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撑竿入湖,摘花采月
郊外。
清风明月之间,有青山一座。
青山脚跟有大片秋菊烂漫,还有一小湖潜藏其间。
月圆如盖,将小湖全部笼罩。
叶蝉衣拉着花满楼的手,穿过披着月色纱衣的重重垂柳,来到芦苇丛前。
芦苇将小湖入口团团围住,岸边飘着一叶兰舟。
倘若不是拨开芦苇丛,还真看不见这小湖。
“来。”叶蝉衣拉着他的手上舟,清冷的声线因激烈奔跑,像是被汗水打湿了一样,散发着潮乎乎的气息。
花满楼听着小湖静默水声,探出自己的脚,踩到舟上。
哗啦——
叶蝉衣已经握住那撑渡小舟的长竹竿。
她上次摇过小船,撑杆的动作也算驾轻就熟了。
尽管如此,初初上船开动时,还是有些急切,失了分寸,用竹竿撑岸,漾开兰舟时,过分用力了一些。
“唔……”温雅君子没站稳,跌到兰舟中。
叶蝉衣赶紧松开撑竹竿的手去扶他:“没事吧?我慢慢来?”
“我没事。”花满楼带着安抚的意味,对她温和一笑,“慢慢来,不急。”
叶蝉衣悄悄扮了个鬼脸,让俊雅君子干脆坐着,她重新用双手握上竹竿,慢慢放入水底,缓缓交叉着上下滑动竹竿,又重新收起来。
秋风吹青柳,也吹动遮盖小湖的芦苇。
船头破开青黑湖水,顺风而去。
月色柔和清透,映照在秀雅君子脸上,显得他那温和清润的脸庞,越发动人。
奔跑至此,也令素来规整的君子,衣衫稍稍凌乱,脸上沾惹薄汗与绯红。
他轻轻喘了两口气,挽起衣袖,拨弄水花。
哗啦——
水声轻轻响起。
兰舟行至湖心处,叶蝉衣掌中薄汗,让她手下一打滑。
啪!
竹竿拍在她脸庞上。
好大一声响。
花满楼赶紧起身,却惊动了兰舟。
兰舟一阵晃荡,湖水荡开一圈又一圈涟漪。
叶蝉衣身形也被震得不稳,往后扑去,被温雅君子捞在怀里,护得牢牢靠靠。
反倒是君子自己,手肘撞到木板上。
“嗑”一响,也是好大一声响动。
花满楼搂着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抚着:“夜还长,不急,慢慢行舟便好。”
他伸手想要在那沾惹了水迹,和竹竿红痕的脸上,轻轻碰一下。
还没靠近,就收回手,只轻声问:“疼吗?”
“不疼。”叶蝉衣往后仰头,亲在花满楼下巴上,“你坐好,我继续来。”
她重整旗鼓,缓缓行舟。
水浪往两边开出白色的花边来,翻滚着让开一条路。
咕咚咕咚。
水底潜隐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
湖不大,但中途出了一会儿意外,也花费不少功夫,才到达青山脚跟的花圃里面。
中秋之际,许多花都凋谢不见。
夜里,甚至连秋菊都闭门谢客不复见。
花满楼从怀里拿出手帕,替叶蝉衣揩去额上晶莹的汗珠。
“累了?”温雅君子动作比秋水更柔,“要不先在舟上歇一阵?”
叶蝉衣嘟囔着:“不行,我都替你撑船渡湖了,你是不是应该摘朵花谢谢我?”
花满楼将那半湿的手帕搁在兰舟上,提起衣摆上岸。
他听着秋风勾勒的山间夜景,闻着秋风送来的各色花香。
蓦然。
在百花浸染的香气之中,他闻到了一股幽冷神秘的浅淡香气。
——是清莲的浅淡幽冷味道。
他循着味道去找,找到了一处浅浅水洼。
水洼被密密青草覆盖住,拨开以后,便得见一迎风独立的清莲,于月下绽放、舒展开花瓣来。
花满楼是个瞎子,他看不见。
可他闻到了。
他握着叶蝉衣沁出汗珠的手掌心:“找到了,漂亮吗?”
“漂亮……”叶蝉衣喃喃道,“特别漂亮。”
明月蒸起湖中水雾,弥散到山间水洼。
多吸了两口山间白浓的雾气,她潮乎乎的气息更加明显。
温雅君子向来是惜花人,他又怎么忍心去采撷这样一朵独立于天地的幽香清莲。
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那轻软的花瓣,一层、两层、三层……
花满楼靠近,有些陶醉地吸上一口清莲之气。
清莲欢喜,主动折腰碰上君子柔软的唇瓣。
凝珠从花瓣滑落,沾得花满楼满鼻子、满手都是。
就连那酷似牡丹花瓣的唇,也润了一层水泽。
清风月夜。
他们坐于兰舟之上,摆出花糕与清酒。
刚巧。
花糕捏成的便是清莲的模样。
叶蝉衣见君子骨节分明的手指将花糕托起,轻置唇间,张嘴含住,舌尖一卷……
咕——
她斟酒入杯,递给花满楼。
温雅君子接过,就花送酒入喉头。
有清液顺着他下巴、脖颈滑落,沾湿前襟。
哗哗——
水声轻轻响。
明月入水,覆盖全湖,摇动兰舟,也将一对璧人拢入怀中。
昱日。
初阳还没照透窗纸。
叶蝉衣听到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迷糊着清醒了一会会。
“七少爷。”庭院里,有侍女轻呼一声,“您怎么又自己动手洗衣、洗被子了?”
花满楼清润的声音,有一丝赧然:“无妨。我只是眼睛看不见,又不是手脚断了,自己洗洗东西也没什么不可以,你们忙活自己的事情就好。还有,小声一些,不用进屋里收拾。”
侍女赶忙放轻手脚,利落将昨日残灯摘下,洒扫一番。
声音静止,叶蝉衣迷糊着,重新入梦。
她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正阳穿透窗纸,将满室照亮。
浮尘于光下起舞。
叶蝉衣伸了个懒腰,揉揉眼睛,撩开床帐往外看。
“花花?”
无人应答,她便趿着鞋子,去用摆在梳妆台那边洗漱的用具,先行梳洗。
伸手一探,水还温着呢。
她梳了几下毛躁的头发,随意扎几条小辫子缠绕着弄个半发,就……重新扑回床铺上。
被子里有花满楼身上浅淡的百花香气,很好闻。
她用脸蹭了蹭,差点儿又睡过去。
温雅君子拿饭盒进来时,听见的便是垂在床边沿的两条腿,预备拖着床上的人掉下来的声音。
他赶紧把饭盒放到桌子上,快步走过去,赶在对方摔下来之前,先把人抱住。
花满楼身上的味道,除了常闻到的浅淡百花香以外,还沾上了她身上神秘幽冷的莲花香。
两种味道交缠,奇异生出另一种更好闻的味道来。
叶蝉衣不用睁开眼,就知道是谁抱住她。
她伸手圈住花满楼的脖子,清冷的声线有几丝惰懒:“花花……”
即便惰懒,她也不忘在君子下巴亲一口。
花满楼喉结滚动几下,伸手拿过放在床头的外袍,罩在她身上:“午时了,先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昨日苏州城通宵达旦,这个点还没起的花家人并不少。
陆小凤和楚留香都还没动静呢!
叶蝉衣睡到这个点并不算什么出奇的事情,他只是怕她睡太久,连着两顿不吃,会伤了胃。
叶蝉衣睁眼,看着自己肩膀上没见过的衣裳。
“我那件淡青色的袍子呢?”
花满楼咳了一声:“被路边花丛挂烂,拿去丢了,给你重新买了一件。”
叶蝉衣将手穿进袖子里:“怎么不去我房间重新拿一件,何必浪费钱另买。”
“你没醒。”花满楼替她将头发从衣领里弄出来,“我不能随便翻你东西,就去买了。”
新买的衣裳也是宽袍的样式,只不过是烟青色,如同雨后空蒙山林起雾的颜色。
也很好看。
她绑腰带时,花满楼自然蹲下来,帮她将趿拉的鞋子拉好。
刚抓住她一只脚腕,轻轻勾起鞋帮,得空的那只脚,就调皮往他怀里钻。
花满楼赶紧把鞋帮拉好,将她另一只脚腕抓住,语气里颇有几分慌忙和无奈:“衣衣……”
叶蝉衣笑倒在床上,只差打两个滚。
一觉醒来,还能调戏男神的感觉,简直不要太好。
她神清气爽,一连吃了三碗饭才停下。
中秋过完,他们下午还须得骑快马回杭州,处理店铺等琐事。
柳天问他们几个都没醒,花满楼和叶蝉衣只得先向花怀闻辞行,委托一下告别的话。
回到杭州府,掌管江南仓库的负责人,像是见着了救命恩人一样,扑通就给叶蝉衣跪下来。
仓管哭道:“我的二位东家啊!你们要是再不回来,仓库可就只有老鼠了!”
叶蝉衣脚还没落地,马就得别头赶去仓库,一连腾出每样各五万的货源。
许久没事可做的小猫咪,倒是兴奋,倒腾着扫描收特殊商品,收得异常快乐。
六个主题,一共三十万货源。
叶蝉衣心想,也够仓管拆许久的了。
未料,第二日中午,仓管来报,货源送往兰州、保定以后,货就没了……
现下江南所有的分店,都没有货物。
叶蝉衣:“……”
她赶去仓库的路上,忍不住问花满楼:“我们奇异盲盒店,现在开多少分店了?”
掐指一算,她不过是……咳,好几个月没空翻账本而已,怎么感觉自己的店铺就多了这么多的样子?
花满楼今早才看完账本,分店情况了然于心。
他道:“江南所有店铺加起来,已有两百一十六间;兰州那边,姬兄已开三百五十二间;保定府少一些,九间而已,不过都是林姑娘一人打理,也委实不容易。”
叶蝉衣:“!!”
“衣衣不是说,想要发财吗?”花满楼微笑着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想不想把花家从首富的位置挤下去,让你来坐?”
那当然是……
“要!”叶蝉衣干脆利落,半秒都不考虑。
但凡动一下不要的念头,那都是对财神爷的亵渎!
岂有此理可言!
花满楼嘴角含着春风似的笑意:“那花某便……努力如你所愿。”
在叶蝉衣没有太多关注店铺的这半年来,奇异盲盒店如同雨后春笋冒出大地,并茁壮成长为一片密密森林。
她那些磨刀霍霍向反派的事迹,便是店铺最好的招牌,引来无数江湖人和达官贵人的好奇。
主要是……
小皇帝感念叶蝉衣缴来的银两,大大充盈了国库,光是给那些九牛一毛的赏银,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便三番几次人前透露“奇异盲盒店乃朕心中天下第一店是也”的意思。
再加上店铺里面的商品,本身就很好,许多商品都独一无二,对手无法复刻。
一些奇珍异宝,更是朝臣及其眷属争相追逐的对象。
由此。
店铺霍然大爆。
“对了。”花满楼还给出另外一个消息,“衣衣那本《鼠鼠君历险记》大卖,现在传阅得比之前那些风月故事还要广,还有人私下管鼠鼠君叫鼠将军,更甚有人以此撰写了不少诸如《鼠鼠君幼年历险记》、《鼠鼠君壮志仍凌云》之类的故事。”
这一路上,花满楼都在和叶蝉衣细说生意上的种种条目。
她也算是对自己现在生意之广,有了一个更加深刻的认识。
万万没想到,自己现在也是可以挺起胸膛,横行在杭州街头的第一富婆了!
一连十日光景,叶蝉衣都耗费在生意的事情上。
账本上增长的数目,将她满身疲累一扫而光不说,反倒更显得容光焕发。
所以说。
打工人是怕累吗?
不,打工人是怕累了但没钱!
有钱了那还不好说!
叶蝉衣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大量输出的货物,一下子就超过了五十七万的总数,系统整日“滴滴”响个不停。
叶蝉衣忙着出货、收捡特殊商品,都顾不上看开启主题的奇葩商品是什么,又需要多少钱才能解锁,一股脑全给钱买下,先存放背包。
上次的“我是一棵仙人掌”还没用,安静呆在背包里面,静候宠幸。
其实。
相对而言,开启主题的奇葩商品比开盲盒随机出的系统加持商品,品质要上乘许多。
系统加持商品大部分是类似“无敌香蕉皮”这种整蛊人,但是伤害不高的商品,开启主题的特殊商品/奇葩商品就像“阿三的飞饼”这一类,俱有比较强的杀伤力。
不过整蛊商品也好,用得巧妙,也能设计敌人于无形,叶蝉衣照单全收。
这一堆,她就堆了六件奇葩商品和六个待抽取的招式。
有六个抽奖机会,她还不等焚香沐浴,将玄术这种谜之运气的东西提到最高点才开始?
是以。
她先看了那六件奇葩商品。
“‘龟丞相的壳’、‘机械鞭’、‘魔龙的脚趾甲’、‘飞翔小香猪’、‘漂移洗发水’、‘放尘器’?”叶蝉衣念叨着奇葩商品的名字。
她一眼就瞄到了“机械鞭”三个大字,并且生出那么一丝丝兴趣。
注意。
只有一丝丝而已,并没有很浓重。
这一丝丝兴趣,让叶蝉衣果断将这玩意儿给弄出来,查看详情。
【商品:机械鞭
时效:算电看电量,不算电可用一辈子。
商品详情:火光带闪电,满足你的中二少年梦,实乃出门防身(揍人),必备良品。
使用指南:不启动按钮时,它就是普普通通的新型材料(当前三千世界能发现硬度最高材料)制成的长鞭;启动按钮时,它就是带着酥麻电流,一抽令人手抽筋,二抽令人抱柱走,三抽就得躺下变成狗的好东西。(ps:非科技世界充电指南——放到最高处竖起来,被雷劈了就能有电,保真。)】
叶蝉衣打量着手中的鞭子,嘀咕道:“真的假的?”
她试着手腕一震,将鞭子挥舞出去。
唰——啪!
鞭风带起花满楼的衣角,差点儿就卷着扯烂了衣摆。
刚走到门口的陆小凤:“……”
嘶。
他牙酸。
第142章 尝尝鱼腩的味道
鞭子挥下去,叶蝉衣才看到缩脚跳一边去的陆小凤。
当然,还有柳天问和楚留香二人。
楚留香对她展露那惯有的亲切温和笑容:“送蓉蓉她们回去花了点时间,来晚了。”
叶蝉衣将鞭子缠绕收回,放到桌上,给到柳天问一个大拥抱:“你们来了!”
太好了。
柳天问三人到来以后,她又忙活了二十余日处理好盲盒店必须要她决定的事情外,日子稍有变化。
婚事所有流程由着柳天问一手包办,叶蝉衣不需要操心,生意上的事情,她只管出主意核算总账,其他事情有专人包办,也不用她管。
总账这种事情,有小猫咪在,那还不是运行一会儿程序的问题。
剩下所有的时间,都被柳天问耳提面命,亲自监督,在百花楼隔壁——冰蝉阁清出来的后院里,全心全意练武。
练武前几日,叶蝉衣特意焚香沐浴,满心虔诚,跪地拜佛:“求各路神仙保佑,让我抽中无敌招式!”
小猫咪:“……你不是信科技,不信神佛吗?”
“嗐!”叶蝉衣虔诚将财神像搬到虚幕隔壁,对着她自己,“需要的时候,信一信也无妨。”
她摆好财神像以后,双掌摩挲,点向金光灿灿的六个盲盒。
唰啦——
她手指飞快划过,闭紧双眼。
一、二、三秒过去,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猫猫不得不提醒:“你还没碰到。”
咳。
失策了。
叶蝉衣老老实实,睁着眼睛去点开。
一阵阵闪瞎人眼的金光此起彼伏,布灵布灵将武功招式化作秘籍,落到无名空间用程序编织出来的地毯上。
叶蝉衣盘腿坐下,跃跃拿起第一本:“《太玄经第一重》?不错,没有倒霉抽到中间的,奠定个基础也行。”
她眼睛盯着第一本,手已经伸向第二本。
视线挪动过去——《太玄经第四重》。
叶蝉衣:“?”
报应竟然来得如此快且猛烈吗?!
将这两本秘籍挪开,低头往下一看——《战神图录第四十九式》。
叶蝉衣:“……”
唔……
更离谱,跳了四十八式那么多。
她瞬间失去了对秘籍的兴趣,手一扫,全部摊开:《太玄经第三重》、《太玄经第二重》、《战神图录第四十八式》。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空气都澄净不少!
她松一口气。
总算有个是全乎的。
六本残破的秘籍,化作一道流光被收入背包,而后被现实的叶蝉衣取出来。
她离开房间,蹦蹦跳跳蹦跶到花厅。
“亲爱的朋友们!”她将六本秘籍往桌上一丢,“我淘到了六本秘籍,看不明白,你们帮忙瞅瞅到底是什么。”
花满楼将凳子拉出来,给叶蝉衣腾出位置坐。
叶蝉衣毫不客气,一屁股坐下,紧挨着君子来。
好奇小凤凰先伸手去拿:“让我看看又是什么好东西……真是好东西啊!”
他匆匆起身,将自己坐的凳子都踢倒在地。
无辜凳子,地上打滚。
楚留香也摸了一本,看完差点儿把手中茶杯捏碎。
他放下杯子,摸着鼻子:“这还真是好东西……”
“这可是我最后一次能拿到的秘籍了。”叶蝉衣接过花满楼递来的茶,吹开袅袅水雾,“能不是好东西么。”
系统规律,东西从半程开始,就会有断崖式的割裂。
唉,想她刚才瞄了一眼自己的余额,都几乎要清零了。
想着,她幽怨道:“这可是我全副身家都快贴上,才换来的秘籍。”
《太玄经》上手的两个人,敷衍安慰:“送你个铺子补偿。”
叶蝉衣:“……”
友谊的小船,小心她要手动掀翻。
柳天问伸手拿到《战神图录》最后两式的残本,手指也有些颤抖。
叶蝉衣顿时警觉。
她泰山崩于前而面不变色的柳姐姐,不该有这样的表现。
这到底是有人易容假扮,还是秘籍过于逆天?
“值了。”柳天问眼里也爆发出喜悦的光,将秘籍放下,匆匆回房,拿出一本更加破旧的秘籍来。
她手中的秘籍,比叶蝉衣那两本薄得仿佛只有两张纸的秘籍厚上许多。
秘籍的名字也熟悉,名为——《战神图录》。
看着桌上的秘籍,陆小凤和楚留香陷入沉默之中,不得言语。
传说中的绝世武功,竟真的存在!!
柳天问看向叶蝉衣:“知道我的武功为什么江湖上几乎寻不到敌手吗?”
叶蝉衣看向那本《战神图录》,瞪圆眼睛:“因为这个?”
这破烂单薄的玩意儿,原来才是绝世隐士?
“不错。”柳天问点头道,“《战神图录》是武学之最,它囊括的不仅仅是武学的奥秘,更有人类与世间万物自身、宇宙莫测变化的奥秘。练就《战神图录》至四十九式,即可窥破人间,踏碎虚空而去。”
她手中的《战神图录》是残本,只有四十七式,缺的便是四十八式和四十九式。
那可真是巧了。
叶蝉衣激动,大方将两本残本递给她:“这不正好适合柳姐姐!你拿去练!”
柳天问摇头道:“我要陪怀闻,暂时没有想要踏破虚空的想法。”
一众人想起,花怀闻体质不适合练武的事情。
那……
气氛陡然有些悲伤了。
柳天问轻笑一声,点着叶蝉衣的额头:“你们想什么哩,我一直在找给怀闻洗筋换髓的办法,一时半刻搞不定,暂时不能踏碎虚空。但有《战神图录》在,就算不踏碎虚空,我活个两百岁不是问题喏。”
她就不信两百年还搞不定一个洗髓的问题!
叶蝉衣又开心起来:“那你先收起来,以后练。”
“我后练,你们先练。”柳天问屈指敲桌,“不过《战神图录》并非基础心法,没有一定的基础,你们练不成。”
叶蝉衣喝光杯中水:“那就先留着?”
“不行。”柳天问将视线转过去,“你不是说我们时间不多了?敌人比你们要强,光是靠我,我们胜算太低了。《太玄经》门槛不高,没有武功的人也可以修炼,你们刚好先用这个入门。”
陆小凤和楚留香:“……”
每次和伯母说话,都感觉自己是个土鳖。
一群江湖人磕破头都寻不着的《太玄经》,在伯母这里就只是个入门秘籍……
过分了啊。
柳天问直接下通牒:“三个月的时间,你们死练《太玄经》,务必练到一念转动应对自如。从明日开始,卯时起床,不得拖沓。”
叶蝉衣和陆小凤:“……”
嘤。
感觉这是特意说给他们两个人听的来着。
太玄经里面蕴含的不仅仅有内家功夫,还有掌法、剑法等招式,奥秘也是无穷。
此经容易练,要是想通了其中关窍,看一遍就能会,但是要融会贯通,应用自如,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所以,柳天问特意给了他们三个月的时间。
——三个月的功夫,熊都能练会吧?
她是这么想的。
在这三个月里面,柳天问一改好说话的顽童脾气,化身教导主任、执法官员一样的严师。
“什么叫‘吴钩霜雪明’?①你们这收着敛着,生怕杀死路边蚂蚁的劲儿,霜雪还能明吗?霜雪都要死而不能瞑目了!重来!”
四人:“……”
严厉起来的伯母/柳姐姐/娘亲好吓人!
“楚留香!这是‘十步杀一人’②,不是十步救一人!你停下来干什么?先给敌人喂口饭再杀他,让他死也要做个饱死鬼是不是?你给我把这一句练三百次,练到可以不停顿为止!”
心软楚留香摸鼻子:“……”
“陆小凤!这是‘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身去’!③这里的轻功身法要的是什么?是那不屑一顾不回头,你干嘛呢?你背后只有我拿着鞭子在等你!没有你的红颜和美人!你回头看什么?给我转过去,练三百次!”
多情浪子陆小凤摸胡子:“……”
“花满楼!这是‘纵死侠骨香’!④你要记住这是武功,是掌法啊!不是你在品鉴诗词!不需要你的意境你知道不知道!怎么着,你现在是侠骨香都要温柔掩埋,不复相见,给它流两滴眼泪了?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你不喜欢的东西了是不是?练三百次!”
爱花君子花满楼,缓缓叹气:“……”
唯一没被骂过的叶蝉衣呆在旁边,觉得自己有点儿格格不入。
她觉得伙伴,还是要同甘共苦比较好。
瞧着三个大男人仿佛在练车场被教练叭叭训的样子,她轻咳一声,主动问道:“那个……柳师父,我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问题?”
柳天问想了想,还真没有。
“《太玄经》遇强愈强,下手之间的分寸以及每句诗蕴含的功法,你都能果断照练,心无旁骛,动作也精准……”说着她脸色都好了不少,抬手顺了顺叶蝉衣的发,“你可比这三个兔崽子聪明多了,不需要改。”
叶蝉衣相比其他三人,差的是内息和对敌经验。
“你继续练就好,练得熟一些。特别是最后的‘白首太玄经’,可以助你调整内息,多练练。连续练三天三夜不歇气也不怕会饿死。”一转头,看见三个兔崽子,柳天问的火气又起来了,“看什么?还不赶紧练?看着我我的内功和真气能给你们匀一匀是不是?”
花满楼三人:“……”
溜了溜了,继续练吧。
总不能天天被训斥得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日日卯时起来练武,只有午时和酉时拢共可以歇息一个时辰,亥时才停止练武,调息睡去。
这样的日子,一晃就过去两个月。
唰——
四把闪着寒光的软剑,穿破天上落下的细碎雪花,在剑尖处堆叠成一串小花。
剑尖全部送到柳天问跟前,被她拿着写有“问”字的折扇,一扫过,收到扇面。
她低头,看着扇面上整整齐齐叠合的雪花,总算有些满意的神色出现。
“比预估要早一月。”柳天问将雪花往身后一甩,跳下墙头,“放你们一天,明日开始修习《战神图录》第一式。”
《战神图录》衍生千千万万,入门最难,因为返璞归真,摒弃生平所学所有东西,又要将它们看成万物组成的一环,实在不容易。
这就和要你失忆忘记所有生活技能,还失去肌肉记忆,丢到一个荒岛建立一个国家一样困难。
三人正欢喜着,外面就有护卫来报:“夫人,老爷已经带着聘礼上门了。”
花满楼扬眉。
过大礼的确会提前一个月或者半个月,将聘金、礼金和聘礼三样东西,带到女方家中。同行的还要他们那边四位女性长辈中的全福之人,再约上媒人一道。
不过……
离商定的婚期,不多不少,恰好一个月……
他爹肯定有私心。
柳天问半点都不意外,女家回礼的单子她已经提前整好,一箱箱都摆在库房呢。
她手一挥:“你们自己去玩,我处理就好,你们就等着一个月后大婚到来就行。”
叶蝉衣乐得如此。
“那我们出去玩儿了。”她拉着花满楼的手,花满楼急忙扯过一旁的两件狐裘,飞一般离开后院。
陆小凤和楚留香对视一眼,两个酒鬼浪子挑起大氅披身,往酒楼走去。
十二月的雪,寒风吹彻。
杭州城里皆白头。
叶蝉衣拉着花满楼跑,跑到西湖断桥处。
湖面已经结冰,桥也成霜色,天地浑然一白,唯有一线青灰起伏。
四下匆匆人影两三点,逐渐融入雪色。
她直奔断桥,跳下冰面四处走:“我们砸冰捞鱼烧烤可好?”
花满楼只应一声“好”。
现在堪称大宗师的两人,有武功不用,非要找个大石头,寻了个冰薄的地方,用力砸好几次才把冰砸开。
Pong——
冰裂。
不久,有鱼浮头吸氧。
叶蝉衣眼疾手快,一把将鱼捞住,掐住鱼鳃,丢到岸上去。
花满楼去接,自然就将鱼处理好放到一边。
看着那个冰洞,叶蝉衣担心有人埋头躲风雪,不小心掉下去,便找了两根棍子,单手往冰面一戳。
棍子立得稳稳当当。
——她现在的内息也很强劲了。
弄完,发现他们什么锅碗瓢盆和调料都没有,更不用说来块布或者木板写提示。
“花花你等着,我去找火炉和锅子。”她施展轻功,来回很快。
炉子那些都交给花满楼,她自己则是伏在冰面上,用丹砂磨的墨写“有冰洞,小心失足”七个大字,展开挂在两根棍子之间,随着风雪招摇。
弄好,他们上到白堤,往湖中小岛去。
岛上有一处放鹤亭,乃古时彭城隐士张天骥出资修建,传闻亭子名字由来,就源于他常常前来放养自己的两只鹤。
苏轼还为此写了文章。
当然。
这些个名人轶事,都是花满楼一路走一路与叶蝉衣细说。
两人到放鹤亭坐下,掏出两个红泥小火炉,夹上炭,生上火。一个温酒,一个烤鱼。
美哉。
从苏州府回来后,为生意埋头十日,又处理二十余日,更是闭关修炼两月,没个停歇。
陡然得到一天清闲,她还有些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叶蝉衣盯着火炉升起来的光,小小打了个哈欠,泛出一些水光来。
花满楼听着哈欠声,问她:“要不要靠着我睡一会儿?鱼好了喊你?”
这种好事儿,她哪里有拒绝的道理。
当即不客气靠上去,将狐裘反盖在身上,眯了一阵。
等到烤鱼的香味飘起来,不用花满楼喊她,她自己就揉着眼睛起来,眼睛还没睁开,筷子就上手,大快朵颐。
“味道合口吗?”温雅君子将外衣袖子挽起,露出里面穿着窄袖的手臂。
叶蝉衣点头,于人间烟火之中,盯着花满楼那张带着清润笑意的脸,满脑子都是不可言说的废料。
今晚再动手吧,不能显得太禽兽了。
她寻思着。
白天先逛逛小街,谈谈恋爱。
某个瞬间,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狼盯上的小羊羔的花满楼:“?”
衣衣又在想什么。
两人在亭中磨磨蹭蹭,并肩坐到一起,左手拉左手,右手动筷子去夹鱼吃,好不粘糊。
“呼……”叶蝉衣吹了一口气,将鱼脊上面的肉夹到嘴里。
她看花满楼不碰这块肉,专门留给她吃,便生出一点小心思。
“花花……”她将鱼肉吞下去,夹起一条新的嫩肉,递给花满楼,“你尝尝这个嘛,很好吃。”
温雅君子哪里会和她抢她爱吃的部位。
他摇摇头,温声拒绝:“我不爱吃这个,你吃吧。”
“真不爱吃?”叶蝉衣歪头看他。
花满楼还没意识到这句话潜藏的深意,仍旧摇摇头,夹了鱼腩来吃。
衣衣习惯不同,总是嫌弃鱼腩荤腥,有时明明已经处理得很好,没什么荤腥味道,还格外嫩滑,她都一脸抗拒,整张脸皱起来。
叶蝉衣将脊背肉塞进自己嘴巴里面,嚼好咽下肚子。
她嚼的时候,一直轻轻点着头,像是在计算着什么东西。
花满楼伸手想要拿温着的梅花酒,解一下腻。
冷不丁,肩膀被拍了一下。
他低头回首,刚张开嘴巴,还没问“有什么需要我”之类的话。
唇上便是一热。
风雪在庭外呼啸。
放鹤亭临岸处,也有一株梅花,花色艳红,像情人嘴唇。
梅花散发着幽幽冷香,随风雪一同送入放鹤亭。
花满楼可以清晰闻见那股味道。
他有些干涩的眼睛,禁不住轻眨一下。
其实他只是吃了一惊而已,并没有要退缩的意思,可叶蝉衣还以为他行在外头,不好意思。
她伸手扣住他的脖颈,唇上越发用力。
花满楼忽地想起那只后院来的野猫,它不知流浪了多久,满身都是残雪。
哪怕他给它清理干净,还做了适合小猫吃的肉糜给它,当他伸手要去拿走陆小凤捣乱丢下的整条鱼干时,对方还是会龇牙咧嘴,一只爪子按住自己的食物盆子,轻轻咬住他的手指。
也不用力,就是厮磨两下,充当警告。
而后便松开,嘴巴紧紧咬着那条鱼干不放。
若是他想要拿走鱼干,小猫就会“呜呜”低吼着,咬得更紧,甚至等不及细细咬碎,就囫囵吞下。
花满楼始终怕它这样囫囵,会伤了脆弱肠胃,便松开手,听它用爪子按住小鱼干,尖利的牙齿细细磨着一块肉,慢慢用小舌头舔着味道,一点点,磨进肚子里。
格外有耐心。
听着那啃咬的动静,他总觉得自己手指上的肉,都有些酥酥麻麻。
被小猫咪咬过的感觉,越发清晰。
呼呼——
风雪带着飞檐一起叫唤。
叶蝉衣松开嘴,在温雅君子唇上安抚地轻轻啄一口。
“怎么样?鱼脊肉好吃吗?”
花满楼思绪有些恍惚,还在想自己哪里有吃过鱼脊肉。
回神只在一瞬,耳根通红也在一瞬。
“好……好吃。”他轻咳一声,觉得自己不能老被这样调戏,便反问一句,“那衣衣觉得,鱼腩味道可还好?”
叶蝉衣也心想,她什么时候吃过鱼腩?
再看君子碗里残存的半块鱼腩,她坏主意又起来,半跪在美人靠上,捧着花满楼的脸,故意说:
“我不记得了,再尝一口。”
她低头品尝起来。
花满楼:“……”
罢了,他下次还是不要干这种傻事比较好。
一切留到婚后再说。
男儿,该忍的时候还是要忍忍。
噼啪——
炭火烧裂,炸开一点火星子。
一顿烤鱼吃到午后申时才结束。
风雪稍停。
他们收拾打扫好放鹤亭,带着火炉等物离开。
火炉被叶蝉衣还给岸边人家,给了一些铜板做酬劳,辛苦他们自己洗干净。
东西归还以后,他们便到街上闲逛。
风雪停住,太阳露头后,还是有些小摊会冒着严寒摆出来,混口饭吃。
叶蝉衣就拉着花满楼去看,买点草编蝴蝶,木雕小人之类的小东西把玩。
走到能遮雪的檐下,还能看见有卖小馄饨的推车,便又停下,坐在小板凳上来一碗热腾腾的小馄饨。
他们漫无目的,一路走到天黑,才晃回百花楼去。
天幕拉下,风雪又起。
他们抖抖狐裘上的雪花,搓手入座。
桌上已摆开吃锅子的铜炉和生肉生菜等,但只有楚留香和陆小凤二人坐着。
叶蝉衣坐下,问了一句:“柳姐姐呢?”
“伯父人还没走,歇在隔壁冰蝉阁。”负责转话的陆小凤,感觉自己有那么一丝丝不好意思,“伯母说了,明日再给我们一上午时间,没事不要去打扰他们。”
这个“打扰”,唔,懂的都懂。
他们四个都是懂事又识趣的好孩子,肯定不打扰。
而且……
叶蝉衣偷偷瞥了一眼垂眸安静吃东西的君子,在无名空间嘿嘿笑。
当晚,她就溜到君子房间,忙活了半晚。
毫无意外,第二天所有人都睡到日上三竿,直接跳入修习《战神图录》的环节。
柳天问先让他们凑一起通读一遍,说说感想。
《战神图录》并非文字记载,而是浮雕图。
细细看完四十九张浮雕图,也不过半个时辰不到的事情。
三个大男人各论感想,什么“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⑤”、“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⑥”云云,听得叶蝉衣头昏脑胀。
她第一次发现,陆小凤虽然不爱看书,但人家是有文化底蕴在的人!
柳天问静听着他们各抒己见,并没有说话。
听了半晌,柳天问转向一直不说话的叶蝉衣:“衣衣怎么看?”
嗯?
这种事情,问她一个悟性不高的人,真的有建设性吗?
叶蝉衣犹豫着,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说自己的感悟。
她的想法比起其他人,有些邪门。
对,就是邪门,不是偏门。
柳天问看出她的犹豫,安抚道:“随便讲,没关系。”
“那我真讲了?”叶蝉衣清咳两声,缓缓道,“我看到的只有八个字:阴阳和合,世界和平。”
陆小凤和楚留香二人,实在很难忍住不去看花满楼。
花满楼:“……”
他感受得到灼热眼神。
柳天问眼里陡然爆出极亮的光,堪比她的强光灯。
“不错!”对方激动,仰身抚掌大笑。
叶蝉衣:“?”
她仿佛学渣考了一百分,一脸懵逼自己到底对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一觉醒来,看到营养液满了2000,遂拼命码字,争取今日写一万二……我可以的!!!】
【 ①②③④均出自李白《侠客行》
⑤《道德经》,老子。
⑥《兰亭集序》,王羲之。
第143章 小叶子发疯记
《战神图录》果然难学。
他们花费了小半个月,尝试过无数次,才堪堪练好第一式,第二式练习的时间缩减了一些,但也花费了十日。
眼看着距离婚期就只剩下五日而已,柳天问还没放他们去招待各路往来朋友的打算。
“急什么。”柳师父啃着冻梨,神色平静,“你们的婚事在桃花堡举办,老花已经回去招待客人了。等你们将‘战神图录第三式’练完,赶过去拜堂成亲也就一个时辰不到的事情,不着急。”
柳天问笑眯眯看着花满楼:“幺儿哟,能不能准时拜堂,就看你的哩。”
毕竟男方要迎亲,还得从桃花堡出发,前来冰蝉阁,需要提前。
叶蝉衣和花满楼二人:“……”
亲娘。
确认完毕。
婚期一日日靠近……
当日,浮雕上面绘制的内容,堪堪看清楚、弄明白。
倒数第四日,战神图录第三式才琢磨出一点儿头绪。
倒数第三日,他们试着按照第一个想法来练第一遍,运转经脉,息海毫无变化,真气岿然不动。失败。
倒数第二日,他们吸取了第一次的经验,找出息海和真气不变的原因,却差点儿走了岔路。再次失败。
倒数最后一日,重新推翻,再次琢磨,找到新的方法尝试,息海和真气有了少许变化。初尝成功。
当天晚上。
四人练完功,仰面倒在雪地上,头对头拼成一朵四瓣花。
——为了给温润君子赶婚期,他们也是拼上老命。
花满楼和叶蝉衣手牵着手,相视一笑。
柳天问拿雪泼自家便宜儿子:“还不赶紧去洗澡歇息,明日早点起来练,练完就赶紧回桃花堡,赶在天黑之前来接亲。”
温雅君子一个挺身,盘腿坐起来,脸上欣喜:“娘亲的意思,是我们今晚找到的路子对了?”
柳天问背起手,不管他:“《战神图录》主要靠悟性,多想多试试,别老问人对不对。”
昱日。
四人卯时起来按照昨晚思路的重新练了一次,内息瞬间暴涨,比昨日不知好了多少倍。
陆小凤拍拍花满楼的肩膀:“快去吧,我们就充当新娘子这边的家眷,晚些再见。”
花满楼脸上的喜气洋溢,不胜欢欣。
他紧紧握了一下叶蝉衣的手,又松开。
叶蝉衣总觉得他有很多话想要说,可最终却只说了两个字:“等我。”
“好。”她回应道。
一双眼睛,却是眨也不眨看着君子。
陆小凤和楚留香肩并肩,也看得满脸笑。
柳天问赶走自家儿子,令陆小凤和楚留香好好拾掇拾掇,给她儿媳妇长点脸。
两人笑着离开。
她又拉着叶蝉衣回到冰蝉阁,沐浴更衣,熏香绞面。
一套流程下来,叶蝉衣倒是觉得比练武还要累一些些。
捯饬完,天色已昏暗。
春风将远山草木新发的味道,遥遥送来恭贺。
初春之际。
地面上的冰雪还没完全融化。
柳天问发挥金钱的力量,早早就雇人将迎亲一路的冰雪全部扫干净。
冰蝉阁门前绵延至城门口处,甚至还铺上十里红毯。
喜糖从篮子里大把大把往外抛,小孩和大人都踮着脚尖去接,或者低下头来抢。
叶蝉衣就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面的自己。
喜娘让她坐到正中的卧榻上等着,并盖上喜帕遮挡视野。
眼前一片红彤彤。
天色渐暗,再等便不止太阳落山,天地昏暗了。
柳天问握着当地前来送亲的官家、富户太太的手,严厉柳师父消失,那个端庄大方的花夫人上线。
“许是路上湿滑,有些耽搁了。诸位莫要急,若是累了,先坐坐歇歇脚,吃点菓子哩。”
她挥手将护卫招过来,低声道:“快点,马上沿着迎亲的路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怎么还不来。”
不等护卫出门,就有满身狼狈的花家护卫,跌跌撞撞滚到她脚底下。
“夫人……不好了,有人留下这个……”护卫将一份沾了血和泥土的信递给柳天问,“将七少爷……劫走了……”
把话说完整,护卫心头的气一松,昏死过去。
柳天问让刚才那个护卫赶紧把人扶去房里休息,请个郎中看看。
“各位夫人,真是不好意思了。”柳天问还端着稳重的笑容,“家里出了点儿事情,劳烦大家先入座歇一阵,吃个饭。我先去看看事情到底如何。”
杭州府府尹夫人赶紧出来打圆场:“对对对,大家先入座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柳天问端着得体笑容的脸,背过身后马上拉下来,瞥眼看左右护卫:“你们先去沿路查查情况,看到小凤凰和阿楚就叫他们去后院找少夫人。”
房里,天色已昏沉得看不见放在腹部手腕的叶蝉衣,不顾喜娘万般劝说,直接将盖头一掀,走出门来。
两人在庭院碰上。
叶蝉衣心下一沉:“花花出事了?”
但凡清醒着,他不会不来。
柳天问也没有隐瞒她的意思:“护卫说,有人留下这封信,将七童劫走。”
叶蝉衣拿过,直接撕开信封口,展开信纸去看——
余尝闻花七公子与冰蝉仙子情谊深厚,一度携手历经生死,两心相许,令余一寡情之人,心生往之。今逢大吉之日,两位喜气迎门,当前来沾喜。途中见之,余为花七公子气度折服,不禁邀其上门做客,畅谈人生。若冰蝉仙子闻之,想必定能一同前来,全我双喜之心。
没有落款,什么东西也没有。
陆小凤和楚留香已经闻讯而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叶蝉衣将信随手递给他们,转身回到房中,把头上繁琐装饰全部拆下来,丢到桌上。
她一身红衣出来:“走,我们去花花失踪的地方看看。”
柳天问让他们先去看看线索,她交代一下管事处理后续事宜再走。
毕竟今日大喜,杭州城有头有脸的人家全部都在这里,要是没安排好,少不了要出乱子。
黄昏。
太阳落山,天地朦胧一片,只剩下些许暗光依稀可辨。
三人顺着迎亲的路,一路追寻而去,直到在杭州城外一处小道上,发现打斗的痕迹。
迎亲队随行的车马还在,护卫也都在,只是全部晕了过去。但车上拉着的一箱箱珠宝等物,全部消失不见。
“抢人……”叶蝉衣眯着眼睛,扫过现场,“夺财……”
很好。
在她两个最无法容忍的底线上面蹦跶,想必那人是觉得自己有九条命,根本就不怕死。
楚留香和陆小凤已经顺着车辆上的痕迹,翻找起附近的线索。
“这边的脚步又深又重,贼人恐怕是往这边走了。”楚留香指着东向的路。
陆小凤将伏倒的草揪下来,递给叶蝉衣:“不过看这痕迹,对方恐怕走了快半个时辰了,我们现在追上去……”
叶蝉衣望着苍茫山林升腾起来的雾气:“我知道,是海边。他们恐怕早就已经开着大船,离开了杭州府,才会放心将护卫放回来。”
她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
楚留香和陆小凤也不知如何安慰,只能伸手拍拍她的肩膀。
“去看看。”叶蝉衣稳住自己的情绪,“他千方百计谋算这么多,还给我送上这封信,目的就是想让救花花的人,全部都钻进他精心编织的大网里。既然如此,他不会没有留下丝毫线索给我们追寻。”
陆小凤和楚留香看着叶蝉衣这无比稳定的情绪状态,心里都有些发毛。
暴风雨之前的宁静,大概就是他们现在心中隐隐的感觉。
顺着车马倾轧的痕迹,他们一路追寻到码头附近。
这边车马痕迹繁杂,而且很快就会有新痕压过旧痕,根本什么也找不到。
只能打探。
柳天问到来的时候,他们刚打听完汇合。
陆小凤叉着腰,喘上一口粗气,他脸上还有被人强吻拖拽出来的口脂印子,可见这里情况之混杂。
“问清楚了。”他用手背擦着自己的脸,“今日申时左右,有穿着深蓝衣裳的一队人,从西边运了很多箱子过来,运到一艘大船上。那艘船已经开走了,就在半个多时辰前。”
叶蝉衣没有探听到,便问陆小凤:“知道那艘船是去哪里的吗?”
陆小凤摇头:“没有人知道。不过听说那艘船每个月都会出现一次,运走很多米粮之类的东西。这个月倒是奇怪,不仅早到了几天,还只搬走了那些箱子,没有采购米粮。”
“这么说……”叶蝉衣冷笑一声,“对方还给我们安排好了行程,让我们过几天跟着大船上岛去?我们是不是还得谢谢他?”
这番讥诮的神态,反倒令三人安下心来。
——还会发泄一下情绪,那就还好。
因着这番推论,他们决定在海边住几天,紧盯情况。
海边有一座渔村。
渔村就驻扎在海滩之上,隔着绿林往外看,就能瞧见海滩上的情况。
紧着码头,此地鱼龙混杂,有人建了一连排临海的木屋子,大大小小共有三十多间。
他们四人就在渔村里,租了两间稍大的木屋子住。
初春寒凉,晚间寒气很重。
柳天问轻轻给叶蝉衣披上狐裘:“七童会没事的,别担心。拐他的不是宫九就是那个橘子皮老头儿,他们既然用七童当饵引我们过去,那就不会伤到七童。”
叶蝉衣仰望着天上星子:“我明白。花花练完太玄经以后,就算是橘子皮老头想要伤他,都要周折一番才行。”
可知道是一回事儿,担心是另外一回事儿。
她做不到完全没有一点儿忧虑。
“你也别担心。”叶蝉衣转脸看向柳天问,“花花肯定不会有事的,说不准,他现在还能有闲心,和我们共赏一片星空呢?”
两个互相安慰的人,抱在一起,仰望着头顶星空。
——希望如此吧。
她们不约而同这样想。
水天相接,天上星如海上渔火明灭,灰色云层翻涌着,似是海上浪花。
“你一个瞎子,还有闲心抬头看星星?你能看见么?”
说话的是一个女孩子。
听声音,应该是一个长得很漂亮,也很年轻的女孩子。
她说自己叫小玉,是宫主派来伺候他的侍女。
小玉正好奇顺着花满楼的视线,看向星子遍布的夜空。
温雅君子摇头,温声笑道:“我是一个瞎子,又怎么能看见星星呢?我只是知道有一个人此刻一定会抬头看看星星,我也抬头的话,她通过星星找我会容易一些。”
“你在开玩笑?”小玉不解仰头,“她的眼睛怎么可以通过星星找到你呢?难道她是天上的玉兔吗?”
花满楼摸着腰带上的折扇,脸上露出一个很温暖的笑容来。
有些人,只要一想起来,就可以令人嘴角挂起微笑。
衣衣于他,便是如此。
“这种事情,你若是没有意中人的话,很难能够明白。”
小玉是挺不明白的。
她托着腮帮子,看漆黑大海:“那你就这样仰着头,对一晚上星星?”
花满楼耐心很好,即便他只是被抓来的鱼饵,也带上一种出门做客的从容:“我还在听海的声音。”
“海的声音?”小玉顺着自己的辫子,靠在船舷上,看这个奇怪的瞎子,“海不是水哗啦哗啦的声音?有什么好听的?”
花满楼还是摇头,缓缓道:“海水的声音是海水的声音,可海水之下,还有各种鱼类传来的声音,有海草随着水流舞动的声音,更有珊瑚、贝壳等发出的声音。它们发出的声音,都在诉说着自己的快乐和烦忧。”
他以前很少能有机会,静静听海里的声音。
就连钱塘江大潮,也只是站在高处,听浩荡水声,听人群喧闹,听退水之后,各类海中生物,挣扎着重新往海里爬,却被提桶的人捡走。
小玉看着秀雅君子脸上的温柔笑意,嘀咕道:“你可真是奇怪。我看你这身装扮,好似新郎官,你是成亲的时候被掳上来的么?”
花满楼还没有回答,背后走来的宫九就冷冷看着小玉。
“你的话太多了。”
小玉的脸瞬间煞白,告罪一声,退到旁边去。
花满楼没有回头,依旧保持着仰望星空的模样。
“只是她问我答罢了,她又不曾泄露你们任何事情。”君子温声道,“何必苛责至此。”
宫九嗤笑:“不听话的仆人,本就不需要留。”
花满楼知道和他讲道理没办法讲,便不再说话。
有这功夫,多听听令他愉悦的事情,难道不好么?
“我想要杀你的心,还没变。”宫九在旁边的摇椅上坐下来,双手放在腹部,轻轻踩动脚踏动起来。
他整个人的状态,比起上次要放松许多。
花满楼回:“我知道。”
对方身上还带着浓重的杀气,像是恨不得现在就将他碎尸一般。
宫九也看向星空:“那你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
“你不会。”花满楼不再看着星空,转身面对宫九,“你想要在衣衣面前杀了我,看她崩溃痛哭的样子。”
说这句话的时候,温雅君子感觉胸口有些闷痛。
他绝不会给对方有这样一个机会,令衣衣伤心到这样的地步。
宫九摇晃的动作停下来。
“你怎么知道我会这样想?”他的眸子里,燃起来一点星火,“是你自己想到的,还是叶蝉衣在你面前提过?”
衣衣说得没错,宫九其人,就是一个疯子。
想要打败一个疯子,唯有比他更疯。
不过,君子做不到这点。
他如实承认:“的确是衣衣这样说的你。”
“我就知道……”宫九的眼里闪过一丝狂热,“这普天之下,唯有她懂我所想。”
花满楼:“……九公子会不会想多了。”
——其实衣衣也不太懂你。
君子如是想。
宫九听不进这句话,他选择听取前一句。
他扣在腹部的手收紧:“花满楼,我更想杀你了……”
杀了她最爱的那个人,让她陷入人生最巨大的痛苦之中。
陪他一起感受痛的美妙。
难道不好么?
温雅君子听着宫九越来越急促的呼吸,眉心紧紧锁起。
宫九深呼吸一口气,离开船头,回到自己舱房。
他将自己的衣服扯开,取下墙上的鞭子……
啪!
哐啷——
碗摔在地上,叶蝉衣手握机械鞭,冷眼看着这个给自己送来掺了迷药汤水的人。
“滚吧。”
她不想破戒杀人,也不想为难这个一看就知道被迫办事的人。
来人果然松下一口气,连滚带爬跑走。
楚留香一闪身,跟上去。
慢了一步的陆小凤,只好留下来帮忙收拾惨剧。
这是花满楼失踪的第三日。
叶蝉衣脱下红衣,这两日都穿一身灰青色宽袍。
袍子正面看很素淡,背后却绣了一朵水雾中摇曳的蓝莲花。
那水雾和蓝莲花都像是真的一般,配上她那张清水洗净,不加修饰的冷淡面容,越发显得生人不近,似冰似雪。
她轻轻顺着大腿上红蓝异瞳猫的黑色毛发,对那些送上门试探的人,每每以一鞭子结束。
“衣衣姑娘。”陆小凤试探道,“你真没事儿?要不……我陪你喝喝酒?”
叶蝉衣眼珠子黏在猫猫身上,头也不抬,只冷冷道:“你很闲?”
陆小凤叹气,自己喝酒。
相比花兄,他现在更担心衣衣姑娘。
花满楼失踪的第六日。
船还没来。
叶蝉衣格外生气,有点难以自抑。
她怒气冲冲闯到木屋旁边那家简陋客栈前,提起裙摆,用力朝着门扇一踹。
砰——
正要来开门的老狐狸,被门扇拍飞到墙上。
“噗……”他被震得吐出一口浓血。
陆小凤过去,揪起老狐狸的衣领:“你不是说那艘船会来吗?怎么还不来?”
老狐狸哭丧着脸:“这……这我哪知道啊!老头子我只是帮忙送人送货上船,这船上的事情,也轮不到我做主呐!”
“做不了主?”叶蝉衣冷笑,抬脚进店,反手一鞭。
啪——
柜台碎裂。
“那你就找一个能做主的人来。”她手腕折回,往左一挥。
砰——
一桌两椅粉碎。
这小店简陋,里面只有七八张桌子,可却日夜不停歇做着生意,要女人有女人,要赌钱可赌钱,要喝酒能喝酒……
只要是那些糜烂腐败的生活需要的调剂,这里全部都齐全。
如同人性垃圾场。
现在,那些人搂着衣衫不整的恩客,叽哇叫着喊救命。
叶蝉衣将那些桌子,连同桌子上的牌、酒统统打碎。
直到屋子里面没有任何可以粉碎的东西,她便指着外面:“给你们十个数的功夫出去,不然我连你们一起拆。十……”
刚数到七,屋子里就没了别的人。
叶蝉衣走向老狐狸,用鞭子抬起他的下巴,垂眸俯视他。
那双眼睛,毫无情绪波动,像是幽深寒潭冻上冰。
“现在,还不能找可以做主的人来吗?”
“我……我……我真的不知道啊……”老狐狸抖成筛子了,也这么说。
叶蝉衣伸手,从他衣襟里抽出厚厚一沓银票。
老狐狸伸手要捞回来,被陆小凤扭住手制止起来。
她数了数:“一共五百万两银票……你这骗人上船,重复收费的活计,干得不错啊。”
“老楚,收着。晚些拿去赈灾救贫。”她靠近老狐狸,犹如乌云压向山顶,风雨满楼,即将降下暴雨雷霆,“你要是再不动,信不信我连你一起拆了。”
陆小凤喊了句:“衣衣姑娘……”
柳天问不等他说什么,就把两个年轻人一起拉了出去。
叶蝉衣站起来。
啪啪——
支撑房子的两根顶梁,直接被打断。
砰!
小客栈瞬间塌了一半,灰尘四下飞舞。
断梁就砸在老狐狸背后。
他能感觉到掉落下来时候,那股刮人的风,晃荡人的巨震。
老狐狸抱着头蹬着腿,用屁股走路。
“我去!我马上就去!”
娘亲啊!
太可怕了!
怎么会有人比九公子还要疯癫啊!!
叶蝉衣提着他的领子,把人丢出去。
老狐狸手忙脚乱,摸出一个信号弹,拉下引线。
咻——砰!!
信号炸开。
叶蝉衣从废墟中走出来,抬脚对准门前两根柱子,就是两脚。
嘭!!
小客栈彻底倒塌。
灰尘高高扬起。
叶蝉衣就站在灰尘之前,犹如刚从深渊出来的魔王,在睥睨蝼蚁。
老狐狸吓得软倒在沙滩上,不能动弹。
疯了疯了。
这人一定是疯了!
叶蝉衣并没有因此住手,那些名为狐狸窝,实为狐狸窑、赌窝的地方,被她一个个拆过去,全部用鞭子搅碎。
柳天问拿了一把椅子,坐镇在旁,双眼扫过那些蠢蠢欲动的人。
这下,谁也不敢、不能动弹。
等到大船靠岸,船上的人所见,便是一地碎木。
这……
谁这么不长眼,来踢馆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快看,这里有个小作者,她说加更真的会加更!ps:下一次加更是达到3000营养液。】
【我大概也有病,写了一天没挪窝,居然觉得偶尔来一次也很爽???】
第144章 我没有这种坏毛病
春日清晨,料峭寒气入侵。
海上泛着浓重的雾,使得停泊的船只也披上朦胧外衣。
大船带着两束微黄的灯,破开浓雾而来,停靠在海岸边上。
晨间春风一吹,混着海洋咸腥的水汽,扑入鼻腔,四下作乱。
站在船头的领队捏着自己的鼻子,揉了揉,刚松开,又被水雾骚得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阿嚏!”他整个人剧烈哆嗦一下,满身爽快。
再放眼望去,沙滩与土地交接处,那连绵的一排的狐狸窝和小客栈,居然消失了。
他吓得扣住船舷,揉着自己的眼睛。
不错。
那一排狐狸窝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堆碎木。
沙滩上,一群人拢着自己的衣裳,哆哆嗦嗦挤在一起。
这便显得叶蝉衣他们四个,格外鹤立鸡群。
领队急急忙忙带着护卫下船,走到沙滩上,扫视一圈后,视线定在翘腿坐着的柳天问身上。
“敢问……前辈?”他拱手问道,“不知老狐狸哪里得罪您老人家了?”
柳天问转着手中扇子,懒懒抬起眼皮子看他:“得罪我们的是你们宫九少爷,不是老狐狸。宫九派你来,是觉得你蠢,不会自作聪明被我们套话?”
领队:“……”
这……
他的笑容僵在脸上。
九公子说,这四人难对付,最好直接邀请上船,不要多话。
可他也没想到,能这么不好对付。
正经人谁会一开口就得罪对方,让局面僵持下不来台啊!
“那个……”领队自认脸皮够厚,如常接话,“的确是九公子派小人前来接各位大侠,一起前往无名岛。”
无名岛……
柳天问念叨着这三个字,嗤笑:“橘子皮老头儿也知道自己本该无名?”
领队:“呵呵呵。”
他只敢陪笑,不敢说话。
上峰的事情他们不可非议。
眼前这位前辈,看似整个人懒散窝在凳子上,好像浑身上下都是破绽,随便找一处就能将人干掉一般,实则内劲浑厚,气势森严,光是靠近都有些窒息。
他额角上冒出冷汗来,也不敢伸手去擦。
叶蝉衣将鞭子一收,挂在腰后。
她走到领队侧面,瞥眼看他:“不是要走?还不带路。”
领队如蒙大赦,赶紧把人请到船上,按照九公子的安排把船舱分配好,喊侍女去照料,自己赶紧倒退几步,转身跑。
船行三日,终日冷雾缠绕,不见天光。
有时坐在舱房往外看,恍然觉得船头挂着的灯,就像飘在虚空的鬼火。
——浓雾将撑起风灯的杆子,都给淹没了。
叶蝉衣像是不嫌冷一样,日日搬着摇椅,抱着猫咪,吹着海风,闭眼休息。
这种时候,柳天问就盘腿坐在甲板上,和陆小凤、楚留香玩斗地主。
——斗地主这种牌局,自然是叶蝉衣所教。
牌局玩到激动处,陆小凤还会在甲板上翻几个跟斗,猴子一样蹿到船桅上,又滑下来。
若是楚留香赢,他就会给自己灌半壶酒,一脸享受的模样,喊厨房来条架着小火炉的烤鱼。
柳天问也用筷箸敲着酒杯,笑骂两个小辈半点不让她,下一局就把人打得落花流水,让两人去偷走领队的红内裤。
——据说,这种游戏惩罚的手段就叫“真心话大冒险”。
两个情场浪子肯定不想说真心话,于是每次输掉都选择大冒险。
领队出门带的三条红内裤,一条都没剩下。
穿在身上的那条,上了个茅厕的功夫,不知怎的也没了。
他严重怀疑,这群人大概是觉得儿子(好友)在岛上九死一生,心中郁结,以至于疯掉了!
肯定是这样没错!
三日后。
船只在一个孤岛上停靠,放下登船板,让护卫搬运粮食和淡水,以及各种新鲜肉类、菜蔬。
叶蝉衣开口问那领队:“你们岛上不种菜不养牲畜?”
“没有啊,都有。”领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打紧的,回道,“只是买点别的,打打牙祭。”
叶蝉衣扫过沙滩,目光落在丛林后头:“在林子里面蓄养牲畜?”
领队摇头:“没有。”
再问牲畜在哪里蓄养,他就不说话。
——是个嘴巴紧的人才,让不说的话,的确一句没说。
领队带他们绕过丛林,走到另一边。
“为什么不从这里穿过去?”叶蝉衣用鞭子指着那丛林,“难道你不觉得,直接穿行可以省些距离么?”
领队拼命摇头:“不行,我劝你们也千万不要进去!那里面有鬼!”
“鬼?”叶蝉衣看过去。
丛林里弥漫着一股股淡淡的白色烟雾,水汽氤氲,染得苍茫林木越发青翠。
青翠之下,那笔直的树干深处,却是一片黝黑,朦朦胧胧只有一道道直立的影子,其余什么也看不清楚。
她收回视线:“既然有鬼,那还是绕路而行好了。”
领队赶忙点头,快走两步领先在前,好像生怕晚了,他们就改变主意,钻进那冷绿森严的迷雾丛林里一般。
叶蝉衣背着手,不紧不慢跟上去。
陆小凤和楚留香两人收回看往丛林的视线,对视一眼,扬了下眉,也跟上。
绕过丛林,有乱石杂草之间开辟出来的一条小径。小径众多分岔口,在乱石堆里七拐八绕,才走到一个山洞前面。
山洞门口摆着一块大石头,上面书写“无名山洞”四个大字。
它背后也是一片密密森森的丛林,像是蹲守山林的巨兽歇息时,张开打哈欠的大嘴巴。
领队站定在巨石旁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叶蝉衣撩开头顶上的藤曼,矮身钻进去。
洞穴低矮,走了一阵才逐渐升高,左右两边的位置却变得逼仄起来,将通道夹成一条缝。又走一刻钟,出了缝隙,便瞧见绿意森然的一座林子。
叶蝉衣感觉,自己仿佛到了哪个卡通片的森林王国一般。
脚下是小桥流水潺潺,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水车,随着流动的水,慢慢转动。顺着右手边看去,是一道小瀑布。瀑布上面,两棵大树之间,建了一栋木房子,房子上面爬满藤曼,盛开满屋子鲜花。
绕过屋子往左扫视,高处是错落有致的树上木屋,底下还有挖掘在山洞里面的房子、大块石头垒成的无门石屋等。
曲水环绕期间。
正中是大片草地,上面奔跑着一些野兔和野鸡,还有狍子与鹿。
叶蝉衣问旁边的领队:“我们来这里,也要住树上的房子吗?”
“姑娘喜欢这小房子?”领队仰头看树上长满花的房子,好像……的确符合小姑娘家家的喜好。
叶蝉衣曲起手指,弹走衣服上的蜘蛛:“不是,我只是想说,住在这房子里面,应该很多虫子光顾吧?”
领队:“……”
“还有……”叶蝉衣用鞭子指了指那些明显不怕人的动物 ,“这些是你们饲养的牲畜吗?我们可以自己杀了吃吗?”
领队赶紧道:“那不行!这个得问九公子!这里的所有活物,可都是喂养的草药,珍贵得很!”
大概是叶蝉衣的礼貌询问,令他放松了些许警惕。
他指了指一看就十分阴暗潮湿,没有门扇的洞穴房子:“那里面种的可都是灵芝!它们可是吃这些东西长大的!”
“哦……”叶蝉衣意味深长道,“你们九公子经常受伤,补身体用的草药鸡?”
领队点头:“对对对。不过诸位住的地方还没到,请随我继续走。”
见叶蝉衣不再问,他松一口气。
天可怜见的,原来这位也疯掉了。
他们从开凿的台阶往上走,穿过这片风景不错的林子,来到一处四面环绕几十间精舍的地方。
这地方山石错落,中间摆着一张张石台子,头顶上有岩洞遮盖日光微雨。
从侧面阶梯旋转登顶,可见四下景致。
浓雾弥漫遮盖海水,天幕低垂笼压浓雾,天与雾与海水皆是一色。
登高仰视低察。
忽觉天地之渺茫,脚下一切皆微小。
行程走来足有半个时辰,回首望去,海滩巴掌一片,船只黑米一粒。
叶蝉衣转头,盯着脚下长长阶梯。
阶梯之下,有亭台楼阁隐在林木之间。
领队停下脚步,道:“我只能带诸位到这里了,下面的地儿,不是我能去的,你们自己多保重。”
他拱手告别。
这群人虽说有些恶趣味,喜欢偷他红内裤,但……唉,也是可怜人。
领队叹息摇头,转身蹦跶下山。
“走吧。”叶蝉衣看着脚下潜隐的楼阁,往下走去。
离开青石板铺就的台阶后,脚下土地变得有些黏腻潮湿。
一路走到楼阁前。
陆小凤扶着旁边的树,用力将泥土揩在树根下。
再沾下去,他要平白无故重十斤八斤。
叶蝉衣没理会脚下变重的鞋子,而是推开院门,抬脚踏进去。
楼阁有七八座,她径直走向最豪华的一座:“分开搜。”
陆小凤伸手,将她胳膊抓住:“我们初来乍到,情况不明,分开有危险。”
“那你信不信,若是我们一起行动,宫九永远也不会让我们找到花花?”她的神色很平静,平静做着理智的分析,说着理智的话。
陆小凤注视着那双坚定的眼睛,手下松开,叹了一口气:“我不愿花兄有事儿,也不愿衣衣姑娘你有事儿。”
他们四人,缺一不可。
“我亦如此。”叶蝉衣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也要小心。”
她抬眸凝视着那座有六层高的楼阁,往阶梯走去。
柳天问随手指向右边:“我找这边。”
指完,人就是一晃,没了影儿。
“看来,伯母也并非我们所看见的那般冷静。”陆小凤眼神有些涣散。
楚留香用手掌压住他肩膀:“走吧,希望能早日见到花兄。”
不然。
他们俩也要绷不住了。
陆小凤重新将瞳孔光亮聚起,打起精神来,给楚留香臂膀拍一下,扯出个笑容来:“来,走吧。”
越是这种时候,他们越是不能沮丧。
沮丧容易拉走一个人的注意力,忽视四周细节。
要不得。
两人朝对方笑了一声,各自散去找人。
吱呀——
叶蝉衣推开楼阁大门。
一层散落着不少箭矢、兵刃,还有打斗过的痕迹。
她转了一圈,脚上沾上一些不知名粘稠液体。
此地没有灯火,加之天色昏暗,只能模糊见着一些影子。
二层、三层亦是如此。
走到四层。
楼梯断裂了两块,她迈步跨上去,在扶手处又发现了东西被削砍的痕迹。
阁楼里窗户紧闭着,窗边还挂上厚重的帘子,将整个地方都变得无比幽暗森然。
她握着手中长鞭,踏踏走过四层每一寸地方搜索。
四层依旧无人。
她又往上继续走,踏上第五层。
漆黑。
一望无际的漆黑。
叶蝉衣交叉着脚步,竖起耳朵听四周声音。
忽地。
一道破空声传来,向着她胸前穴道打过来!
叶蝉衣挥舞起机械鞭。
啪!咻——嘭。
那偷袭而来的东西被嵌在木头里。
她甩开暗器后,顺着暗器的方向追逐去,拇指推开鞭子上的按钮。
噼啪——
幽蓝的闪电,瞬间附着在机械鞭上,朝着前方狠狠抽下去。
电流闪烁靠近袭击之人,微弱的光照出一双熟悉的眼。
那双眼睛灰暗无光,不能折射出蓝色光电,却显得那么从容镇定。
叶蝉衣背后汗毛竖起,瞳孔瞬间瞪大。
啪!
气氛静寂。
陆小凤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整个人从凳子上跳起来,手掌用力拍在桌子上,用力得手背青筋全部冒起来。
可他那一张脸,却白得像是刷过面粉一样,还冒起满额的晶莹汗珠。
“你们竟然这样待花满楼!”他捏紧桌子边沿,硬生生掰下一块木头来。
对面安然坐着的宫主,脸色僵硬一瞬。
很快,又恢复正常。
她悠然坐在自己宽敞舒适的椅子里,笑着看向情绪失控的浪子:“江湖传闻,陆小凤脾气向来很好,哪怕朋友将他卖了换钱,他也能苦笑一声后,谈笑自若。如今看来,传闻终究只是传闻。”
陆小凤胸膛剧烈上下起伏,努力压制着怒气:“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拿花满楼来开玩笑!”
“玩笑?”宫主吹走茶杯里的水雾,嘴角衔着一抹笑,“谁告诉你这是玩笑?花满楼登岛以后,的确一直被关在浮屠阁。九哥每日都会派遣流浪的亡命之徒,让他们去杀花满楼。那些亡命之徒,能是花七公子对手吗?”
浮屠阁是无名岛训练死士的地方,牢不可破,内藏机关。
倘若是他们训练死士,便会将人丢进去,只留下十个人三天的口粮,让一百个人尽情厮杀,十日以后再打开阁门。
关在里面的人,要能得到十日的口粮,往往都要厮杀至留下最后一到五人才能活。
她觉得九哥对花满楼还算仁慈了,没有用这法子,只是每日不定时派遣若干亡命之徒,带上粮食和水进去。
能斩杀花满楼的人,即可获得大额银两,若是不能,花满楼也不会杀他们,只会打斗一场,让他们吃点苦头后,点穴绑起来。
陆小凤咬牙,捏紧拳头:“可衣衣姑娘进了浮屠阁!”
试问一个终日被人追着要杀的花满楼,在黑暗之中,碰上满脚泥泞,脚步声全变的叶蝉衣,会当成什么?
他必定会主动出手,把人制住,免得虚耗体力!
然后呢?
陆小凤眼睛都红了。
叶蝉衣被突袭,不会反击吗?
必然会!
“你们太卑鄙了!”陆小凤将手中木头捏成碎屑。
他很难想象,这两人谁伤了谁以后,要如何抚平内心里面的惭愧、内疚和自厌。
陆小凤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冻在冰水里一样,连血管流淌的血都是寒凉的,骨头也在打颤。
宫主轻轻刮着杯盖上的浮沫,漫不经心道:“那又如何。”
她那轻飘飘的语气,好像说的并不是两个人,而是路边干枯的两棵草,又或者是春日凝在叶子上的两片霜花。
没了也就没了。
陆小凤咬紧牙齿,咬得口腔内壁被误伤,沁出铁腥的味道,滑落喉头。
宫主嘴角轻弯。
咻——嘣——
门外飞来一颗石子,将宫主手中杯盏打碎。
瓷器碎片与滚烫茶水一起迸溅开来。
宫主武功同样师承宫九师父,她的反应力也并不算差。
可人在得意的时候,稍有松懈,就会慢上一小会儿。
宫主翻身落在一旁时,那迸射的茶叶、茶水和碎瓷已经溅湿她一身。
她恨恨盯着门口一袭蓝衣,潇洒优雅背着手迈步进来的楚留香。
“江湖传闻,香帅是个怜香惜玉,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她摸到自己脸上刺痛的部位,再看手指,一片殷红,“原来,也不过如此。”
楚留香哂笑一声:“看来姑娘的消息不准,不如不听的好。”
“你!”宫主被气到。
楚留香抬脚将凳子踹开,挡到陆小凤面前:“还有。我们陆兄才是怜花惜玉的主,一般情况下都不打女人、小孩和老人。”
“但我不同。”楚留香对准宫主方向,抬脚朝那张坏掉的桌子,用力一踹。
“我没有这种坏毛病。”
第145章 久别重逢
砰!
两厢撞击之下,木头碎屑四下飞舞。
黑暗之中。
叶蝉衣捏着鞭子的手,沁出汗水来。
花满楼伸出的两根手指头,也慢慢收回。
温雅君子闻着空气中若有似无的神秘冷香,犹豫喊了一声:“衣衣?”
会是衣衣吗?
对方身上的味道和脚步声,包括身形都有所变化,他实在有些不敢断定。
可……
除了衣衣以外,接近这个体型又会对他留手的人,他很肯定再无别人。
下一刻,那单手撑在地面的人,已跳起来,一把撞到他怀里。
那股几近消失的幽幽冷香,浓了些许,充盈在他鼻子之间。
花满楼确定,怀里的人就是叶蝉衣。
而且跳起来的时候,对方骨头没有别扭的声音,身上也没有伤口流血的味道。
——她是平安无事的。
——就是瘦了许多。
君子有些心疼。
对方一双手圈住他脖子,一双腿将他腰钳住,牢牢挂在他身上。
“衣衣。”他伸手扶着她后腰,稳住那要往下掉的身形。
温雅君子语气缱绻,像是将所有的思念都压缩到了这短短的两个字里面。
叶蝉衣听得出来。
她把自己的脑袋埋在君子脖子处,深深嗅上一口百花香:“花花……”
浅淡的味道,沾染上了君子最不喜欢的血腥味道。
她忽地有些心疼。
——花花肯定受苦不少。
呢喃的唇瓣,就贴在温雅君子脖颈处,一张一动,温暖柔软,他都能感受得清清楚楚。
痒痒麻麻的感觉,令脖颈起一层寒毛疙瘩。
“对不住。”花满楼在她后背抚了抚,温声道,“吓到你了。”
温雅君子的声音,放得很轻缓,像哄婴孩睡觉的月色一样温柔。
叶蝉衣摇头。
她忽地想起什么,从花满楼身上跳下来,拿出小手电照亮。
小手电被她叼在嘴里,一双手上下拉着君子的衣服,只差剥开来检查一遍。
花满楼被一双手扫得胸膛和脖颈都泛红。
“衣衣……”
君子的皮肤又泛起绯红色泽。
——没伤着,只是人有些精神不济。
叶蝉衣一口气松下来。
幸好。
人没事,那她有些思念已久的事情,就想先做一做。
她拉起花满楼的手,放到自己脸上:“你有没有想我。”
君子的手轻轻贴着她的脸,轻轻说一个字:“有。”
无时不挂念。
“想哪儿?”
花满楼差点儿被唾沫呛到,偏头咳了两声,红着耳根道:“想人。”
“哦……”叶蝉衣盯着那紧张滚动的喉结,迫近两步,“那就是整个人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想的咯?”
温雅君子闭眼,睫毛轻颤:“衣衣……”
何苦总是逗弄他。
忍太多,总归不是好事。
“本来……我们月初就已经拜堂成亲,洞房花烛了,现在日子得往后延,你说怎么办?”
叶蝉衣的脚尖,已经碰到了君子脚尖处。
她伸脚,轻轻踩了踩君子的脚背。
花满楼:“等……等下一个吉日到来。”
“也是。没办法。”叶蝉衣语气里满是可惜,“这个鬼地方,是不太可以凑合一下,拜个堂再顺便洞个房。”
花满楼不甚赞同:“怎能凑合!”
在他心里,倘若爱一个人,就应该用最珍重的仪式,向世人宣告自己一生爱侣。
他也很欣赏和艳羡那些以天地为证的伴侣,可……这不是他一贯的作为,他并非那样的潇洒客,而是心有挂碍、有凡尘眷念的普通人①。若他这么办,就是对所爱之人的懈怠、不重视。
“我没说凑合。”叶蝉衣被急起来的君子逗乐,“只是这婚事都昭告所有邻居朋友了,这喜糖也派发了,就差那两步还没走而已。所以……你懂我想说什么吗?”
她用脚趾隔着靴子挠了挠对方。
懂吧?
她满眼期待看着那张如玉的俊雅脸庞。
花满楼懂。
他嘴唇翕合,捧着小姑娘脸蛋的手,都有些轻颤,沁出汗水来。
叶蝉衣干脆将他另一只手,也捧到自己脸蛋上。
这要是都不懂,她可就要来硬的了!
正想着如何霸气壁咚君子的某个人唇上一热。
“有生之年啊!统统!”
小猫咪关闭数据,继续满岛跑。
不听不听,臭情侣念经。
温热的唇贴了好半晌,没有动静。
叶蝉衣:“?”
她正要开口说话,腰上就是一紧。
下一瞬。
整个人被单手抱起,仿佛腾云而去,轻盈安坐在室内窗台之上。
君子逼近,用左手手背垫着她的后脑勺,右手捧着她的脸,微微仰抬。
他自己垂首,侧着脸。
由始至终,唇瓣未曾分离片刻。
叶蝉衣可以感觉到,对方长着茧子的大拇指,就贴在她脖子的大动脉下。
咚咚——
脉搏急速跳动起来。
她还睁开的双眼,兴奋瞪圆。
花花主动!
她心底有些雀跃。
君子闭起双眼,神色投入。
他好似无论做什么,都很认真。
叶蝉衣忽地兴起让君子试试她身上鞭子的想法。
为此,她先将自己的鞭子送过去,轻轻戳一下君子。
君子也有携带鞭子。
他用鞭如用剑,浑身都透露着君子之风,鞭子出势并不猛烈,只是灵巧。
鞭子柔软,顶端叩开门扇时,也唯恐伤了门扇一般,只用巧劲,从缝隙之间穿过。
门敞开,君子入内,鞭子随着他动,轻轻滑过墙壁和靠墙的一排长桌。
叶蝉衣嫌弃他过于温和,摘下腰间鞭子,主动出鞭。
唰——
鞭子如长龙游走,卷着君子手中软鞭。
君子眉宇间,颇有些无奈。
可他也只好奉陪。
花满楼右手收紧一些,长鞭一抖,反缠着叶蝉衣手中鞭子,往自己这边扯来。
两人双目对着,虽瞧不见,却仿佛能听到君子温声叹一句:
“衣衣,别闹。”
那轻轻的、无奈的声音,反倒像一根羽毛,挠在叶蝉衣心上,让她忍不住捉弄一下君子。
她偏不,用鞭子轻轻搔了君子手背一把,趁他愣神,便卷着对方手中鞭子,反客为主,占据攻势。
花满楼被逗弄了两三次,温和的攻势被迫一变,主动出击。
君子软鞭缠着那硬气的长鞭,紧紧不放,完全拉拢到自己这边来。
叶蝉衣被带得整个人都嵌入他怀里,仰着头瞪他。
花满楼轻笑一声,重新放轻攻势,轻轻在她手上拍了拍,安抚要炸毛的某个人。
温柔一阵,叶蝉衣又故态复萌,三番四次挑衅。
这次。
君子不心软了,直接一招“青龙出海”,把人长鞭扯到手中,死死按住不放手。
“唔……哼!”
温雅君子不管,只差直接将她手中长鞭整根抢走。
叶蝉衣只觉得自己手腕发麻,力气根本敌不过。
她耍赖一般,在君子胸口轻锤一下。
花满楼拉着叶蝉衣的手,松开彼此的鞭子,动了动有些发酸的手腕。
“好啦。”他伸手摸着对方有些汗湿的额头,用指腹揩去,“不来了,改日再切磋可好?”
他说话的语气,有些微喘微哑。
叶蝉衣哼唧两声,收回鞭子。
“改日换种切磋的办法,不用鞭子了!”
可恶。
居然打不过。
不过……
有一说一,这技术是好。
花满楼失笑,低头在叶蝉衣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打得过就挑衅,打不过又放狠话。
嘴硬。
两人稍稍平复一下气息。
叶蝉衣伸手拉着花满楼:“走,我们先去找老楚老陆他们汇合。”
咯噔咯噔。
他们快步下到一层,推开阁楼门口。
宫九就站在门后,一脸遗憾看着他们俩牵在一起的手:“你竟然没亲手杀了花满楼?”
叶蝉衣牙齿磨动一下,腮帮子咬得死紧,握着鞭子的手,蠢蠢欲动。
她食指上下滑动,摩挲着鞭子。
唰——
手腕一震,鞭子呼啸着,如长蛇摇尾,甩着尾巴打向宫九。
宫九扭头躲开,不让鞭子落在自己身上。
可他那一双眼紧紧盯着叶蝉衣手上的鞭子,不曾挪开。
“好看吗?”叶蝉衣左手轻轻拂过那黝黑哑光材质的机械鞭,震手抖了抖。
鞭子扭身,像长蛇游动,滑过一道优美流畅的弧线。
宫九的眼睛瞬间通红,紧紧锁定那条鞭子,咽喉发干。
叶蝉衣看着对方的眼神,眸子冷色更甚。
她大拇指一推动。
啪啦啪啦——
机械鞭瞬间冒出细碎的幽蓝火花,在鞭子上面蹦蹦跳跳。
宫九的呼吸,猛然急促起来。
他往后折身一翻,消失在两人面前。
叶蝉衣看着对方落荒而逃的身影,将鞭子重新收回,挂在腰后。
她重新伸手捞住君子的手掌,握在手心:“走,我们往……左边去看看吧。”
左边。
凌霜阁。
叶蝉衣和花满楼刚步上台阶最高处,就瞧见被绑在柱子上,嘴巴塞着个大苹果还用布绕着绑了一圈的宫主。
陆小凤和楚留香背对大门,坐在凳子上。
瞧着好似逼供的场面,可“犯人”嘴巴又堵上了……
这是作甚。
听到身后脚步声,两人齐齐回头。
“花兄!衣衣姑娘!”两人腾地站起来,朝二人奔去。
叶蝉衣和花满楼对视一眼,快步走上去。
“花兄啊花兄!”陆小凤双眼眨也不眨看着花满楼,“你可担心死我们了。”
楚留香揶揄道:“要是再看不见你,小凤凰就要变成烤凤凰了。”
花满楼闻言,轻笑出声。
叶蝉衣啧啧看他:“你嘴角燎泡好起来了?”
“没……”陆小凤摸了一下自己脸侧,燎泡还在里面活得好好的呢,“火还在,看来还是有变成烤凤凰的危险呐。”他如是自我调侃。
这下子,叶蝉衣也忍不住笑起来了。
四人对视一眼,看对方那消瘦憔悴的模样,忍不住仰头笑起来。
罢了。
一群二哥,还好意思说大哥呢。
“对了,柳姐姐呢?”她四处张望着。
楚留香道:“过来看了一眼,说你已经找到花兄了,让我们别急,她先去找点乐子,就跑了。”
找乐子?
有什么乐子是他们不能参与的呢?
“橘子皮老头出现在这个岛上了?”叶蝉衣瞬间明白。
没想到对方出来得倒是快。
一般高手不都等别人打得差不多了,他才出来挥一挥手,带走一片韭菜吗?
橘子皮老头画风这么接地气,倒是想不到。
不过……
“将花花掳走,是宫九的意思还是橘子皮老头的意思?”叶蝉衣看向陆小凤和楚留香。
两人能将那女孩子绑上,想必是问出话了吧?
“不清楚。”陆小凤摊手,“这姑娘嘴密,威胁毁容都说不怕,只说让我们留在岛上一个月,别的什么都没透露。”
叶蝉衣觉得奇怪:“留一个月?干嘛?这是要请我们做客的意思?”
楚留香都摊手:“谁知道。”
“这么说,将花花困在那个什么浮屠塔……”
陆小凤纠正:“听说叫浮屠阁。”
“随便就好。”叶蝉衣继续道,“莫非是宫九自己的主意?”
陆小凤用下巴点点里面的人:“你要不问问她?”
叶蝉衣试一下,她解开宫主脑袋后面的绳结,将苹果揪出来。
“啊……”宫主被扯到牙齿,她狠狠嚼着嘴里的苹果,对准陆小凤,“噗……”
陆小凤往后一跳,碎屑全部落在脚边。
跳到旁边,差点儿被殃及的叶蝉衣:“……”
“问你两个问题。”她看向长得秀眉圆眼,俏丽漂亮的宫主,“抓花满楼是谁的主意?将花满楼困在浮屠塔又是谁的主意?”
宫主扭头,不说话。
“行。”叶蝉衣将手中被咬的苹果一丢,从地上捡了个小点儿的,整个塞进去,“那从今天开始,但凡有我在的地方,你都别想再开口说话了。”
她最近脾气燥,没耐心。
将她嘴巴上的布重新绑好,叶蝉衣解开她身上的绳子,换了系统出品的铁索捆绑。
啧,还带机械密码锁呢。
高级货。
“衣衣姑娘这是要做甚?”陆小凤看她一顿猛操作,不太明白。
叶蝉衣将宫主拉动,往浮屠阁走去。
两边已通过话,知道双方信息。
她本来就够生气了,听到宫九居然安排花花过了这么久苦日子,心里更是被一股闷气堵住,快要炸开来。
俗话说,内耗自己就是在消耗生命,与其这样,不如创死别人,温暖自己。
她觉得用在现今的情况,就十分贴合。
叶蝉衣左手将锁链扛在肩上,右手拿着一根香蕉,慢慢嚼着。
嚼完,吞下。
香蕉皮往后一丢。
“干什么?”
她脸上露出个雪山崩塌,雪花如潮水滚落一样,汹涌又冰冷的表情。
“那当然是拆了他的浮屠塔。”——
作者有话要说:
【①觉得自己普通什么的,只是花花自谦的想法,与小作者无关……】
第146章 拆掉他的浮屠阁
正午时分,阳光正盛。
天幕一扫浓雾弥漫的颓丧,乌云退去,金乌登顶。
海天一色,岛屿一点。
此刻。
叶蝉衣正将宫主拖到浮屠阁第一层中央的柱子上,把锁链绕着柱子捆一圈。
宫主拼命挣扎。
可惜。
现在的叶蝉衣,已经不是当初初来乍到,身无武力,一袋米都扛不起的叶蝉衣。
她!
现在可是可以四两拨千斤的人了!
将宫主压制住,轻轻松松。
陆小凤抬手敲了敲门窗和墙体的材质,道:“这里的墙壁和门扇,都是用铁汁浇灌好几层,两边再用坚固的石头融上,怕是不好拆。”
叶蝉衣掰了掰指骨。
啪嗒啪嗒。
指骨一阵响。
她又转动脖子几圈,活泛筋骨:“这个世界上,没有不能拆的东西,要是有,那一定是还没有找到办法。我来将东西拆下来,你们帮我丢出去外面!”
将腰包上的工具拿下来,叶蝉衣鼓起脸颊吹了吹上面不存在的灰,先从拆阁内的机关下手。
浮屠阁第一层的机关不算复杂,大部分都是暗箭,她拆得轻轻松松。
就这玩意儿,比起青衣楼精妙的机关,还是要差一点儿。
拆完机关,叶蝉衣转向大门。
大门也有机关,而且还复杂一些,相对耗费多了一些时间。
门扇沉重。
陆小凤和楚留香两人一起扛着,往外面丢去。
哐砰——
门扇和石板撞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动静之大,让山另一边的人都听见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
“哪里来的动静?”
“不清楚,大概是后山的人又在练功吧?”
……
门扇砸落的声音只是一瞬,山另一边的人还不算警觉。
叶蝉衣继续拆窗户。
楚留香陆小凤丢完门扇回来,花满楼左手右手各一扇窗户。
砰砰——
窗户砸在大门上,比砸在石板上面的声音要响亮许多。
甚至,因门扇和窗户之间存在空隙,还有回响。
山另一边正摇着骰子的人,手腕一哆嗦。
骰子都滚到地上去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啊?”
两句话都没说完。
砰砰——
那声音一连响起□□次,才停下来。
“哪位前辈在练功?”有人嘀咕道,“怎么和拆房子似的,也不顾忌一点儿……”
过了半刻钟,还没听到声音响起的人,又重新招呼着,热闹起来。
“来来来,买定离手 !”
“大!大!大!”
“我押小!”
哐啷——
砰砰——
声音又起。
庄家手中的骰子蛊没有盖子,只有一个破竹筒,手腕一抖,悬空打着转的骰子立马往下掉落,四散滚地。
“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后山没人管吗?”
“要不我们去看看去?”
……
一群人你推我我推你,七嘴八舌闹得很。
最终,看热闹的建议得到了大部分人赞同。
——人类的本质,有点儿八卦在内。
他们绕过山侧阶梯,往顶上走。
山林苍翠,他们只能见到浮屠阁第五层和第六层,其他都被遮盖住,丝毫瞧不见。
可这并不影响他们肆意讨论。
浮屠阁内第三层。
叶蝉衣将宫主拉上去,手中拿着牛肉干在嚼,单手将人栓在柱子上,又摸出水袋来,仰头虚空倒下,喝了一口水,再递给花满楼。
温雅君子也在吃肉干,正口渴。
他接过水袋,喝了两口,递给旁边的楚留香,楚留香喝完又递给陆小凤。
四人靠在窗台边上,边上两人歪歪斜斜,脚也交叉别着,一身痞气,中间二人动作斯文优雅,仿佛哪家贵公子。
宫主盯着他们四个,眼睛都快要瞪裂开。
她要说话!
可惜,哪怕她在心里呐喊得快要把胸膛炸掉,也没有人理会她。
宫主开始扭动身体,扯着链子,跺脚吸引注意力。
依旧没人理会她。
他们拆窗拆门拆机关,哪样动静不比她抖动链子跺跺脚大声?
四人吃完大块牛肉干后,又啃了个从凌霜阁顺来的果子,拍拍手继续拆。
第三层、第四层……
机关一层比一层复杂,花费的时间自然也就一次比一次要漫长。
当然了。
动静也一次比一次要大。
后山其他楼阁居住的人初时没管,等铁窗从四楼坠落。
哐——
发出仿佛撞钟一样,一直响个不停的噪音。
他们就很难当作听不见了。
一位身穿飘逸长袍的老先生,走出不系楼,走到浮屠阁旁边的石栏处,垂眸望着底下堆叠成小山的门窗和零碎机关。
他眸子抬起,从浮屠阁第一层看到第四层,恰见陆小凤从光溜溜的窗户口,往下丢机关匣子。
——零碎的机关匣子。
陆小凤感觉到有人看他,抬眼望过去。
一个面容清癯,颇有文士风范的老先生,正顺着唇下的花白胡须,朝他微笑点头致意。
陆小凤也朝对方笑了笑,拍拍手,返回继续收捡东西,丢下去。
接住往后倒的铁窗时,他顺口将这件事情说出来。
叶蝉衣刚卸下东边窗户,隔着一道绿影,和对面清癯的老先生面对面碰上。
老先生似乎对谁都和蔼可亲,和她对上视线以后,也是点头一笑。
叶蝉衣礼貌点头,继续拆阁楼。
——不认识,不理会。
清癯老先生似乎也没有要阻拦的意思,只是生出了看热闹的心情,通过窗户拆卸之后露出来的大洞,看着他们在里面忙活。
此时此刻。
坐在山顶上盯着苍翠树林的人,已经打了很多个哈欠。
“怎么还没结束?”
“真的有人在拆浮屠阁吗?怎么还没拆到第五层啊?”
“这一批隐形人,能耐这么高?”
往年送进去的死士,能活着出来就不错了,哪里还有余力拆得东西砰砰响。
“会不会里面根本就不是在拆东西,只是打斗撞上铁窗而已。”
“不可能。”有人信誓旦旦分析,“撞击铁窗的声音和铁窗掉落下来的声音,那能一样么!”
……
山顶上的人,为“到底有没有人能拆浮屠阁”差点儿吵得打起来。
很快,他们就知道真相了。
叶蝉衣拆到第五层,卸下两扇窗户后,准备通通风,再歇一歇,吃点儿“有穷”牌鸡腿填填肚子。
陆小凤刚接过窗户往下一推,就听到对面有人大喊:“你们瞧!真有人在拆浮屠阁!”
砰——
天地有回响。
隔着高耸树木的尖顶,高居浮屠阁第五层的四人,抬眸望过去。
对面山上人影一条条立着,密密麻麻,像一群蚂蚁直立站在一个馒头顶端。
“竟真有人能拆浮屠阁!”
一声声惊叹,从对面随风送来。
刚撕开包装,准备吃鸡腿的叶蝉衣,还怪不好意思地挥舞着手臂,礼貌性回应着喊了句:“山那边的朋友们,你们还好吗?”
山那边的朋友们愣了一下,也挥舞着手臂,踊跃回道:“我们很好!阁下威武!”
好久没瞧见新面孔,没想到新面孔还是个活跃的人。
他们心里开心得要命。
叶蝉衣听到这句话都呆住了。
她扭头看其他三人:“这是和我们一伙儿的?”
“没吧……”陆小凤也疑惑,“我们不是四个人一起来,谁也没带上吗?”
花满楼和楚留香安静咬着鸡腿,没说话。
料想事情发展应当不会太过正常,他们听着就好。
叶蝉衣抓着鸡腿,用力咬上一大口,嚼嚼吞咽下去,扯着嗓子喊道:“朋友们,你们和浮屠阁有仇吗?”
那边叽里呱啦异口不同声,根本不晓得在说什么。
半个鸡腿下肚,那边才选了位代表,兴奋与他们对话:“没有!我们都是前山的普通守卫,听闻后山浮屠阁是你们死士的坟茔,从未有人能完整走出来,不死也会一身伤……咳咳。”
那人呛风了。
叶蝉衣啃完整个鸡腿,那边才继续:“今日见阁下能安然拆掉浮屠阁,无人阻挠,大为惊奇,特来看热闹!”
哦,是敌方队友。
与他们无关。
“谢谢捧场!”叶蝉衣只能这么回话。
刚仰头给自己倒了一口水的陆小凤:“噗……”
叶蝉衣拉着花满楼躲开,嫌弃看他:“这么大个人了,喝水都不会,你别把水喷回水袋里了吧?”
这可是四人份的水!
陆小凤抹了一把嘴巴,心道,还不是她那一句“谢谢捧场”给害的!
那可是无名岛的人,他们说不准什么时候要霍霍的对象!
这一声“谢谢捧场”,难道他们衣衣姑娘,当真半点儿不会觉得心虚吗?!
有山那边的朋友帮忙摇旗呐喊,不再寂寞的四个人,拆卸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三刻钟过去,四人已经坐到了浮屠阁顶上,隔着葱绿林子,用水袋敬了他们一口水。
更过分的事情出现了,那边的人居然举起酒壶。
“阁下!过来一起吃肉喝酒!”
叶蝉衣扭头看陆小凤:“你确定这些不是你行走江湖的时候,交的某些酒肉朋友?”
他们拆的是无名岛上的浮屠阁啊!
无名岛的!不是他们自家的!
陆小凤:“……我没有这样的朋友。”
别想他背锅!
花满楼和楚留香:“……”
知道事情不会正常,但也没料到这么不正常。
叶蝉衣还挥舞手臂回话:“好!等我们歇一阵再过去!”
山那边的朋友激动得跳起来:“好!我们等你们!”
花、陆、楚:“……”
日暮即将降临。
天色将暗,未暗。
黄昏的春风,将海水咸腥的气味,挟裹着沙滩沙砾被晒过的微焦味道,混上草地、鲜花、林木、岩石的气息,全部送到四人面前。
花满楼闻着鼻尖气息,听着海浪涛涛,林木沙沙,脸上露出个平静又温暖的笑容。
叶蝉衣托着腮帮子,侧头看花满楼被夕照金橘色勾勒的侧脸。
真好看。
她那颗急躁不安的心,此刻才算是安静下来。
陆小凤用手肘抻楚留香,使了个眼色。
楚留香搭着他的肩膀,倾身看叶蝉衣挂着笑的脸,以及那一双盛载着春风夕阳,水润发亮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面,半片轮廓灿灿的黑影占据。
——那是他们花兄。
陆小凤满足缩回脑袋,对着楚留香挤眉弄眼,齐齐露出个心照不宣、满足不已的笑容来。
有朋在身边,乐此不疲矣。
暮色四合。
太阳完全沉沦山谷。
云层顽强留着一丝薄薄的天光,将岛屿照出大致轮廓。
“年轻人,饿了吧?”与浮屠阁四层平齐的山道上,那个清癯的老先生朝他们招手,“前山有篝火会,既然他们都邀请你们了,不如一起去看看?”
叶蝉衣看着对方的眼神,露出个笑容来:“好啊。”
他们踩着瓦片,展手往下跳落,稳稳站在山道间,朝老先生拱手。
“多谢邀请。”
清癯老先生只是一笑,便先行走在前面带路。
他的脚步虚浮,瞧着不像是江湖人,倒像是科举进考的文官。
叶蝉衣对着那逐渐隐入苍翠山林的背影,突兀问上一句:“敢问老先生如何称呼。”
那身影转过来,半边落于暗色树影里,半边露于残存天光中。
对方用那淡泊悠远的声音,说:“老夫姓原,号东园。朋友们给面子,都叫一声东园先生。”
他说完,轻点头,完全隐入重叠昏暗的树影之中。
天光一收,大地骤然陷入黑暗。
原东园,无争山庄现任主人,原随云亲生父亲。
“竟然是他……”叶蝉衣呢喃,“他也在这无名岛上。”
陆小凤有些担忧:“原随云乃是原东园独苗,我们之前将原随云整那么惨,对方不说记恨,起码对我们也不该有好眼色。事出反常,必有不妥。”
花满楼慢行于黑暗丛林里,步伐稳健,不疾不徐。
“或许,原老先生通晓事理,并无迁怒。”
君子想法,总是愿意把人往好处想。
楚留香慢慢补充一句:“还有一种可能。对方心里或许记恨,却不动声色。”
“要是楚兄说中,那就麻烦大了。”陆小凤叹息,“心中满是仇恨,还能表面淡然自若的人,最是可怕。”
就如同当初的原随云。
多少江湖高手,被他玩弄在股掌之中六七年!
六七年前,原随云也不过十八九岁罢了!
亏得碰上的是衣衣姑娘,才能伤亡甚少地智擒贼人。
叶蝉衣跳下石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应付着呗。那将我们引来无名岛的人,到现在都不露面,就连宫九也不和我们正面碰上。他们要打的主意,恐怕大着呢……”
下到阶梯,穿过树林小径,往高山石阶迈去。
叶蝉衣总感觉好像少了点儿什么的样子……可是,又想不起来。
罢了,应该不重要。
背后浮屠阁,被绑在六层正对高山位置窗口的宫主:“唔唔!”
混账!她还在这里啊!!
她死死盯着那爬上山端也没有回头,直接走下环山阶道的四人,恨得快要将脚下踩出一个洞来。
王八蛋!#%¥##¥%T…………
宫主骂人的话,都在心中紊乱了。
“阿嚏!”叶蝉衣捂着口鼻,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花满楼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下来,盖到她肩上围住:“很冷吗?”
温雅君子伸手,将她右手握在自己掌心里捂热。
哎哟哟,不得了。
现在都开始主动牵手了。
差点儿拜堂洞房的人,就是和之前不一样。
陆小凤盯着那握在一起的手,嘴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住。
——比自己和美人春宵一度都要高兴。
他用手肘撞旁边楚留香。
快要内伤的楚留香:“……”
他无奈把陆小凤的手肘挡住,点头。
知道,瞧见了!
溶洞前,草地上已用石头隔绝一大圈,正烧着熊熊篝火,烤着两只羊。火堆旁边紧挨着,还有一个能装人的大锅,里面炖着五香牛肉。
陆小凤闻着味道,人已经走过去,自然地和掌勺的哥们打关系。
原东园坐在火堆前,双手展开,对着火堆取暖。
叶蝉衣见状,拉着花满楼走过去,在他旁边的石头上坐下。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往溶洞吆喝着他们进去一起玩摇色子、翻牌九的“朋友”走去。
他瞧瞧里面的情况去。
“原老先生是原随云的父亲?”叶蝉衣开门见山,直述来意。
她也展开双手,烤火取暖。
原东园将手掌翻过来,暖暖手背:“是。随云正是逆子。”
他也直接承认。
叶蝉衣拉过花满楼的手,一起烤火:“我能问问,为何原老先生一身淡泊名利的模样,会教出原随云这样……截然不同的孩子?”
“是我的错。”原东园看着火光的眼神,有些空泛,“我无意名利、武学、家财,便以为随云应当似我一般,不能追求任何外物,纵情山水之间。哪怕一双眼睛看不见,但心中有山水,便无处不是乐园。”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带着点儿对往事的思念,以及……悔恨。
花满楼用那温和的声音,缓缓说着安慰人的话:“原老先生想的也没有错,何必怪责自己。”
原东园看着花满楼,苦笑:“不,随云和你不同。这句话,我若是对你说,你肯定会觉得找到知己一般,心中温暖。可随云是个好强的孩子,我总担心他过刚易折,便想着将他一身钢骨化作柔韧青竹……这已经想错了。”
温雅君子轻声道:“原老先生……节哀。”
叶蝉衣也放低声线,说出带着安慰意思的“节哀”。
原东园的话,她暂时不全信。
且看往后。
“喵~”猫猫从黑暗的林子里面冒头,用小肉垫试探着,踩了踩叶蝉衣后背。
“小叶子!我回来了!”
叶蝉衣回头,将猫猫抱起来:“统统!你上哪里玩了,担心死我了!”
她往小猫咪额头上吧唧一口。
准备翻白眼的猫猫,用肉垫捂着脸。
哎呀呀,干嘛亲她啦。
叶蝉衣低头垂眸,顺着小猫咪乌黑亮泽的毛发——就是陆小凤以为用墨汁染成的那款皮肤。
无名空间里。
某人盘腿坐在地毯上,用手肘撑着膝盖,五指撑着脸蛋,抬头看屏幕:“统统,地图踩出来了?”
小猫咪推了推眼镜,严肃点头:“一天下来,都跑完了,而且人也都扫描了做成档案。”
叶蝉衣一把子捞过拿着教鞭的可爱小猫咪,吧唧又是一大口。
“统统赛高!我们家统统果然是我的得力好助手,是三千世界最最最厉害的统统!能和统统绑定,真是我的荣幸!”
被彩虹屁哄得晕头转脑的小猫咪,数据诡异闪烁了好几下。
以至于一不小心,再度忘记了当初某个人说过,会好好努力让她躺赢的事情。甚至还糊里糊涂,又答应帮忙办两件事情。
定时监测每个小系统动态的主系统,注意到诡异断裂片刻的数据。
祂循着数据抽查,点开:“……”
怎么又是这个宿主?!
“好了……”猫猫艰难抵抗满足她虚荣心的吹嘘,“小叶子,你要正经点儿。”
盘腿坐着的人,马上挺起腰来,正坐着肃然道:“统统,你说。”
猫猫:“……”
不是表面正经啊喂!
算了。
小猫咪扶好眼镜,点着地图:“你看这个岛屿的分布图,基本由沙滩、树林和山石组成,没有太多的平地,有两处稍微广阔一些的地儿,但都是草地,没有栽种东西。”
“也就是说,橘子皮老头儿拿到毒花以后,并没有栽种在无名岛上?”叶蝉衣捏着下巴思索,“蝙蝠岛没有,无名岛也没有……”
她蓦然想起领队说过的话。
“那个领队说,牲畜不在那个林子里面蓄养,是真的?”
猫猫将地图拉近,让她看:“对,这里面是一个温泉,流淌出来的溪水都是热的。”
叶蝉衣挑眉:“难怪溪流冒热气,还有这么多反季节水果可以吃。”
“还有……”猫猫肃然道,“这里面有地下洞穴三十多,里面很多人。有两个家伙看起来很强,资料显示他们叫上官金虹和荆无命。”
叶蝉衣:“!”
忽感前路之艰难。
“等等……”她又想到了刚才的关窍,“那个领队不是说,他们有种东西、养牲畜?那这个岛上没有的话……”
一人一喵对视一眼,得出一个惊天结论。
“还有一个海岛!”
第147章 七个反派
叶蝉衣的脑袋,往旁边一砸。
她感觉自己的头即将要炸掉……
花满楼肩上一重,赶紧低声关切问道:“怎么了?”
“可能是吹了太久的风,有些头疼。”她又往温雅君子脖颈处钻了钻。
花满楼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并无发热的情况,于是伸手替她揉着。
“有没有舒服点儿?”
叶蝉衣点头:“有。”
花满楼便继续帮她揉,叶蝉衣便继续在无名空间盯着地图和岛上人物资料图头疼。
很好。
上官金虹、荆无命、原东园、橘子皮老头儿、宫九、黄山古松居士、木道人,这七个人集齐是想要召唤神龙吗?!!
不过橘子皮老头儿并不在无名岛上。
叶蝉衣用脑袋哐哐撞君子。
“要不……我们先去里面坐坐?”花满楼说的里面,指的是溶洞。
叶蝉衣点头,随着花满楼的力度站起身来。
咕咚——
专心在无名空间和自家宿主分析情况的小猫咪,一身价值两千三的皮肤,滚落在地。
猫猫一脸懵圈。
“小叶子!”猫猫怒吼。
叶蝉衣清咳一声,蹲下来,捞起小猫咪:“对不住了统统,头太疼,一下子没想起来你在我膝盖上。呼呼——吹吹,不疼了。”
小猫咪木着脸,用肉垫把叶蝉衣的脸推开。
哼!
不原谅!
他们进到山洞,山这边的朋友个个热情如火,要拉他们一起玩骰子。
叶蝉衣揉着额角,一脸痛苦拒绝。
她找了个僻静的角落,靠在花满楼肩膀上,极其小声和他对着小猫咪踩点找来的情报。
“我太命苦了……”叶蝉衣假哭,“别人一次对付一个BOSS,凭什么我就要一次对付七个那么多!天杀的反派!造孽,太造孽了啊!”
花满楼有疑问:“波斯?还是博思?”
反派他知道,衣衣常常念叨,就和做尽坏事的混蛋意思差不多。
但这“波斯”……难道不是地名吗?
“这是老板、幕后操纵者的意思。”叶蝉衣不假哭了,正经起来,“这里面,黄山古松居士最好对付。宫九功夫虽然高,但是他和原随云一样,有着自己显而易见的缺点。要是找准了点来攻击,哪怕武功比他低很多,也能轻易制服……”
比如,一人使用鞭子抽他,一人候在旁边将人捆绑,效果一准儿好!
宫九其人就是受虐狂,一被打就兴奋到控制不住自己。
“荆无命其人,是上官金虹的影子,他这一生没有任何在乎的人和事物,一心一意只对上官金虹……”
说到这里,叶蝉衣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她和猫猫确认:“荆无命,性别男?”
小猫咪拉出资料,指着屏幕,上面性别一栏,的确写着“男”。
好吧。
是她没有古人精神,不懂士为知己者死的情怀。
“再说这坐拥千万身家的上官金虹,为人除了高傲以外,真找不出第二个弱点,他对世间一切无情,哪怕荆无命为他豁出性命,等荆无命失去利用价值以后,恐怕他也能毫不犹豫丢弃。就像他丢弃以前的护卫一样。他冷静得太可怕了,而且一双子母龙凤环,几乎比小李飞刀还要例无虚发。”
花满楼轻声安慰:“性子高傲,本身便是缺陷。比武之中,本身就轻易容不得轻视对手。这便是他的致命弱点,又怎会无法对付?”
叶蝉衣叹气:“可还有原东园、橘子皮老头儿和木道人。”
“或许……”花满楼还比较乐观,“原老先生和木道人两人,只是凑合出现在海岛上呢?”
他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带着太大的疑问语气,显然自己并不这样认为。
若是无事,又岂能这么凑巧。
君子只是在安慰她而已。
叶蝉衣只能说:“但愿吧。走一步看一步咯……”
她重重吐出来一口气。
五人里面,除了原东园从来没出过手,资料并无记载以外,武功最高的是木道人和上官金虹。
属于……
刚好压他们一头的存在。
摔!
他们三个月跨进大宗师巅峰,叶蝉衣本来还有点沾沾自喜,结果一对比就要完。
不行,不能这么想。
上官金虹和木道人都是老家伙了,他们多年轻!
要是同年龄段相比,他们俩连宫九都不如!
这么一想,她又把自己安慰好了。
和陆小凤做朋友就是好,自我安慰这一套,可以学得特别熟练。
“走吧。”叶蝉衣站起来,“我找老楚,你找老陆?”
花满楼见她重新打起精神来,放心笑着点头:“好。”
两人散开,交错时间说悄悄话。
瞧着,就像是商议赌桌上的事情一样。
“商量好了没有?”庄家看着他们,一脸怀疑,“你们不会是要出千吧?”
叶蝉衣摆手:“说这些……我们就是囊中羞涩,要谨慎下注。”
楚留香握拳轻咳一声,掩盖住自己刚才变化的神色。
骤然听到这岛上高手那么多,稍稍失态,也算情有可原。
“我们决定好了。”
他将银两压到“大”那边。
庄家揭开竹筒。
“四三六,十三点大。”
叶蝉衣立即道:“你看,我就说谨慎点肯定有好处!”
已经输掉一荷包银两的楚留香,摸摸鼻子:“衣衣姑娘说的是。”
叶蝉衣将银两捞回来,装进楚留香荷包。
庄家怀疑看着他们,摇晃过后,将竹筒砸在桌上。
“下注。”
叶蝉衣用眼神盯着庄家,在楚留香耳边嘀嘀咕咕。
庄家:“……你们离赌桌远点儿。”
他怕这一脸精明的两个人出老千!
不然,那个一直输的公子,怎么这几把全是赢!
这话……正合叶蝉衣的意思。
她摆出“你怎么不信我,我真是好委屈”的表情,利索后退七八步:“够远了吧?我们能商量了没有?”
庄家看着老远的一段距离:“随你。”
总不至于这样远,也能作弊。
“……事情就是这样。”说话声音小如蚂蚁的叶蝉衣,松开自己的手背,对庄家道,“我们决定好了 ——三十两,小。”
她将银子抛过去。
庄家开竹筒:“一一二,四点小。”
他目瞪口呆看着叶蝉衣。
叶蝉衣拍拍手:“也就赢了六把而已,这么惊讶看我作甚。”
庄家没说话,旁边的人嘀咕:“姑娘啊,可你一共就赌了六把!”
“才六把!”叶蝉衣过去收起银两,大气道,“我们凑个十全十美怎么样!”
庄家:“……”
您倒是瞧瞧我高兴不高兴。
叶蝉衣又赢了一局,就不玩儿了:“你们手气不太行,我不和你们玩儿,换一桌。”
楚留香听到,庄家重重舒了一口气。
他无奈轻笑着,摇了摇头:“衣衣姑娘又何必恐吓他们。”
“我只是将你打探消息送出去的银两赢回来而已。”叶蝉衣将荷包抛回给楚留香。
打探消息就打探消息,伤害荷包做甚。
荷包又没做错什么事情。
她背着手,走向陆小凤,开口就是:“怎么样?输了多少钱?”
和楚留香故意在输钱不同,陆小凤他是爱赌,但是技术真的……菜。
四人一起打麻将,回回都是他承担所有,回回都是他想要通宵不结束。
陆小凤:“……五百两而已,也不多。”
他说得心虚,赶紧转移话题:“花兄把事情都和我说了。”他压低声音,用手挡着,“木道人其人素来游戏风尘,爱围棋爱诗酒,可没听说他爱争权夺利、私揽钱财啊。”
叶蝉衣举了个足以说服他的例子:“霍休还醉心山野,退避红尘,不问世事呢。”
陆小凤:“……”
“能被人随便看出来的野心,还能叫野心啊?”她含糊着声音道,“他带着黄山古松居士来了,我跟你演一场戏,给你个机会主动接触他。”
陆小凤:“?”
“五百两是吧?”叶蝉衣就着那含糊的劲儿,做出咬牙切齿的模样,“陆小凤你现在出息了?输个五百两不是钱,是打水漂的瓦片对吗?”
陆小凤:“!”
不是,这戏是不是来得太快了。
他没准备!
“我看你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她反手摘下腰后的鞭子,手腕一甩。
啪!
破空声还带呼啸回转。
陆小凤往后退两步:“不是……花满楼、楚留香,你们俩不劝劝?”
他可还没同意一起演呢!
衣衣姑娘这一副老娘教训顽皮孩子的架势,是要闹哪样啊!!
花满楼摆出淡定微笑的模样,语带促狭:“不劝。我想看你改这个坏毛病,已经想了很久了。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我要学会珍惜。”
楚留香摸着鼻子,亦是展颜一笑:“我等这一天,也等了蛮久了。”
团“宠”陆小凤目瞪口呆,转身就跑。
刚跑出溶洞,差点儿撞上人。
他赶紧扭身躲开。
那人见陆小凤撞来,也扭身躲闪。
“年轻人,走路小心些。”一道带着空旷回响,沉暮嘶哑的声音,这么说。
说话的人戴着一个黑纱斗笠,从头到尾罩在纱布里。
在他背后,还有一个穿着讲究,脸部光滑白净,看不出年纪的男人。
叶蝉衣警惕盯着这个人,挪开脚步,让出一条路来。
两人却并不进溶洞,只是走到原东园旁边坐下。
“东园先生,别来无恙否?”戴斗笠的人说。
原东园口吻平淡,十分客套:“尚好。老刀把子和表哥风采依旧。”
不熟?
叶蝉衣推了一把陆小凤:“你去,假装道歉,探探虚实。”
陆小凤:“?”
他们初来乍到,无论怎么打探都算正常吧?找个借口囫囵一下,大家也就心照不宣揭过去了。
说来说去。
陆小凤觉得,他们就是要看自己笑话。
唉。
损友。
他认命走过去:“老先生,刚才差点儿撞到你,真是对不住了。”
“无妨。”化名老刀把子的木道人,一副并没有在意的样子,也一副并不想要理睬陆小凤的样子。
陆小凤摸摸自己唇上修剪整齐的小胡子,转身朝叶蝉衣耸了耸肩膀,摊手。
瞧。
人家不接招。
便是在这样的时候。
陆小凤背后,有一片寒光折射。
“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
【咳,这是最后一个副本了,因为要搞大事情,所以前期有些铺垫比前面所有副本都要多,耐心看一下哈~看的时候,不要忘记小叶子的本质是什么,轻易信了她的邪。ps:目前要写番外,一个是“父辈爱情故事”写花爹花娘年轻时候的爱情故事,一个是准备写些婚后生活(甜蜜的,霍霍其他江湖败类的事情),花花练到天人之境后,眼睛恢复正常,可以来点眼神的感情戏了。除了这个以外,大家还有没有想要看的番外,可以先报一下,我看着写点小大纲,番外……还没有准备大纲。】
第148章 奇葩商品:飞翔小香猪
冷白的光一闪。
叶蝉衣三人就动了。
花满楼拉着陆小凤的手腕,往他们三人身后一藏,叶蝉衣和楚留香从腰间抽出折扇,两边反手一甩,朝“表哥”的脖颈处横过去。
时间仿佛静止。
哔啵——
火苗跳动,火星溅射。
老刀把子一手握住“表哥”拿着匕首的右手,一手拉着“表哥”的衣领,往后一拖。
正在烧烤、煮汤、开赌的山前守卫,全部停下手中动作,警惕往怀里探取什么东西并且随时准备丢出来的模样。
似乎只要他们敢轻举妄动,这些人就会立刻一拥而上,将他们团团围住。
叶蝉衣眸色冷厉,又恢复了那冰雕雪琢,淡漠冷锐的模样。
犹如一株在天山雪池最高处,迎风摇曳的冰莲花。
美得不近人情,漠然得毫无人气。
扑面而来的寒凉气息,令“表哥”半具照耀在火堆暖光中的躯体,也感到冰雪粒子扑面而来的寒凉透骨。
“老陆要是伤一层油皮,我就将你的皮刮下来,给他赔礼。”叶蝉衣这话冷得,像是将人丢进了冰池里面浸泡一样。
“表哥”难以抑制地打了个寒颤。
老刀把子拉着他领子的手一松,他就直直往地下倒去。
叶蝉衣和楚留香这才收起甩出利刃的折扇,直起身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坐落一旁的石头,朝烹饪的守卫招手。
“朋友,麻烦来一碗牛肉汤。”
守卫愣了一下,很快又恢复神色,一副山顶吆喝时的二愣子模样:“好咧!等等。”
四周又恢复了欢腾的热闹,只有“表哥”一个人坠在冰海里,反复沉沦。
他抬手擦了擦自己额上的冷汗,脸色苍白中透着铁青。
刚才。
他是真的感觉到,对方想要杀了自己。
急促的心跳,久久未能平复。
篝火会不唱歌也不跳舞,一群人就是玩牌,各种局摆开玩儿。
玩得累了就来一碗热腾腾的牛肉汤,或者从小羊羔身上片一大块肉下来,大快朵颐,就着烈酒下肚。
叶蝉衣他们玩了一阵,没从这群人嘴里拿到什么消息,便提出四处走走。
作为前山守卫,这群人也不在意,只是叮嘱,千万莫要到沙滩旁边那林子去,里面闹鬼。
叶蝉衣随口应着,好似很听劝的模样,回到后山去。
老刀把子、“表哥”和原东园他们三个,也顺道一起回。
穿过树林小径,迈上石梯,叶蝉衣才想起来自己忘记了什么。
她把宫主给整忘了!
抬头看向最高处的浮屠阁,一层层失去门窗的楼层,像是瞪着黑洞洞眼睛扭曲呐喊的亡魂。
瞧不见宫主还在不在。
大概率已经被宫九救走,就不去看了罢。
省点力气。
她这一停顿,老刀把子他们便越过四人组,往前走了。
“怎么了?”花满楼轻声问。
叶蝉衣仰头看着三面林木环绕的浮屠阁,来了句:“你看浮屠阁那些洞口,像不像亡魂张开嘴巴在喊冤。”
刺溜——
前面的“表哥”,踩中光滑鹅卵石,差点儿摔一跤。
他下盘还算稳,没真摔。
叶蝉衣扬眉。
咋滴,这人还参与过浮屠阁的事情不成?
一副心虚模样。
两行人继续往前走。
刚走到楼阁环绕的空地上,那堆叠了一个午后、半个夜晚的门窗,就歪歪斜斜地往下滑落。
砰砰——
铁窗顺着石阶,快速滑落下来。
铁山倾倒如雷鸣。
叶蝉衣他们离得远,马上就施展轻功,落到两边的高树上。
老刀把子他们本就走到半道阶梯上,铁山直接倒下来,轰隆隆好大一阵仗。
这种时候再往旁边躲,已经不可能了。
不得已。
他左手一个原东园,右手一个“表哥”,直接拉着人飞身而起,一跃腾空,点脚踏着倾倒的铁窗,翻越过去。
落地后,他黑纱背后的眼睛,直直注视着叶蝉衣所在的方向。
小小女娃,连这样的事情也能预料?
叶蝉衣脚弓踩着树枝,往下一跳:“两位前辈没事吧?”
她特意忽视老刀把子递过来的审视眼神。
这事儿,还真不是她特意安排。
不过对方大概也不信。
“没事。多谢老刀把子救我一命。”原东园将自己被抓乱的衣领,重新理顺整好,拱手道,“我先回不系楼了,失陪。”
他横手在腹,迈着虚浮的步伐,往山道走去。
叶蝉衣瞥了一眼,视线收回来对上老刀把子探究的眼神:“老刀把子前辈?听这名字,您肯定就是这无名岛岛主吧?我们四个今晚住哪里?”
老刀把子挪开视线,指向不系楼隔壁:“我不是。那座,清溪园。”
他言简意赅说完,就往左边走去,似乎真的一点不想理会他们的样子。
叶蝉衣朝另外三人使了个眼色,往老刀把子说的方向走去,去到一处幽清寂静的小院落。
清溪园中,有一条小溪横贯南北,从院子两端穿过,中间挖了一池水,还铺上石板,瞧着像个浴池模样。
她看着烟气袅袅的水池,伸手摸了一下,水暖。
他们四人进到厅堂,点亮烛火。
花满楼去将一侧竹帘拉起,通风透气。
窗外竹影摇晃,水雾漫漫。
叶蝉衣屈指敲着桌面:“伙计们,上岛第一日,有何感想啊?”
“牛肉汤和小羊羔不错。”陆小凤顺着自己唇上的小胡子,“就是……这主人家的待客之道差了点儿,到现在都没有露面。”
花满楼找来一套茶具,在泉水边上洗净,开始给火炉点火。
“陆大侠认为,主人家何故慢待我等?”
呼——
火折子吹起,引火碎棉被点着,燃烧炭火。
花满楼将铜壶摆上,翻出茶罐来。
陆小凤屈膝坐在蒲团上,没个正形:“有两个猜测……其一,主人家故弄玄虚,想要磨磨我们的耐心;其二,自从蝙蝠岛上一别,至今已有几月不见,对方肯定想要试探我们一番,看看我们有没有长进。”
“陆兄所言有理。”楚留香伸手,给花满楼按着跳动的油纸包一端,好让他顺利凿碎茶饼,不被干扰。
叶蝉衣一手按住油纸包另一端,一手横在曲起的膝盖上,看着陆小凤:“还有吗?有没有觉得特别蹊跷的地方。”
“那可多了。”陆小凤放下曲起的腿,两手往后一撑,双腿伸得直直的,“像原老先生微妙的态度,说不准他到底是不是被无名岛收买了;像那个老刀把子,对我们似乎格外嫌弃,又不得不接待一样……”
叶蝉衣看温雅君子几乎不发出声音凿茶饼的温柔动作,转头看了陆小凤一眼:“继续。”
“还有那个自称是宫九妹妹的宫主,有点像当初将宫九救走的人;说自己是前山守卫那几个人,看似稀疏平常,还有些傻里傻气,但内里杀气浓重,警惕,不是什么简单货色。”
陆小凤撑着的手,交叉往脑袋后一别,躺倒下来。
“更不用说那什么闹鬼的林子,更是奇怪中的奇怪。”
他感觉他们现在,就像是被一团浓雾包裹住一样,云里雾里,什么东西也看不清楚。
真是忧愁。
“林子闹鬼的事情,听得最多。”叶蝉衣盯着花满楼宽厚的手背,那指骨起伏的样子,漫不经心道,“既然多次强调,那必定有蹊跷,我们……”
陆小凤一个猛子扎起来,兴奋道:“连夜去探探?”
叶蝉衣抬眸看他,眼带谴责:“说什么呢?我们是这种不听劝,搞事情的人吗?”
这话一出,花满楼凿茶的手都停下了。
“我们不是吗?”陆小凤大为惊奇。
叶蝉衣:“……反正这次不搞了,人生地不熟,想逃还得有船。搞事情的话,不好全身而退,不划算。”
“那我们就静候对方出招,见招拆招?”陆小凤怀疑看着她,“我不信你是这样的人。”
叶蝉衣扬眉:“那肯定不是,得想个办法四处拱火,将能惹毛的全部惹毛,找个借口将他整个无名岛翻过来。我就不信了,真做到那地步,背后那人还能不出面?”
楚留香插一句话:“背后之人说不准就是橘子皮老头儿,伯母此去,怕是就冲着他去。恐怕我们将这里铲平,对方也不会回来处置。”
“随便。反正一方面可以探探对方的底线何在;另一方面嘛,一把手不在,二把手也有吧?能逼出来就行。”叶蝉衣一脸无所谓。
“我们今晚真的不去搞事情?”陆小凤还是不敢相信,“就老老实实睡一觉?”
叶蝉衣瞥眼看他:“你是太闲了?坐船这么多日还不累是吧?要不你将会的刀法、拳法、掌法之类的全部耍一遍看看?”
“别……”陆小凤摸摸胡子,重新倒下,“那我还是睡觉得了。”
睡觉不比练武舒服一百倍?
不约不约。
咕噜——咕噜——
水烧开了。
哗——
茶被冲开,洗了一道。
花满楼重新倒一轮水泡茶,将铜壶放回炉子上。
“走了。”
叶蝉衣看向背后:“花花现在耳力大增,这么轻微的动静都能听到。”
清溪园这一圈,她敢肯定绝对没人能靠近,对方少说也得在林子边缘偷听。
“嗯。”花满楼笑道,“哪怕是死人躺在那里,风吹过也有声音将他位置泄露。”
听得叶蝉衣都想学“听声辩位”了。
妈妈惹,这简直就是作弊的最佳武学。
陆小凤重新坐起来,俯身靠近,手肘撑在竹桌上:“橘子皮老头儿不在,现在岛上就这么些人,我们要不要……”
“那当然了……”叶蝉衣嘿嘿笑着,将声音拖长,“我们是那种老实人嘛?”
两个爱闹腾的人,眼神一对,满眼都是要闹事的节奏。
花满楼将分好的茶推过去:“那也等喝完茶,再来定夺。”
“我们今晚先整那个叫‘表哥’的,给老陆出一口气。”叶蝉衣哼唧一声,“花花和老楚文笔好,有个八卦报的初稿,需要你们润色一下。”
她从袖管里面掏啊掏,掏出来一卷四叠的小报来,交给花满楼:“刚巧,你们能在这里为我们两个打一下遮掩,假装今晚都是意外,我们压根儿就没出去。”
这种事情,花满楼和楚留香驾轻就熟,满口答应。
为了避免万分之一的意外,他们还是用了化妆假人替代他们躺在卧榻上,假装他们只是睡着了。
搞定这些以后,两人换一身夜行衣,戴上面具出门去。
“表哥”住的地方,离老刀把子并不算远,他们得很小心才行。
叶蝉衣在一堆奇葩商品里面抉择,最终选中了“飞翔小香猪”来做道具。
【商品:飞翔小香猪
时效:如无意外100次,一次24小时,如有意外另外算。
商品详情:你喜欢宠物吗?热爱小家伙们毛茸茸、滑溜溜的手感吗?享受小家伙们亲热黏着你、围着你的腿转悠、拱着你要亲亲抱抱举高高的的感觉吗?那么!小香猪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我们家小香猪,还会飞呢!你买不了上当,买不了吃亏!
使用指南:开启小香猪时,记得默念指定“铲屎官”哦,不然一家人那么多,小香猪怎么知道谁才是它的最爱呢?时间结束,飞翔小香猪自动回收背包,无需四处乱找。】
趴在屋顶上的陆小凤,看叶蝉衣拿出来的巴掌大小猪,懵掉。
叶蝉衣瞧着小香猪左耳的绿色蝴蝶结,有些嫌弃,她掏出一朵比猪脑袋还要大的芍药花,给它右耳戴上,将绿色蝴蝶结盖住。
漂亮,可爱。
“你哪里来的猪?”他用嘴型问道。
为了甩锅,叶蝉衣果断指向蹲在屋顶,随时准备替她转移注意,顺便将“表哥”惨状录下来的小猫咪。
“统统在林子里叼的。”
小猫咪:“?”
陆小凤看着嘴里叼小鱼干的猫猫,又看看那巴掌大的小香猪,觉得……应该合理?
叶蝉衣掏出一粒黑色巧克力,塞进小香猪嘴巴里,同时在心里默念“表哥”真正的名字。
等小香猪将巧克力嚼完,她把瓦片拉开,塞小香猪进去。
陆小凤:“!”
这猪摔下去会死吧!
他的担心,下一秒就粉碎了。
只见小香猪背后“嘭”一下冒出一对翅膀,扇着小翅膀稳稳当当向床铺那边的“表哥”靠近。
目瞪口呆陆小凤,默了。
这世上竟有毒药能让小猪长翅膀?
猪都长翅膀了,那么,距离猪上树还远吗?
“快,我们离远一点,用望远镜看。”
为了安全,叶蝉衣不得不忍痛远离,幸亏她在无名空间还有小猫咪现场直播。
刚退到林子里,“表哥”房间就爆发出一阵尖叫。
“啊!你是什么东西!你不要过来啊!”
啪!
房门被大脚踹开,往楼阁前面的空地倒去。
嘭!
隔着一小片灌木的老刀把子都被吵醒。
他戴上斗笠,往外面走:“发生什么事……”
已经出来的老刀把子,被月下这一幕惊呆,都忘了喉头的话还没出来。
当夜。
月明星稀。
朗月清风照拂着,树影婆娑。
楼阁空地上,一只看起来足有八百斤的猪,追逐着一个看起来一百八不到的男人。
小香猪背上长着一对肉翅,两只耳朵上,一只绑着绿色的蝴蝶结,另一只绑着一朵大红色的芍药花,嘴里“哼哼”直叫,跑起来地动山摇。
“表哥”施展轻功,飞跃树丛。
小香猪就展开翅膀紧随而去。
他逃,它追,他插翅难飞!
小香猪那白花花、嫩生生的蹄子,一把就将“表哥”的腿抱住,硬生生从半空中拽下来。
那看起来水缸那么老大的一颗猪头,直往“表哥”怀里拱,疯狂甩着头求蹭蹭;两只蹄子死死抱着“表哥”的右腿,转啊转。
“表哥”提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裤腰带,脸色苍白如金纸,仿佛已经原地去世。
陆小凤:“……这是同一只猪?”
叶蝉衣手动合上自己的下巴,犹豫道:“应该吧……瞧那可爱的芍药花……应该、大概、可能、或许没错。”
小香猪黏人,脑袋蹭个不停不说,还一直哼哼唧唧,将附近所有人都吵醒了。
叶蝉衣见状扯了扯陆小凤的袖子:
“撤!”
他们往林子深处退去,绕路回清溪园。
还没翻窗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原东园的说话声。
花满楼耳朵一动,听到两人回来的动静。
他转移话题:“外面听着有些喧闹,不知发生何事,不如出去看看?”
楚留香瞬间明了,将手中杯盏放下:“楚某也想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似乎还有人在呼喊。”
原东园轻笑一声:“这么大的热闹,陆大侠和叶姑娘不起来看看?”
他抬眸,左看楚留香,右看花满楼。
窗外。
陆小凤和叶蝉衣:“……”
月下灯影昏昏,随春风轻摆。
竹影重叠,满地乱爬。
气氛肃静一时。
温雅君子轻轻泼掉杯中没喝完的茶水,温声缓缓道:“他们一路困顿,花某不忍心。若他们醒来,自会找来一起看热闹。”
原东园将杯中澄清黄茶喝完。
嗑——
他将杯子轻轻放下:“如此,我们便先行一步罢。”
“原老先生,请。”楚留香做了个往外伸手臂的动作。
原东园撑腿站起来,朝他一点头:“香帅客气了。”
楚留香抬手,将垂下帘子撩起:“应当的。”
原东园往外走去。
花满楼提着衣摆缓步跟上。
叶蝉衣和陆小凤对视一眼,翻窗回房,收好假人、换下夜行衣和靴子等。
动作一气呵成,可见之前对此熟练。
他们收好,大大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往外走。
“发生什么事情了?”他们一副懒懒散散没睡醒的模样,往外走去,于林子外山道与花满楼三人汇合。
“原老先生也在?”叶蝉衣顿时收敛一些懒散的样子。
瞧着像极了过年时碰上不熟亲戚的孩子。
原东园许久没说话。
他抬起手,指着那将“表哥”整个压在地面上的小香猪,发出疑问:“它……这是在做甚?”
陆小凤和叶蝉衣同时脱口而出两个字:
“求欢?”
“撒娇?”
四人扭头,对着陆小凤。
第149章 江湖八卦速递报
月色从树影里漏下,如残雪碎碎。
春风一吹,满地翻滚。
四双眼同时落在陆小凤身上,表情复杂。
陆小凤:“……我说错了吗?”
这看起来,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嘛!
他可是见过猪配种的人!
少欺负他。
“没错。”叶蝉衣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好了,这下八卦报的版面,已经占掉一个了!
《惊!一人一猪,深夜放浪形骸,竟然当众干出这种事情来!》
不错不错,等会儿就让统统琢磨琢磨,瞧瞧怎么排版,务必不能逊色于打算发布的“上官金虹和荆无命”那连载的话本传奇故事。
小香猪哼哼唧唧一晚上,吵得前山后山的人都没办法睡。
无奈之下,后山的人决定合力抓捕小香猪,用绳子将猪捆好以后,压到浮屠阁第一层的铜柱上面绑定。
叶蝉衣他们几个就在山道看着,没去帮忙。
开玩笑,他们是客人,动手像话吗?
原东园瞧着像是个文士,手无缚鸡之力,更不要说缚一只八百斤的猪了。
当那些身穿黑衣服的壮汉从四周冒出来时,叶蝉衣一脸“果然如此”的模样。
看来,这就是无名岛上的隐形人了。
小香猪被十多个人拖着拉着,不情不愿发癫狂叫,大猪蹄子刨着石板,将石板刨出灰色的粉末来。
春风一吹,四下飞扬。
被蒙住脸和眼睛都算正常,还有人张口吃掉的呢。
叶蝉衣感叹:“还好我们就在上风口。”
原东园缓缓回头,平静看她。
叶蝉衣抬起手,捂住嘴巴:“不好意思,我是不是不应该这么幸灾乐祸?”
原东园:“……”
他倒是没看出对方哪里不好意思。
小香猪奋力挣扎,终于……它磨破绳索,以一往无前的态势,奔跑着朝“表哥”冲去。
它低垂着大大的脑袋,一副乖顺等挼的模样,冲到“表哥”脚下。
嘭——
“表哥”被小香猪送到了树上,挂在树枝末梢,摇摇晃晃。
小香猪凄凉哀吼,哼唧两声,展开那大大的翅膀,将围上来的两个隐形人拍走,张开嘴巴叼住“表哥”的衣服,把人从树上解救。
叶蝉衣评价:“还挺忠心护主的……”
忠心护主的小香猪,将“表哥”面朝下放到地面上,整只猪兴奋地扑上去,一个泰山压顶……
“啊——”
凄惨的叫声,伴随着骨头咔嘣脆的响声,混响山林。
前山的守卫都睡不着了,纷纷爬上山顶盯着黝黑的树顶看。
哪里又有热闹?!
“……吗?”叶蝉衣将要出口的“嘛”换成了“吗”。
嘶——
瞧着就好疼。
小香猪哼哼哧哧,低头想要找“铲屎官”拱一拱,结果发现自己的肚皮已经将“铲屎官”整个盖住。
它往后挪了挪,露出“表哥”半颗头,用猪鼻子不停嗅着,伸出舌头小狗一样涂口水。
隐形人换了粗大的铁索前来,试探着靠近用脑袋蹭“表哥”的小香猪。
哐啷——
铁索套上,七、八个隐形人一起用力,拖动着因和“铲屎官”分开而伤心扯着嗓子,哼哼大哭的小香猪,绕到浮屠阁铜柱上绑好,绕了七、八个圈。
小香猪奋力挣扎,嗷嗷大叫。
“真惨……”叶蝉衣感叹。
陆小凤点头:“是啊,也不知道‘表哥’还能不能站起来。”
叶蝉衣:“……我说的是猪真惨,你没听它哭得好可怜的样子吗?猪猪那么可爱,你怎么能这样对猪猪?!!”
她眼神和语气里面,都带着强烈的谴责。
原东园:“……”
年轻人,不要太荒谬了。
“表哥”还是比较顽强的,在老刀把子给他用内息调理过以后,还能扶着隐形人的手,勉强站立。
哐——哐哐——
嗡嗡——
陆小凤揉了揉眼睛,拉拉花满楼的袖子:“我的眼睛是不是坏掉了?我好像看到浮屠阁在摇晃?”
“就算你的眼睛坏掉了,我的耳朵应该也不会出毛病。”花满楼用那温文、和缓的语气,慢慢说道,“浮屠阁的确在摇晃,而且那位宫主……好似还在里面。”
浮屠阁摇动的瞬间,宫主是最快感觉到的人。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错觉。
浮屠阁诶,全是铁汁和最硬的石头锻造的楼阁!天下间再也找不出比这更牢固的楼阁了!
要不是海啸地动这样的大灾到来,浮屠阁怎会摇动。
过了一阵子,绑着她的柱子,尤其晃动得厉害,宫主才不得不承认——
浮屠阁的确在摇晃。
“啊——”她尖叫着呼喊,“救命啊!”
叶蝉衣瞳孔震颤:“!”
什么鬼!
宫九这妹妹是垃圾桶捡来的吗?居然没来救人!
她一手按住要动的花满楼,一手拉着楚留香衣袖:“老楚,上去救人。”
两人一闪身,踏着楼阁之间的飞檐,往上飞去。
“衣衣……”花满楼没把人捞住,反被陆小凤按住。
“花兄,不能太多人上去,窗格太小,施展不开反倒要将出路堵住。”
花满楼捏紧掌中衣袖,神色担忧。
浮屠阁的晃动,老刀把子他们也看得清楚。
“走。”嘶哑如鬼叫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回荡在山林里,“离远一点儿,浮屠阁怕是要塌掉了!”
叶蝉衣落地后,先将锁链解开,把人推给楚留香。
楚留香将宫主接过,提着跳出窗口。
刚点在五层的飞檐上借力,就听到陆小凤大喊:“快!”
楚留香心里一紧,内息运足八成,双脚点着虚空飞渡。
叶蝉衣独身一人施展“脚底抹油”,展开的宽袖如同蝴蝶振翅的绚烂翅膀,在月色下,暗绣银丝流转着霜华。
仿若月下仙人。
可谁也没心情去欣赏。
花满楼伸手搂住叶蝉衣的腰,后撤两步,旋转一圈助她卸力,稳稳停下脚步。
“楚兄!”陆小凤接应楚留香,替他将宫主接住。
少了一个人的负担后,楚留香轻如飘雪,旋身落在石栏上,往后瞧去。
哐啷——
小香猪用那八百斤的躯体,将铜柱硬生生扯下来,拖着逃跑。
轰——
上面五层失去重心支柱,轰然往下一压!
灰土高高扬起,地面陷落震颤。
六层高的浮屠阁,变成了一块有点儿歪的夹心汉堡,只有一层高。
山顶。
前山守卫手忙脚乱稳住身形,膛目结舌看着黑黢黢山林:“你们看……浮屠阁……没了?”
“怎么会没了?”他们揉着眼睛,重新看了好几遍。
的确没了。
山林掩映之间,再也看不见那冒出来的两层楼阁了。
浮屠阁坍塌瞬间,小香猪奋力拖拽着几千斤重的铜柱,勒得肉都红了、陷进去一条沟,也一往无前,朝着“表哥”奔去。
铜柱被拖动着,呲啦啦冒起一地火花。
架着“表哥”的隐形人,腿肚子都要打颤。
这是什么怪物!
太可怕了!
他们差点儿就要将表哥丢下,自己逃之夭夭。
老刀把子脸色一凛,将十成内力汇聚在手掌上,朝着小香猪的脑袋打去。
被铜柱拖累的小香猪,失去灵活身形,无处可躲。
嘭——
小香猪脑袋炸开红白血浆。
呔哦!她的道具!
叶蝉衣脸黑了,询问小猫咪:“道具损坏以后,还能再用吗?”
新手猫猫,不太了解:“我去查查。”
小香猪屈膝前跪,轰然倒下。
一群人长舒一口气。
接下来。
惊悚的事情发生了。
失去了脑袋的小香猪……
它!
膝盖一撑,摇摇晃晃又重新站了起来,挣脱头上锁链狂奔而去,用那血糊刺啦的头,蹭啊蹭,涂了“表哥”一身。
“表哥”双眼一翻,被这场景刺激得晕死过去。
架着他的隐形人腿肚子哆嗦着,也被这月下树影间,鬼魅的一幕所吓。
在小香猪重新站起来的那一瞬间,甚至连老刀把子都没反应过来,让它成功蹭上“表哥”。
老刀把子回神后大怒,将小香猪整只爆掉。
小香猪终于不动了。
原东园从头到尾看着这场闹剧,不发一言,结束以后,才来了句:“夜深了,该要休息了。”
他转身就走,不似淡泊,更似淡漠。
叶蝉衣他们也离开,回去用池子里干净的水简单洗漱一下,将宫主往隔壁房间一丢,就沉沉睡去。
临睡之前,叶蝉衣得知一个好坏掺半的消息。
好在小香猪还能维修,坏在维修一次要扣除十次使用机会。
小香猪共有一百次使用机会,这次用了,剩下九十九次,要是次次都被爆,那不是用一次就相当于要扣掉十一次机会,那……顶多九次就被爆完?!!
叶蝉衣心痛,晚上做梦都是爆头小香猪。
第二日,她盯着一双黑眼圈,动作机械地拿起猫猫摆在一边的十份“江湖八卦速递报”,幽怨飘出去。
“衣衣?”正在品茶的花满楼和楚留香,诧异看着她。
叶蝉衣抱着八卦报,没有理会他们,直直朝着陆小凤房间去。
花满楼和楚留香:“?”
他们放下茶杯,跟上去看热闹。
吱呀……
陆小凤的房门被推开,一身白色纱衣的叶蝉衣,脚步轻飘,落在陆小凤床头,低声喊道:“陆小凤……”
陆小凤揉了揉耳朵。
“小凤凰……”
小凤凰转了个身。
“老陆老陆……”
老陆他又转了回来,睁开眼睛。
“哇!”陆小凤被那几乎要贴上来的脸吓到,整个人都黏在墙壁上。
他捂着胸口,看看叶蝉衣那一双青黑的眼,又看看花满楼和楚留香停在门口的身影。
“你们又想干嘛?”
大清早的,太阳还没晒屁股就吓人。
蔫儿坏。
他将被子提到脖子去,把自己整个人裹着,警惕瞧着叶蝉衣:“你别这样看我,有事儿说事儿。”
叶蝉衣将手中八卦报拍到陆小凤被子上:“喏,想办法不动声色塞到前山那些守卫手中,发平均一点儿。昨晚一夜吵闹,大家现在恐怕还在睡,正是好时机。”
陆小凤张开嘴巴,看看叶蝉衣,又看看楚留香。
他睁着一双大眼睛看她:“衣衣姑娘,你觉不觉得,这事儿比较适合轻功盖世,落地无声,雪地不留痕的香帅?”
叶蝉衣被爆头小香猪充塞了一晚上的脑袋,缓缓动了动,转身离开。
“哦……打扰了。”
陆小凤:“……”
叶蝉衣将手中八卦报塞给楚留香,一手拉走花满楼:“那就老楚去吧。”
楚留香摸摸鼻子,好心替一脸懵圈的陆小凤关上房门。
花满楼被拉到床头坐定,听着那重新躺下的人,一沾枕头呼吸声便逐渐绵长。他有些心疼地伸手,将那只垂着的手,连同自己的一片衣角,塞进被窝里,掖好。
迷糊成这样还不忘记正事儿,真是……
叶蝉衣再次醒来,太阳已经爬上顶端,高高俯瞰渺小世界。
她伸了个懒腰,出门找人:“花花……”
竹屋厅堂,绿影笼罩。
春风过处,一群人在小饮。
“哟!”她惊奇,“原老先生!老刀把子前辈!还有……两位是?”
花满楼介绍:“上官帮主,荆少侠。”
“久仰大名。”叶蝉衣走过去花满楼旁边落座,接过对方递来的清茶,“大中午不吃饭,怎么光在这里喝茶?”
没有人说话。
原东园将一份眼熟的报纸递过来:“叶姑娘看看。”
叶蝉衣接过,展开。
她自己都没看过成品呢。
有点儿好奇。
八卦报首页标题——《太尴尬了,三更半夜,一只猪将我压在地上,所为何事?》,副标题——无名岛那些不为人知的秘辛。
“噗……”叶蝉衣扭头,往背后喷出一口茶。
统统真是个大才。
牛批——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六七和□□都没事,非要七和八两个数字分开写,不然就口口?】
第150章 糟老头子坏得很
叶蝉衣赶紧放下手中茶杯。
视线一转,挪到第二个版面标题——《揭秘!四十岁老男人与十八岁小狼狗的恩怨情仇》,副标题1——你说我们要一生在一起,永远不分离,我当真了,你却没有;副标题2——男人的嘴,连狗都不如,信了你就输了。
这标题,还挺正常啊,就是看着有点狗血。
写的哪个啊?
她顺着往下看,故事是上官金虹从雪地里面捡走奄奄一息的荆无命,等他在温暖屋子醒来,拉着他的手说什么“从此以后,你跟着我,你我一体,生死同命”,将少年单纯小狼狗,骗得不要不要的。
上官金虹骗人的好听话,张嘴就来,将荆无命拿捏得死死的。两个人几乎每时每刻都在一起,连走路的脚步印子,都要交叉接着,简直就像是一个影子一样。
他说:“你将会是我最好的一把剑。”
要知道,江湖人是拿剑当成挚爱的人,比老婆孩子都要来得重要。
听到这样的话,荆无命当即感动不已,强忍内心欢喜。
从此以后,他就真的当了他的剑,帮他去杀他想要杀死的每一个人。
鲜血,落在荆无命毫无波动的脸上,顺着睫毛滴落下来。
故事最后断在荆无命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他的身躯在不停颤抖,手却很稳很稳,稳得骨头透过皮肉露出一层白。上官金虹将他抱在怀里,吹着手,拍着背安慰他。
噫……
叶蝉衣看得眼睛疼。
她抬眼,眼神微妙地瞄向两人,翻开第三版。
第三版标题——《震惊!堂堂无名岛岛主,竟然痴迷这种事情!》
第四版标题——《独家秘密,如何让对你忽远忽近、永不表明心意的上峰离不开你的四个技巧(适用情人之间)》
叶蝉衣全部看完,评价一句:“写得不错,挺好看的。”
上官金虹的情绪稳如狗,没有暴怒,只是用那一双炯炯有神的铜铃大眼看着她:“叶姑娘就没有别的想说的话?”
“有啊!”叶蝉衣小声道,“我能说?”
上官金虹冷冷道:“叶姑娘请说。”
“这第二个故事……”叶蝉衣一脸八卦好奇的眼神,“是杜撰的还是真实的啊?”
上官金虹眯眼看她:“叶姑娘只想说这个?”
“不然……”叶蝉衣一脸无辜与疑惑看着他,“……呢?”
难不成上官金虹还想给她透露点系统不能扫描出来的秘辛?
那也无妨。
不过她的“神笔与故事书”还没用完,她可以自己看看,大庭广众之下听,她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的。
上官金虹凝视着她:“叶姑娘这是不承认,这份所谓报纸,是你所写?”
他那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看着她,仿佛能透视人的内心。
碰上这样的一双眼,往往能令宵小内心惶惶之下不打自招,跪地求饶。
叶蝉衣摇头:“怎敢随便居功,这可不是我写得出来的文笔。”
她只不过是出了个故事大纲,大致提出了意见的甲方爸爸,真正出力、排版、印刷可都是她们统统一个系统的功劳!
她何德何能!
不敢居功。
不敢。
上官金虹收回自己的眼神,垂下盯着杯中黄茶的眼眸,有着深切疑惑。
此人竟未曾说谎?
若这件事情不是这四个人所做,又会是谁?
明明江湖传闻,冰蝉仙子的手段里,总是混杂着这等粗劣不堪、愚弄他人的小手段。
“我听闻……”上官金虹用手指抚摸着杯上繁复的花纹,“四位少年英豪,武功深不可测,当得天下第三。”
天下第三?
倘若柳姐姐当得天下第一,差那么一丢丢的橘子皮老头可称第二,第三是他们四个的话……那上官金虹……
叶蝉衣果断睁着眼睛说瞎话:“没办法,倘若上官帮主称第二,又有谁敢越过你去称第一呢?无奈之下,我们只好称第三了。”
原东园和老刀把子:“……”
此后生,颇不要脸。
“你当真这样以为?”上官金虹那铜铃大眼又抬起来,灼灼映射着叶蝉衣。
叶蝉衣脸不红心不跳:“当然。”
橘子皮老头儿第二的位置腾出来,上官金虹排上去也不是不行。
横竖上官金虹的武功,也的确比他们要高那么一丝丝。
只是她柳姐姐天下第一的排名,不可撼动!
一直不吱声的老刀把子,却在这种时候开口说话了:“百晓生死后,江湖上出现了一位包打听,他最近把江湖高手做了个排行。第一第二空悬未定,第三却是冠名‘狂人四侠客’的四位,第四才是我们上官帮主……”
呔哦!
她明白了。
这套路,明晃晃就是橘子皮老头儿的手笔,想要借助江湖舆论,让素来高傲的上官金虹盯上他们四个!
她就说呢。
上官金虹那资料里面提及,他常常对荆无命说,他不能轻易出手,一旦出手,就必须要令江湖人都震慑闭嘴,所以让荆无命做他最好的剑,帮他杀人。
以至于,江湖上对于上官金虹全力为几何一无所知,对方那一对子母龙凤环,根本就没一起出动过。
筹谋此事这么多年的人,本不该出现在无名岛上,他却出现了。
原因竟然就这样简单?
然则。
上官金虹当真不知道这拙劣的套路吗?
他肯定知道。
能当金钱帮帮主的人,也不是个大傻子。
可他也刚好需要这样的一个机会,藉此将金钱帮的名声打到最亮。
试问一下,干掉了南宫灵、无花、四大恶人、石观音、霍休和青衣楼、红鞋子组织、金九龄、玩偶山庄和天宗还有蝙蝠公子的他们,被金钱帮的上官金虹干掉了。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金钱帮比上述所有组织和人物都要厉害啊!
他们四个,简直就是上官金虹扬名立万的金灿灿耀眼大靶子。
种种阴谋诡计的思绪,于叶蝉衣而言,不过一念之间。
她气愤拍着桌子:“岂有此理!哪里传来的谣言!这个包打听是何许人物,居然敢评定江湖高手!还朝我们泼这种黑水!污蔑!简直就是旷世奇冤!”
“我等江湖小辈,自该谦虚奋进,敬重前辈,怎会如此狂妄!”叶蝉衣又拍了一下桌子,“我代表‘狂人四侠客’宣布。自今日起,我们自降排名,滑到第六就好。天下第三只是笑谈,怎能当真!”
其他人:“……”
这话难道就不狂?
老刀把子用那嘶哑的声音,不紧不慢道:“四位名声在外,纵使自降排名,于江湖人心中而言,四位还是当之无愧的青年才俊之最。”
这么紧追不舍。
橘子皮老头给了老刀把子什么好处?
有鬼。
叶蝉衣诧异看着他:“前辈所言,甚是有理。我们也觉得自己只是在青年才俊之中,堪堪排到第三而已,要说和诸位前辈一起排名,那就只能降到第六了。”
语言陷阱,休想砸她身上去。
呸!
祸水东引,不要脸!
“顺便澄清一下,这‘江湖八卦速递报’的确是我们奇异盲盒店旗下准备开设的项目之一,主打就是收罗江湖诸多流传八卦,以供江湖朋友们闲暇时一乐。诸位以后,多多上门光顾。”叶蝉衣脸上露出一丝气愤,“也不晓得哪个小人,如此做派!居然提前夺了我们名号,真是岂有此理!”
房梁上的猫猫:“……”
小叶子说话,信一句都能死。
花满楼将新泡的茶,给诸位续上。
清雅君子用那始终温润、和缓的声音慢慢道:“这样的流言,恐怕只是宵小之辈利用来挑拨我们小辈与前辈之间的矛盾,若是我们上当,也未免显得愚蠢了一些。有关此事,我们四人自当马不停蹄,写好说明,向江湖朋友澄清此事,莫要人云亦云,随便听信。”
小辈、前辈、愚蠢。
这几个词,深深扎到上官金虹心中。
如此一来,他上官金虹再起战帖,岂非就是以大欺小,恬不知耻,愚蠢莽撞!
要知道。
当年初出江湖,为了证明自己能战胜所谓的“保定神刀手”,他还硬生生让了实力相当的对方足足三招,用躺床上半个月不能动弹的代价,换来保定府的一战成名。
至此,奠定他的江湖地位。
对满心高傲的上官金虹而言,这是绝不能套在身上的枷锁!
花满楼的话,彻底锁死了上官金虹想要亲自动手,打起和四人切磋旗号的脚步。
老刀把子放下手中杯子。
嗑。
杯底轻轻触碰竹子做成的长案,发出轻轻一声响。
他笑道:“叶姑娘、花公子所言有理。小辈的江湖排名,应当交给小辈自己来论才是。”
叶蝉衣面上微笑,无名空间发癫。
她将抱枕朝地毯一甩,疯狂锤锤锤:“呔!木道人也太阴险了!糟老头子坏得很,眼见挑拨我们和上官金虹不行,就想拉荆无命下水!”
荆无命他打起来不要命的啊!
这种对手最麻烦了。
一旁的荆无命,就坐在上官金虹斜后方,犹如一块没有感情的木头,一动不动。
对方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也没有任何情绪浮动,似乎只等上官金虹表态。
对方要他如何,他就如何。
上官金虹神色淡淡:“此事,应该他们小辈自己定夺,我们这群老头,还是不要参与的好。”
熟悉他的荆无命一听,就知道这是要他出手的意思。
荆无命那双如同干涸了八百年潭水一样的死灰色眼睛,忽地转动起来,对上叶蝉衣四人。
他站起来,高大的身躯将春光挡住大半,一身金黄的短衫,袖口紧紧束起来,露出骨节突兀,显得很有力量感的手背。
那只手,是左手,正握在右手边的剑柄上。
他的剑和他的人一样,一眼过去总觉得有些粗制滥造不起眼,再细细打量就会发现,只是多数人不识货。
而且。
那把剑没有剑锷。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四人,似乎随时就会动手。
“别急别急。”叶蝉衣手掌下压,“切磋武艺是一件严肃的事情,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开打。你看,我们昨天刚到,正是疲惫时刻,这大中午又还没有吃饭,筋疲力竭……”
她说的时候,配上一副还没睡醒,饿得要昏倒的表情。
“此时此刻说要比武……”她明示,“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上官金虹自然不会背上一个“欺负人”的名号:“叶姑娘这么说,不如就由你们来定一个日子,如何?”
“那就……三天之后?”叶蝉衣伸出三根手指。
上官金虹:“好。”
他站起来,和荆无命一道离开。
叶蝉衣挥手相送:“慢走啊,上官前辈,荆大侠。”
上官金虹和荆无命坐过的地方,杯中黄茶早已冷却,一滴不少。
“真是奇人。”叶蝉衣感叹。
她不太理解上官金虹那种赚钱不花只是堆着,能站绝不坐着能动绝不休息,不用的物品绝对不放置,填饱肚子以后绝不满足口腹之欲的苦行僧心态。
难怪他看起来不快乐。
老刀把子站起来,留下一句:“叶姑娘亦是奇人。”便和一直都不说话的原东园,双双离开竹屋。
“老刀前辈和原老先生慢走啊!”叶蝉衣礼貌挥手,“就不送了。”
等人走远。
花满楼才开口:“可以了。”
叶蝉衣舔了舔自己的虎牙,觉得舌头有点痒,有些事情不吐不快。
“事情可算明朗了。老刀把子要不是无名岛暂代的话事人,和橘子皮老头儿合作要密谋些什么事情,我把这桌子吃了!”她屈指敲响长案。
糟老头子,才两刻多一点的功夫,就给她下好几个套。
烦死了!
花满楼将手中杯子轻放下:“上官金虹和荆无命,更像是对方用来拖住我们脚步的一招棋子。”
“那么,问题就来了。”楚留香摸着鼻子,看向陆小凤,“他们拖住我们的脚步,想要做什么?”
陆小凤随口道:“发现我们不好杀,只好引到岛上拖着我们,自己却在中原大地暗中密谋某些大事?”
叶蝉衣按着花满楼的肩膀,站起身来,活动筋骨:“先找点东西吃吧,饿着的时候,脑子都要打结不好用了。”
花满楼也起身:“走吧,去前山看看。”
陆小凤最积极响应:“不错,先吃饭再商讨。我现在已经饿得可以一个人吃下半头牛了!”
四人组顺顺衣摆,一行人往前山走去。
前山溶洞前。
火堆已经升起来,还没下山就能闻到牛肉汤的味道,除了牛肉,今日似乎还有烤鸡。
不过。
厨子今日有点儿不太尽责,煮汤的时候还拿着一张报纸,看得入迷。
汤锅咕噜噜发出声音,冒的汤四处飞溅,他都没有搅一搅。
陆小凤担心牛肉汤坠底糊掉,操心极了,半山腰上就拢着手呼喊一句:“诶!煮牛肉汤的朋友!汤要糊了!”
那人像是才想起来自己在煮汤,一个激灵跳起来,赶紧捞着汤底,搅动搅动。
陆小凤三步并两步跳下阶梯,甚是熟练溜进溶洞放置碗筷的地方去,取了四副碗筷去水缸边冲洗,捧到牛肉汤边上。
他将碗搁在石板上摆开,探头去看大厨手中的江湖八卦速递报:“看这么入迷?”
这份东西,他才略略看过第一第二版,还没看过第三第四版面写的什么。
他十分不见外,凑个脑袋跟着看:
“其一,要学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上峰的心思你不要乱猜,不要听他说了什么,要看他都在做什么。上峰的情绪,有时候只是迷惑人的把戏,你要学会把握他的内心。狗上峰嘴里喊着‘不用不用’的时候,千万不要误以为他真的不需要你干活,往往这种时候,你就要越发勤奋,证明自己的价值。”
“其二,想要抓住上峰的心,光是要明白他的需求,往往还不够。你要是只做到这一点,那你永远只能干点守门、打杂的碎活。我们一定要主动对症下药,将上峰感兴趣的、关注的、在意的、想要的稳稳拿捏,在他想到的时候,就先提前为他办到!自然而然,上峰就能瞧见你的独到之处,与你相见恨晚。”
“其三……”
一共六条建议,下方还跟了个“对应小妙招”。
“妙招一:上峰对你说‘这里不需要你了,你先回去就好’,可千万不要信,他可能只是想要试探你的忠心,这种时候,你就得有点眼力见儿,躲在暗处,随时准备出来帮忙。”
“妙招二:上峰最近在苦恼组织内的事情,你千万不要上前问‘我能为您做点什么’,直接旁敲侧击,揣摩上峰心思,替他解决无形烦恼,上峰得知以后,绝对感动流泪!”
“妙招三:……”
一共六条妙招,条条……
陆小凤只能这么说:好像有点道理,又好像有哪里不对劲的样子。
叶蝉衣下来一看,居然有人如此认真琢磨,赶紧挤走陆小凤,开启忽……教化之路。
“兄台!”她一拍大厨的肩膀,“你也有个令人摸不着脑袋的上峰吗?我和你说,我有一个上峰,他……”
巴拉巴拉。
陆小凤:“……”
他好像明白了点儿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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