就绝对有转圜之地。
可见真是报应不爽。
他第一次搭在了帕子上给人诊脉,院使说的没错,她以后都不会再生育了,母体受损,她能活多久都未可知。
是何意亲自调配的药,没人比他还了解了。
他走出去将之前院使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又说了一遍,夜辛彻底接受了这消息,脸色有些痛苦,可到底难过与否,也只有他心中清楚。
“胡说八道!一定是你害我母妃!”夜霆渊怒吼,按照他母妃如今地位,来日若再能诞下一儿半女封贵妃也是指日可待,他的地位自然也会跟着上涨。
偏偏!偏偏都被这个贱人给毁了!
何意抬头,目光犀利地看着他:“王爷说我谋害柔妃,我与柔妃娘娘无冤无仇害她做甚?王爷不能知晓我毒哑了曹勉,就把这次的事也往我头上扣!柔妃娘娘能不能生育,又不会妨碍我的位置,王爷说话前三思。”
无人不知曹勉是他所害,可那又如何,人已经被判死刑,除非夜辛死,否则无人能救他出来。
而且,何意的话也是为夜霆渊指了明路,柔妃生不生育,可碍不着他的事。
“老三,口没个遮拦,少傅就是这样教你的?”夜辛越看他越觉得失望,这样的孩子,聪慧不足,蠢坏有余。
“父皇,若不是他还会有谁?宫嫔们哪里知道这些腌臜手段?”
这话何意不爱听。
他冷笑,毫不掩饰自己对夜霆渊的不屑:“王爷天真也该有个限度,不知便学,只要想害人,还怕学不会吗?想来王爷平日里遇到不知事,都是等着少傅喂到嘴边吧?”
“谢正君,说话要有凭证!”夜霆渊咬牙切齿,恨不得当即撕烂何意的嘴。
何意闻言更是冷笑:“王爷这会跟微臣要凭证?方才诬陷于我时怎么不讲凭证!王爷当真言必行,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演绎的淋漓尽致!”
“好了。”夜辛蹙眉,“注意身份,王爷岂是你能置喙?”
“是。”何意面色冷静地应了一声。
反倒是夜霆渊气个半死,若非情况不允许,他势必要掐住何意的脖子,狠狠将这个毒妇掼到地上!
但不论如何,柔妃不能生育之事已是板上钉钉,先前因为夜琳琅跋扈,在他昏迷时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他就已经觉得柔妃教子不善,方才又见夜霆渊这般无用,更是连见都不想见她。
只叮嘱太医们好生照料着便离开了。
何意自然也没有继续留下去的理由,也跟在夜辛后面离开了。
走出柔妃宫苑,夜辛看向何意:“陪朕走走。”
“是。”何意低头轻应。
“你若方才说话也这般柔声,哪里还会吵起来?”
何意温声回嘴:“若微臣方才这般,王爷怕是要要坐实那事是我做的了。”
“怪不得谢爱卿看你看的紧,朕从前倒是不曾见过你,可惜了。”
夜辛继续走,何意作势要跟,对方却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跟着,他只能对对方的背影拱手行礼。
那句可惜了,却不知再感慨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8章
黄色琉璃瓦在头顶撑起一片天, 朱红的宫墙却像牢狱一般,不知锁住了多少人。
何意捂嘴轻轻咳了几声,他做的事和造孽也无甚区别, 他不为自己开脱找补,就是要为谢家、王家报复。
每每看到谢潇澜因为先前之事难过, 他也跟着情绪低落, 他们都在想, 如果当初妧妃的孩子能保住是不是会有不同的结果?
也许夜辛就会看在她怀有龙裔的份上放过她, 也许就会因此彻查王家事, 只要当初有一丁点儿希望, 谢潇澜的父亲也不会罔顾自己而去求情, 也就不会死。
“正君,咱们回府吧。”红叶看出他情绪有些不稳定, 先前胡大夫说过,孕期的女子和哥儿总是这样的,但她也不敢拿何意的身体冒险。
何意点头:“先回去吧。”
他眼下所在的位置依旧是后宫地界,这里是不许外男进入的,何意虽是哥儿, 但到底也是男子,久留自然也会惹出麻烦。
红叶搀扶着他,两人慢慢朝前走, 途径御花园时便听到了嬉笑声,他示意红叶走快些,哪知刚走远没几步就被叫住了。
“何人在此?”
只听凉亭中传出女子慵懒的声音, 她示意身侧的婢女去将人请来, 自己则是依旧盯着何意:“后宫无故是不许外男进入的, 你是哪家的, 竟这般大胆!”
红叶立刻转身回答:“回娘娘,我们正君是奉圣上之命去为柔妃娘娘诊脉,正要出宫去。”
“胡说八道!柔妃的宫苑离这里可有几步距离呢,来返都需得一条路才可,你又怎会走到此处!”妃子身边的宫女冷脸斥责,“还不快向娘娘跪下谢罪!”
“我们正君是谢家人,有圣上亲赐的令牌和花翎,可见君不跪,娘娘以为自己是能越过圣上去吗?”红叶强势挡在何意面前,绝不让那宫女碰他。
位于上座的吴妃冷眼看着何意,她当然知道此人的地位,如今名门新贵有哪个不知?
可她是宫妃,是圣上的妃嫔,还轮不到一介贵君对她嚣张跋扈,她不发话,宫女自然是要与红叶僵持着,两两瞪眼,谁也不相让。
何意心烦的厉害,面色不虞地推开宫女,对吴妃拱手行礼:“若娘娘无事,微臣便先告退了。”
他说罢就要带着红叶离开,哪知那吴妃一个眼神,那宫女竟是又拦了上去。
何意抬头盯着端坐上位的女人,再按耐不住压着的火,他冷声道:“娘娘是想让微臣把圣上喊来吗?”
“拿圣上压本宫?”吴妃嗤笑,“你当自己是什么要紧人物吗?即便赐了你那些东西,可规矩就是规矩,该跪还是得跪,来人!押住他!”
话音刚落,吴妃身后的两名太监就立刻走上前将红叶推搡开,然后架着何意的胳膊强迫他跪下,见他迟迟不肯下跪,俩太监竟是齐齐抬脚踢到他腿弯处,何意当即重重跪在地上。
红叶被几名宫女拦住,眼睁睁看着何意受辱也无法救助,急的眼睛都红了,可这时她不敢再说话求饶,生怕刺激到吴妃,使得他更加欺负何意。
何意没想到吴妃真敢视圣旨为无物,膝盖处传来刺痛,所幸眼下还未转暖,他穿的依旧厚实,否则怕是真的要伤的厉害了。
吴妃在宫女的搀扶下踩着花盆底下了台阶走到他面前,带着护甲的手毫不避忌的抬起何意的下巴,她语气有些凉:“还真是张漂亮脸蛋,怪不得圣上会让你陪他。”
闻言,何意还有什么不明白,吴妃分明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还刻意来找麻烦罢了!
但他此刻不能和对方硬碰硬,就算不顾及自己的皮肉,肚子也是不能伤到分毫的,当然,吴妃也没有敢继续动他的胆子,否则也不会折腾这一通,就是为了让他跪下了。
“娘娘,我们正君身子不适不宜久跪,烦请娘娘高抬贵手放了我们正君,奴婢愿意在此处跪到娘娘满意为止!”红叶边说边磕头。
吴妃本就是要找何意的麻烦,婢女下跪对她来说可没有看头。
听红叶哭喊的心烦,她示意旁边的宫女将她拖远点,然后好以整暇地看着默不作声地何意,心情好了许多。
“何大夫眼下估计有功夫陪本宫说说话了,本宫也不为难你,你只需告诉本宫,到底是谁害的柔妃,便好。”
吴妃平日里和柔妃走得近,对方参与的事,她就没有一件是没参与的。
如今柔妃骤然遭此祸端,她可不信什么王锦妧索命,一定是有人暗害,那人既然能不动声色害了段柔,那也就能不动声色害了她!
这叫她怎能不害怕?
何意垂下眼睑:“微臣不知。”
“你会不知?”吴妃冷笑,“何大夫,需要本宫提醒你,你的医术有多高明吗?”
“既然娘娘知道微臣医术高明,无孔不入,又为何还敢□□至此?”何意反唇相讥,他突然抬手帮吴妃理了理裙摆,“娘娘千金贵体,天寒地冻别伤了身。”
吴妃像是被惊着似的突然后退两步,等反应过来自己被这样的人吓到,她有些恼羞成怒地抬手甩了何意一耳光,尖锐的护甲划破脸颊,整张脸瞬间像是烧起来一般灼热。
何意下意识捂住肚子,脸上的伤全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但他知道,这个女人必须死。
红叶被拖到了没人的地方,那几个宫女只盯了她一会便觉得无趣离开了,而红叶则是发了疯似的朝前朝跑去,不管是什么官,只要能见到,就能找到谢潇澜。
她一路跌撞,终于见到了几位身穿官服的人。
“你找谢大人?他还未出——谢大人,这位姑娘说是你府上婢女。”
谢潇澜看到红叶的样子就知道出事了,当下也顾不得其他,立刻让红叶带着他过去,只留下后面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们这是搞什么名堂。
一路狂奔,谢潇澜赶到时看见的就是何意挨的那一耳光,他瞬间暴怒,像是一头雄狮一般不管不顾地冲上去,一脚将吴妃踢出去几米远,犹觉得不够,捡起地上散落的珠钗对着她的脸狠狠戳进去。
珠钗带着血肉,在他用力划动和搅拌之间已经一片血肉模糊。
吴妃早就昏死过去,而一旁站着的太监宫女早就被吓的跌坐在地上,哪里还有刚才的盛气凌人。
谢潇澜愤愤将簪子扔在地上,转身抱起何意,他站在原地侧头道:“等本官夫郎无事,本官自会向圣上请罪,在此之前,别让她死了!”
谢潇澜就近将他抱去太医院,鲍太医猛的见到何意这副凄惨模样三魂没了七魄,瞬间就明白了之前何意说过的话,紧张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快!快给他看看!”谢潇澜把人放在偏屋的床榻上,到处都弥漫着草药味,并不觉得难闻。
鲍太医又是诊脉又是查看伤口的,最后松了口气:“胎象无碍,膝盖也并未伤到骨头,回头用药膏揉揉,至于脸颊上的则是皮肉伤,上些药粉就能恢复如初。”
“那便好那便好……”
谢潇澜整颗心才终于落回了实处,他刚欲抬手去握何意的手,才发现自己的双手满是腥红,他立刻往自己的朝服上蹭去,去发现血渍因为天寒已经干涸,像是糊了层东西在上面,紧绷绷的。
何意面色苍白,毫不避忌地牵起他的手,眉宇却是紧紧皱着:“吴妃那里……”
谢潇澜残害宫妃,此事若闹大,怕是连太子也保不住他,就怕夜辛有心要护着吴妃,他们就是有百张嘴都说不清楚。
“别怕,我现在就去请罪,你在这里休息,事情结束我便来接你。”谢潇澜安抚性拍拍他手背,“睡吧。”
何意只恨不得跟着他一起去承受,偏偏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谢潇澜温和的话,还是方才喝的几口汤药,总觉得眼皮很重,点了点头就昏睡了过去。
谢潇澜示意红叶照看她,若是再有事,绝不会轻饶了。
红叶本就心疼何意,哭了好半天,这会子脸上还挂着泪珠,听他这么说又想起自己无用的样子,忍不住又掉了眼泪。
离开太医院,谢潇澜便径直走到御书房去,撩开衣摆跪在地上磕头认罪:“臣谢潇澜,行为有失,请圣上降罪!”
“臣只是为圣上心寒,圣上圣旨已下,许夫郎见君不跪,偏偏吴妃娘娘刻意为难,岂不是将圣意视若无物……”
“听听听听!这哪里是知道自己错了?”夜辛将折子扔在桌子上,语气虽带着气,却全然不是震怒的表现。
周福嗨哟一声,苦笑:“谢大人就是这性子,照奴才说,吴妃娘娘气性也太高了些,强迫何大夫下跪,还给人耳光,谢大人那性子,不闹就怪了……”
谁还不知道谢潇澜不好惹,谁就是蠢!
夜辛就是知道此事是吴妃过分,所以才并未对谢潇澜加以苛责,只是听他在外面说那些话就闹心,明着是请罪,暗着是指责。
吴妃虽没有强势的娘家,但到底跟他多年也育有一女,脸是彻底毁了,无论如何都得给他一个交代。
夜辛道:“去告诉他,让他回——”
“臣自知罪恶滔天,愿自请在府上禁足,直至吴妃娘娘大好!”
谢潇澜高昂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夜辛瞬间咬紧牙关:“他还想一辈子不上朝了?想的倒是挺美!周福,去把他拖到慎刑司打三十大板,罚俸一年,禁足三…一个月!让他现在就滚!”
“诶呦,圣上还是心软了。”周福一听这不疼不痒地责罚,就知道夜辛是不准备和谢潇澜计较,脸上褶子都笑成花儿了。
夜辛笑骂:“还不快去!”
“嗻。”
谢潇澜听完周福说的,立刻从地上起来自己去慎刑司领罚了,这罚和没罚似的,慎刑司和上面一口出气儿,谁敢真对谢潇澜下重手?
只是再轻的力道,连着挨了三十下也有些难受,在周福的搀扶下出了慎刑司,不想被何意看出不妥,硬忍着没让人送。
残害宫妃之事不容小觑,任谁都以为谢潇澜定然要被降职,说不定还要去牢狱里走一圈,谁知道竟然就被这样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朝臣们趁着谢潇澜不在,好一番上奏抨击,但也有与之交好的南灵微众人帮着说话,朝上日日都要分成几波人吵个不停。
“谢正君可见君不跪,后妃岂能干涉圣意?分明就是抗旨不遵!”
“谢潇澜残害宫妃本应重责,法理之外还有人情,怎能下此狠手!今日他能伤害后妃,来日就能伤害圣上!”
“林大人慎言!分明就是谢正君先受伤害欺辱,满京城谁不知谢大人护眼珠子似的护着他夫郎,而且何大夫曾有功不说,还救治过圣上,眼下更是怀有身孕!对此孕夫出手,才是无耻!”
“你!”
“都闭嘴!”夜辛冷喝,“此事朕已下旨,诸位爱卿还要胡搅蛮缠,可是对朕的旨意不满,对朕这个圣人也不满?!”
“微臣不敢。”
这话可不敢随便应,朝臣们瞬间跪在地上。
夜辛看见他们这孬样就来气,说了声“退朝”便拂袖离开了,跟他叫唤的厉害,见着谢潇澜时各个鹌鹑似的!
此事一出,更是让众官员明白了谢潇澜如今的地位,哪里还敢明着和他叫嚣,便是知道他眼下正在禁足,还是不死心的拎着礼物上门,也不求见不见面,只要收礼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谢某:“我!谢潇澜!超坏的!明白吗?”
何少爷:“我也是我也是!”
第129章
禁足对谢潇澜来说只是无关痛痒的小事, 但许是这辈子顺风顺水,猛的挨了回打,虽说慎刑司没下重手, 却也没轻到哪去,回府后到底还是觉得有些钝疼。
此部位过于隐私, 就连何意都被拒着不许看, 谢潇澜自己拿着膏药藏在屏风后擦了, 然后才穿好衣衫出来。
抬头就对上了自家夫郎似笑非笑的眼神, 他轻咳一声:“小伤, 无碍。”
“我们谢大人也有今日, 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滋味如何?”何意微微歪头冲他笑, 眼底满是愉悦。
他是真的没想到谢潇澜会那么疯,宫妃说打就打,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夜辛轻飘飘地处罚,这件事便这样过去了。
他一时真不知对方是如何想的了。
见他这样打趣自己,谢大人难得升起来的羞耻心瞬间消弭,贱兮兮地凑到何意跟前开始闹:“慎刑司下手太狠, 为夫疼的厉害。”
“这话说了你也不害臊,真不让我看看?”虽是外伤,但何意没有亲眼见, 到底是担心的。
说起来,谢潇澜在床笫之事上总是花样百出,偶尔还会带着他看画册, 美其名曰“双赢”。
但不管那些姿势如何变化, 何意都没有瞧见过他的臀部, 只有时候扶着时会轻轻抓一把, 但都会被他很快牵住手。
谢大人自认已经够丢脸,自然不愿夫郎再看自己狼狈模样,痛快地摇摇头表示拒绝。
知道他伤的不厉害,何意也没再坚持,似乎是忘记了脸上的伤,扬起唇便欲说话,脸颊却突然传来微微刺痛,他忍不住“嘶”了一声。
谢潇澜顿时捧住他脸蛋,眉心紧皱:“不逗你都能笑,疼了可不是要遭罪。”
“我这算什么,吴妃才伤的厉害。”何意小幅度抿抿唇,“鲍太医说她脸颊溃烂严重,即便日后治好也得落疤。”
女为悦己者容。
“她能因为你和圣上多走了几步路就醋意大发,无非是觉得你的脸过于出挑,她伤你,我自是不会让她痛快。”谢潇澜神情冷淡,“且她和柔妃交好,坏事没跟着少做。”
他没把话说的太明白,吴妃也许也是害王锦妧的其中之一,何况后宫妃子没有哪个手上是干净的,不管有什么后果,她都不无辜。
何意倒不是纠结这些,只是觉得女子姣好容颜已毁,日后怕是再无得宠之日了。
再加上他拍出去的药粉,此刻吴妃想必是痛不欲生吧?
何意心情大好的翘起唇角,他可不是什么软包子。
“又偷着开心什么?”谢潇澜往他唇上啄了一口。
“什么也不想,明日是十五,这下灵微他们不能来府上一同用元宵了。”何意觉得可惜,“不若让小白给他们偷偷送去些?”
虽说南灵微几人官品不算高,但到底都是朝廷官员,几颗元宵团子也并非吃不起,只是他们如今他们之间的情分,说是朋友也太清浅了些,是家人才对。
所以即便是唾手可得的元宵团子,也总想着分享给他们。
谢潇澜挑眉:“禁我足,又不是禁他们,让他们来便是,咱们不出去。”
何意瞬间瞪大眼睛,谢潇澜若是生在前世,定然是钻漏洞的好手!
自年后,朝中事务就颇多,谢潇澜也刚好借着禁足这月好生休憩,尽管如此,那些事还是不由自主地往他耳朵里送。
比如,柔妃不能生育后,宫中便传言说是她害妧妃的报应,连带着吴妃都变得疯疯癫癫,除了脸上的伤,身上亦是发生溃烂,惨烈异常,都说是妧妃的诅咒。
听到“溃烂”,谢潇澜就知道是何意所为,但既然人人都以为是妧妃报复,那就以为吧。
翌日。
元宵佳节,天气晴朗。
谢家不曾被谢潇澜禁足之事影响,府上吃食管够,谢母得知他做出那种事,却只是这样一笔带过,都要烧高香了,哪里还在意什么禁足不禁足的。
只是苦了谢潇潇,原本十五一过就要去皇家书院,想来是要再迟一月入学。
“那又如何,嫂嫂出了这样大的事,我合该多陪陪他。”谢潇潇一脸严肃,齐随又不会跑,哪里比得上家人重要?
何意曲起手指轻弹他额头:“惯会哄我开心。”
“我哄我侄子呢。”谢潇潇突然嘿嘿笑。
何意便也跟着展颜,两人坐在院中凉亭里吃着点心,偶尔何意会抽问他几个知识,见他连一些复杂的穴位都知之甚清,满意的不得了。
谢府今日倒是安静了些,那些送礼的都在昨日来过了,虽说谢府与齐府定亲,但许多事,只要不是涉及深广,两家已经约定好都不会出面为彼此求情。
就像这次谢潇澜挨罚之事,轻松就能解决,不需要任何人出面多此一举。
白日里安分,直到傍晚天擦黑,后门才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毕竟对谢潇澜禁足之事心知肚明,不好明摆着去挑战圣意,只能偷摸从后门进,一同来的还有齐随。
“身体可有事?”
“那些妃嫔真是无聊,没事折腾你做什么?总不能见着有人和圣上多说几句话,就觉得有猫腻,咱们老谢模样身条,哪不是顶好的?”
“就是,幸好她就生了位公主,否则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来,听着就烦。”
听着他们打抱不平,何意倒是一点也起不起来了,他笑道:“左右她也会受到惩罚,不提这些,快进屋里,元宵团子已经煮好了,就等你们来吃了。”
说罢,他看向一直在后面送过礼物就没在说话的齐随,弯起眉眼:“潇潇在里面,一起来吧。”
“多谢正君。”齐随说着对他拱手行礼。
书香世家教养出的孩子总是知书知礼,齐随虽说年岁小些,却已然有成年男子的气概。
“亲事已经定下,无须这般客气。”何意轻拍他肩膀,“得知你要来,潇潇高兴了一下午,快些进去。”
“是。”齐随微微点头,随后快步走了进去。
到底还是还小,遇到欢喜的事,脸上的表情藏都藏不住。
谢潇澜轻啧一声:“你好像很满意他?”
“当然。”何意并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天家不可取,普通朝臣不靠谱,唯有他,不仅天资聪颖,而且还一心喜欢潇潇,否则齐太傅不会那般低声下气。”
虽说那日他们将利弊分析的很清楚,但唯有最后一点才是最重要的,如果齐随心不诚,他们当然不同意。
谢潇澜轻笑一声没再言语,牵着他也朝屋内走去。
屋里早就热闹起来,在他们在谢家吃饭向来不讲究餐桌礼仪,知道地方小,就干脆连餐桌都不上,三五成群坐在椅子上捧着吃,要多糙有多糙。
想到先前在乡下时,也没有几户人家是每日都在屋内用一日两餐的,都是晨起天不亮就去了田里,饭自然也是急着吃,根本不拘着有没有桌子。
齐随是有些惊讶的,但他并未表现出来,甚至融入的十分好,挨着谢潇潇就一同坐下了。
“厨房还有些,只是团子吃多了黏胃,略吃几个应应节日便好了,还做了其他吃食,你们倒是瞧都不瞧的。”谢母嗔怪着。
谢潇潇立刻撒娇:“娘,我吃啊,齐随也吃呢!对吧齐随!”
“是,早听闻伯母厨艺精湛,今日若能吃到,是齐随之幸。”齐随立刻起身,也不顾自己还端着碗就拱手一拜,像是惊着一般,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谢母先前便是书香门第长大,很是喜欢齐随这样沉稳懂事的性子,再想到这样的性格包容性很强,便对谢潇潇日后的生活松了口气。
她笑道:“那一会就尝尝,坐下吃吧。”
屋子不算小,但人多挤在一起就暖和,各个聊得热火朝天,脸都是热的。
何意是最先离开的,他这时候有些经不住累,用过饭就想休息,谢潇澜便忙带着他回屋去睡觉了。
剩下的便也各自散去,到底还在禁足,李鹤不敢由着他们胡来,连拉带拽的把南灵微和翟子桥带走了。
谢潇潇将齐随送到门前,他笑着摇摇手:“路上注意安全,早些休息。”
齐随见过太多人,他们或是骄纵蛮横,或是胆小怯懦,甚至还有些阴狠心机,但谢潇潇和他们一点都不一样。
他像是永远都热情开朗,那双澄亮的眸子总是带着羞怯又热烈的情意,尽管他脸颊已经不自觉变红,但挥着的手却十分有力。
用微弱的光来形容会无法表现出他的美好,所以他说,他是他的四季,他的春夏秋冬。
“笔记我都有帮你誊写,不要怕。”齐随认真说道,“我等着你呢。”
“我知道!”谢潇潇脸颊绯红,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却还是羞怯又大胆地和他对视,齐随不是别人。
明明他是来送人的,到最后却是齐随看着他进府,直至府门落锁,他才上马车离开。
谢潇澜虽禁足,但日日都有递消息的进府,听到柳如钰的话他有些惊讶:“竟这般早?”
“想来是怕夜长梦多,眼下柔妃失势,正好是最佳时机。”柳如钰说道。
段家不满夜琳琅不说,且从赐婚到成亲连一月都未到,哪有时间好好操办?
想来夜辛虽不会立即对段家出手,怕是离那一日也不远了,只是谢潇澜不明白,夜辛向来宠爱柔妃,怎的突然性情大变了?
“让苏合去联系靳蛇,得盯着些。”谢潇澜声音低沉,眉宇间的戾气与厌烦一闪而过,瞬间便藏了起来。
柳如钰先是一愣,而后立刻应声:“属下明白。”
如果他没有理解错,是让靳蛇盯着圣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0章
夜琳琅的婚事在京城人看起来就是个笑话, 任谁都看得明白,圣上抛弃段覆不用,分明就是对段家产生了不满。
而且春日要选秀的事已经传下去, 人人都忙着为选秀之事做准备,哪里还会对夜琳琅的婚事上心?
只是一切按照公主的制度准备就罢了。
自从得知自己再不能生育, 她就有些魔怔, 总觉得是妧妃的鬼魂回来害她, 连知道要选秀都无动于衷, 更别提在意夜琳琅的婚事了。
因此, 向来高傲的琳琅公主, 出嫁的场面也只是一般般。
但也足够京城的百姓们热闹了。
“琳琅公主出嫁, 怎么瞧着也没多盛大啊?不是说柔妃娘娘很得宠吗?”
“今时不同往日,再得宠也总有失宠的一日, 何况如今最得圣心的前朝后宫都比不得谢大人啊!”
“嘴上没个度,天家事都敢随便胡说八道!”
…
何意和谢潇澜坐在厢房里,到底是公主出嫁,街道十分热闹,各家酒楼客人都坐满了, 自然也无人会去刻意注意谢潇澜出来了。
两人瞧着下面的热闹,一百二十八抬的聘礼和嫁妆铺出长队,虽说不比以往的公主出嫁华丽, 但也算得上是风光出嫁了。
何意微微沉吟:“她怎么突然沉得住气了?这可不是她的性格。”
按照夜琳琅的脾气,若是知道自己的嫁妆和聘礼加一起也就一百二十八抬,怕是气都要气死, 大闹皇宫不至于, 但也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么安静出嫁, 明显不符合她的性子。
谢潇澜解释道:“她要嫁的可是自己表亲, 若是不识时务地大闹,段家就真要和段柔离心了,到时候圣上可就丝毫颜面不顾了,而且她是下嫁,可不是尚驸马。”
何意若有所思点点头,这便是这时代女子的悲哀了,一旦下嫁,不管先前是何地位,都得学着伺候公婆。
夜琳琅的婚事也就激起这么点水花儿了。
“前几日在府上见靳蛇了,怎的突然叫他回来了?”何意随口问道。
他们之间如今没有丝毫秘密,谢潇澜便将自己的疑虑告诉了何意。
他始终不清楚夜辛态度转变的原因,虽说这种转变是好事,但总归要弄清楚,否则来日杀他个措手不及就好了。
何况,谢潇澜对他当初不闻不问就赐死父亲的事,始终都耿耿于怀。
“所以我需要靳蛇去监视他的举动。”尽管他知道圣上身边会有暗卫,但那些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严格来说,靳蛇不是他的下属,无须事事都听有的,但对方没有拒绝,那便是能做到,而他既然敢让不交心的人去做,那就是打定主意对方不敢背叛他。
何意到底不是土生土长的大渊人,许多事他考虑的也许并不全面,但他相信谢潇澜,这个满肚子黑水儿的,说行就一定行。
他只笑道:“我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能让他对你这般放纵。”
靳蛇那边一时半会不会有消息,反倒是谢潇澜禁足的时限先过去。
只是他刚一上朝就被扯进了选秀的事宜里,自然,选秀之事依旧是由户部主持,内务总管协助,但朝臣们都八卦,也想知道这次皇子王爷会选谁。
朝房里,谢潇澜听着他们下注只觉得好笑,把世家小姐和皇亲国戚匹配个遍,谁也不知谁选的对。
“谢大人你觉得呢?”问话是他同僚,两人同级做事,自然用不上敬称。
谢潇澜挑眉:“此事哪有准头?保不齐谁与谁看对眼,可不就成妃了?再说了,此次是圣上选秀,总猜其他做什么?”
问话的面露不赞同,他拍拍谢潇澜:“你与咱哥几个还不说实话,谁瞧不出来这次就是给那些王爷选的……”
“若非要猜,那我便——”
“诶诶!不行不行,你平时就和诸位王爷走得近,肯定知道他们会选谁为王妃,你还是做个见证算了,就别跟着下赌注了,否则你怕是要赚疯了。”同僚平时和他合得来,言语上便没有太多忌讳,他要是参与了不是欺负人吗?
谢潇澜不太在意这些,便干脆在旁边记他们都选了谁,粗略看去,倒真是没有几个选的对的。
他轻啧一声:“不如我也下几注,最近夫郎管得严,手头都没银子使了。”
“说这话也不害臊。”同僚们乐了,“那你下注!我到要看看你——你怎么这么选?”
同僚们头都凑到一起,对他下的注有些看不明白,怎么看也不会是一路人的,还能生拉硬拽的凑一起?
谢潇澜老神在在道:“且准备好你们的银子就成!”
有几个还想偷偷换的,都被谢潇澜踢了一脚,哪有银子都快到口袋了,还还出去的道理?
到底是圣上选秀,户部尚书印敖成日里都忙得连轴转,需得将那些女子一一登记在册,还得让那些嬷嬷姑姑们准备关卡,光是挑选经验老道的就选了几日。
再就是和内务总管处配合,合计着要备下的宫苑衣衫吃食用品,各处都是花销。
随着选秀的日子定下,先前因为曹勉一事带起的风波好似渐渐平息一般,官员们又开始蠢蠢欲动,只等着看这次的结果,都指望着一飞冲天呢。
连京城的赌坊里都下注,但这种事向来都是小赌怡情,大赌伤身。
“所以,你带我去。”何意伸出手指点了点印商陆,“这几日天气好,我想出门走走。”
印少爷抱着不应季的蜜瓜往旁边躲了躲,他愤愤道:“休想!上次带你去花楼玩,也不知之淮怎么就知道了,见着我就打,那次也就算了,可现在你有身孕,赌坊那种地乌烟瘴气的,不行不行!”
“这次肯定不会露馅,他这几日忙着无暇顾及咱们,府上除了娘也没别人,咱俩偷偷去,下完注就回来。”何意说着举起手,“我保证!”
印商陆有些蠢蠢欲动,但他还是觉得此事不妥:“不行,你让宋元去赌坊下注,到时赢了还是你的。”
“那我自己去。”何意说着就喊红叶帮他整理衣裳,摆明了非去不可。
印商陆哪能让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这么走了?
当即站起来,抬头看了看浮梁,只觉得今日自己来陪他解闷就是自讨苦吃!
但他不敢放他自己出门,苦哈哈地跟着去了。
“你不知道,年前京城开了家新赌坊,里面倒是雅致风趣,咱们去哪,你说的下完注咱们就走。”印商陆自从被褚决明拘着,也很少去这些热闹地方了,现在有的玩,也不管热闹热闹了。
赌坊外面倒是和其他无甚不同,但内里却是要干净雅致些,每种玩法的桌前都摆放着椅子,若是占不到椅子的就只能去其他桌。
这老板不像是开赌坊的,反倒是像开酒楼的。
许是最近人都往外窜,连这里人都多了起来,每桌都挤满了人,但想来是考虑到最近的热潮,便另劈出一处给人下注。
“你怎么下?”印商陆问他。
何意看着前面些内容的伙计手都快断了,但上面却没有几个是标准答案,他突然笑了:“不能告诉你,你自己想。”
印商陆:……
谢家人都没心对吧?他就多余问!
印商陆有些受伤,拿着银子挤上前就开始乱点鸳鸯谱,何意光是听他说的那些,就知道自己要赚银子了。
直到面前的人都散去,何意才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将自己的答案说出来,标注的伙计这几日已经听了不少乱谱,丝毫不觉得他说的有多离奇,痛快就登记上了。
“咱们走吧。”何意笑说。
“你怎么一脸要赚银子的表情?”印商陆绷着脸看他,“你就是知道内情,却不告诉我,我不管,到时候请我吃饭!”
何意轻笑:“我不赚银子也能请你,快些走吧,他们喊的我头疼。”
“好好!”印商陆赶紧化身为小狗腿儿,搀扶着他往外走,嘴里还时不时要叨叨着,如果被谢潇澜发现他就死定了之类的话。
何意听得好笑,说话时声音都是颤的。
刚一脚踏出赌坊大门,何意就好似听到有人在叫他,他停顿片刻扭头看向里面,但人多热闹,他一时也不知该看何处。
“怎么了?”
“好似有人叫我,可能是听错……”
“我都唤你半天了,许久未见。”
何意话未说完,面前便落下一道身影,略有些熟悉的声线瞬间就挑起他的记忆,他抬头看去,挑眉:“曲鸩羽?”
“看来还记得我。”曲鸩羽无奈莞尔,“一直想去拜访,却一直不得空,今日不若我做东,你们与我一起如何?”
他还是那副风流倜傥的样子,笑起来时桃花眼十分勾人。
印商陆瞧见他第一眼就知道此人居心不轨,为了保护好兄弟的夫郎,他立刻挺身而出挡在何意面前,横眉冷对道:“不用,我们回家吃。”
曲鸩羽有些诧异:“这位是……”
“是之淮的朋友,他今日特意去府上陪我,在外用食不太方便,不若下次你来府上,我亲自招待你。”何意情绪稍稍有些冷淡。
曲鸩羽对他这副模样早就见怪不怪,知道他确实不方便,便没再多挽留,只说回头去做客。
简单交谈几句便就此分开了。
印商陆敏锐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但这话显然不能在外面就问,忍着心里的着急和何意匆匆回了谢府。
刚一坐下,印商陆就站在何意面前,一副准备兴师问罪的样子:“说!你和此人是何关系!他对你分明有不轨之心!”
“先前在府城认识的商户,我很明确拒绝了。”何意扯着他坐下,“别烦人。”
印商陆咂咂嘴:“乖乖,你可真无情,之淮知道吗?”
“当然知道。”
提起这事,何意脸上多了笑,那时他俩还以为对方喜欢曲鸩羽呢,吃了几口醋,才将事情说开。
印商陆便不再多问了,识趣地岔开了话题,拉着他开始说马上要选秀的事。
何意静静听着,手搭在隆起的小腹上,时不时回应对方几句,神情难得有些别样的娴静。
红叶将小厨房做好的点心送进来,笑道:“是厨娘们新制作的,有豆沙和咸蛋黄,主子尝尝合不合胃口。”
咸蛋黄?
何意瞬间来了兴趣,他也不想总吃甜腻的糕点,当下就拿起筷子夹起一小块,他前世也是吃过蛋黄月饼的,可这次咸味在口中爆开后,他就只想吐。
他含着糕点干呕,把红叶和印商陆吓的够呛,赶紧端起角落的痰盂给他使。
又是漱口又是拿其他吃食压味儿,呕吐感才稍微减轻些。
“主子这是开始害喜了,奴婢会告诉厨娘以后做清淡些。”红叶说。
印商陆愣愣听着,这时候才突然有了何意正在孕育生命的真实感,好、好神奇。
作者有话要说:
给你们画张大饼,下个月日万( ̄y ̄)~
第131章
谢潇澜进屋时, 就瞧见印商陆探着猥琐地脑袋,一脸贱笑的凑在何意腹部前,他当即快步走过去, 揪着他的后衣领子把人给拽开。
“诶呀,谁啊?”印商陆扭头看了一眼, 脸上瞬间扬起笑, “之淮, 快来瞧瞧, 你儿子快出来了!”
“真的?”谢潇澜立刻松开他, 也学着他刚才的样子扑到何意身前看, 看了半天也没有动静, 他蹙眉,“没有出来。”
何意扶了扶额头, 这俩人智商真的没有问题吗?
他轻轻拍了拍谢潇澜,有些无奈:“想什么呢?怀胎十月,我这才四个月,怎么可能就这么坦然出来?”
谢潇澜立刻扭头瞪印商陆:“你骗我?”
“可是刚刚明明就有动静!”印商陆也傻眼了,他看向何意求证, “我没有说谎,刚刚就是有动静,是不是?”
何意:“那只是轻微胎动, 说明婴儿正在发育成长且正常健全,五个月后胎动便会更加明显。”
正在成长。
谢潇澜眼睛瞬间亮了,他将手轻轻放到何意肚子上, 想要去感受他口中“轻微胎动”, 但他什么也没感觉到。
想来肯定是印商陆骗他。
“你怎的回来这般早, 还没有去接潇潇。”何意问他。
谢潇澜轻笑:“选秀在即无需上朝, 待此事结束再去便可,潇潇自有齐家操心着,我不接也有的是人送他回来。”
连印商陆都被这番无耻的话给惊到了,这还没成婚了,弟弟就已经不管了,这要是成婚了,怕是得赶紧送走!
知道他说的是玩笑话,何意便没再说什么,只是听他提到“选秀”二字时对印商陆使了个眼色,他们去做的事可不能被发现,对方立刻点头表示知道。
将他们二人的神情尽收眼底,谢潇澜并未多言,既然是秘密,自己挖出来比较有意思。
不过此时三人都没预料到,秘密不是说漏嘴的,也不是挖出来的,而是被第三方捅破的!
选秀这日,天气出乎预料的好,光是穿着单薄的衣衫都不觉得冷,何意也惦记着自己下的赌注,非要拽着何意去街上凑热闹。
原他肚子是不显的,换了衣衫后虽然也不太明显,但还是能从依稀隆起的腹部看出点眉目,谢潇澜便护他护得更严实了。
“你们怎么押的?”
“还能怎么押,胡乱下注呗!”
“咱们平时哪能见到贵客,就只能瞎猜了,也不是谁都像…能经常见到贵客啊!”
听到这话时,何意立刻将自己手里的甜饼递到谢潇澜嘴边,有些着急道:“你也吃你也吃。”
谢潇澜被他的话扰乱心神,那些话自然也没有听进去,乖乖张嘴咬了一口:“乖乖,自己吃。”
“不想吃了。”何意轻哼一声。
谢潇澜便不再多说,接过吃食准备带着他去酒楼,这几日都不曾在外面用食,也该趁着机会好好放松一些。
酒楼的伙计见着他俩,先是一愣,而后欢天喜地的把人给迎进去,特意带到了最好的厢房,能看到楼下的风景,也十分安静别致。
根据店小二介绍,让他们上了招牌菜,两人便静静等着了。
谢大人默不作声地吃着泛凉的甜饼,饼子一凉就带了嚼劲,大口吃着,脸颊随着咀嚼微微鼓起,牵动着颈侧的血管筋脉,再配上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扑面而来的性张力让何意有些口干。
他清了清嗓子,端起热茶轻轻抿了一口,喉咙的干燥微微减少了些。
“你……”
“嗯?”谢潇澜鼻尖发出轻哼,撩起眼皮看他。
何意对上他视线,瞬间起了鸡皮疙瘩,酥酥麻麻地感觉遍布全身,他突然扭头看向窗外,不愿再理他了。
“看来真是我娇纵你太过,叫了夫君却不说话,该不该罚?”谢潇澜将空了的油纸放在桌上,起身坐到何意身侧,稍显风流的捏住他下巴,“夫君同你说话呢。”
何意强忍着笑:“让你吃个甜饼而已,别这样……”
“怎样?”谢潇澜挑眉。
何意不想再看他这副矫情做作的神态,连忙往他唇上碰了一下,低声哄着:“你这样是不对的,我虽然给你吃了凉饼,但我爱你对不对?怎么能因为这样的事就和我置气呢?是不是有些太小气了?”
我爱你。
这时候的人都内敛含蓄,那些喜欢到不行的心情在口腔里兜来转去都只能化作一句“我心悦你”。
爱是很强烈直白的字眼,是无论男女听到都会心跳加速的表述。
坦荡又真挚。
谢潇澜满脑子都是“我爱你”,哪里还顾得上这番洗脑的话,应声点头后便有些难耐地低头亲吻他。
“会被发现……”何意推搡不开,只能仰着头和他纠缠。
“客人,您的菜——”
谢潇澜听到动静,立刻微微调整姿势将何意挡住,他扭头看向店小二:“先放在一边,稍后我自己端。”
“是是是!”
待何意稍稍平稳些,谢潇澜才放开他去端菜。
这间酒楼是近两年新开的,菜色瞧着都不错,菜量也不小,两人方才要了几个招牌菜,端上来就知道是铁定吃不完的。
“都说他们的鱼虾做的不错,先闻闻能不能吃。”谢潇澜夹了一筷子虾放到他的碗碟里,这几日害喜严重,脸上的肉都快没了。
何意小心嗅了嗅,眼睛一亮:“可以。”
谢大人被他亮晶晶的眼睛惊艳,唇边笑意不止,往他碗碟里布菜,见他有些吃不过来,自己才开始吃。
两人用的差不多,桌上的菜见底的却没几个,饶是现在吃穿不愁,家财万贯,却还是做不到将这些饭菜剩在这里。
“这些菜……”
“让小唐收拾回去,若是下人们想吃便吃,如果不想吃就养条狗。”谢潇澜随意说着,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从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但何意想,他做便是。
何意点头:“也好。”
咚咚咚。
“主子,这里有位姓曲的公子,说先前和正君约好了。”小唐说道。
何意扎眼:“是曲鸩羽,请他进来!”
曲鸩羽应声推门进来,看到何意与谢潇澜同坐,面前的吃食却还有好些没怎么动,他微挑眉梢对谢潇澜拱手行礼:“谢大人,许久未见。”
“是有些日子未见。”谢潇澜神色淡淡,显然不愿多交谈。
曲鸩羽有些无奈,这人醋性也太大了些,他对何意有意都是一年前的事,怎的这人还不肯对他有好脸色?
怪不得这京城处处流传着谢大人是如何宠夫郎的,起初还觉得是传言太过,如今再看,依旧觉得传言欺人,此人分明就比传闻中更疼夫郎。
“你怎的知晓我们在此?”何意挑起话头,生怕两人吵起来。
曲鸩羽立刻笑道:“方才在楼下瞥见,只是忙着做事便没及时打招呼,这会稍稍空闲,想着来说几句话。”
“这是你家酒楼?”何意挑眉,“当真将生意做到京城了。”
“是,那日的赌坊也是,也是考虑到可能会有像你这样的哥儿也可能偶尔会去,所以刻意将里面的布局装饰的很干净,你上次去可觉得有何处不好?”
曲鸩羽就嘴巴一张就将之前何意与印商陆瞒着的事给倒漏出来了,直到他说完,才发现面前坐着的两人表情有些不对劲。
他抿了抿唇,干脆低头喝茶了。
谢潇澜哼笑:“曲老板想的倒是长远,若是哥儿们不去,你这赌坊想必是要亏损了,倒是难为你想的这么多。”
“哪里哪里,随便想想。”曲鸩羽笑,“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谢大人也莫要太认真了。”
这话便更是挑明他对何意贼心不死了。
谢潇澜气的恨不得掀桌,但他到底段位在这,只笑笑便不再言语,许多话多说无意,他再怎么看,也只能看着。
何意表情淡淡,也不愿再牵扯进他们的争吵里,何况他从不曾对曲鸩羽表现出任何过界行为,对方这番话,倒像是自己引着他看似的。
片刻,曲鸩羽像是反应过来自己言辞不妥,他抱歉道:“是我唐突了,今日便当我请了,二位瞧着还有事,我便先告辞了。”
“曲老板客气。”何意轻轻点头应了。
曲鸩羽身形微顿,唇边的笑意也泛起淡淡的苦涩,果然刚才那些话就不该说!
他识趣离开,厢房里便再次只剩下他们二人。
何意轻咳一声,故作思考状道:“我觉得养一条狗还是不够,这些菜瞧着倒是不少,我在想,是不是——”
“什么时候的事?”谢潇澜问。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我跟你说养狗得挑皮毛亮滑的,否则——”
“你和商陆去赌坊的事。”谢潇澜再次打断他的顾左右而言他,他有些无奈,“夫郎你这段时间是越来越难管,赌坊那种地方,鱼龙混杂,稍有不慎就可能出事,我看决明是太惯着他了!成日里就知道带你去不好的地方!”
何意微微瞪大眼睛,在心里默念几句对不起,然后就开始附和谢潇澜,他委屈道:“我都说了不想去,是他非要拽着我去的,还说自己要赚银子请我吃饭。”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何意利利索索倒打一耙,把印商陆给卖了。
谢潇澜轻啧一声:“回头不许他再来了,免得把你带坏,先前你哪里知道什么花楼柳巷的?明日就让宋元给决明传话,让他好好管管。”
“夫君说的对。”何意十分认真地点头,乖巧的不像话。
谢潇澜原本还有话要训他,可瞧他这副模样,想想还是去委屈好兄弟吧!
印商陆:……
狗永远是狗,人有时候却不是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小红包哈~
让我看到劈天盖地的评论不好么=y=
第132章
出乎意料, 选秀事宜只进行了一上午。
近几年圣上都不曾选秀,因此人人都以为此次会大选,只可惜此次选秀的主要目的并非为圣上选新宠, 待几位王爷选完,夜辛便不放在心上了, 挑着几位家世好的选了, 便罢了。
宫外的百姓们得知此事乐开花了, 都对结果翘首以盼。
何意也难得有些紧张, 他可是下注了, 若都赢了那自然是赚大把, 若是猜错那就是撒银子给别人, 想想都肉疼。
赌坊里聚集了许多人,何意等不及便让小唐去打探消息, 小唐挤在人群里踮着脚才看呢,可结果没出,挤了半天后干脆躲到角落里等着了。
“下圣旨了!”
不知道谁高喊了一声,人群瞬间再次沸腾起来,圣旨都是要昭告天下百姓的, 赐婚这样的喜事自然也会告诉百姓们同乐。
“太子殿下,苏家小姐苏绫栀!”
“三爷夜霆渊,赵家小姐赵静姝!”
“楚王夜楚渊, 夏家小姐夏香馥!”
……
“什么?太子居然会选苏家小姐,那苏家小姐性子高傲,太子殿下又温和, 怕不是……”
“你操心这个做什么?又不是你跟她过日子, 我这都选错了!”
“谁能想到楚王殿下会选夏小姐……赔死我算了!还指望拿这个赚点银子, 这下好了!”
“都选错了, 有没有人选对啊?”
人群中的小唐听着这些都震惊了,他家主子除了三爷夜霆渊没有选对,其余都对了!
再对比那些没有选对的人,就算只错了一个,那也是大赚特赚的!
“那个,我选的都对了……”
小唐微弱地话音刚落,瞬间就被围了起来,那些人眼睛冒着光,各个神情不一地盯着他,像是要将他看穿。
小唐赶紧接了一句:“是我家主子!不是我!我来兑付!”
之前登记的伙计,很顺利就找到了他所说的下注,他对之前来下注的人很有印象,自然知道不是眼前这个小厮。
伙计不敢随便帮他兑付,便问了几句:“你家主子是谁?长什么样?”
“我家正君是背着老爷来的,那日还有一俊俏公子和他同来的,至于模样……我敢说整个京城都没有比我家正君还要漂亮的哥儿!”提起这个,小唐高抬下巴,胸膛也挺起,自豪的不像话。
伙计冷笑:“你连你家正君是谁都不说,谁知道你是不是胡说八道?快走快走!少在这招摇撞骗了!”
“我家主子是——我都回答了你的问题,你管我家正君是谁,兑付!”小唐也不甘示弱。
“我看你是来招摇撞骗,我立刻叫护卫把你给赶出去!来人!”
“住手!”
随着一声冷喝,场内瞬间安静下来,那些原本拿着棍棒准备招呼小唐的护卫们也停下来看着眼前的男人。
曲鸩羽深吸一口气,这些人除了给他找事就是找事!
他前脚刚得罪了何意,后脚做事的就把他家小厮给挤兑了,但凡换成多心的,都要以为是他变着法儿的给人难堪呢!
曲鸩羽看向小唐:“我认得你,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兑付的银子稍后会派人送到府上。”
“既如此,便多谢东家了。”小唐也不愿多留,生怕这些人给他套麻袋,利利索索地跑了。
做事的伙计见东家都对那小厮和颜悦色的,自然也知道是自己做错事了,便像鹌鹑似的低着头不敢说话。
其他围着的也纷纷散去,兑付过后都转身投入到其他的项目中了。
小唐一溜烟儿跑回酒楼里,将方才的事事无巨细地告诉何意,然后就去找店小二将这桌子剩菜给拾掇了,他们做下人的可不会嫌弃这么好的菜。
何意有些奇怪:“夜霆渊怎么会选三品官员的女儿?按照他对圣位的渴望,还以为他会选一品大臣的千金贵君。”
“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谢潇澜解释道,“那些高官的女儿确实能给予他一定的支持,但你忘了赵静姝的父亲是谁?”
何意:“是正三品护军参领……你的意思是他要拉拢武将?”
“没错,段家如今虽不得重用,但在朝中依旧占据一席地位,若是还能有武将支持,做事会更加方便,他倒是变聪明了。”谢潇澜客观点评着。
“你觉得是他想到的?”何意不解,夜霆渊此人并不聪慧。
谢潇澜失笑:“他再蠢笨,到底在这深宫中耳濡目染,何况,每位皇子王爷都有暗中培养幕僚,即便他想不到,有的是人帮他想。”
这倒也是。
只是可怜了赵家的姑娘,以夜霆渊的性格,做出什么天理不容地事都不足为奇。
回到府上,谢潇澜突然想起一件事,他招呼宋元到身边,交代了几句话,便让对方离开了。
何意好奇:“让他做什么去了?”
“做善事,你去歇着,一会听见动静别出来。”谢潇澜把他哄回屋里。
起初何意还有些纳闷,对方之前做事从来都不备着他的,悄摸儿地生了会闷气,就听到外面传来动静。
像是有什么人在嚎啕大哭,他侧耳听了一会才觉得不对劲,那好像是印商陆的声音!
何意桑当即站起身就要出去,却在临门一脚时突然想到刚才谢潇澜叮嘱他的话,思来想去,他还是收回脚,慢慢坐回椅子上,努力装出没事人似的翻看着书籍。
“啊!没天理啊!”印商陆仰头大声哭喊,“啊!我好难过啊!”
谢潇澜和褚决明同时一言难尽地闭了闭眼,倒也不至于哭的这么难过。
谢潇澜轻咳一声:“怎么还闹上了?”
印商陆一听这话瞬间扭头瞪他,胸口剧烈起伏,那气鼓鼓的样子,活像是立马要爆炸,他一脸愤慨地指着谢潇澜,嗓子都哑了:“你!听信谗言!何意!就是那祸国殃民的祸水呜呜呜……”
“你呜的我心慌。”褚决明边给他擦眼泪边说,“歇会喝口水吧,嗓子都嚎哑了,一会没劲儿折腾他了。”
印少爷闻言立刻抹了把眼泪,郑重点头:“喝水!”声音都喊岔劈了。
谢潇澜笑个半死,但考虑到对方还在悲情落泪,想想还是将笑容给收回去了。
印商陆本没有想真哭,但嚎着嚎着还真就觉得自己有点委屈,好兄弟被妖精迷住了要吃了他的肉,这事儿说出去,那都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的!
喝了口茶歇了歇,那股子难受劲儿就没了,也不想嚎了。
但印少爷硬气,指着谢潇澜凶道:“看好你们家何祸水,少让他来嚯嚯我!”
褚决明被他这副模样逗笑,拍着他后背顺气,诱哄道:“你本来也不是真的生气,不是还有事要说来着?什么事?”
“对啊!”印商陆瞬间精神起来,他一脸贱笑,“我赚到银子了,不靠爹不靠娘,全凭聪明才智!”
谢潇澜瞬间会意:“你猜对哪个了?”
“夜霆渊。”印商陆哼笑,“就知道他贼心不死,我兄长说了,他就长着一张做坏事的脸,怎么样,他要求娶赵家小姐的心思,分明就是路人皆知。”
褚决明两句话就把印商陆的心思给牵到了其他事情上,可见世间万物,都是一物降一物。
印商陆显摆了半天,觉得有点奇怪:“何祸水也下注了,怎的还没有人送上门来?不会是都错了吧?老谢,你要赔死了!”
“主子,外面来了两波人,都说是来给您送银子的。”宋元突然出现说道。
印商陆瞬间支棱起耳朵。
谢潇澜点头:“留下银子,让他们滚。”
想到要看见曲鸩羽赌坊里的人,他就觉得膈应。
宋元扬眉,恭恭敬敬去做事了,片刻功夫就端着银子进来了,上面还盖着红布。
谢潇澜打开看了一眼,自己当时顾忌着是在宫里,同僚们都没有下太多注,只意思意思添了点,多的是何意这一盘子,各个都真材实料的元宝。
“除去庄家所取,正君所得共三百四十二两。”宋元汇报着。
印商陆瞬间起身:“褚决明咱们走。”
“怎么了这是?”褚少爷有些不解,但还是十分听话的跟着站起身。
像是没想到他这么听话,停下的步子也有些尴尬,印商陆找补道:“和他们这对狗男男绝交,亏得我赚了银子先想到请他们吃酒,若咱们不来,这俩人就要把银子偷偷花了!”
谢潇澜:“他是不是在无理取闹?”
褚决明:“我想是的。”
何意听着外面没动静了,想着他们已经平复心情了,便暂时把自己死道友的事抛诸脑后,跟过来瞧了,刚推门就听见这对话,当即就笑了。
印少爷立刻黑着脸瞪他,那神情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请你们吃酒楼如何?”何意说着随手将一锭银子扔他手里,“趁着这几日还能清闲些,否则又不知那日又要慌乱了。”
印商陆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你比之淮懂事。”
几人笑作一团,话题始终围绕在今日的选秀上,将那些人尽皆知的事掰开揉碎再讲讲,总归是件趣事。
只是——
何意突然想到什么,他看向谢潇澜:“这么一来,是不是就相当于他彻底放弃那个位置了?”
他问完话,空气凝滞了几秒。
谢潇澜点点头:“预料中事。”
“如此一来,朝中风向怕是又要变,也不知太子能否受得住那些冷落。”印商陆不无感慨地说着,平日里受尽追捧,前后差距怕也不好接受。
“预料之中的事,殿下不会那般。”谢潇澜笑笑。
他是知道的,夜楚渊的存在,就是为了那个位置,而夜辞渊的太子之位之所以稳坐多年,都是为他扫平障碍。
怕是天下人都被骗了。
能登的圣位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什么简单角色?
作者有话要说:
赌博不可取!!!乖宝宝们当然不会信这些!!!
第133章
选秀一过, 朝廷再次回归往日模样,谢潇澜也按部就班地上朝,与之前不同的是, 这次的风向更加明确,那些本就立场不坚定之人, 眼看着夜楚渊开始得重用, 就紧着巴结了。
想攀夜霆渊的自然也不在少数, 毕竟他这步棋走的着实好, 若是再好些, 来日登位也未可知。
唯有太子夜辞渊对这些全然不理会, 照旧像之前一样做事, 众人还以为圣上会冷落他,不曾想态度亦是如从前那般, 反倒是让他们不敢胡乱揣测了。
谢潇澜回到朝房也是无事可做,他坐在椅子上出神,曹勉已被下狱,秋后便会和钱明一起问斩,但他还是不知晓到底是何人憎恨王家到那般田地。
按照曹勉所说, 王家当时得罪的是朝中权贵,那时王锦妧已经成为后妃,凭借美貌才智一步越为宠妃, 后宫的两位主事娘娘因为有皇子,所以并不在意这些新人。
但其他人不同,否则段柔也不会用那种手段暗害王锦妧腹中皇嗣。
“谢大人!”
谢潇澜瞬间回神, 就见同僚们各个都盯着他, 他轻咳一声:“何事?”
“叫你半天不应声, 该去公厨用午食了, 想什么呢这般出神?”左佥都御史拍拍他肩膀,“若非你睁着眼,还以为你要睡着了。”
“朝房重地,哪里敢懈怠。”谢潇澜轻笑一声,显然也是觉得这玩笑好笑。
谢潇澜起身和他们一同往外走,去公厨的路上倒是又遇到了南灵微几人,其他人虽不说什么,但到底还是安静了许多。
谢潇澜知道督察院遍布眼线,有各方势力的人盯着,但他对此却毫不在意,就没有人不知道他是站太子和夜楚渊的,与他交好的自然和他一条心。
南灵微道:“这都开春了,哪日挑个好日子,咱们去郊外玩玩,我觉得意哥儿会想去,平时你不在府上,他也不愿出门,总要出去散散心,我说的可有道理?”
“待我回家问过他意思。”谢潇澜说道,他对这些玩不玩的向来不太在意。
督察院的人神情未变,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谢潇澜对外出无趣,但一提他夫郎的名字,瞬间就答应了,可见是如何娇宠家中夫郎的!
这般宠着,也不怕对方恃宠而骄,当真是惧内。
高官鲜少在公厨用食,府上小厮自会将饭菜给他们送来,因此公厨内依旧只有数人,还都挺眼熟的。
严藏雪见到他们当即挥了挥手:“谢兄,这边!”
谢潇澜挑眉,扭头对左佥都御史道:“那我们便先过去了。”
左佥都御史笑着点头,本来平时谢潇澜也不会与他们一同用午食,能顺路一起来都是少有的,他们立场不同,总不能还拘束着对方和谁一同用饭不是?
倒是他身边的下属愤愤不平地抱怨了几句,嘴里还骂着谢潇澜胳膊肘往外拐。
严藏雪和叶自明都是翰林院的编修,奈何翰林学士曹勉已经被收监,翰林院现在群龙无首,至今也没有个主事的。
“也不知会让谁去顶了这差,我瞧着叶兄倒是胸有成竹的,也不嫌累得慌。”严藏雪不爱与人攀比,也懒得去削尖脑袋争抢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说好听了就是淡泊名利,说难听了就是懒。
谢潇澜轻笑:“是谁都一样,安心做自己的事便好。”
南灵微睫毛微颤,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心情大好的往嘴里塞了口白米饭。
而后,当日下午李鹤便直接被提为翰林学士,顶了曹勉的官职。
朝臣们都好奇,其中是否有谢潇澜的功劳,否则按照李鹤眼下的发展,是如何也不会直接位列正五品的,从五品都是高攀。
如此一来,谢潇澜无非再添助益。
傍晚,宫门口。
谢潇澜坐在马车上等着谢潇潇,冷不丁就听到有人在叫他。
“叶编修。”谢潇澜挑眉,“有事?”
叶自明脸色难看:“谢大人可还是因为小妹之事耿耿于怀?”
谢潇澜先是蹙眉,而后饶有兴致问道:“叶编修何出此言?”
见他这副慵懒模样,叶自明内心深处突然涌出一阵恼怒,甚至还觉得深深无力,他一心仕途,想一展自己的抱负,却总是壮志难酬。
积攒已久的怨气让他不得不找谢潇澜问个明白,否则眼看着就要到手的官职,怎么就眼睁睁地成为了别人的囊中之物?
“翰林学士一职,谢大人敢说自己问心无愧吗?”叶自明咬牙切齿,他不信谢潇澜没有从中作梗!
谢潇澜闻言瞬间不顾形象开怀大笑,笑过便是满脸冷然,他反问道:“叶编修可还记得自己是几品官职?七品,你于江山社稷无功,怎的就认为自己能一步登天?”
谢潇澜不愿将话说的这般直白刻薄,但人若无自知之明,那就是蠢货!
犯蠢犯到他跟前,他自然要好好教训一番,省的每次他身边人升官,都要来疑心他。
叶自明闻言顿时脸色难看,翰林编修每日所做便是起草诏书及机密文件,可身上荒唐无度,从未召他和严藏雪起草什么机密,而那些诏书,也只是看着别人升官见喜。
他自然会艳羡旁人,也自怨自艾,他知道谢潇澜得圣心,便自私认为是谢潇澜记恨当年之事,所以阻他升官之路,却从未往自己身上考虑。
是他本身的修行就不够罢了。
叶自明自嘲一笑:“原是我狭隘了,冒犯谢大人了,请大人恕罪。”
“滚。”谢潇澜张口轻轻吐出一个字。
随后便放下帘子不再与他交谈,通过外面有些虚浮的脚步声判断他离开了。
没多久,谢潇潇便和小同窗们一同出来了,齐随到底年长几岁,还十分绅士有礼的帮他拎着书包。
谢潇潇看到谢府的马车,像之前那样带着他们匆匆跑来,谢潇澜撩起轿帘损他:“你跑起来的姿势也太丑了些,以后不是我接就莫要跑了,省的吓到人。”
谢潇潇咬牙:“我偏跑,我下次爬着出来!”
“那你很智慧。”谢潇澜肯定道,但凡平庸些的,都说不出这般滑稽之词。
几家关系好,向来只留一人在此处等着接人便好,今日是谢潇澜,等他们都上了马车,便示意车夫往家赶。
本意是将他们带到府上用过晚食再送回去,但几个小家伙都记着家中教诲,谢潇澜便没再坚持,将他们一一送回才回府用食。
开春后天就便长了,折腾这一番也只是擦黑,回到府上就觉得气氛有些古怪,他赶紧抬脚往屋内走去。
“回来了,我已经吃过晚饭了。”何意现在身子不经饿,便再没等过他。
谢潇澜点头,见他面露疲惫之色,不免心疼:“有事瞒着我?”
“不是,想等你用过晚食再说。”何意被他牵着走到桌前坐下,闻着蔬菜的清淡香,他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现在说吧。”谢潇澜夹起一筷子青菜送到他唇边,“陪我吃点。”
何意咀嚼着青菜:“午后宫中送了帖子来,说开春了,御花园风景如画,邀请各官员的正君夫人都去宫中赏花。”
谢潇澜神色不变:“可是中宫送的帖子?”
“是,皇后娘娘和慧贵妃温和敦厚,且你又一力支持他们,我若拒绝有些不好,便应下了。”何意说道。
谢潇澜听闻是中宫帖子,心下稍安,安抚道:“你放心去,明日我让小七和红叶一同陪你。”
小七也是回南天的把子兄弟,却是位模样清秀的蛇蝎美人,平时最爱倒弄些有毒的东西,无事便会捧着蝎尾的小宝吓唬人。
她表面清秀温和,但骨子里却十分阴狠毒辣,有她陪着何意,丝毫不怕他会像之前那样受人欺负。
何意对此自是欣然接受,省的他自己动手了。
翌日。
谢潇澜特意逃了早朝等着何意一同进宫,特意当着众人的面将何意送到御花园中,由着好些人都嫉妒红了眼。
“微臣谢潇澜参见皇后娘娘,慧贵妃。”谢潇澜带着何意拱手行礼。
皇后娘娘温和一笑:“这几步路都要亲自送来,当真是会疼人。”
谢潇澜拱手:“那便多谢皇后娘娘费心,我夫郎性子直,平日里被微臣惯的娇气些,微臣最是见不得夫郎受委屈,劳娘娘多担待。”
“你且放心,我本宫在,自然不会再发生之前的事,否则便是本宫也绝不会轻饶。”皇后颇有气势地说着,是对谢潇澜的保证,也是震慑那些有坏心思之人。
谢潇澜微笑点头,随后看向何意,轻声安抚着:“注意身体。”
“你放心。”何意笑笑,他可是将东西都带齐全了,谁不安好心就药谁。
待谢潇澜离开,那些夫人正君们便都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的,热络的像是和何意是十年不见的亲朋好友。
何意是不喜这些场合的,但花草何辜?
“被人追捧几句就真把自己当主子了,莫不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听说谢正君先前在乡下时要日日砍草浆洗衣物,这会倒真是不一样了。”夜琳琅虽出嫁,但到底还是公主,这种场合合该也在,只是说的话却无疑是在鄙夷何意的身份。
何意正愁还没好好教训这人,她倒是自己送上门了。
他轻笑:“微臣自是不会忘本,当初与夫君携手打拼至今,这一切合该都是微臣应得的,只是许久不见琳琅公主,不知病症可好些了?”
“少胡说八道,本公主没病!”夜琳琅有些紧张,警惕的盯着何意。
何意步步逼近,在两人间距几寸时,他突然倾身嗅了嗅,接着便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说道:“即便公主用脂粉遮盖,也盖不住那股子味道,想来是之前与面首们玩的太过火了。”
何意本就毒嘴,先前便提醒过夜琳琅,谁知这人就是不长记性。
在场的人听到这番话都下意识轻咳一声,显然是已经明白何意话里的意思,看夜琳琅的眼神不禁鄙夷又厌恶。
“何意!你敢污蔑本公主!不要以为谢潇澜得父皇欢心就敢耀武扬威,你算个什么东西——”
“琳琅!”慧贵妃沉声呵斥,“既已嫁做人妇,不求你三从四德,也该知书达理些,这般跋扈模样,柔妃就是这样教你的?”
夜琳琅咬牙,在慧贵妃面前换了副作态,她低声:“琳琅不敢,慧娘娘莫要生气。”
何意轻轻笑了笑,目光从夜琳琅身上掠过,再便是遮着脸的吴妃以及那些命妇们,他微微点头,那些人便惊了一声冷汗。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4章
到底是皇后邀请众人来赏花, 就算兴致不高,却也不会惹她们不快,从而失去攀高枝的机会, 因此即便有人不满何意,也只能忍着。
御花园风景秀丽, 红墙绿枝, 绿瓦红花, 搭配在一起着实明艳好看, 微风轻轻吹过时, 花朵便随着风颤。
就连不是抱着赏花态度来的何意, 也不免对这些初春便开的花生出点怜惜, 他静坐着欣赏,看着其余人没话找话一般和周围的人攀谈着。
“何大夫。”
何意应声看去, 就见吴妃带着面纱朝他走来,裸露的皮肤下细看还有些红艳的斑点,像是随时都会破裂一般。
红叶见到她瞬间警惕起来,她可还记得这女人心肠又多歹毒,她情绪起伏明显, 小七瞬间就明白,这女人要防着。
何意似笑非笑,侧头看她:“吴妃娘娘安好。”
虽是行礼, 屁股却并未离开椅子半分。
吴妃气归气,却不敢表露出来,她坐到何意身侧的石凳上, 她穿的单薄, 石凳又硬, 硌的她衣衫里的红疹都疼。
她强忍着与何意搭话, 先表示歉意道:“上次是本宫过分,恰好此次皇后娘娘邀请赏花,得知何大夫也来,本宫就拖着这副模样也来了,特意向何大夫请罪。”
“请罪不敢当,吴妃娘娘有话直说便是。”何意依旧是那副要笑不笑的样子,似是全然不在意吴妃的任何举动。
当然,他也是真的不在意。
吴妃虽行事鲁莽,却不是没脑子的人,她能放下身段,挑这么个时候,当着许多人的面主动与他搭话,就能看出此人能屈能伸,浑不似柔妃死要面子。
何意不得不承认吴妃聪慧,若是换做心软之人,怕是都要被她这番拳拳心意给打动了。
但他还记得那日被迫下跪,也记得脸颊被冰冷的护甲划破有多刺痛,在这宫中,以德报怨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吴妃只当他信了自己的服软之言,当即趁热打铁道:“本宫知道你医术高明,最近本宫身子不适,你可愿为本宫瞧瞧?若是做得好,重重有赏。”
她期待地盯着何意,没人知道她这段时间是怎么度过的,皮肤莫名长出许多红疹,痒的难受,可她若是去抓挠,不仅疼痛难忍不说,连皮肤都会跟着破烂。
太医都被她叫了个遍,也没人能看出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倒是有个鲍太医说,这症状和被关押起来的曹勉有些像,把她吓半死。
而且,因为这病,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圣上了,再这样下去怕是都要被忘了!
何意有些为难:“娘娘来找微臣之前定然已经找过其他太医,他们都束手无措,微臣也不敢保证能治好娘娘的病。”
“无妨,你只需大胆为本宫医治便好,本宫信你!”吴妃说着对身侧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宫女立刻识趣地走向红叶,牵起她的手道歉:“好姐姐,之前是我不对,伤着你了,这些就当是我们娘娘的一些心意。”
她说这话时,荷包便塞到了红叶袖口中。
并不似银两那般沉重,红叶稍微一想就知道里面放的是银票,她见何意点头,便当即收下了。
小七看的眼睛都直了,宫里来钱这么快吗?
何意微笑:“承蒙娘娘信任,微臣定当尽心竭力。”
了了一桩心事,吴妃瞬间心情大好,看何意的眼神也热情起来,虽说她是害怕自己也和柔妃一样遭报应,但那些事都是柔妃指使的,和她又没关系!
这么一想,心情豁然开朗,都敢轻轻撩起面纱吃点心了。
蠢货。
何意端起茶杯垂眸抿茶,借着喝茶的动作将唇边的笑意,怪不得这人只能被柔妃牵着鼻子走。
“意哥儿,你别总坐着,也过来瞧瞧这些花,若是喜欢,回去时让花房给你送几株。”皇后对他说道,“我瞧着那玫瑰开的不错,这是花房培育的新品种,今年开的早。”
何意骤然被“点名”,立刻起身朝皇后走去,就见她面前花坛中全是各色玫瑰,甚至还有素洁高雅的白玫瑰。
人对漂亮事物总是会心生爱意,何意唇边笑意不减:“多谢娘娘厚爱,这些白玫瑰微臣看着很好,栽种到家中定能添些喜色。”
“皇额娘这般大方,儿臣也想要白玫瑰!”夜琳琅突然出声说道,她堂堂皇家公主,还从未有这样的待遇,凭什么何意一个臣子说要就能给?
“你若是也想要,回头本宫让花房给你送去。”皇后原本的温声细语也淡了些,她不喜段柔,自然也不会大方的去喜欢她的女儿。
夜琳琅对着何意重重冷哼,像是打了胜仗似的。
进宫时时辰便不早了,又在御花园赏花,将将就到了用午膳的时辰。
皇后微笑:“本宫吩咐御膳房备宴,诸位便随我进去一同用午膳吧,可没有叫诸位饿着肚子离开的礼数。”
“是,多谢娘娘厚爱。”
何意到底是男子吃的多,再加上他现在是一人吃两人补,饿的自然也快,御花园的点心都吃好几块了,可算是熬到了用午食的时候。
御膳房将饭菜端上桌,皇后便示意他们都别客气,安心用膳,一时间说话的声音便渐渐落了下去。
红叶心疼他,布菜都利索了许多:“主子多吃些,晨起就没吃几口饭菜,要是饿着了可怎么是好。”
小七不懂什么好不好的,她们兄弟姐妹十八个之前在江湖上总是饿肚子,也好好活到现在了。
不过她瞧着何意那温和弱小的模样,连有孕四月余都瞧不出什么,觉得他确实太瘦弱了些,活像是一顿饭不吃就能饿倒,当下就跟着红叶一起为他布菜。
“瞧着谢正君倒像是饿坏了,宫中御膳美味,诸位是该多尝尝,否则也不是日日都有机会的。”夜琳琅轻蔑一笑,将筷子磕在桌上,“这御膳做的不如从前了,这些厨子竟敢这般惫懒,真是该死!”
这番话极其不客气,不仅是羞辱何意,也是在羞辱那些从未吃过御膳、正吃的津津有味的命妇们,亦是在公然打皇后娘娘的脸。
夜琳琅没什么本事,但一张嘴却十分犀利,将那些命妇们说的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何意见她总这样不长教训的点自己,那就更不该让着她了,他当即反唇相讥:“看来还是段府的饭菜好吃,否则琳琅公主也不会连御膳房都不放在眼中了,段府对公主当真不错,想来是吃尽天下美食了。”
“本公主并未不放在眼中——”
夜琳琅话未说完就对上了慧贵妃幽深地视线,瞬间将后面的话都咽了回去。
她能吃遍什么美食?
段家对她嫁给段覆一事耿耿于怀,怨她害的段覆再无仕途可能,段覆本就不喜欢她,再加上她的病久不见好,新婚夜见她那处有异味,更是对着她就干呕,然后再未碰过她。
她在段家一点地位都没有,也只能在这些不知情的人面前摆摆气势罢了。
“是呢,臣妇也觉得这御膳房的食物做的甚是美味,想必琳琅公主许久不吃,才会说错话……”
一命妇开口帮夜琳琅说话,此时帮忙,无非就是告诉众人,她家与段家是一心的。
果然。
慧贵妃闻言嗤笑一声:“觉得好吃便多吃些,省的嘴巴空着,就要说些别人不爱听的。”
何意抿唇遮掩自己的笑意,发现有些忍不住,便干脆埋头苦干饭,他觉得这些人着实有趣,分明说不出几句好话,还非要张嘴惹人嫌。
众人不敢再言语,都学着何意的样子安心吃饭,发现竟能品尝到独特的美味,还有些沉闷的情绪瞬间就吊起来了。
用过午膳,皇后便要回宫休息,她本就身子弱,能在御花园吹一上午的风已经很不容易了。
余下的事便都交给慧贵妃搭理,她对身侧的宫女耳语几句,对方立刻匆匆离开,片刻后便瞧见她身后跟着一群花房奴才。
慧贵妃笑道:“这些话我命人给你送府上去,还有些太平花的种子,你拿回去自己种着玩。”
“多谢贵妃娘娘。”这般盛情,何意自然欣然接受,何况那海棠开的当真是极好的。
“行了,本宫也有些乏了,你们都回吧。”慧贵妃说着便欲离开,哪曾想转身时腿突然软了一下,直接一个踉跄。
何意眼疾手快立刻扶住他:“娘娘无事……吧?”
他攥着对方手腕有些惊讶,这脉象……
慧贵妃有些尴尬,抚了抚鬓边的头饰,干笑道:“这几日总是如此,本宫回去休息了。”
“娘娘。”何意突然叫住他,表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娘娘近日想来没让太医请平安脉,让太医给您仔细瞧瞧。”
慧贵妃原本并不将这些放在心上,太一门日日都来请平安脉,她只觉得次次都是那些说辞太过无趣,便不许他们再去,可看何意的神情,她的脉象分明不对劲。
她当即表示:“本宫知道了,你也注意身体。”
何意目送她离去,心情却有些惆怅,慧贵妃纵使美貌,却也不再年轻了。
转身看到那些盛开和将开的花朵,何意胸口的郁气悄然散去,他心情大好,叮嘱花房的奴才们好生照看着花朵,便迈着步子朝宫外走去。
要出宫的自然不止他,那些命妇们也都鹌鹑似的跟在后面,不敢再找他的茬。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几盆花?本公主想要就能有,该他个贱皮子瞎嘚瑟!也不怕闪了他——哎呦!谁!谁拿东西丢本公主?”夜琳琅突然嚎叫起来,捂着自己的脸四下张望着。
走在前面的何意勾起唇角,对着小七竖了竖大拇指。
第135章
回到府上, 何意便让那些奴才将花放到院中,宋元立刻示意家奴们将花带下去仔细照料,这可是皇宫御花园的花, 说出去都是极有面子的。
花房的奴才也只比那些洒扫奴才要稍微好一点,他们出宫办了这趟差事, 何意自然不能亏了他们, 便让红叶给他们准备了银两, 这才送走。
花全都搬到了后院里, 谢母听着动静就出来看了, 瞧见那些花喜欢的不得了。
“开的真好。”谢母轻轻触碰着花苞, “可得找位好的园艺师来给咱们挪到土里, 否则要是养坏了,怕是要被怪罪。”
何意听着直蹙眉, 他无奈道:“娘,这是皇后娘娘送咱们的,能好好养着自然最好,便是养死了,也不会有怪罪一说, 您要是真担心,就每日都瞧瞧。”
几株花花草草罢了,怎么可能会因此被怪罪, 何况养在自家院子里,谁会没事告诉别人家里的花养的如何。
当然,不理解是一回事, 尊重是另一码事。
何意知道自己的想法与他们不同, 再加上谢母最近都没有外出, 让她有些事情做也是好的。
他笑道:“贵妃还送了些太平花种, 娘也可以让园艺师教教您,就当打发时辰了。”
“也好,这阵子做了些小肚兜,回头拿给你瞧瞧,已经四个多月了,东西都该准备着了。”谢母拍拍他手背,言语间依旧带着些淡淡的讨好和弥补。
何意知道,她还记着先前的事。
他并未与谢母推心置腹,何意自认从未对不起谢家,谢母的愧疚和弥补是他该得的,何况他也不会因此就目中无人。
不管是什么情感,总归是不能太满太完美的,那样太假了。
何意欣然接受她的好意,等园艺师来后,便看着他将盆里的花全都移植到花园里,本来后院就辟出了一小块准备种些花草,现如今倒是有现成的了。
谢潇澜回到府上时,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闻到了一丝清幽的香气,他侧头问宋元:“家中可是买盆栽了?”
“不曾。”宋元笑,“是正君回来时带了好些花,已经在后院移植了,主子可要去瞧瞧?”
谢潇澜眉眼温和:“先去看看他。”
今日朝中无大事,朝房中事也都整理的经验有序,他便早些回来了,倒是刚巧赶上何意睡熟。
他盯着对方的睡脸瞧了片刻,这才去看后院那些花朵,每株都开的灿烂明艳,他似乎也明白了齐随给谢潇潇的画。
“给这些花瞧好了,怕是要下雨了。”谢潇澜抬头看了一眼天,晌午还晴空万里,这时候已经开始飘乌云了。
唐管家立刻应声去办,谢潇澜站在廊下出神,往年这时候下雨,说明那个日子要到了。
他闭上眼睛低叹一声,刚要转身离开,腰腹就被人从后紧紧抱住了,方才的阴郁一扫而空,他将手覆盖在腰间的手上,笑问:“红叶说你刚睡了一个时辰,这就醒了?”
“听着有动静,就知道是你回来了。”何意从他身后探出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些花,“漂亮吧?已经将太平花种也种下了,明年春天,咱们也能享受一把‘御花园’的景致。”
这话说的没大没小,谢潇澜竟也纵着他口无遮拦。
他哼笑一声:“明年可不能让我夫郎和孩儿住在这拥挤的宅院里。”
“……那我们,把之前谢府的旧邸买回来如何?”何意轻声问道,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的表情,整个人都小心翼翼的,连呼吸都轻了。
瞬间,谢潇澜脸上的笑意再也撑不住,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何意,努力想扬起唇角,生怕吓到他,却还是以失败告终。
谢潇澜是能被京城的世家公子尊称为“世子”的,可想而知谢府从前是何等盛况,但现在只能从头打拼窝在这样的宅子里。
他一定也想拿回自己从前的家。
何意双手捧住他的脸,踮起脚在他唇上落下一吻,略有些娇气的哄着:“我们谢大人愈发恃宠而骄了,没办法,谁让我疼你呢。”
“父亲从前官职颇高,以我眼下的身份是无法拿回府邸的,但你放心今夏我会命人扩建宅院,不能让孩儿出世还挤在这里。”谢潇澜信誓旦旦的保证着。
“好,那就等你升官发财。”何意弯起眉眼,全心全意地信任着他。
但他不敢让谢潇澜瞧见弯起的眼眸下,藏着的泪花。
那句“以我眼下的身份无法拿回府邸”,更是让何意心疼不已,原来拿回原本就属于自己的家,是那样困难。
但是没关系,他会想办法的。
用过晚食,天空不似以往那般昏黄,而是黑沉压抑,一副来势汹汹的模样。
谢母当即命令府上下人们去收拾庭院,免得被雨水打湿淋坏,那些花更是早就遮挡好了,就连种子上都蒙着一层布,怕被雨水冲出来。
这不是春日里的第一场雨,但三月底的雨季对谢家来说意味着什么,是除他们之外无人知晓的。
因此,一连数日谢家的气氛都有些低落,直到那天的到来。
这日天微微亮,谢府门前就已经备好了马车,一家五口静默地坐上马车,带着早就准备好的东西,赶去了城外乱葬岗的后山里。
之前因为离京从没有到那处亲自祭拜过,如今终于有了机会。
那年谢父身死,被一张草席包裹扔到了乱葬岗,谢潇澜在尸堆里找了一整夜,才将他的身躯找全,然后埋在了乱葬岗后面的山上。
没有墓碑,没有题字,只有一抔黄土堆成的小坟包,不远处还有一块因为风吹日晒而变黑变腐朽的木头。
何意想,上面大概还有字。
比如,慈父谢停云等。
众人看着坟包没有说话,片刻后,谢母突然道:“把东西烧了吧。”
纸钱、元宝、还有锦布做的衣裳……
“你好好的,咱们之淮出息有今日的本事,娶的夫郎也是顶好的,已经有四个多月身孕了,你也算是做祖父的人了,潇潇已经定亲,是你从前就很尊敬的齐太傅家的孙子。”
谢母边絮叨的说着,边将那些东西一一烧毁。
何意看的分明,那几件衣裳,是谢母这段时间足不出户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
“好了,你们磕个头,咱们就回去了,这么多年过去,他早不知道还在不在了。”谢母轻声说着。
谢潇澜带着他们跪下磕头,也不知是思念太沉重,还是事情过去太久,他竟然一点泪意都没有,反倒是谢潇潇从头到尾都红着眼眶。
回去时,谢母又将那些祭拜的点心都带着,四人默不作声的在回程路上,就将那些点心吃完了。
“我去礼佛,今日就不用做我的饭了。”
一回到府上,谢母丢下这么一句便急匆匆地回了自己房间,谢潇潇亦是只字未言离开了。
何意牵着谢潇澜回屋,给他倒好热茶递到手心,温声道:“今日还带着潮气,喝口茶去去寒,我这几日闲来无事看了食谱,学了些菜,做给你吃如何?”
“陪我说说话。”谢潇澜突然出声。
“好好,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前些日子赏花宴,吴妃求我帮她治病,她哪里知道是我给她下的药,如今还要捧着银子来找我,可不是赚了?不过那日的鲜花饼确实很美味,忘记同皇后娘娘说一声了,她肯定会送我一些的。”
何意边说边笑,抬头就对上谢潇澜通红的眼眸。
那双眼睛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没有往日的深邃,而且红了点,水润了些,连之前总藏着的脆弱和无助都表露出来了……
他好像突然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何意慌乱地抱着他,温柔安抚着:“你知道的,老天爷都在天上瞧着呢,他会连带着你的份都告诉父亲的,你对他的思念从未停止,他一定能听到的。”
谢潇澜有些崩溃的抱着何意,眼泪浸湿他春日里稍薄的衣衫,哭的他也心痛不已。
他从未见过谢停云,但他想,那一定是位极其出色的父亲、夫君、儿子,否则也不会教出谢家兄弟这般优秀又热忱的人。
当夜谢家灯火通明,府上的主子都没有安寝。
谢母跪在佛像前闭眼落泪,口中还念叨着佛经,谢潇潇坐在窗前执笔作画,时不时就要泄气地哀叹几声,谢潇澜则是饱含孺慕之情地为何意讲述着父亲的生平。
死去的人从未被忘记,他依旧活得真实。
谢府的气氛在过完清明后瞬间回转,就像那一日的沧颓是从未有过的事。
赶巧,何意也被吴妃邀请进宫,他便带着小七拎着药箱去给人瞧病了,银子都收了,没有不去瞧病的道理。
吴妃如今对他可谓是尊敬的很,早早就准备好了茶水和点心,生怕何意对她的病情不上心。
不过短短数日,吴妃身上的疹子出的更多了,溃烂的皮肤亦是脓水不断。
何意探脉后胸有成竹道:“娘娘放心,只是有些过敏,外加所食的东西有些相克,待微臣开药方内服外敷便会好了。”
“当真?”吴妃狐疑,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怎的他一把就能瞧出不对,“你莫不是在诓骗本宫?”
何意瞬间拉下脸,收拾东西就要走,他冷声道:“娘娘既然不信微臣医术,就莫要再请微臣了,娘娘先前所赠银两,微臣会如数奉还,娘娘另请高明吧。”
“何大夫误会!”吴妃赶紧命宫女阻拦他,“本宫只是太过欣喜了,言语上有些不谨慎,本宫不会再乱说话了,你帮本宫开方子吧!”
这段时间因为不受宠,连之前西陵送来的贱婢都敢嘲讽她,等她好了一定要那些人好看!
何意依旧冷着脸,却还是装作畏强权那般坐下写了药方,所幸他一直有练字,虽没有多好看,却也算得上工整。
吴妃接过药方欢喜的都要疯了,若非碍于现在境况窘迫,她是一定要再赏些什么的,思来想去还是将头上的金簪子给他了。
何意没拒绝,吴妃脸上笑意更深了。
从吴妃这离开,何意带着小七往慧贵妃的宫苑走去,他去的巧,刚好碰上宫女出门,见着他眼睛都瞪大了,欢天喜地的就回宫禀报。
片刻后,何意就进了慧贵妃的宫苑。
比起上次,慧贵妃的气色显然更加红润了,她笑道:“多亏了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是娘娘福气好。”何意微笑,慧贵妃本就有一子夜楚渊,这胎不管是男是女,无疑是在巩固她母子的地位。
慧贵妃闻言脸上的笑意愈加灿烂,她屏退宫女,看向何意:“你无召寻来,除了探视本宫还有何想法?”
她虽知晓谢家站在她身后,但许多事依旧要问清楚,否则若是将谢家心养大,来日便不好掌控了。
她总得为以后的日子做打算。
何意垂眸轻笑:“娘娘聪慧,微臣确有一事需要娘娘相助,只需娘娘帮微臣说几句话便可。”
慧贵妃微微挑眉,贵气十足地抚了抚额头:“说来听听。”
何意便将话如实相告,慧贵妃并未直接答应,她只看向何意,神色有些说不出的难过,她扬眉问道:“你可知,你这几句话,比让本宫帮你讨官职都难?”
“微臣在此,先谢过贵妃娘娘。”何意说着起身朝她恭敬行礼。
“当年……罢了,此事本宫会帮你,但成与不成便不在本宫的考虑范围了。”慧贵妃直白说着,她见何意面带满足笑意,忍不住问道,“以他如今,想要什么府邸不是小事?”
何意轻笑,抬头对上慧贵妃的眼睛,认真回答道:“那是家啊,不只是冠有‘谢府’二字的宅院。”
那些轻飘飘的宅院,怎么能和家相提并论?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6章
慧贵妃胎象不满三月, 便让鲍太医把嘴闭严实,后宫之中人心复杂,若是有谁不小心打错主意害到她身上, 岂非得不偿失。
按照常理,何意在后宫的时辰已经太久了, 他该离开了, 但慧贵妃和他说了一会的话, 只觉得他有趣。
明明是从乡下来的哥儿, 以前不是割草喂鸡鸭就是洗衣下地, 怎么几年光阴, 还能养成如今这副贵不可言的模样?
可不管如何, 都足以看出是谢潇澜对他足够上心。
“本宫一直很想问,你究竟是如何让谢大人对你这般宠爱的?”慧贵妃兴趣十足, 她相信,不只是她,怕是整个京城就没有哪家夫人正君是不羡慕的。
谢潇澜是整个京城出了名的惧内宠夫无度,连御膳房的糕点都得给他带回去一份,就是那些皇子王爷都不敢明目张胆地和圣上要。
偏偏谢潇澜就敢, 还理直气壮的。
那些暗中看何意不顺眼的,焉知没有嫉妒的原因?
何意先是诧异,反应过来后失笑:“微臣什么都没做, 唯有一颗真心,他自然也是用真心待我。”
慧贵妃却觉得这番话实在天真,她直接戳破何意的欢喜:“你可知他如今是京城众多千金贵君的求嫁人选?以他眼下的发展势头, 未来不会只有你一位正君, 本宫从未见过那些达官显贵只有一位正妻的。”
她说这番话, 无疑也是在感慨自己的人生, 哪位女子年少时不想嫁一人,夫妻和睦,相夫教子?
偏偏她嫁的,是这九五之尊的圣上,就注定对方的床榻不会只有她一人安睡。
“那贵妃娘娘日后就见到了。”何意轻轻一笑。
“你倒是相信他,你可知人心本就是天下最难猜测的东西,你如今事事为他着想,又怎知他日后不会丢弃你?”慧贵妃莫名有些兔死狗烹,待她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后,连忙找补道,“本宫的意思是,总归是要留神的。”
她竟不知不觉间对何意交心了,这显然有些出乎意料。
何意却并未在意她有些犀利的言辞,毕竟来到这里之后,也没有人会跟他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
他当然知道慧贵妃说的是对的,但谢潇澜和那些“达官显贵”不同。
他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就注定他无法像普通人一样心安理得的去和别人过一生,他会防备会厌烦和新人从陌生到熟悉,会不耐和他们深交。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无法真正做到和谢潇澜互通心意。
“微臣明白娘娘意思,但他亦是全心全意待我,这种事情,向来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知晓娘娘是真的怜惜我才说这番话。”何意温声说着,看向慧贵妃的眼神诚挚又认真。
慧贵妃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无非就是以心换心,将心比心。
她突然笑了:“本宫活到这般岁数,竟还还不如你通透,罢了,你自己看着便是。”
说起岁数问题,何意突然看向慧贵妃:“恕微臣直言,娘娘如今已不是最适合生育的年岁,万事都要小心,四月份前殿中最好不要焚香,衣物也只做普通浆洗即刻,不要用香料熏染,吃食上更是要小心。”
“你说这些本宫都懂,若是这些都需要你来教,本宫岂不是白走到今天这一步了?”慧贵妃轻笑一声,倒也接受了何意的善语。
何意也跟着笑笑,略坐了片刻起身离开了。
走出宫苑,小七轻揽着何意的腰肢,使巧劲儿帮他轻轻按着腰,语气有些不太好:“绞尽脑汁说话,可不是要把人给累坏了。”
“宫中不比咱们家里,自然得小心些,这话莫要再说了,被有心人听去,还以为我不满贵妃娘娘。”何意低声训诫她。
累了一上午,何意满心都是出宫回府休息,长街两侧都是打扫的宫人,见到他纷纷跪地行礼。
何意打着哈欠,思绪有些不受控制地迷蒙起来,总想闭眼休息。
小七觉得靠在身上的重量越来越明显,便扭头看了一眼,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主子马上到宫门口了,上马车再睡吧?”
“我还没睡着呢,快些快些……”
“您可真行,我还——诶?!”
话正说着话,何意突然被腾空抱起,他还没来得及睁开眼去看,就嗅到了对方身上的草药香,瞬间安心。
小七有些无奈:“给我吓一跳。”
“回头让回南天练练你的胆子。”谢潇澜淡声说道,语气里不乏威胁。
“我胆子可大了!”小七立刻挺胸抬头,眼神坚定不移。
谢潇澜将手中的盒子给小七拿着,自己则是抱着何意稳稳当当的往宫外去,车夫猛的见他被抱着出来,还以为出什么事,紧着就要飞快驾驶马车,还好被谢潇澜给拦住了。
雨季过后,每日都是艳阳天,稍微有些走动都容易出汗,谢潇澜将何意安置好便去耳房沐浴更衣了。
最近何意嗜睡但都睡不久,谢潇澜沐浴回屋后果然就见他已经睡醒,坐在床榻上迷瞪地盯着屋内的陈设,显然还没有缓过神来。
“朝中无事了?”何意哑声问道。
“最近一切太平,只是自从那时中毒后,圣上身体就大不如前,只是诸多事都有太子去做,也用不到咱们操心。”谢潇澜将茶杯递到他唇边,“我给你带了点心。”
想到那些日日都吃惯的点心,何意总觉得有些腻味,提不起兴趣,摇着头有些抗拒。
“不想吃。”
谢潇澜无奈:“是宫中点心师傅做的,你上次说念着鲜花饼,我就找太子求了皇后,她便让人做了些给我。”
“求来的啊?”何意鼻尖瞬间酸涩,立刻伸着手就要吃,“为着口吃的都求到宫里了,我干脆丢死人算了。”
话是这般说,鲜花饼却是没少吃。
谢潇澜帮他擦去唇边的残渣,轻笑:“为着口吃的都快哭了,可不是要给你求回来,我都记着呢。”
不管是那些安慰之言,还是何意随口而出的无关紧要的话,他都一字一句记在心里。
何意很想告诉慧贵妃,世间人无情,但多是有情人。
“对了,我想着这几日带你去城外逛逛,先前便想过这件事,只是三月里事情繁多便暂时搁置了,趁着最近还未大热起来,蚊虫也无甚,你觉得如何?”谢潇澜询问他的意见。
“去何处?”何意眨眨眼问。
谢潇澜听他这般就知道他已经去腻了先前的地方,思考片刻说道:“有一处山里的庄子,周围有田有地有溪流,还能垂钓,还有一处是——”
“去垂钓!”何意拍板决定。
“好的何少爷。”谢潇澜立刻从善如流地回应着。
能出去散心自然是好事,还未出去,何意就已经觉得心情不错了,面上的笑意也多了起来。
谢潇澜光是看着都忍不住跟着翘起唇角。
那庄子是谢家从前的产业,自从谢家落败后就被变卖出去,谢潇澜回京后就已经在暗中购买谢家之前的铺子了,有些已经几经辗转买不回,但也收回个七七八八。
就只剩下老宅了。
两人都在算计着此事要何时进行,却不曾想谢潇澜第二日上朝就带回了让人崩溃的消息——圣上准备春日围猎,在皇家围场举行。
何意瞬间就蔫儿了。
“围猎能带我去吗?”何意真·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春游没有了,围猎总不能还不许我去吧?”
谢潇澜捧着他脸蛋,看着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没敢说他原本是不打算让何意去的。
围猎是皇恩浩荡,凡是五品以上和平日里受重用的官员都能去,当然万事都是看圣上的心思,他若是不想带人,柔妃也去不了。
皇家猎场。
前有军队开路,后有士兵扫尾,两侧还有侍卫跟随,光是去一趟围猎,所费便是万千之数,光是徭役赋税怕是也不够的。
晃晃悠悠几日,终于到了猎场,所幸已经提前告知过猎场管事,这里早就清理的干干净净,营帐也早就搭起来了,放眼望去,整片猎场都是白色帐房,像是嫩豆腐似的。
提起豆腐,何意就有些饿了,刚舔了舔舌头,红叶就立刻将点心递到他面前:“主子先吃着,奴婢再将这里打扫一遍。”
“我自然也是要去打猎的,到时候你就在营帐内等着,若是有不熟悉的人来,只管让宋元打发了就是。”谢潇澜叮嘱着,“猎场内虽不会有大型猛兽,但周围不一定没有,不要乱跑,可记下了?”
何意连连点头:“都记下了,谢大人放心。”
“你这般我如何放心,小七!”谢潇澜把小七叫来,又将方才的话原封不动地复述给她听,“务必要保护好正君的安全。”
“属下明白。”小七严肃应道。
谢潇澜叮嘱后没多久,侍卫们便来寻他去围猎了,此时刚好过午时,若是下午收获丰盛,晚上自然就能加餐。
何意帮他换好围猎的衣裳,照旧拿出几只瓷瓶递给他:“都带着,金疮药、去毒粉都有,对了还有驱蚊虫的药膏,我给你擦点。”
谢潇澜任由他拽着自己折腾,然后便匆匆离开了。
何意瞬间瘫坐在椅子上,踏青没有,围猎也根本不算带上他了,不过和只能在宫里苦哈哈学习的谢潇潇比起来,他好像还算轻松。
谢潇潇:好嫂嫂!
“什么动静?”何意突然侧耳问道。
宋元立刻走进营帐:“是几位世家小姐说想见您。”
何意眼睛一亮:“快请进来!”
正愁没人和他聊闲。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需要有人和我聊闲(疯狂暗示)
第137章
自从年前京郊见过, 何意就再没有和她们见面,一来他身子不方便,二来选秀之事一过, 她们就被定下亲事,哪里还能再乱跑?
也就是此次围猎, 因着她们算半个天家人, 再加上父亲都是高官, 所以才能跟来。
江白薇温和, 再加上之前何意帮她治病, 私心里她是很喜欢对方的, 柔声问道:“许久不见, 正君身子可好?”
何意微微点头:“一切都好,不必与我客气, 坐下吃些点心。”
他深知这些姑娘之所以和他亲近,多半也有谢潇澜在朝中的缘故,何况,夜楚渊与夏香馥定下亲事,太子则是定了苏绫栀, 都是同阵营的人,走得近些是应该的。
再者,夏香馥的父亲是督察院左都御史, 是谢潇澜的顶头上级,自然更亲近些。
倒是江白薇,不曾被选进宫, 也没有与哪家公子定亲, 也不知江大人是如何想的。
“你的肚子好似大了些。”夏香馥从进营帐便一直盯着他的肚子瞧, 未经人事的姑娘说起这些, 脸颊都红了。
“是已经五个多月了。”何意笑说。
无人提及时他会刻意忽略自己的腹部,当做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即便来这里许久,他依旧不太习惯哥儿能生子的事,但事情落到头上,他也只能适应。
现下有人提起,他就莫名觉得自己的肚子很沉重,重到要压的他喘不过气似的。
夏香馥眼睛亮亮的:“我能摸摸吗?”
“……当然可以。”何意轻笑,孕育生命,不管是对人还是动物,大概都是非常伟大且自豪的事。
夏香馥闻言立刻小心翼翼伸出手,漂亮纤细的手指轻轻落在他隆起的腹部,连呼吸都跟着慢了几分,生怕会惊着人。
但她没想到,先受惊的会是自己。
她刚摸到没多久,突然感觉掌心被震了一下,夏香馥快速收回自己的手,就见何意的表情微变,她有些无措:“我、我碰疼你了?”
“没有,是他在动。”何意失笑。
“是了,我嫂嫂怀孕时也说小孩儿会在肚子里打滚。”江白薇笑出声,“看样子香馥是没好好跟着嬷嬷们学,可怜我们最爱热闹的香馥要收敛天性了。”
夏香馥脸色一红:“少打趣我,我就不信绫栀都记着呢!”
“平白拉我下水做什么。”苏绫栀也悄悄红了脸,显然对这些事都还不太习惯。
想想也是,这些姑娘平日里只顾着学习琴棋书画,至于女红,全然不在这些嫡出小姐的考虑范围内,因为她们会嫁给人做正妻,无须做那些讨好人的活计。
而那些床笫之间的事,从前更是从未接触过,现下却突然要学习,自然是要循序渐进。
这样年轻的孩子,就得承担起为皇室诞育子嗣,开枝散叶的责任了。
说话的间隙,外面突然传出争吵声,听着像是宋元努力和其他人解释的声音,何意立刻示意红叶去外面看看。
片刻后红叶进来禀告:“外面有几位夫人,想请正君和几位小姐去附近走走,还说……来都来了,总躲着不好。”
躲着?
何意忍不住笑,一时竟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明知道他是在躲着,还要上赶着来凑热闹。
许是有身孕的缘故,何意脾气也是见长,若换做其他时候,早就任由她们闹了,但这会听着动静,没来由的心烦,就想去会会她们了。
几位夫人闹的厉害,她们都知道未来的太子妃和五王妃可都是在何意的营帐里,早就嫉妒疯了,谁不想攀高枝呢?
“几位夫人也是听说夏妹妹和苏姐姐也在这,所以特意过来瞧瞧,猎场附近景致尚可,去欣赏欣赏也是好的。”
何意还未走出营帐就听到了陌生的声线,且听着这姑娘年纪不大,倒像是还认识苏绫栀她们,他下意识扭头,轻声问:“认识的?”
“是赵静姝。”苏绫栀本就有些冷傲,说起这人的名字时更是带着些嫌弃。
起初何意不明白她的敌意是从哪来,直到他出去后瞧见那群人,有叶紫珠和林子瑜,瞬间,他的表情也跟着有点咸。
这么一群别有用心的聚着,是要养蛊吗?
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唇边难抑制的溢出点笑意来。
他本就相貌妍好,因着不喜外人,平时说话总是带着淡淡的疏离,虽说也微笑着,却全然不似现在这副模样。
几位夫人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艳,但想起她们是来做什么之后,转瞬即逝。
何意微笑:“几位夫人可是有事?”
“谢正君可算出来了,这附近景色好,不若与我们同去瞧瞧?”赵静姝说罢又看向苏绫栀,“苏姐姐也一起来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去也着实说不过去,何意便点头应了。
这是他第一次见赵静姝,光是听着名字还以为会是大家闺秀,倒是没想到确实是武将家养出来的孩子,性格够开朗,也够会用兵法的。
何意和苏绫栀几人走在前,其余人则是三五成群在后面跟着,偶尔对附近的风景发出感叹。
有什么可看的呢?
即便是在猎场,远远看去也像是四四方方的天。
“对了,先前我病着,似乎是听说谢正君与叶家妹妹生出点不愉快,今日咱们姐妹都在,不如给妹妹几分薄面,您二位也化干戈为玉帛?”赵静姝笑说。
话是问话,可听着就是让人不舒服。
何意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并未搭她的话,只自顾自的慢悠悠往前走。
他不言,本就与他交好的苏绫栀几人自然也不语,那些夫人们忌惮她们的身份,便更不敢随便说话,气氛就这样冷了下来。
林子瑜本就不喜欢苏绫栀,先前总和他抢肖世子,当初知道两家退婚,他心底的雀跃差点不能掩盖,就等着看苏绫栀变成嫁不出去的老女人。
可谁知,不过是数月光景,苏绫栀就一跃成为未来的太子妃了,这让他这个心心念念做别人侧妃的人,情何以堪?
眼下看着自己的好友受辱,他当即开口打抱不平:“早就听闻谢正君是乡下哥儿,如今看来还真是,这不识礼数的样子,倒是和那些乡下泥腿子一模一样!”
“林贵君,注意言辞。”江白薇立刻出声护着何意,“且不说谢大人官位在你父亲之上,便是谢正君也是比咱们年长几岁的,你这般说话,岂非也是不识礼数!”
“他若识礼数,怎会不知羞的往男子身上贴?”夏香馥轻笑一声,那声音如银铃般动听,此刻却带着浓重的嘲讽。
林子瑜没想到方才还不说话的她们,突然就开始对自己冷嘲热讽了,顿时有些气急败坏,就在他要继续反驳时,赵静姝又说话了。
她有些委屈道:“不曾想我这无心之言,倒是让诸位起了争吵,只是我本也是好心……”
“赵小姐。”何意停下脚步淡淡问道,“你这脸面值几分钱?”
此话惹得诸位夫人正君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曾想过,何意说话会这般不留情面。
甚至,难听至极。
赵静姝像是没想到他会这般说,急的眼眶都红了:“谢正君,妹妹真的是好意,若你不愿小事化了,妹妹也绝无二言的,你又何必这般咄咄逼人。”
听听这颠倒黑白的话。
何意轻啧一声,突然笑了:“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与你不相干之事就不要插手,赵小姐说自己先前病着,你也知道我是大夫,得知病人痊愈自然会多关切些。”
是威胁,也是震慑。
温热的天里,赵静姝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她不是没有听说过,凡是和谢家不对付的都莫名其妙的得病,曹勉是,柔妃是,吴妃也是,包括此刻正站在这里的叶紫珠也是……
“你什么意思?”赵静姝忐忑不安,但转念一想,她可是未来的三王妃,谁敢对她出手?
何意表情瞬间变冷,眼神也十分犀利,他淡声道:“意思就是,管好你自己,赵小姐也不想自己余生都在床榻上度过吧?”
“你……”
“你说什么!说大话也不怕闪掉舌头!”林子瑜突然抬手推搡何意,“她可是未来的三王妃,你敢害她!”
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就连赵静姝都吓了一跳,这番推搡让众人都有些惊慌,好在一直在他身侧的苏绫栀几人立刻扶稳了他,才没有酿成大祸。
小七怒火中烧,她江湖痞气改不掉,当下就立刻推搡了回去,直接将林子瑜推了个屁股蹲儿。
她气势汹汹地从腰间抽出匕首挡在何意面前,秀气地脸上全是狠戾:“爪子不想要了是吧?”
“小七!”何意轻喊一声,“回营帐。”
见他脸色苍白,小七不敢耽搁,连忙顶替了苏绫栀的位置,和红叶搀扶他回去。
看着他们走远,在场的夫人们都有些惊慌,她们深知谢潇澜的脾性,可是连后妃都敢动手的,怎么可能会将一个官员之子放在眼中?
此事势必要闹大,胆小的不敢再多留,纷纷找借口离开了。
苏绫栀与夏香馥对视一眼,两人瞬间想到了同处,立刻带着江白薇一同去了皇后和贵妃的营帐。
“荒唐!”
向来好脾气的皇后将茶杯磕在桌上,一旁坐着的贵妃脸色也难看至极,她神情严肃:“姐姐,咱们得去瞧瞧。”
“也好。”
宋元一直守在营帐旁,见何意好端端出去,却惨白着脸回来,当下就急了:“怎么回事?快扶进去休息!”
屋内,红叶搀扶他躺下,还想去叫太医时却被何意叫住了,他冷静道:“我要休息,谁来都不见……如果皇后娘娘来不必阻拦,待之淮打猎归来,务必要字句交代清楚。”
“奴婢明白!”红叶认真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我都期待谢某去对着别人发疯了哈哈哈哈
第138章
环境限制, 皇后和慧贵妃去时并未带东西,但根据她们急匆匆地神色来看,怕是身侧有东西也来不及带。
早就得了何意指示, 见着是皇后和贵妃,宋元并未阻拦, 示意红叶把她们请进去, 只是任谁都看得出, 谢府营帐这些下人脸色都是个顶个的不好看。
进营帐看到何意的脸色, 皇后就更加生气了, 她蹙眉:“太医可来瞧过了?你且放心, 此事本宫定给你个交代。”
“微臣自己就是大夫, 不值当劳烦太医,何况贵妃娘娘也怀着孕, 离不了太医。”何意细声说着,脸色苍白无力,那模样分明就是受惊不小。
他从未这样矫情做作过,猛的来一次,竟也觉得适应良好, 心里甚至还生出点隐秘的兴奋。
皇后心口憋着火,来前太子就刻意与她说过,谢潇澜是他们最得力的下属, 且何意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无论如何都要看顾好。
再加上她也生育过,知道这种事有多辛苦, 本就对何意多了几分怜惜, 知道他被欺辱, 更是添了几分心疼。
慧贵妃脸色也不好, 她冷笑:“瞧着老三是愈发放肆了,你只管好生休息吧。”
看她们想着法儿的安抚自己,要为自己撑腰,何意瞬间就明白了从前在同学口中听说什么“白莲”、“绿茶”。
示示弱就能得到怜爱,谁还愿意发疯?
看着她们离开,何意翻身躺下:“大人回来不必叫我。”
话是这么说,可谢潇澜回来之后的所作所为,却偏偏也只有他能制止。
围猎一直进行到傍晚,夜辛骑着高头大马在前,面上带着愉悦的笑,他的几位儿子都十分骁勇善战,就连平日里看起来温和的太子,也猎得好些猎物,觉得十分有面。
臣子们都不如他们猎的多,但一些小巧的零零总总加起来,也有好多。
“好!即刻派人去清理猎物,今晚诸位爱卿可要好好品用!”夜辛说着看向一旁的兔子,“那兔毛不错,老五拿去给你母妃制成暖手筒或是龙华。”
还没有进盛夏,就已经想着为对方制作冬日里的东西了,可见圣上如今有多在意慧贵妃。
夜楚渊自是喜不自胜,忙拱手道谢:“儿臣多谢父皇。”
夜辛慵懒地应了一声,白日里老五狩猎还算不错,难免对他更看重些,他又看向猎得更多的夜霆渊,也夸了几句赏了些东西。
不理会那些官员是如何想的,便回营帐休息了。
他一走,官员们自然也纷纷散去,谢潇澜立刻急匆匆地往自己营帐去,他一走便是一下午,也不知何意如何了。
若是在府上他断不会这般担心,但后宫后院妇人们,总归是能想着法子让他出去的,若是对他夫郎说难听的话,他是绝对不会饶人的。
走到营帐前就见宋元和小七站在前面,冷脸和一些夫人们说着什么,但无论说什么,都能瞧出气氛不对,且此事一定与何意有关。
他立刻疾步上前:“发生何事了?”
听到他的声音红叶立刻红了眼,从营帐出来,哽咽着把下午发生的事悉数告诉谢潇澜,自字句不落,就连林子瑜推搡何意那一下,也复述的栩栩如生。
谢潇澜整颗心都跟着吊起来了,当下就将人全丢在身后,快速进了营帐里。
何意确实被推搡的那一下给吓到了,如果他还像之前小腹隆起不明显,也没有感受到孩子的胎动,他可能不会当回事。
但他那时刚和苏绫栀几人感受孩子的胎动,清楚知道自己正在孕育生命,后怕感席卷而来,他就忍不住想那时如果自己没有被扶住,又会是怎样的情况。
带着这样的惊疑不定入睡,睡梦中都是紧皱着眉。
“皇后那边怎么说?”谢潇澜轻声问道。
红叶喉咙微动,也跟着放低声音:“下午娘娘已经训斥过那些夫人,也曾将赵静姝叫去责问,至于林子瑜娘娘说回宫再罚。”
在猎场确实不方便惩罚罪人,这代表着皇后与贵妃已经准备好生问责林家以及肖国公府了。
但是。
“等不到回宫了。”谢潇澜低声说道。
他帮何意拢了拢被子一角,轻轻揉按着对方的眉心,直到紧皱的眉头松开,还能看到那处的红痕。
睡都睡不安稳,还等什么回宫责问。
红叶似乎是没明白对方的意思,等她回过神,就见谢潇澜已经顺手将挂在营帐里的装饰佩剑给拎走了,那气势汹汹的样子,说是去杀人都不会有人怀疑。
“都滚!”
谢潇澜手持剑,目光犀利得地盯着眼前的人群,明知他夫郎在里面休息,居然还围在门口吵闹!
几位夫人下午时被皇后训斥过,就想着来营帐里与何意道歉,哪曾想刚来就碰到了煞神,本就害怕,被他这一番呵斥更惊慌了,忙不迭地道歉离开了。
谢潇澜面无表情地冲到赵家营帐,赵济桓看到他这副模样都吓坏了,连忙将赵静姝往身后藏,他冷脸呵斥:“谢大人这是做什么!呢还要杀本官不成吗?”
“赵大人教出的好女儿,日日只会搬弄口舌是非,若非她从中作梗,我夫郎又怎会受惊!把她教出来!”谢潇澜比他气势还要磅礴,面色阴狠的模样,分明就是不准备轻拿轻放。
赵济桓到底曾征战沙场,按理说不会被谢潇澜的吓到,可对方的模样实在惊骇,连他都有些慌了神。
他试着和谢潇澜解释:“我儿只是好心撮合,无意要冒犯何大夫,谢大人就莫要——”
“好心?鬼知道她安的什么心!赵小姐还未嫁进三王府就开始拿出做王妃的派头了,我谢家事还用得着她撮合?”谢潇澜冷笑,死死盯着躲在赵济桓背后的赵静姝,“今日之事,本官不会善罢甘休,赵大人既然不愿将女儿交出来,一会便同我去圣上那里说吧!”
谢潇澜铁了心要发疯,他不闹闹,这些人还真以为过了个年,他脾气变好了。
他又离开去了林家,赵济桓惊诧发现,谢潇澜将方才还好好戳在刀鞘里的长刀抽出来了,他就知道这是要去找林家了,合着刚才没拿刀指着他,还是给了他几分脸面。
谢潇澜动静闹的大,林家还没等到他,就已经从别人那听说了,林铸都要吓疯了,着急忙慌地就要去找三王爷给他撑腰,哪曾想刚走出营帐刚好撞在刀刃上。
刀架在脖子上,他就是有几百个胆子也不敢乱动。
谢潇澜吐了口气,哑声道:“林大人这是去哪?林少爷呢?本官有话要与他说说。”
“谢大人冷静些,我儿刚好去肖世子处了,您看下官去帮您找?”林铸说着小心翼翼将架在颈子上的刀往远处推了推,生怕对方恼了自己,真拿刀砍人。
谢潇澜冷冷盯着他,突然拿起刀重重挥下——
“谢潇澜!”何意喘着粗气,惊恐万分。
从红叶那里听说的时候他都急坏了,夜霆渊党羽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绝不能用这种搭上自己的方式。
谋杀朝廷命官,可是死罪!
谢潇澜瞬间扭头,见到何意来,他面色紧绷,将长刀藏于身后,不愿吓着他。
“身子不适,怎的还出来了?”他说这话时淡淡瞥了一眼红叶,似乎是在斥责她。
红叶瞬间冒了一身冷汗。
何意连忙扬起唇角:“睡醒听说你回来了,便想着来寻你,你走一下午了。”
“我找林大人说些事,你先回去。”谢潇澜说。
“发生何事了?”
极致慵懒的声音传来,带着浓重的疲倦和不悦,夜辛也没想到自己刚躺下没多久,就听说自己看重的朝臣失心疯开始挥刀砍人了。
这话,说出来就是给人笑的。
众人见到圣上来,立刻跪地请安,唯有何意挺腰站的板直,他可见君不跪。
“圣上救命!”林铸突然哭喊着磕头,“谢大人莫名冲到微臣营帐,意欲刺死微臣啊!”
夜辛颇为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老而俊朗的脸上满是不耐,真当他什么都不知就过来了?
“朕如何救你命?”夜辛嗤笑,“你儿作死,朕可拦不住,去把今日涉及此事之人全都叫来,前朝后宫竟无一日安宁。”
扰的他连觉都不能睡。
说着,他朝林铸的营帐走去,端坐在主位上。
与此事无关之人自然是在营帐外探头,而有关之人,除去何意皆是跪在地上,这般明显的地位差距,这些人却是不明白。
夜辛拍拍自己的腿,沉声道:“将今日之事悉数道来,朕倒要看看,是谁要搅乱朕的前朝!”
何意微微抬眼,红叶立刻跪地回话,那番说辞今日已经说太多次,烂熟于心,因此回话时亦是声泪俱下。
“圣上,赵小姐也是好意。”夜霆渊立刻出声为赵静姝说话,心里却是呕的厉害,这赵静姝瞧着文弱,做事却这般不当心!
江白薇却是不依:“因她无心之失,却惹出这番祸端,可见蠢笨!林少爷更是心狠,明知谢正君有孕在身,竟还对他动手,可见心思狠毒!”
“此事,谢爱卿意欲何为?”
听他这般问,众人心中都有了答案,这是又要护着谢家的意思。
谢潇澜立刻垂头,做出一副谦卑模样:“微臣全凭圣上做主。”
夜辛深吸一口气,颇有些嫌弃地摆摆手:“几位爱卿教子不善,即刻将子女遣送回京吧,免得又要惹出这许多祸端来!”
谢潇澜站立不动,显然是不满这番处置。
“那你说!”夜辛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指着谢潇澜大声说着。
皇后立刻看了慧贵妃一眼,后者瞬间会意,接话道:“圣上,赵家小姐可是三王爷的王妃,林少爷也即将嫁到肖国公府,不便罚的太严苛。”
“这般搬弄口舌是非,还妄想嫁入皇室!”夜辛瞬间恼了,“肖国公府只是纳妾,没有嫁娶一说,诸位爱卿既教子无方,婚事还是作罢,免得脏了皇家声誉!”
夜霆渊瞬间急了,当即跪在地上:“父皇!儿臣是真心喜欢赵小姐,还望父皇成全!”
肖国公却任由林铸对他使眼色也毫不理会,他本就不愿孙子娶这般哥儿,若是圣上下旨推了此婚事,他倒是痛快了!
夜辛原本见夜霆渊骑射俱佳,对他起了赞誉之心,偏偏见他眼光极差,便又恼了,他呵斥道:“别以为朕不知你那心思!朕还没死呢!你若真想抬她进府,给她个侧妃便罢了,否则朕就不许她踏进皇室半步!”
好好正妃之位就因为几句话没了,赵静姝一时难以接受竟当场昏死过去。
忍着赵济桓的哭喊声,夜辛再次说道:“至于林家,配肖国公府着实差些,此事作罢不许再提!即刻将他们遣送回京!”
营帐内无一人敢言语,谢潇澜却慢悠悠道谢:“微臣,多谢圣上怜爱!”
“你也给朕滚!看见你就心烦!”夜辛指着谢潇澜骂,“滚滚滚!”
自己想要的结果达成,谢潇澜才不在意这不疼不痒的怒骂,当即就搀扶着何意潇洒离去了。
他虽得了几声骂,可其他人却是半分好处都没讨到,若是眼神能杀人,谢潇澜早就被碎尸万段了!
本就立场不同,三爷党此次遭受重创,一时片刻是无法回过元气的,但谢潇澜可得意坏了,日日都陪着去狩猎,还帮何意讨了好些动物皮毛,只等着天凉了给他做披风领子。
这下可是彻彻底底给满京城的人涨了记性,惹谁都别惹疯狗,惹疯狗都别惹何意。
作者有话要说:
谢某挥挥手:“低调,这都是开始。”
看个爽,俺写的也好爽嘿嘿嘿(猥琐)(速爬)
第139章
赵静姝从正妃变成侧室, 肖国公府与林家解除婚约,叶府也因为此事再次被呵斥,起因明明只是几句话, 遭殃的却是好几家,连带着三王爷也被圣上不喜, 再无人敢轻易谢罪谢家。
何意虽没有足不出户, 但也没人敢像之前那样逼迫着请他出门, 都是那些小姐和皇后会来找他说话, 或是一同去外面散步, 而那些夫人就只有陪笑的份。
“这几日愈发炎热, 想来再过些时日就要回京了。”皇后轻声说道。
一旁被夏香馥搀扶着的贵妃亦是点头:“怕是回京路上要直接转去避暑, 银子便如流水般花出去了。”
“银子如何都能赚,若是节省着给诸位娘娘热着, 那才是得不偿失。”夏香馥虽说平时性子活泼些,但到底是世家千金,说话做事都极有分寸。
这番听似谄媚的话,却实打实说进两位娘娘心中了,毕竟谁不知银子好赚还是难赚, 这话说来就是哄人高兴的。
慧贵妃颇为满意地拍拍她手背,但说出口的话却含了教导:“你啊,来日五爷府上之事都需要你照料, 万不能再说这些话。”
“是,香馥明白。”夏香馥笑应。
转了一会慧贵妃有些疲惫,她毕竟不如何意一般岁数, 这年岁怀孕总归是要小心些, 稍有些不适便准备回营帐了。
夏香馥身为她未来儿媳, 自然是要跟着一同回去的, 倒是皇后拒绝了,陪着贵妃回去了,让他们这些小辈继续玩。
没了未来婆婆,夏香馥也没必要再憋着性子,她轻轻碰了碰苏绫栀:“两位娘娘这样好,我心里踏实多了。”
她们都是一同长大的,再加上自小合得来,巴不得以后也能一直在一起。
何意听到这话笑了,果然还是孩子。
他一边听着几人说话,目光却是直直落在猎场内,这几日围猎都是从早到晚,也不知到底有什么好猎的,每日都是些梅鹿狍子,野兔这些就更是数不胜数。
但他不知,今日着实有些不同。
夜辛一马当先,神情并不像之前那样兴奋,因为连着几日猎到的都是些柔顺动物,他已经觉得枯燥乏味了。
便扭头对猎场管事说道:“去放些大猎物来!”
这个“大”并非是指体形大,而是指那些比较有挑战性的野生动物,比如虎、狼……
猎场的管事之前就是怕这些动物会伤到圣上,所以在圣上围猎之前,就已经提前将这猎场的猎物清空,周围更是有侍卫把守,把会伤人的猎物全都赶进了深山里。
当下听他这般说,还不等管事说话,一旁的太子先出声劝诫了:“父皇,那些野畜极其危险,你若是觉得无趣便多放几只野鹿,但虎狼着实凶猛——”
“身为天家血脉,竟毫无血性!”夜辛呵斥管事,“还不快去放猎物进场!”
圣上的话谁敢得罪?
管事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太子,到底还是去准备了。
夜霆渊见缝插针道:“皇兄向来性情温和,若日后做事亦是这般优柔寡断,那可如何是好?”
这话算是戳进了夜辛心窝里,他闭口不言,自顾自地沉思着。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人人都看得出他对太子方才说的话多有不满。
夜楚渊笑着为太子解围:“父皇,您天纵英明,可身为儿臣的自然要担忧您的安慰,三哥别小题大做,皇兄哪次做事不是深得父皇欢心?”
听到这番话,夜辛的脸色瞬间好了许多,他拍拍太子肩膀:“行了,跟朕围猎吧。”
“是。”太子微笑着拱手行礼。
但他心里却浑然不似表面松快,他一直都知晓父皇多疑,即便他在前承担着所有的事,但他依旧疑心着所有人。
之所以重用谢潇澜,也是因为他自认将对方看的透彻,因为谢潇澜的软肋太明显,整个大渊就没有不知道的,所以他就以为他也知道。
多可笑,做儿子的关心几句父亲,却要被疑心,这便是天家父子了。
猎场管事根据圣上所言,得意将先前捕捉起来的大猎物放进场内,不过片刻就听到了呼啸和狼嚎,还夹杂着几声熊吼。
谢潇澜惜命,不敢往前冲,但夜辛听到那些动静却极其兴奋,二话不说就冲进了树林中,等其他人跟上去时,他已经消失在了丛林里。
“所有人立刻分头去找圣上!”太子扬声喊着,说罢自己也跟着冲进了林中。
谢潇澜心神一凛,扭头看向夜楚渊:“怕是要出事。”
“我跟去看看,你在附近盯着些。”夜楚渊也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即便前面有陷阱他也务必要冲进去,否则就要落个不忠不孝的罪名。
谢潇澜明白他的意思,立刻给李鹤递了眼神,几人装出在周围狩猎的模样,一直观察着四周。
刚才放了那么多猎物,这会听着却是半分动静都没有,谢潇澜不敢放松警惕,生怕会从暗中窜出一只吃人的虎狼来。
另一边。
夜辛冲进树林便寻声去找猎物,但那虎好似通人性一般,一直引诱着他往深处走去,他警惕地盯着四周,想着猎只虎狼回去一展身姿。
这时,他突然听到了细微的动静,还带着沉重的呼哧声,他立刻扭头朝声源射出一箭,但因为动物矫健,那只箭矢射空了。
知晓周遭有猎物,他瞬间兴奋起来,因此并没有注意注意到自己的处境,就在他看到一闪而过的影子时,瞬间骑马追了出去。
就在这时凌空突然射·出许多支箭矢,他忙抽出腰间的配剑去抵挡,好不容易躲过这一遭,却骤然发现每棵树上都藏着暗色的身影。
他被包围了。
“圣上!”
“父皇!”
太子带着人紧追还是将人跟丢了,丛林深处本就危险,再加上还可能会有暗中潜伏的猎物,他就更担忧了。
“殿下有发现!”
随着身边侍卫的呼喊,太子立刻翻身下马跟了过去,就见地面上有大型猎物的脚印,周围还有些马蹄印。
不用想也知道圣上确实被猎物吸引,从而往更深处走去了。
动物活得久了就八成要成精,如果真的被引进去,想来也是聪慧,就是不知父皇眼下如何了。
他立刻命令侍卫们快速前进找寻,否则若是再晚些怕是要出事。
“皇兄,可有找到父皇?”夜霆渊姗姗来迟,神情亦是焦急不安。
太子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本宫怀疑父皇被野畜引进深处了,老三来的正好,与我一同寻找父皇吧,外围还有小五控制着,出不了事。”
“听皇兄的。”
他们便一同进了深处。
谢潇澜几人在外围也只猎得几只惊慌野兔,想来它们亦是被那些狼嚎虎啸给惊着了,还有一只胆小如鼠,慌不择路时竟一头碰在了树上。
谢潇澜挑眉,示意手下将昏迷的兔子收好,这小东西还能带回去给谢潇潇养着玩,省的回头又要闹他。
嗷——
突然一阵虎啸突然冲破树林,所有人都愣了片刻,旋即立刻朝树林冲去。
谢潇澜心神一凛,普通的虎啸绝不是这般撕心裂肺,且不是他瞧不起夜辛,平凭他的本事根本无法伤到猛虎,即便是受伤的虎也绝对够他受的。
“你们到底是何人!”夜辛浑身布满伤口,血液从伤口处汩汩流出,但他依旧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这些人明明可以直接杀了他,偏偏像逗猫似的迟迟不曾将最后一刀落下,这是在羞辱他,亦或是……在等什么人来。
“何人?咱们都是打家劫舍的山匪,听说这里热闹,过来看看,你又是何人?”黑衣人面罩下的脸露出笑,“你可是入侵了我们的山头!”
夜辛冷笑:“荒唐!这里分明是皇家猎场!”
“老东西你知道就好,要不是你荒淫无道,也不会致使大渊数十年冤案不断,你也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冤案?
夜辛心头一突,他这数十年能被称为冤案的只有那一件,可王家覆灭,即便那时他匆匆赶去放了王锦然,对方也不会有这本事杀到京城。
可若不是他,还能有谁?
“是谢家派你们来的?”夜辛眯眼问道。
“这都被你猜到了,老子告诉你,等人一来你就只有被收尸的份了!”黑衣人凶神恶煞地说着。
他承认的太快,反而让夜辛不相信,哪家凶手能这样坦然地承认买凶者是谁?
分明就是在诓骗他!
正这般想着,林中突然传出密集地马蹄和脚步声,夜辛趁黑衣人不注意立刻将自己藏着的信号弹打开,一道烟火瞬间冲入云霄然后炸开。
“在这边!”太子带人匆匆赶到,就见圣上已经被黑衣人劫持,旁边的空地上还有死掉的虎。
“大胆贼人!竟然敢挟持圣上!”夜霆渊怒吼,“还不赶紧放开!”
太子瞬间惊的出了一身汗,他安抚道:“别冲动,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派来的,本宫是大渊太子,你们挟持本宫也是一样的,放开圣上,本宫做你的人质!”
黑衣人哈哈大笑:“老东西,你这太子倒是心善,但老子就是要你的命!”
“住手!”夜霆渊大声呵斥,“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根本冲不出去,最好放开圣上,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黑衣人们瞬间不敢再动,行动间也有些犹豫,气氛一时僵持不下,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突然。
太子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谢潇澜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低声道:“弓箭手已经就位,五爷准备好了。”
太子微微点头,谢潇澜便再次隐匿进了人群中,他透过缝隙看了一眼,夜辛面色苍白,显然是失血过多造成的,他瞥了一眼,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小五!”
太子突然大喊一声,紧接着一支箭矢飞出,瞬间将挟持夜辛的黑衣人脑袋戳穿,夜辛立刻挣脱束缚强忍着疼痛躲在了树后。
下一秒,数不清的箭矢朝那些黑衣人射去,无一人生还。
…
“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圣上围猎被刺,受伤昏迷了!”周福急匆匆对皇后禀告着,刚巧见何意也在这,立刻不由分说地就要请他,“何大夫,您也随奴才去吧!”
何意心慌了一瞬,立刻起身:“娘娘,微臣先去瞧瞧。”
夜辛身为圣上始终是众星拱月的存在,连他都受伤了,那谢潇澜他们起岂非伤的更重?
皇后蹙眉:“本宫随你去,贵妃那暂且不用通知,若是惊了她的胎,仔细你们的脑袋!”
说罢,两人匆忙往夜辛的营帐赶去。
营帐外,夜楚渊捂着受伤的胳膊神情沉重,他侧目看向谢潇澜:“人都解决了?”
“王爷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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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夜辛登基前十年倒是也兢兢业业, 但随着大渊逐渐变强,国泰民安,他变得不务朝政, 平日里亦是荒淫无道,这些年娇养着身子, 猛的受伤, 着实给他惊着了。
刺客给他留的伤并不严重, 但周身没一块好地方, 血也是汩汩流着, 太医们都围在床榻前轻手轻脚地给他包扎伤口。
何意与皇后赶来时, 就见谢潇澜和几位王爷站在营帐外守着, 他立刻上前拽住谢潇澜的衣袖,上下打量着:“可有受伤?怎么会有刺客?没伤到吗?”
“我无事, 王爷受伤了。”谢潇澜低声说道,里面的太医都忙不过来,自然不会注意到手臂有伤的夜楚渊。
何意抬头看了一眼夜楚渊,出乎意料的这位爷神情严肃,与平时截然不同, 不过想想也是,这时候要是还能笑出来,怕是要被指着脑袋骂了。
何意微微点头:“我帮王爷包扎吧。”
营帐外倒是放着几把椅子, 何意示意他坐下,夜楚渊坐下后不知想到什么愣了一瞬,而后才将手臂递了过去。
何意打开自己的药箱, 将伤口周围的破布用剪刀剪掉, 他看了眼伤口的出血情况, 淡声道:“伤口不深, 敷药养着就好。”
说着便用纱布擦去血迹,然后将金疮药撒在外翻的皮肉上,伤口虽不严重,但对夜楚渊这样一位养尊处优的王爷来说,也不该是面无表情地承受着。
出于自己也不知道的原因,何意多瞧了一眼伤口,他面不改色地将纱布包裹住手臂,仔细包扎好,默默退到一旁去。
起初还不觉得有什么,但在营帐外站了一会,何意突然觉得这些血腥味有些刺鼻,他忍不住跑到后面干呕了一会。
“我扶你回去歇着,里面太医多的站都站不下,哪里还用你多跑一趟?”谢潇澜心疼他,低声解释,“那些伤口本就不致命,圣上就是被吓着了才昏迷不醒。”
何意抬头看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潇澜将从进猎场后发生的所有事一一说给他听,事无巨细。
何意舔了舔嘴唇,这件事已经彻底清晰明了,他低低叹息:“算了,你没受伤就好,但万一圣上真的信了那些人,真以为是你做的怎么办?”
“他生性多思多疑,那些刺客有意嫁祸于我,他定会暗中查探,此事与咱们无关,只等圣上醒了再做打算吧。”谢潇澜揽着他后腰,“行了,我送你回去。”
谢潇澜与皇后和王爷告了一声便将何意送回营帐了,因着圣上遇刺,几位王爷亦是带了伤,猎场内的气氛压抑的很。
赵济桓身为护军参领,带着侍卫们将整个猎场都翻了个遍,除了那些已经死去的黑衣人,再无看到其他可疑身影。
但他不敢松懈,女儿刚遭到斥责,如果事他处理不好,怕是整个赵家都要遭罪。
“你怎么办事的!我不是说过要下手痛快些!”
营帐内传来低声呵斥,吊着手臂的夜霆渊冷脸看着眼前的人:“幸好那些刺客都死了,若是留了活口,本王是绝不会保你的!”
“微臣惶恐,微臣也是怕被谢潇澜查出什么,所以才特意没有找死士,没想到这些刺客竟真的被三言两语给吓到了,是微臣的过失!”贾冯敏跪在地上请罪,他哪里知道那些刺客会这般胆小。
只是若用死士更危险,以谢潇澜的性格,怕是死人嘴里都能撬出东西!
“蠢货!”夜霆渊死死盯着跪着的人,似乎是想到什么,转身叹了口气,“算了,此事要料理的干净些,绝不能被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贾冯敏立刻磕头:“微臣明白。”
“起来吧,幸好本王给自己弄出点伤,想来也不会怀疑到本王身上,去瞧瞧圣上那边如何了!”
夜霆渊是借着包扎伤口的由头离开的,训斥了他几声便又带伤赶了过去,否则谢潇澜怕是要起疑心。
谢潇澜将何意送回营帐便再次离开了,虽说带兵没有他的事,但他的顶头上级们都在,他不在也不好。
何意看着他离开,默默坐在营帐内走神,虽说前世他还只是医学生,但也能参加过研究项目,也曾帮人包扎过伤口,他一眼就能看出夜楚渊的伤不对劲。
根据刀口的痕迹判断,那是用短匕首割的,和那些刺客手里的长刀并不相同,而且伤口是上宽下窄,可见是自己握着匕首由上至下割的,否则就该是上窄下宽。
只是何意不明白,为什么要刻意把谢潇澜置入险地,如果夜辛真的查,总有迹可循,但按照谢潇澜所说的话,也确实能说通。
“主子可是有心事?”红叶轻声问道。
“是有烦恼事,但烦恼事太多,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去整理了。”何意轻笑一声,左右他们既然那么做了,就定然有把握不被查出,走一步看一步吧。
圣上遇刺,这可是天大的事,一直到夜辛醒来气氛才稍稍活了过来。
夜辛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将谢潇澜给叫了去,他这些年的身子骨早不如从前,但他心里有刺,如针扎一般哽在喉咙里,必须得问个清楚。
他将其他人屏退,只留谢潇澜在营帐内,他盯着跪在地上的青年,只觉得这时间万事万物当真是稀奇古怪。
“你可知那些刺客与朕说了什么?”他幽幽问道。
谢潇澜拱手:“微臣愿闻其详。”
“他们说朕办了件冤案,可朕这一生冤案无数,从不放在心上,唯有一件事,让朕耿耿于怀数十年。”夜辛看了他一眼,“朕知道当年冤了王家,可那时证据确凿,就算朕是错的,也是对的,只是……”
谢潇澜呼吸一滞,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只是你父亲,终究是朕对不住他。”
果然。
夜辛幽然的声音勾起谢潇澜那些沉痛的记忆,想起自己跪在议事殿前一天一夜,想起自己走街串巷去求人,想起父亲在城墙上吊了三天三夜,最终一张草席扔到乱葬岗……
“圣上是天子,无须因过往之事耿耿于怀,当务之急是找出刺杀您的幕后主使,若对方说微臣是真凶,微臣愿暂时归家直到查出真凶。”谢潇澜垂眸说着,语气清浅无谓。
夜辛长叹一声,并不理会他的话自顾自说着:“你可见到那孩子了?朕只庆幸去得早,否则怕是连他也要没了,朕对不住妧妃,连她的孩子也没保住。”
“锦然如今很好。”谢潇澜淡淡说道。
只是从前的骄傲少年郎,到底还是成了怕自己丑陋面容吓到旁人的胆小鬼。
“朕叫你来,并非不信你,那些贼人刻意将此祸端推至你身上,无非是要朕严查太子和小五,此事朕交由你去查,且先查着吧。”夜辛累的厉害,说完便挥手示意他退下了。
谢潇澜立刻起身离开,周福跟在他身后,表情倒是不如先前那样焦急了。
周福说道:“此事还需大人多费心了。”
“公公客气,身为臣子,本就该为圣上排忧解难。”谢潇澜笑笑,“本官先行告退。”
周福朝他行礼,目送他离开了。
当时在场之人都知晓那些刺客口口声声说是谢家所为,但圣上不仅不曾怪罪,反而还将此事交给谢潇澜去办,分明就是不信那些刺客所言,可见真凶另有其人。
谋杀圣上可是死罪,没人想沾上这个,谢潇澜因此忙碌起来,每日都要去各个营帐盘问事情,但他深知刺客到底是何人,问是问不出来的。
只是每每瞧见那些人宛如鹌鹑一般在他面前瑟缩着,心里到底还是会腾升出一股报复的快意。
父亲从前也曾被这样审问过。
只是可笑,那件事并非是一句“对不住”就能磨灭的。
“那些刺客早就死光,盘问是问不出什么的,怎的还要你日日都问?”何意帮他褪去衣衫,“林中可有发现什么?”
谢潇澜牵着嘴角笑了笑:“捡到块令牌,已经让子襄去查了。”
何意微愣:“你决定了?”
覃子襄、白洛邑以及苏合三人是不曾走过朝廷的,他们是廉胜曾任两广总督时顺手收来的侍从,但谢潇澜此举,是要将他们推入朝堂了。
“夜霆渊急着求娶赵静姝,无非就是看中了赵家的兵力,咱们也得有自己的武将才行。”谢潇澜淡淡说道。
“说的也是。”
何意撑着腰慢吞吞坐在榻上,他抿紧唇瓣想与谢潇澜说说话,但那些事就宛如附骨之疽,一旦触碰便是疼痛难忍,他不想对方忍受这些,却也不舍眼睁睁看着他难过。
他这几日雷厉风行,盘问时更是针针见血,言辞犀利,无非就是在讨回当年谢父忍受的屈辱。
谢潇澜轻轻握住他手掌,安抚道:“我这几日心情是低落些,你待我缓缓,回头再为冷着你道歉,可好?”
何意闻言鼻尖一酸,他垂眸笑笑:“我都明白,不会因为这些跟你置气。”
他说着将垂在面前的发丝轻轻撩到身后,音色难以克制地有些哽咽:“我只是不想你这样,我不知道怎么做你才能开心些。”
他不敢说让谢潇澜放下仇恨,那对他来说太残忍了。
但不知是不是夜辛那些话的缘故,他能感觉到,谢潇澜潜藏的恨意有破土而出的势头,不得不说,他有些怕了。
“待我缓缓。”谢潇澜轻声道,“莫要哭了。”
何意也觉得自己这副模样有些矫情了些,他忙擦了擦眼泪,对他笑了。
正说着,覃子襄便来了。
他将先前找到的令牌递给谢潇澜,沉声道:“此令牌先前曾有人在林家见过。”
“哦?”谢潇澜轻笑,“做得好。”
作者有话要说:
做得好做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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