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此人武功不错,你们来练练手(补充两个漏掉的细)
己方八人,对方五人。
还是不在同一阵线,毫无默契可言的五人。
这场打斗结束得飞快且毫无悬念。
柳无眉李玉函被萧石用鞭子捆起来,绑着拉走,狮吼子和摘星子也被单独绑住,用绳子拖走。
唯一幸免的狡猾丁春秋,丢下一颗火雷弹,不管两个未来徒弟死活,自己跳入水中遁走。
星宿海的水里,蓄养的也大部分都是水生毒物,甚至连水里也混了不知多少毒。
无崖子面具后的脸色,铁青。
叶蝉衣觉得他大可不必为此忧伤:“丁春秋逃不了,我们现在上岸,对方肯定在等着我们上去逮他。”
“你又用了什么手段?”萧石用力拽了一把不情愿动弹的柳无眉和李玉函。
叶蝉衣一脸无辜:“这怎么能说是手段呢,我这是机智。”
来到岛屿边沿,他们五人组重新踏着透明的绳索,飞回岸上。
叶蝉衣年纪最小,紧随柳天问身后回去。
等殿后的楚留香落脚,叶蝉衣蹲下,准备将随身升降装置收回背包。
她按了一下装置上的按钮。
咻——
透明绳索收回。
扑通!
同时响起的,还有岛屿那边传来的落水声。
柳无眉和李玉函掉湖里,扑腾着双脚,努力仰着脸。
——他们的手被捆住。
将装置往袖管里面塞的叶蝉衣,抬眼望去。
萧石拉着一条人没入水中的绳子,隔着半片湖都能感受到他眼神里面的怨念。
提着两个湿哒哒的家伙过湖,岂不是要弄湿他的衣摆。
叶蝉衣:“……”
她这一次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习惯了四人组五人组行动,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花满楼走到机关前,将梅花桩启动。
萧石头一个提着两人踏水归来。
上岸以后,他将两人一丢,拍着衣摆上的水迹,十分嫌弃。
无崖子落地先问:“诸位可有看见丁春秋那逆徒在哪里?”
叶蝉衣往屋子方向走去,朝他招手:“前辈,这边。”
刚穿越毒草丛,进到林子入口。
他们一行人就瞧见,丁春秋挂在一棵毒树上面。
他已经解开了自己外衣,穿在中间的袍子和亵衣也散了,露出一片白皙但是有肌肉的胸膛。
平心而论,小鲜肉的丁春秋,还是挺俊的一个小伙子。
不过……俊小伙的手,正伸往自己裤腰带。
花满楼左手、右手伸出来,虚虚挡住叶蝉衣和柳无眉的眼睛,楚留香踏着枝叶飞过去,甩手将小刷子丢出去,打中丁春秋穴道。
“哇……”叶蝉衣后知后觉感叹了一声。
陆小凤瞥眼看她。
——他们花兄还在呢。
叶蝉衣痛心谴责:“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道德沦丧,风气污浊!不可提倡!”
“……”
丁春秋是弄下来了,但他的衣服,的确很难再弄下来给他穿。
楚留香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把光溜溜的人摘下来,交给无崖子处理。
夏日炎炎,他也没有外袍可以提供给对方遮羞什么的。
别人也没有。
不是谁都有丁春秋这样,大夏天穿三件衣裳的毛病。
叶蝉衣叹了一口气,借隔断手套给楚留香,麻烦他给对方用毒草编一条裙子。
香帅不甚熟练,编了一条勉强可以用的超短裙。
他们往押回来的人嘴里塞上布团,绑紧,躲开星宿海外围酣睡的人群,翻墙进入神堂,把人丢到同一间屋子里面,捆起来看守着。
此时。
天色依旧漆黑,不见光亮。
夜风吹拂,庭院木叶乱响。
叶蝉衣单独将狮吼子提溜到隔壁屋子,追问花种是否还有存蓄。
狮吼子自然不会讲。
倘若有,他必须牙关死咬,倘若没有……他还是要牙关死咬。
他得确保自己的价值,才好保命。
在审讯一道上,叶蝉衣更擅长设话术陷阱,像这种油盐不进,死不开口的人需要些厉害手段。
对方莫不是还有什么依仗,她们却不清楚?
她用舌尖抵了抵牙龈,气得牙根上火,差点儿想要给这货一个锅盖敲脑壳。
狮吼子的院子,早在她负责监看人的时候,就顺手让小猫咪翻了个遍,根本没有毒花花种。
但这并不能排除他偷偷藏起一点儿花种的可能。
“写封信召唤无情捕头他们来吧。”叶蝉衣一副气馁模样,将审人的鞭子一丢,“我搞不定。”
同时丢过去的,还有她轻眨一下的眼神。
柳天问伸手接过眼神与落下来的鞭子,在手上敲了敲:“不碍事,姐姐教你怎么审人。”
她用鞭子挑起狮吼子的下巴,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来。
叶蝉衣扬眉,激动拍着手:“好哇好哇。”
“那就瞧好了。”柳天问伸脚把门一踹,隔绝门外三个大男人的窥探。
啪!
鞭子呼哨,落在狮吼子身上。
“啊!”
花满楼三人:“……”
他们商量一下,去将摩云子和出尘子也给抓了。
两个神堂的手下,也在睡梦之中被悄无声息绑在一起,看守起来。
他们不清楚当地府衙是否和狮吼子有勾结,并没有去借人手。
三人做完这些,再回到院子里来,叶蝉衣和柳天问已经出到庭院,正坐在石桌前沉默无声揪葡萄。
屋子里,还有声响不停传出来。
“问出什么了?”温雅君子径直走向叶蝉衣。
叶蝉衣的脸色不太好。
她眼里像是有一窜火苗,在极力压制着,不让火光四处飞溅,将其他东西也点燃。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想要先听哪一个?”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嗓音奇异的平静。
越是平静,便越是令人害怕。
三个大男人对视一眼:“先听好消息吧。”
看衣衣(姑娘)这表情,坏消息那边肯定不得了。
兜一下底,免得等会儿气着自己。
叶蝉衣用食指轻点桌面:“好消息就是,我们一把火烧光的毒花,就是星宿海全部的毒花,狮吼子这厮,并没有留下别的花种。”
他们之前猜想的对方种种准备,不过是高估了他。
“那坏消息是……”陆小凤坐到石凳上,试探着轻声问道。
叶蝉衣冷哼一声,看向另一扇房门:“你问刚进去的无崖子前辈吧。”
无崖子?
这和无崖子又有什么关系?
柳天问提点道:“丁春秋被我们揪进去,和狮吼子一起审问,问出些东西来。”
说是审问,其实是问完之后,无崖子暴怒,现在正打算清理门户。
温雅君子耳朵好,不需要叶蝉衣说,就已经根据无崖子压抑怒气的质问,猜了个七七八八。
叶蝉衣轻敲石桌的手,往桌上一拍。
砰!
石桌裂开一条缝。
叶蝉衣咬牙切齿,呵呵冷笑:“丁春秋这厮,还真是狮吼子的好师父,提前就帮自家徒弟找了一条通天大道,联络朝廷官员,奉上带花种的毒花以示诚意。”
陆小凤和楚留香:“!”
“朝廷的谁?”
柳天问经历的足以将人气得心梗、呕血的事情比较多,她还在淡定吃葡萄。
“丁春秋知道,但是死也没松口,狮吼子和摘星子每次见人都只能看到黑斗篷,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
陆小凤小心问道:“死也没松口的意思是……”
叶蝉衣也摘了一颗葡萄,丢进嘴巴里,像是在咬那三人一样,狠狠用力。
“就是你理解的意思。”
挂了,嘎了,死了。
这三个词,随便挑一个都可以。
她也没想到无崖子眼里这么容不得沙子,她还以为对方是三人里面脾气最好的人来着。
等等……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儿。
“会不会有蹊跷。”经历的案子多了,陆小凤总觉得丁春秋死得太快,不对劲儿。
叶蝉衣又摸了一颗葡萄丢嘴里,她气得嗓子干。
“你的意思是,无崖子前辈有蹊跷,还是丁春秋死得太快,不像无崖子的徒弟应该有的能耐?”
何况还是招供之前死亡。
唔……
这多少显得她和柳姐姐怒火攻心之下,有些愚蠢了。
不过挺好。
她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柳天问连塞两颗葡萄进嘴巴里面:“简单,试试就知道。”
她撸起宽大的袖子,抬脚踹开审讯的门,往前踏一小步,一个后旋身侧踢就朝无崖子招呼去。
无崖子:“!”
花满楼他们:“!”
陆小凤捏着的葡萄往下一掉,他手忙脚乱接住,塞进自己因为惊讶张开的嘴巴里。
不愧是伯母,说打就打,半点废话都不说。
叶蝉衣知道要出其不意才有效果,但也没料到能有这样的效果。
这种本应该在电视剧里至少需要查探六个剧集的故事情节,就这样被她柳姐姐浓缩成了飞出去的一秒。
牛批。
她搬走那半碟子葡萄,拉着花满楼,对他们仨说:“走走走,离远一点看热闹,小心别被误伤了。”
一句话的功夫。
两人在屋里已经过了七八招,招招凌厉,内力扬起来的风像刀子,打得被绑在中间的狮吼子眼睛都睁不开。
哐——
是柳天问飞来的腿将他头顶木头踢断,撞在窗框上。
咚——
是无崖子反击,挥掌袭来,把他吊着手臂余下那一小截木头以手削断,落在地面上。
狮吼子缩着脑袋缩着手,整个人儿瑟瑟发抖。
他觉得自己待会儿,说不定连个完整的人都不是了。
两人腾挪了位置,隔着一个狮吼子对拆招数。
柳天问在狮吼子背后,越其右肩朝无崖子推出一掌;无崖子折腰后旋,抬起左脚踢向柳天问下盘;柳天问转身预判无崖子起身后出的招数,背靠着木桩子,双手交叉架在狮吼子左肩处,绞手困住无崖子挥过来的五根爪子。
狮吼子:“……”
跪求不要这样打好吗?
啊呜……
他都招了啊!一个字都没有隐瞒!
无崖子抽手下掏,柳天问灵蛇拱背。
咔——
两只交叉在狮吼子左肩下的手,往上一抬,木桩子连根拔起。
无崖子嫌弃他碍事,伸出左手往后一挥。
柳天问也嫌弃狮吼子多余,抬起右脚一踹,送他出门。
可怜的狮吼子,被当成一个皮球踹出去。
叶蝉衣拉着花满楼往旁边一躲。
嘭!
狮吼子头顶木头撞上叶蝉衣刚才背靠的墙壁,止住飞行趋势。
不过他脸朝下摔了个大马趴。
本就被石头压地面压扁的鼻子,雪上加霜。
陆小凤好心将他重新竖起来,靠在墙上,一起看热闹。
少了狮吼子在场,两侧的摘星子和没气的丁春秋,都不算障碍。
他们打得酣畅淋漓,没几招就将屋顶拆了,跑到院子里面打。
砰——哐——啪——
一道灰尘扬起来,直冲天际,仿佛屋顶着了火。
萧石和凌世听到动静出来,看向叶蝉衣:“怎么回事?他们两个怎么打起来了?”
叶蝉衣也没拐弯抹角,直言:“我们怀疑无崖子前辈不是无崖子前辈,柳姐姐说试试看就知道。”
萧石抱着他那把伪装的破木剑,开口道:“不可能,我……”
接下来的话还没开口,一张面具就甩到他脚下躺着。
叶蝉衣看看那张面具,又看看一脸僵硬的萧石。
哦嚯。
打脸太快,来得像龙卷风。
萧石尴尬得想要用脚趾扣地。
叶蝉衣是个懂事的晚辈,没有继续给前辈难堪。
她抬头去看打成残影的两人,假装萧石刚才什么话也没说。
柳天问像是不知疲惫一样,紧追“无崖子”猛打,双眼越打越亮。
“喂!你叫什么名字?”她开口问对面脸皱巴得像是橘子皮一样的老头。
打斗之中,开口说话是大忌。
一旦开口说话,体内蓄起来的真气,就容易溃散。
老头看柳天问的眼神,有些不善。
——这个女人随意的态度,显得太轻慢了一些。
得不到回答,柳天问有点失望。
也不知道这个老家伙到底是什么来路,武功竟然这么好,这些年也没听过有这样的人物。
要是知道,她也不至于宅家这么多年不混江湖了!
两人之间你来我往拆招,连绵不绝,柳天问在高处悬空挥出去的掌带起一股风,都能将院中草木吹得俯首称臣。
落地过招,衣袂瓢扬回转,如白蛇吐信,似游龙穿梭,像骤雨惊雷,若惊鸿翩飞。
他们所过之处就像是推土机出行,将一应建筑草木,压得爆开倒塌。
一时之间。
光芒盛开比日光更灿灿,漫天的灰尘高高扬起,迷朦了人的双眼。
白色的残影拖着一条长长的痕迹,显示出他们过招的路线。
这是叶蝉衣第一次,见到柳天问放开手打的样子。
好帅。
心动了!
“孩子们。”柳天问抽空向他们招了个手,“此人武功不错,你们来练练手。”
此人武功近天人境界,恰好可以让练到半步宗师的几个孩子感受一下,说不准还能一跃摸到大宗师的境界,有所突破。
对面过招的老头:“?”
我真心实意和你过招,你拿我当练武桩子?!
他扭头就跑。
柳天问哪里会放过这个陪练。
她喊了一声“赶紧来”,踏地点脚,一个“银蝶展翅”鼓动宽袖,凌空飞了过去,将老头去路拦住。
叶蝉衣四人闻言,赶紧丢开手中的东西,将折扇“唰”一展开,冲上去。
他们知道凭自己现在的实力,要打过那个老头不容易。
可这不是有柳天问兜底,死不了嘛。
那岂能放过这种和高自己那么多的前辈过手的机会。
四人站成一线,展开的银白扇面,在熹微天光之下,折射出彩虹尾羽的色泽。
“风、花、雪、月”四字,更是无比亮眼。
唰——
四人齐齐往下一甩,将扇骨利刃甩出。
两边的陆小凤和楚留香一跃飞上去,封住老头前后上路,中间的叶蝉衣和花满楼封左右下路。
四人四个方向,同时出招。
柳天问退出两步,看他们出招。
老头眉眼一凛,双手一个“探囊取物”,直冲陆小凤和楚留香胸口,双脚交叉借力踢去,凌空抬脚一字马,躲开叶蝉衣和花满楼的攻击。
陆小凤和楚留香看着那泛着寒气,凝满外放内力的指尖,手中折扇一收,翻身踢脚往老头那硬如钢铁的手背一踹,落在地面上。
嘶——
两人在地面滑行足足三米远,半跪矮身,将折扇利刃插入地面,才止住趋势。
他们抬头望去。
叶蝉衣和花满楼一跃飞起,抓住老头的双腿,往下一拉。
老头身形往地面一落,二人再侧身回首,挥出折扇,冲向老头面门。
老头双手一拍,将他们折扇拢入掌中夹着。
陆小凤和楚留香见状,眼珠子轻微挪动一下,冒出一点笑意。
好家伙。
他们花兄和衣衣姑娘,这是用自己去牵制老头不能动弹。
他们蹬着脚往前冲,一个滑铲攻向老头双腿,同时手中折扇就绪变招。
叶蝉衣和花满楼往下抽走折扇,没抽动,于是扭手旋身,整个人如同陀螺一样,凌空旋转,借力推开一点空间,夺回折扇,也分散落在两边。
陆小凤、楚留香已到。
叶蝉衣和花满楼配合腾空跃起,折扇出手如飞镖回转,封住老头左右两边去路。
老头一个“饿虎扑食”,双脚腾起往前蹬,同时避开上下两路攻击。
他双手成爪,对着叶蝉衣和花满楼的胸口掏去。
叶蝉衣和花满楼双手朝着对方打去。
两掌相对,借力往后飘去,躲开这一爪。
“老头子我不陪你们打了!”他落在院子正屋屋顶上借力,一跃而起后头也不回往后山飞去,“你们五个欺负老头子一个。”
柳天问起身要追,对方却甩出一个飞镖。
飞镖灌了森寒内力,她若避开,后面的陆小凤就要中一招了。
咻——
两边的树顶被折扇刮了头,转悠一圈,重新落入温雅君子和小姑娘手中。
陆小凤和楚留香也翻转起身,看着老头的方向。
“柳姐姐,不追吗?”
柳天问两指夹着一张请帖,递给跑过来的叶蝉衣。
叶蝉衣翻开一看。
落款是一只露出尖利牙齿的蝙蝠。
第132章 白衣公子哥
天光将明未明,一线鱼肚白浮现。
就着熹微一点亮,五人轮流将请帖看过。
事情至此,已很明显。
丁春秋是俊小伙丁春秋不假,可“无崖子”却不是俊秀仙风无崖子,而是一个橘子皮老头。
也不清楚对方到底是一见面就是橘子皮老头,还是半道跟上来,目的就是为了顺着柳无眉这个藤,摸到丁春秋这颗瓜,将他头给扭断。
这么看来,花种赠送的对象,极有可能就是他!
叶蝉衣摸着请帖上面的黑色蝙蝠,冷笑一声。
这地方,她想铲除已经很久了,无奈没有途径上岛,现在人家主动送上门来,不去还真不好意思。
未免再生意外,叶蝉衣十分不客气让猫猫扫出萧石和凌世的资料,确认过是本人无疑,才算放心。
请贴上所言开船日期为七月中旬,他们赶时间,便兵分两路。一路由着萧石和凌世两位前辈押送反派夫妻档和这群不安好心的神堂众人,与六扇门汇合,一路前往蝙蝠岛。
萧石和凌世这一辈子都没怎么接触过官府的人,闻言还有些别扭,但好歹知道轻重,没有拒绝。
陆小凤倒是担心:“柳无眉其人,能在石观音手下偷取毒花花种,其嘴下功夫和逃生功夫肯定不弱。萧大侠和凌大侠武功虽高,但也架不住这一路要看守的人多吧?”
此女狡猾,人多水浑,容易逃跑。
“那不正好。”叶蝉衣冷笑,“你猜她要是逃了的话,是会像石观音一样冒险飘洋过海去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还是会回到拥翠山庄,企图忽悠前辈他们几个内讧?抑或是流浪江湖,隐姓埋名过日子?”
花满楼配合着引出下文:“柳无眉花毒在身,隐姓埋名意味着没有钱财支持挥霍用度,也没有钱与人交易解毒药丸。”
楚留香接下句:“是故,她必定会首选回到拥翠山庄,就算不引起前辈内讧,也要勒走一些财物才行。”
柳天问下结论:“等她回到拥翠山庄,那山洞的机关、地窖的机关、院子里设下的机关,足够宋甜儿那几个机灵鬼发挥。”
更不用说,他们走后,苏蓉蓉应该已经和凌飞阁会面为李观鱼诊脉,并拿她的腰牌,带上好酒上保定府挖梅二那老家伙了。
当李观鱼不再成为这几个人不得不妥协思虑的弱点,柳无眉就没办法奈何他们几个。
他们后招留到这等程度,凌飞阁几个要是都斗不过柳无眉,那就金盆洗手,退出江湖算了。
陆小凤:“?”
他们是不是瞒着他,偷偷修炼默契了?
小凤凰幽怨扫过他们。
五人眼睛对视流转一番,忍不住仰头笑了起来。
——与朋友一起,无论做点什么,总是容易令人无故开心大笑。
“走吧。”叶蝉衣扯了一下缰绳,露出个势在必得的笑容,“去松江渡口会一会那神秘蝙蝠岛。”
顺手剿了它!
“叱——”
马蹄哒哒。
策马十余日,到松江府时,恰好十五。
逢集市日,渡口小摊档特别多,人群熙攘。
叶蝉衣他们随便找了间客栈,放下马就呼呼大睡了一整日。
再醒来,已经是七月十六。
晚间。
渡口船只停靠,亮起渔船风灯,斑斑点点,随风飘荡,明明灭灭,像是落了一岸星星。
叶蝉衣推窗,趴在窗台上吹着咸湿海风,看灯火摇曳明灭。
久违的轻松包裹了双肩。
吱呀——
隔壁窗户也推开了。
叶蝉衣探身去看,还没见着人就先喊一声:“花花!”
花满楼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也探身应一声,关心一句:“小心些。”
尽管有武力在身,也要小心安全才是。
“我去找你!”洗漱完,只穿一身淡青单薄宽袍,手中拿着一根圆润木簪和同为淡青色竹纹发带的叶蝉衣,散着头发就敲响温润君子的房门。
笃笃——
第三下敲了个空。
叶蝉衣装作没发觉门开,手顺势按在温雅君子胸膛上。
桀桀,手感真好。
“哎呀……”甚是拙劣地唤了一声,好似无意碰上。
她抬脚迈进君子房内,脚往后一勾门扇,把门扇带上。
温雅君子:“……”
他有些无奈地握着那还带着潮湿水汽的手,这手按在他胸口上,还缩着手指捏了一把来着。
君子耳根微红,强作镇定拉开距离,给她倒了一杯水。
“一刻前才下楼换的热水。”袅袅冒着热气的白开水,被推到她面前。“小心烫。”
叶蝉衣缩回试探的手指,将手中簪子和发带递给花满楼:“帮我挽发?”
花满楼接过,走到她背后:“好。”
他用手指穿过小姑娘浓密的发丝,梳顺之后结合十字髻和堕马髻,梳了个稍显清冷的发型。
叶蝉衣用小镜子看,越看越是喜欢。
她问花满楼:“你哪里来的固定发型小工具?”
“昨日路边买的。”花满楼眉目温柔,和她说话,在她旁边落座,“之前听你头上发丝形状,都是绑发、束发更多,想着买点不同的试试看。”
温雅君子的手,摸着自己腰上挂着的荷包。
他多学点,衣衣下次想要什么发型,说一声就能有。
“谢谢花花。”叶蝉衣倾身靠近,十分自然在他脸上落下一个吻。
——就好比花开花落,日升日降,吃饭穿衣,喝水呼吸一样自然。
刹那间,温雅君子仿佛看见蝴蝶蝶翼震颤,在日光下留下金斑,又似蜻蜓点水,轻掠而过,荡起涟漪圈圈,
不断扩散。
花满楼捏着荷包的手,收紧摩挲了两下,眉梢泛上笑意。
——她喜欢。
叶蝉衣伸手拉他:“走,下楼找好吃好玩的去!”
其余三人都很识趣,言明自己还不想出去,让两个人自己先吃先逛,他们稍后就到。
叶蝉衣和花满楼当然也听懂了他们话里的意思。
盛情难却,那就不却了。
叶蝉衣挽着花满楼的胳膊,上街吃喝玩赏去。
——等蝙蝠岛的船靠岸,可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街上明灯引路,处处喧嚣。
他们挑选了一家临水的酒楼,坐到窗边。
酒楼甚是热闹,丝竹管弦之乐不说,人声也足够鼎沸。
叶蝉衣习惯性先扫了一眼酒楼内,才转过视线看窗外。
窗外夜静。
星河落水水亦明,水上短棹一灯清。
芦苇染白岸,白衣钓繁星。
叶蝉衣细声说与温雅君子听。
“那可是一位年轻公子?”花满楼温和含笑,“没想到竟还有人能在这样喧嚣的干扰里,静心垂钓,倒是好耐性。”
叶蝉衣拨弄着君子腰间垂挂佩玉的流苏:“谁说的。要是你有这个功夫,肯定也能两耳不闻喧闹事,一心只干手中活。”
钓鱼亦然。
“倒不然。”花满楼轻轻摇头,“花某也有心乱,不能平静的时候。”
叶蝉衣听得来劲儿了:“什么时候?”她拿着手上流苏,在温雅君子手上轻轻扫过,“……这样的时候吗?”
花满楼哭笑不得,将她作乱的手按住,清咳正色道:“花某失言。其实花某也能两耳不闻喧闹事,一心只干手中活。”
他不贬损自己还不成么。
“是吧。”叶蝉衣这才收回流苏,“我花花天下第一好。”
花花本花:“……”
这话他可没脸接。
温雅君子失笑,不多辩驳,心甚欢喜。
闲聊间,饭菜陆续上来。
饿了一整天的两个人,再顾不上说话,筷箸不停。
即便如此,他们也不忘为对方夹菜。
“这个好吃,你尝这个。”
饭毕,两人携手同游。
并不是游街,而是往僻静处走动。
——譬如水边草地。
刚挑了个人没那么多的地儿,就见那清光一点的扁舟,顺着水流缓缓来。
“花花你看。”叶蝉衣拉动花满楼衣袖,指向扁舟所在方向,“那个白衣钓鱼佬过来了。”
两人坐到岸边草地,吹着迎面扑来的晚风。
坐在船头闭目钓鱼的白衣公子哥:“……”
总觉得“钓鱼佬”三个字,有点儿怪怪的。
扁舟近了,叶蝉衣才看清楚那坐在舟上的白衣人,竟然是一个很年轻的公子哥。
面相温文尔雅,斯文俊秀。
花满楼只是微笑,并没有说什么。
咕噜——
不知哪里传来一声动静,小船上那人拿着鱼竿一跃而起,朝水面拍去。
啪——
刚露头的一个男人,被鱼竿抽得从水中拔起,朝岸上摔来。
——就落在叶蝉衣他们坐的地方不远处。
叶蝉衣扶着温雅君子的肩膀,侧身看热闹。
“这人武功好高,至少也有半步宗师了吧?”叶蝉衣好生羡慕。
看着那么年轻,怎么功力这么深厚。
白衣公子哥重新落在舟上,点脚借力往岸上一跃,拿着鱼竿落在埋伏男人身前。
水上,扁舟微晃,搅碎星河。
“你是谁?为何埋伏我?”白衣公子哥将鱼竿的线慢慢收起,说话的语气还算温和。
被偷袭了还能说话这么温和的人,江湖上并不多。
埋伏男人并没有说话,而是撑起身,屈膝蹬腿,再次冲了上去。
白衣公子哥轻叹一口气,收线将半的鱼竿朝埋伏男人挥去。
啪——
埋伏男人凌空飞出去,落在草丛堆里,挣扎不起。
“我不想杀你。”白衣公子哥慢慢将鱼线收好,看向埋伏男人那边,“你也打不过我,我劝你还是走吧。”
埋伏男人咬着牙扑腾起来,狠狠盯着白衣公子哥:“将你的请帖给我。”
打不过还想要捞东西?
叶蝉衣觉得这个人的脑回路,还真是特别到了一定的程度。
这勾起了她继续听下去的兴趣。
白衣公子哥叹息一声,似乎看到一只飞蛾企图扑火:“就算你拿到请帖,那又如何?那个地方,不适合你。”
“原公子一个瞎子,难道就适合了?!”埋伏男人扬声吼道。
等等……
原?瞎子?
叶蝉衣的脸色,瞬间古怪起来。
不是吧,不是吧?
蝙蝠岛的蝙蝠公子原随云,不会亲自出手安排了这么一出戏,想要提前接触他们吧?
花满楼对叶蝉衣的情绪变化很敏锐。
感觉到小姑娘的情绪不对,温雅君子悄声问她:“怎么了?”
原随云的听力也很好,叶蝉衣不好说,只能掰扯道:“没事,就是被这个不要脸的偷袭者震惊住了。”
花满楼一听就知道是借口。
此地一共才四个人,衣衣为何要隐瞒?
——那定然是怕人听见她说的话。
埋伏男人内力并不高,不及衣衣的好,自然听不见他们隔着一段距离的悄悄话。
衣衣所言的白衣公子哥,内力倒是高强许多,又是个和他一样的瞎子,行动间不见丝毫阻碍,听力定然不一般。
——衣衣在防这个白衣公子哥。
为何?
他的身份有什么蹊跷之处?
初时,衣衣还是毫无防备的状态,她开始防备是听到了……“原公子一个瞎子”这句话开始。
联想到他们最近涉及的事情,花满楼有所猜测。
——这位原公子,与蝙蝠岛有关。
转念之间,温雅君子就明白小姑娘心中顾忌。
他的语气还是那样温和,并没有丝毫改变:“世间事物万千,怪事常有发生,的确令人无限感慨。”
谁能料到,一个能星夜独自垂钓,不为外物所困的人,竟和蝙蝠岛有关。
原随云听到这种无礼要求,完全没管。
他只是又给了对方一掌,送对方出草丛,自己将鱼竿往小舟一送,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离开河边,没入喧嚣人流之中。
真有钱,为了装样,鱼竿小船说不要就不要。
叶蝉衣撇嘴。
仇富了。
原随云走后,温雅君子才转头问小姑娘:“此人身份有异?”
“嗯。”叶蝉衣点头,“他就是蝙蝠公子原随云。”
花满楼露出一丝惊讶之色。
蝙蝠公子的事情,他不清楚,但是无争山庄少庄主原随云之名,他从小听到大。
或许同为瞎子之故,江湖中免不了要拿他们二人频频比较。
“听说原少庄主三岁眼盲,但心性坚韧,才高八斗,琴棋书画、天文地理无所不精,素有‘神童’之称。只是他与父亲原庄主一般,淡泊名利,鲜少出入江湖。”
是故,江湖人对他的武学如何,还当真不清楚。
有人说他武功高得吓人,也有说他病弱之躯,无法习武,只得醉心诗书之间。
叶蝉衣捞过温雅君子腰上玉佩的流苏:“传言嘛,不一定为真。”
“倘若此人当真是蝙蝠公子,恐怕不好对付。”
花满楼叹息一声。
一个人若是能将自己黑暗的一面藏二十几年,却无人发现,已足够可怕。
叶蝉衣不惧:“不怕,总有办法拆穿他的真面目。”
“嗯。”
“走。我们回去找柳姐姐他们一起商量一下。”
叶蝉衣拍拍衣服上的草屑,站起来。
小船已定,随水流。
河海汇口的风,跟在二人身后,一路到客栈。
客栈门口挂着两串大红灯笼,轻轻飘摇。
叶蝉衣刚一踏进客栈门口,就见柳天问三人围着原随云,聊得正热切。
桌上,酒四壶,肉干两大碟。
碗有两只,正被陆小凤扣在一起,摇着骰子。
“来,原公子猜猜,这次是什么数目。”
叶蝉衣和花满楼:“……”
短短一刻钟,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133章 那个不为人知的男人
渡口的风吹来,将两人发丝拂乱。
头顶星幕如长河,点点碎光映大地。
不似在梦中。
叶蝉衣倒退两步,重看客栈名字,没变。
也不像穿到别的地儿。
客栈两侧连串的红灯招摇,在唤叶蝉衣入内。
柳天问听到动静,往外一看,朝她招手:“衣衣,进来一起玩哩。”
叶蝉衣确定了。
这就是真的。
原随云这厮就是抱着打入他们内部的主意。
还真是阴险。
叶蝉衣收拾一下复杂心情,抬脚往里面走:“来了。”
柳天问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身边拖:“怎么在外面呆那么久,都不进来哩。”
“刚才看见有东西从头顶上飞过,没看清楚,多看两眼确定一下。”叶蝉衣随便找了个借口。
柳天问扬眉:“现在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咯?”
“没什么。”叶蝉衣叹气,“就是一只鸟。我还以为蝙蝠公子提前派人过来探我们呢。”
蝙蝠公子本人八风不动,稳如老狗。
倒是镇定。
柳天问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放心,有我在,他再厉害也奈何不了你们。”
为了增强自己的说服力,她做了个掰手腕的动作。
叶蝉衣抱着她的胳膊:“那是。有柳姐姐在,可保我们安全无恙。”
“就你嘴甜。”柳天问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
楚留香和陆小凤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同时冒出一个想法:不对劲儿,她们俩平时没这么肉麻。
陆小凤心里思索着,手上动作却不停:
“来,原公子。猜猜现在碗里是什么数?”
原随云端坐在板凳上,身姿板正,姿态自然,半点儿看不出打入敌人内部的心虚和紧张。
他胸有成足笑道:“三三六,十二点大。”
陆小凤掀开碗,一看,果真是。
他叹出一口气来,对慢慢走过来的花满楼道:“花兄啊花兄,我又碰上一个像你耳朵一样厉害的人,你说这是不是很有缘分?”
花满楼轻摇银白折扇,笑意温柔得仿佛将月光抓在掌心里:“这或许就是我们之间的缘分。原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楚留香看看花满楼,又看看原随云:“你们见过面?”
“我刚才和衣衣吃完饭,在水岸散步,恰好碰见原公子。”花满楼脸带温和笑意,“只不过,当时原公子在教训偷袭他的人,恐怕没有注意到我和衣衣在旁边。”
——又或者,对方假装不在意,为的就是让重逢变得有缘分一些。
原随云朝花满楼拱手:“想必阁下就是江南花家的七公子,素有‘翩翩公子,温柔盲侠’之称的花满楼。”
“不敢。”花满楼谦虚道,“原公子唤我花七便好。”
原随云又面朝叶蝉衣的方向,拱手笑道:“想必这位姑娘,便是江湖最近盛传的‘冰蝉仙子’了?”
“不敢不敢。”叶蝉衣也稍稍谦虚一下,“原公子叫我小叶就好。”
陆小凤摸着胡子,把话接过来:“看来我以后要找人赌骰子,绝对不能找你们俩,不然我肯定输得连裤子都不剩。”
花满楼脸上含着温和笑意,轻扇风:“你有这样的觉悟,便最好不过。你那看到赌局就想凑上去的坏毛病,是要改改了。”
“这可不好改。”陆小凤顺着自己的小胡子,往楚留香靠去,“楚兄。看来以后要赌,我就只能找你过瘾了。”
楚留香摸着鼻子:“也好,反正我们半斤八两,不怕谁会把裤子输光,能留点儿体面。”
两人相视一眼,轻声笑。
柳天问出了个主意:“我看这样好了,我们分三组,小凤凰对阿楚,七童对原小公子,衣衣对我,我们来掷骰子怎么样?”
陆小凤觉得不够刺激:“两个人对玩,未免无趣了点儿。”
这船也说不准具体什么时候来,不找点好玩的打发时间,又会把人闷死。
叶蝉衣眼珠子一转,提议道:“我们玩几盘狼人杀怎么样?”
都说原随云聪明。
他们谁都没接触过,不知对方心计如何,刚好测一测,心里有个底。
陆小凤许久没去过盲盒店,一脸莫名:“什么叫狼人杀?”
叶蝉衣大致讲解了一下。
贪玩陆小凤,马上就想来一局。
听着就很刺激很好玩儿。
叶蝉衣嫌弃楼下太吵,提议上楼,去陆小凤房间开局。
蜡烛点亮,摆在桌子中央。
叶蝉衣把两个耳塞放到花满楼和原随云手边:“为了游戏公平,你们戴上耳塞,耳塞里面能听到我的声音,但是会隔绝他们的动静。”
原随云没体验过这种神奇商品,还有些好奇地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下。
第一局。
大家玩得不算十分熟练,但在座人均八百个心眼子,发言就刺激得要命。
叶蝉衣作为主持人,看得比自己以前玩的时候还要爽。
原随云初时还有点矜持,好似要保持自己白莲花一样的形象,话说得不够狠,站自己阵营也摇摆两难的样子。
玩了两局,见花满楼都话里挖坑,他的玩家心态就浮上来了,大杀四方。
此时。
叶蝉衣喊停。
“虽说是玩游戏,但陆小凤刚才可说了,要赌。”她伸出手,财迷的眼神闪闪发光,“每局每个人下五十两,赢的人分钱,输的人就没了。”
陆小凤什么刺激爱什么,当即从胸口摸出一团纸,丢出去:“这是一百两,玩两局再算。”
原随云更气人,身上银票最低一千两,无法找零。
叶蝉衣眯了眯眼,危险道:“既然原公子这么有钱,你们还客气什么,逮着他薅!”
她说这句话时,带着开玩笑的心思。
当然。
肯定有……唔,那么几分真情实感。
接下来,半个晚上过去,原随云贡献了五百两。
叶蝉衣顿时觉得自己刚才说的数目太少。
第二日。
船还没到。
叶蝉衣痛定思痛,将一局的价码,提高到五百两。
不过,她提议换个玩法,来三局“谁是卧底”以后,换三局“三国杀”,再换三局“风声”。
等蝙蝠岛的船到来,叶蝉衣的桌游卡都快要掏空了。
蝙蝠岛的船很大,一路同行的人也不少,只不过这些人早早就戴上面具,披上黑色披风,似乎十分不想被人认出来。
船上生活无聊,他们继续游戏,一路玩到靠近蝙蝠岛。
原随云身上携带的三十万两银票,全部被五人组坑走。
偏偏他们坑得光明正大,还次次如此,没有露出过半点儿不好意思。
本来怀疑被识破身份的原随云,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要真识破他身份,虚与委蛇总是要的吧?
“多谢原公子了。”赢来的银票,四人都交给叶蝉衣。
拿到银票的小姑娘,开心了一整天。
原随云又想,大概真是他想多了。
乐呵的叶蝉衣掏出根据她要求所写,猫猫连着三四天,日夜赶制的小型狗血剧本杀“那个不为人知的男人”,拍到桌案上。
“今天给你们玩个新的东西,你们先抽角色,不能打开纸包看里面的剧本。”她翻过角色本子让他们自己挑选,转身将房间里面的熏香点燃。
唔……这香味真不错。
清淡宜人。
五人剧本选好。
叶蝉衣瞄了一眼。
花花选的角色是“王书生”,柳天问选的是“孤女阿离”,楚留香选的是“浪子小浪”,陆小凤选的是“大小姐灵芝”,原随云选的是“杀手天枢”。
哦嚯。
原随云居然挑到了杀手天枢,这不得不说是注定的缘分。
剧本杀分三幕走。
他们读完第一幕剧本,脸色纷呈。
特别是原随云,好像啃了一口芥末味的苦瓜一样,出现了被齁着又难以下咽的表情。
读完第一幕剧本的他们,自然也知道,自己是被一个六十岁的男人,也就是叶蝉衣暂时领到的角色。
注意。
这个男人叫福鞭,他腰上挂着一条钢铁做的鞭子。
叶蝉衣拿出角色形象木牌,立在桌面给他们看。
“我今天请你们来,是想要揭秘你们的身份之谜……”叶蝉衣停顿一下,“话还没说口,‘我’就吐血而亡,倒在地上。”
她掏出一沓线索,摆在桌上。
“这是当时现场的情况,以及你们各自的线索。请仔细解读,初步找出你们之间的关系。”
福鞭死亡的线索还太少,暂时推不出来,他们只能互相检查对方的线索,梳理各自关系。
陆小凤翻找原随云线索时,找到了一张玉佩的图片。
他拿着那张图片,问原随云:“天枢公子,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我的家传玉佩,会在你手上吗?”
原随云一听,就知道是什么玉佩:“……”
这可不好开口说。
“你就是霸争山庄的少庄主,白眼公子对不对?”陆小凤还挺投入,演出了被辜负少女的心碎,“那个和我山盟海誓,发誓非我不娶的人,就是你对不对?”
叶蝉衣咬唇。
忍住,不能笑。
要尊重他们凤凰的牺牲!
柳天问伸手拿走陆小凤手上的图片:“等等,这不是……我夫君黑新公子送给我的定情信物吗?什么叫你的家传玉佩?”
“什么?”陆小凤情真意切震惊了,“什么叫送你的定情信物?”
这世上还有渣滓,用别人的家传玉佩送给对方做定情信物?
陆小凤气愤看向原随云:“你到底是白眼公子还是黑新公子?还是说,这两个人都是你天枢一人!”
花满楼不紧不慢,举起一张图片:“阿离姑娘,你要不要先解释一下,我兄长的同心结,为什么会在你手上?”
柳天问轻咳一声:“其实……我骗了黑新公子,我已并非头婚,而是二嫁。”
“所以当年,其实你并没有和我兄长一起埋葬在那场泥石流之中,而是活了下来,又换了一个身份重新生活。”花满楼明白了。
原随云:“……”
得,他还是个冤大头。
楚留香在此时,不紧不慢拿着另一张图片,递到柳天问面前:“那么,阿离姑娘要不要也向我解释一下,我的家传玉佩,为何会在你那里。”
柳天问轻咳一声,瞄了一眼原随云头顶:“那晚……我冒充了灵芝姑娘的身份,本是要揭穿天枢这个负心汉的真面目,没想到……你竟然与灵芝有约。”
她也没想收集劳什子的家传玉佩。
楚留香看着柳天问前面的角色牌子,伤心道:“这么说来,那晚与我春风一度的人,并非灵芝姑娘,而是阿离姑娘。”
“等等。”陆小凤制止了原随云要开口说的话,“我先顺一下。阿离是王书生的前嫂嫂,天枢的现任妻子,小浪和阿离有点身体关系,天枢欺骗了我——也就是灵芝的感情,我又和小浪有点小情愫。”
还真是复杂啊。
原随云叹了一口,对楚留香道:“小浪,其实我是你弟弟。”
刚说完,准备喝一口水润嗓的陆小凤:“噗……”
什么?
楚留香都愣了。
他……不对,是小浪居然误睡了自己弟妹?
在场众人,视线瞥向原随云头顶。
他们仿佛看见一道圣洁绿光,在他头顶闪耀。
认完大哥,原随云又拿着一张图片,看向花满楼:“敢问王书生,这只铁笔,你从哪里来?”
铁笔?
花满楼道:“这是我大哥的遗物。”
原随云:“……”
这么刺激吗?
“怎么了?”
原随云的沉默,令人齐齐看向他。
“没什么。”原随云叹气,“只不过这是曾经救过我的恩人用过的笔。”
四道目光,唰唰转过去。
嘶……
他还娶了恩人的妻子!
果然是白眼公子。
现在一群人看他的目光,都带了谴责。
好耶!
光明正大迁怒!
盯!!
原随云:“……”
叶蝉衣咬手指,继续忍笑。
不行,她要内伤了。
“咳。既然身份已经初步梳理完成,我们开始第二幕剧本阅读。”
第一幕,不同身份的五人因为一张请帖,来到神秘岛。
结果在人到齐的时候,邀请他们来的福鞭,吐血死在餐桌上。
第二幕,互相得知各自身份的五人,心情十分复杂,匆匆把福鞭的尸体收敛,便去休息了。
没想到的是,福鞭半夜居然复活,说在他们中间,藏着杀他的凶手,要是不把人抓出来,谁也不许走。变故发生之后,他们壮胆去看福鞭的尸体。棺材空了。
“请结合线索,找到福鞭尸体所在。”
经过一轮推理后,他们投福鞭尸体就在花满楼那里。
花满楼摊手。
大家太精明了,不好隐藏。
第三幕。
原来,福鞭还没死,他就是王书生的哥哥,阿离的前任夫君!当年那件事情,其实是有人要害他,凶手就在其中。
福鞭说出这句话之后,一排透心钉从墙上冒出来,当着五人的面就将他杀了。
这一次,他是真的死了,死得通透的。
最后一幕任务,是找出杀害福鞭的凶手。
刚把线索摆出来,还没看,外面就开始催促让出去。
玩得兴起的几人也没办法,只好出去。
“东西各自收好,我们上岛再继续玩结局篇。”叶蝉衣把福鞭的立牌收起,往外面走去。
外头海水湛蓝,天空低灰。
好似快要下雨了。
蝙蝠岛和叶蝉衣他们想象的不一样。
那并不像一个岛。
像是哪位天神无聊的时候,用石头拼了一座山,捏起来,再丢进海里。
这里没有沙滩海岸,没有森林,没有野兽。
但凡是活物,除了海里的鱼以外,什么都没有,只有光秃秃不长一棵草木的石山。
船只根本无法靠岸,只能远远停下,搭一条长梯走上去。
靠近石山的地方,又无数船只的残骸,随着潮水,挂到石山缝隙里。
等一群戴面具披着黑披风的人上到石山,船只掉头就走了。
人群有一瞬间的慌乱。
大自然的神秘,总是会令人下意识生出敬畏。
这并非坏事。
叶蝉衣他们五个——哦,加上原随云,应该是六个。
五加一组合,跟随着人群,去到一个山洞口前,坐着缆车往下滑动。
真正的蝙蝠岛,藏在石山里面。
叶蝉衣在无名空间和小猫咪通水,让对方化身山洞蝙蝠,去打探一下洞穴里面的情况。
“要是统统宝贝儿能帮我整一张地图,那就更好了!我们统统这么厉害,肯定马到功成、手到擒来!”
被甜言蜜语腐蚀的小猫咪,拍着胸口表示,这件事情就包在她身上!
咔——
前面的人,已经全部下到山洞里。
现在,轮到他们五加一个人了。
第134章 这五人里面,就没有正常人
钢索滑动,咔咔作响。
一个箩筐里面,只能坐一个人,铁索一次仅仅运输两人。
分组很快就确定好。
楚留香和陆小凤先行出发,探探情况,叶蝉衣和花满楼居中,柳天问带着原随云殿后。
叶蝉衣安慰原随云:“原公子放心,我们柳姐姐武功最好,你不用害怕,她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她郑重拍了一下原随云的肩膀,和花满楼拉着手坐上箩筐。
——拉手是防止两个箩筐中途会分开,以防变故。
果不其然,行到中途,箩筐就分开两个去向,滑落山洞。
花满楼臂上用力,将叶蝉衣拉到自己的箩筐里。
哐啷——唰——
箩筐落到一个地方以后,卡住不动。
叶蝉衣和花满楼便拉着手,施展轻功,翩翩落到地面。
黑暗。
对温雅君子来说,并不是限制条件。
他拉着叶蝉衣,和已经落地的陆小凤、楚留香,组成一个合围之势,等着柳天问拉原随云下来。
“走吧。”柳天问看着那回转升上来的箩筐,拍了拍原随云的肩膀。
她保证道:“你放心,我一定保护好你,不用害怕。”
原随云:“……”
不必,放他走就好。
可惜没可能。
箩筐行到中途要分开滑落时,柳天问直接从箩筐飞起,抓住原随云的肩膀,喊了一声:“衣衣,你们在哪里?”
这山洞太他大爷的黑了,什么也看不见。
麻烦。
她没有儿子的“听音辨位”,又不想释放真气。
“我们在这里!”叶蝉衣仰着头,双手拢嘴,对着声音发出的地方如是喊道。
柳天问循着声音,捞起原随云飞过去。
途中,因对方腿长,柳天问不知脚下还有山石,将原随云撞上去,晃了一下才落地。
已经缩起脚防备此类情况,还是被撞到的原随云:“……”
他们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其实对方识破了他的身份,故意看他出丑的吧?
山洞幽暗潮湿,带着一股久不见天光的霉气。
等他们落地以后,叶蝉衣有些嫌弃地用手扇了扇:“这个地方好臭,没想到蝙蝠公子的爱好,这么特别。”
原随云:“……”
少胡说,他住的地方并非如此这般。
“不见天日的地方,大都如此。”花满楼将自己的手帕递过去,“先捂一下,我想个办法。”
叶蝉衣接过,捂住口鼻。
浅淡的百花香味入鼻。
唔,好多了。
陆小凤伸手四处捞人:“这里怎么一点光都没有,花兄、楚兄,你们谁拉我一把,我感觉自己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原随云开口道:“陆兄踩的,大概是我的脚。”
“抱歉。”陆小凤往旁边挪转一步,还是踩上一样东西,“我好像……又踩到什么东西了。”
后面有楚留香夹住,压根儿没地方挪走的原随云:“……”
有没有一种可能,踩中的还是他的脚?
柳天问将火折子吹亮。
呼——
火星腾一下冒起来,给阴冷的山洞,带来一丝温暖。
陆小凤低头去看,自己到底又踩中什么东西。
一看,自己的脚又踩在原随云脚上……
他往旁边一跳,摸着自己的小胡子,看着那雪白靴子上灰扑扑的鞋印,稍稍有些尴尬。
啊这……
他真不是故意的。
原随云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似乎并没有在乎这点小插曲。
他们落地的地方,是一个石室,石室顶上纵横着许多铁锁链,泛着森寒的光。
石室地方很小,没有门,他们六个几乎占据了这里全部的空间。
他们也没认真摸索墙壁机关。
叶蝉衣就来了句:“不怕,我们从上面下来,上面肯定有路,我们往上看就好了。”
“看来,我们非要翻上去不可了。”楚留香看着那有几层楼高,根本看不见顶的石壁,立刻就接受了这个解释,“我先去探探。”
原随云再一次默了。
不是,你们倒是认真一点摸摸看啊!
这里有门的啊!
优雅香帅,踏着石壁如游龙般飞身上去,立在石壁顶上往下看。
叶蝉衣仰头问他:“怎么样?”
楚留香转头回她话:“只有一条路,其他地方都有山石封住,看不清楚情况。”
“那我们先上去一起看看情况好了。”叶蝉衣看向其他人。
几人相对点头,都翻了上去,朝下看。
火折子照见范围可见度不算高,只能勉强看清楚底下有一个洞,除此以外,全是黑漆漆的一片。
叶蝉衣掏出自己4.99买不了上当受骗的拇指手电筒,“啪”一下打开开关,照亮满洞幽暗。
底下是一条通往他们这边洞穴的小道,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头顶上,铁索四通八达,往他们这边和左边延申至不同方向滑落。
叶蝉衣不走寻常路,指着上面的铁索道:“我们顺着这个去瞅瞅其他人在哪里。”
一众人欣然同意。
除了原随云。
不过明面上他还是要一副温和点头,同意此计的样子。
侯在路上的蝙蝠岛黑衣人:“?”
公子怎么还没来。
顺着顶上铁索,他们很快就照亮了来到蝙蝠岛众人的所在。
有了叶蝉衣带来的光亮,这些人很快就不用摸瞎,找到机关所在,自己出去找人带路去休息。
两刻后负责来落地石室接引的手下:“?”
这里怎么都是空的呢?
这次来的人这么厉害吗?全部自己找到机关、找到人带路?
连着叶蝉衣他们落地那一间石室,一共有十来间没有顶的石室,那都是箩筐去往的不同方向。
但……
叶蝉衣不岔:“蝙蝠公子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凭什么这些人的石室都有门可以打开,就我们需要翻墙?!”
蝙蝠公子不太想说话。
有没有一种可能,只是别人用心找,找着了。
花满楼温声安慰道:“无妨,不值得为他生气,我们从这边石室下去,也是一样的。”
他们翻身下去,从别人的石室往外走。
石室外面是狭小的通道,只能容一人通行。
优雅稳重楚香帅打头,柳天问殿后,原随云倒二,前面是耳聪目明的花满楼。
原随云:“……”
完全逃不开。
走了一阵,发现拐角一条路,两边有门上漏着两指宽门缝的石室。
叶蝉衣大概知道,里面的都是谁。
她将手电筒的光调微弱,低声对伸头要看的陆小凤道:“回来,里面有人。”
陆小凤:“?”
他知道里面有人啊,而且还是男人和女人一起那啥。
他就是想看看那男人都是谁。
不过手电的光太强,哪怕他们还没转进去,靠边的两间石室,也有人被一点亮白吓到。
他们顾不上穿衣裳裤子,赶紧把面具扣在身上,压着声音怒喝:“谁?!”
叶蝉衣门面不红气不喘捏了个男声:“巡逻。”
石室的两个男人不信。
蝙蝠岛规矩,不见一丝光亮,巡逻的人会不知道?
他们推开门走出来。
叶蝉衣叹气,对楚留香和陆小凤道:“交给你们了,点穴吧。”
“大人,这是怎么了?”石室里面传来两声女子叫喊声。
一阵风吹过。
两个男人维持着推门的姿势,定在原地。
叶蝉衣吸取经验,用布裹着灯,以微光照亮一侧石室。
她伸手拿下右边石室男人的面具,问陆小凤:“认得此人是谁吗?”
“那个……”陆小凤有那么一丝丝羞赧,“崆峒派石掌门的二公子。”
叶蝉衣扫过那披风里伸出来的光膀子,不客气点评:“败类。”
陆小凤摸胡子,不说话。
他打赌,这位二公子披风之下,肯定什么也没有穿。
“大人?”里面的女子犹疑喊了一声。
叶蝉衣将石门彻底推开,露出里面只一床一桌的局促布局。
床上躺着个浑身没有一丝布料,只有青紫红痕的女子,她的脚被一条链子拴着,困在小小一片地。
叶蝉衣闭了下眼睛,有点不忍看那张忐忑面孔上,空洞黝黑的一双窟窿。
——是窟窿,没有眼。
她吐出一口气,重新睁开眼,没有回头,反手剥掉那位二公子身上的披风,抖了抖,拿着披到女子身上。
陆小凤陡然直面赤条条男子,眉头紧皱,默默离远两步。
他嫌弃这个人。
楚留香透过缝隙往里,看清石室情形,一双眉头如石峰隆起。
香帅素来心软,看不得女孩子受这样的苦。
他没有作声,只是暗叹一口气,想着自己能做些什么。
最起码,将她们带出去,离开这个地狱。
女子浑身发抖:“你是谁?”
“一位想来救各位姐妹的姑娘。”叶蝉衣这么说,将披风给她裹紧,“石洞阴冷,你披上御寒。”
蝙蝠公子真不是人,衣服被子都不给留。
呸!渣滓!
“人”字可以省掉。
少侮辱同类。
女子握着披风,脸上有一丝茫然。
救?
好陌生的词啊……
她反应许久,才想起来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想明白的这一霎那,她并没有想太多东西,只是下意识害怕得瑟缩起来。
“你不想走?”叶蝉衣看出她的退却。
任谁在苦痛中挣扎久了,都难免恍然自己还能跑出去。
她能明白,却希望对方千万不要这样想。
女子以为他们看不见自己,脸上露出凄苦笑容,抓着披风的手骨节泛白,咯咯作响。
她摇了摇头,又轻轻点了点头。
“想走,谁会不想走呢……”她空得只剩下一个洞的眼睛,似乎也透出些许愁绪来,“只是……姑娘,你若是能走,就自己走,快快走。我们已经陷落在这里,痛苦挣扎好些年,你不要走我们的路。”
何苦跳进这样的地狱里。
快逃吧!
叶蝉衣眼神闪动,垂眸看着那不停颤抖的手:“你想走就行,不需要考虑其他事情。”她伸手握上去,稳住那颤抖的手,清冷的声线里,全然是坚定。“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想不想走就可以了。”
花满楼温和清润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就像是春雨轻轻覆盖青草与百花,细润无声,却极其能够令人放松下来。
“不错,我们既然来了,想要做这件事情,定然有所准备,姑娘不需要担心我们安危的问题。”
楚留香也开口,语气亲切柔和:“剩下的事情,姑娘可以放心交给我们,我们一定能带你出去。”
柳天问和陆小凤掷地有声:“对。”
女子咬着下唇,轻声向他们确定:“真不会拖累你们?”
她不怕自己死在这里。
死了也好,不用再受苦。
可她怕自己会拖着本不用受苦的人,一起来受苦。
“不会。”叶蝉衣果断道,“绝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女子捏着披风的手紧了又紧,最终下定决心道:“好。我要逃出去!”
叶蝉衣松了一口气。
别的她都不怕,最怕的就是被救的人其实不想被救。
得到这么一句回答,她才是如蒙大赦的那个人。
她转头,朝陆小凤和楚留香使了个眼色。
柳天问和花满楼要堵着原随云,不方便行动,陆楚来帮忙正好。
“要做什么?”陆小凤看着叶蝉衣,觉得对方能说出这样的话,绝对不是无的放矢。
叶蝉衣指了指桌上、地上乱丢的衣服:“让各位姐姐穿上这些衣服,老楚和姐姐们说说这些大侠的事迹和性格,老陆帮我把人搬过来,我们换一换。”
换一换?
这么来玩儿,他可就不困咯。
陆小凤瞬间笑看门口那位二公子,一脸兴奋。
原随云:“……”
这群人……其实没识破他身份吧?不然怎会当着他的面整这些?
是……吧?
他深思。
叶蝉衣从腰里抽出铁丝,给女子开锁,让她跟楚留香交流。陆小凤将人搬过来之后,叶蝉衣把锁换到那人身上,顺便给对方喂个软筋散、失声丸。
至于后面会发生什么……
呵,都来石室干这种事情,不好好做个人,还有什么话好说。
整完一个,过对面石室,整第二个。
石室共有三十二间,仅有四人没动石室内的女子。
这个比例……
四人里面,还有一个并不是什么好人,只不过对方好龙阳,不好女子。
叶蝉衣将他也换上去。
剩下三位,她不知道怎么解决,先把人绑上,一起带走。
她做着这些事情时,时刻关注着化身蝙蝠的猫猫,小猫咪传来的地图,逐渐清晰完整。
——还有蝙蝠公子手下巡逻路线图。
“统统宝贝儿赛高!妈妈永远爱你!!最爱你!”
猫猫:“?”
小叶子不要太离谱,她拿对方当姐妹,对方居然想无痛当妈。
“统统宝贝儿就是这个三千时空最可爱、最厉害、最棒棒的系统,三千时空独一无二,没有系统匹敌!我最爱统统了!”
好……好吧。
当妈也不是不行……
猫猫诡异脸热。
叶蝉衣救完人后,避开巡逻队,顺利抵达蝙蝠公子卧室。
“这个地方大,我们先在这里躲一躲。”叶蝉衣推开石室的门之前,这么说道。
蝙蝠公子:“?”
他实在忍不住开口:“叶姑娘以前来过蝙蝠岛?”
叶蝉衣和房顶猫猫对视一眼,确认汇合。
她找不到油灯,也找不到蜡烛,干脆将拇指手电筒打开放到桌上,照着顶上。
“没有。”忙完的叶蝉衣,抽空回原随云,“第一次来,只不过我以前流浪过很多地方,对墓穴、山洞、建筑这些东西的布局,有那么一点点熟悉。”
——随口说说,不要当真。
听出来被敷衍的原随云:“……原来如此,叶姑娘的经历似乎颇为跌宕。”
“还好还好,挺正常的人生经历。”叶蝉衣从柜子里倒腾出几件衣裳,交给那三个没有衣服穿的姑娘,“可能原公子鲜少出门,看的事情比较少,才会觉得我经历跌宕吧。”
——见识短浅,小见多怪。
衣服全被翻出来,变成一团乱的洁癖原随云:“……”
这姑娘翻男人衣柜,就没有半点儿不好意思吗?!
柳天问和花满楼,一个准婆婆,一个准夫君,就不制止一下吗?
对此。
柳天问翻过几件黑色的给叶蝉衣:“白色的不好,黑暗里容易被看见,换这几套吧。”
叶蝉衣接过,递给那几位姑娘:“还是柳姐姐考虑周详。”
“我来剪一些布条,让各位姑娘把眼睛蒙上,免得受到山洞阴凉气息侵蚀。”花满楼翻出一把剪刀,对叶蝉衣道,“衣衣帮我找件厚些、柔软些的衣裳,绑在眼睛上会舒服些。”
已经转头的叶蝉衣,又回首倒腾他的衣物。
原随云:“……”
他明白了,这五人里面,就没有正常人!
一个也没有!!
原随云的寝室的确很大很舒适,铺开几十张地铺,完全不是问题。
叶蝉衣甚至突发奇想,问有没有人听过蝙蝠公子的声音。
“等巡逻队来,我们喊他们拿多点棉被过来。”
蝙蝠公子本人数不清,自己上岛以后,第几次被气得胸口疼。
毁灭吧。
他差点儿忍不住狰狞的面目。
三个被绑的人里面,有个说自己不是第一次来,之前拍卖会上听过对方的声音。
叶蝉衣让他形容一下,自己根据描述调整好几次,最终确定蝙蝠公子说话时候的声线。
她当着让巡逻队将能找到的被子,全部送过来!!
原随云暗地捏拳。
好生气!
第135章 原公子被绿现场
山洞潮湿。
铺在地面上的棉被,也很容易变得湿漉漉,躺上去会极其不舒适。
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叶蝉衣决定……
“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原随云向她确定,“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他们五个为什么会有这种离谱想法?!
叶蝉衣看着他那双晦暗的眼睛,真诚道:“原公子放心,蝙蝠公子他坏事做尽,我只是将他的桌子、衣柜、床顶板之类的东西拆掉而已,算不得不好。”
原随云:“……”
行,他无话可说。
于是。
半刻钟以后,蝙蝠公子的房间,所有能够用来防潮、隔绝地面的东西,能拆的都拆掉,拿去拼在一起当床板。
“为什么不直接安排人马上走?”原随云听着那肆无忌惮“咔咔”、“啪啪”拆卸东西的响动,有些摸不准这群人到底是聪明还是傻。
你说他们聪明吧,在别人地头动作这么大,就不怕引来巡逻或者他的属下怀疑?
你要说他们傻吧,人家无论是救人还是拆东西,还真没试过惊动他那群废物属下。
叶蝉衣踩着桌子腿,扭转着将腿卸下来:“原公子说笑了,你忘记了我们之前上岸的时候,那艘船已经离开了吗?我们现在又没有船,怎么跑?”
做人能不能真诚一点,天天惦记套话是怎么回事儿?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呐。
啧啧。
原随云被迫跟着拆掉自己的床顶板,闻言道:“那我们到底在等什么?”
有什么后招,不妨透个底。
“那当然是等拍卖会结束后,船只到来,我们抢船离开啊!”叶蝉衣理所当然道,“我们没船,不抢怎么行!”
原随云欲言又止:“……”
没止住。
“可是……我们已经将三十多个前来拍卖会的客人关到了石室里面,难道蝙蝠岛的护卫不会发现异常?”
对方是不是对他手下的脑子,有点误会。
叶蝉衣将桌子腿丢到一边,“嘶”了一声,像是现在才想到这个问题:“原公子说得对。但是人都救了,总不能又送回去吧?那群人岂不是要将我们告发?”
这话听着,好像还挺真心。
但他一个字都不信。
原随云再次哑然半晌,才开口:“所以……我们一开始为什么不先参加完拍卖会,再把人救走呢?”
叶蝉衣右手握拳,重重砸向自己左手手掌心:“原公子所言甚是。但……人已经救了啊,那我们接下来只能按照原本的计划,让这些姑娘假扮那些臭男人,前去参加拍卖会了。”
花满楼跟楚留香一起,将顶板抬到地上,平铺放好。
“原公子放心,参加拍卖会的人,共有六十多,哪怕少了三十多人发言,蝙蝠公子应该也不会觉得太过蹊跷。”温雅君子又折返,拆卸第二块,“拍卖会上,也并非人人都会来拍卖东西,应当也有不少人,是来卖消息给蝙蝠公子的吧。”
原随云露出担忧的样子,似乎真的在苦恼如何瞒天过海的事情。
“可我们似乎什么也没带。”原随云和陆小凤将拆好的顶板,扛到刚才楚留香他们放置木板那里,并排上去。
他们放下之后,那些姑娘就会把棉被铺上去。
碍于姑娘们都在,怕她们多想,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都是靠在一块儿干活时,轻声说。
是以,几人聊得断断续续。
叶蝉衣把桌子拆完,卸成一块大木板,也递了过去:“放心,值钱的宝贝,我带的可多了。像武功秘籍,我都带了两本备用。”
原随云:“……原来叶姑娘并不是只带了一书箱好玩的东西?”
他们随身包裹,还有别的吗?
“也挺好玩的啊。”叶蝉衣开始拆屏风架子,“像那本《辟邪剑谱》和《霸王拳》,你们不是还看过吗?”
就是系统残本出品,练了不保命而已。
小事情。
忍住诱惑,只练前面六招就能保性命无碍。
要是没忍住。
那就得提前把棺材准备好了。
原随云:“?”
他手上差点儿一松,将顶板砸到自己的脚上。
有病啊!
谁会把秘籍和桌游放在一起啊!
“如果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石观音与圣僧、丐帮少帮主的恩怨情仇录》、《林仙儿摘草记》、《小李探花被坑骗的那些年》、《龙四爷对探花表兄妹不得不说的二三心思》等保管真实的武林故事,里面涉及不少秘辛,还没付梓。”叶蝉衣淡定说着惊天秘密。
其实她有视频来着,可惜现在的人没有设备,错过了她让小猫咪拍摄珍藏的宝贝。
真是可惜了。
她一个人独自品味的时候,也觉得有些孤单来着。
唉,寂寞啊,它如雪。
原随云:“……”
这个女人,江湖中还没有人追杀她吗?!
都这样了还不杀吗?!
楚留香搬完板子,伸手拍了一下原随云的肩膀:“原公子放心,我们衣衣姑娘不干没有把握的事情,她既然敢将这些姑娘救回来,那肯定是准备好了帮她们掩饰的法子。她就是性格比较皮一些,爱开玩笑逗弄老实人,你别当真。”
可……
“老实人”原随云提出最后一个问题:“这些姑娘被安排在石室之中,都是为了给来客寻欢,那……”
叶蝉衣掸走衣摆灰尘,吹了吹手上的木屑:“来者有男有女吧?”
她忽然这么问,原随云都愣住了。
这是何意?
叶蝉衣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喝:“难道只许你们男人找女人,就不许人家女人找男人?也不许人家爱好特别一些,男人找男人?”
陆小凤路过,探头补一句:“蝙蝠公子还喜欢臭气不喜欢香气。由此可见,人的爱好大相径庭,不可揣摩。”
“没错。老陆说得对。”叶蝉衣嘿嘿笑,笑得不怀好意,“说不准来得多的人,还觉得蝙蝠公子这人怪好的嘞,还给换换口味。”
原·蝙蝠公子·随云:“……”
他真没有这样的爱好!
“蝙蝠公子这房间,味道的确奇怪了点儿……”叶蝉衣扇了扇手,“我去点香祛味。”
呼——
微弱的火光亮起,将清淡素雅的香,送往宽敞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唔……
舒服多了。
不亏是“正义的味道”。
叶蝉衣蹦跳着避开床铺:“这木板好像也不太够……柳姐姐、花花还有原公子,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和老陆老楚去看看哪些石室是那些被锁住的人所有,去将那里的床板拆回来。”
让姑娘们单独去住,肯定不安全。
还是拆回来铺床比较好。
陆小凤和楚留香应道:“行,现在去?”
“现在去。”叶蝉衣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顺便摸清楚巡逻的规律,这两天要带着几十位姑娘走两遍那些房间。不然我们全部从这里出发,很容易就会被发现。”
两人点头:“好。”
原随云看他们忙东忙西,全是琐碎事儿,似乎安置好这些姑娘睡得舒服些,是件多么重要的事情一样。
他靠在墙边闭目养神,琢磨着到底要如何避开这些人的视线,调动遍布在山洞里面的人手。
柳天问在此,他真不好施展身法。
叶蝉衣他们去拿床板是真,探情况也是真。
只不过有猫猫帮忙探险在前,他们一路顺利得不能再顺利,甚至连每个江湖人住在哪一间房,他们现在都很快知道了。
不仅如此,他们还发现一个特别蹊跷的房间。
这个房间布置得不比原随云的差,而且透着一股贵气,也不知道给谁住。
小猫咪来过好几次,都没看到有人出现在这间石室里面。
“莫非……”叶蝉衣估摸着,“还有人没来?”
楚留香看着房间铺着的白色长绒毛毯,又转向那些做工精致的描金漆盒、五彩瓷瓶、琉璃杯盏。
“衣衣姑娘为何这么说?”
叶蝉衣捏着下巴思考道:“你们还记不记得,给我们送请帖的那个橘子皮老头儿。”
橘子皮老头儿?
衣衣姑娘哪里来的奇怪又贴切的譬喻。
楚留香和陆小凤都是一笑。
“记得。”楚留香道,“他的武功,我们对上绝对讨不了好。”
起码现在是。
以后或许说不准。
陆小凤捻起山洞里垂下来的西域编制挂毯流苏:“这里不会就是他的住处吧?那他上哪里去了?”
难道就在这个房间里面藏着,看着他们?
陆小凤被自己的猜测吓到,赶紧四处张望有没有人。
“得了。”叶蝉衣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在脑补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要是藏起来,就算这个地方只有桌子那么大,他也能紧紧贴在我们背后,不被我们发现。”
对方实力碾压他们,无须故作神秘。
陆小凤又往后退了一步,靠在楚留香旁边:“衣衣姑娘,乌漆嘛黑的时候,不要说鬼。”
太吓人了。
“我猜……”叶蝉衣看着衣柜里面清一色的白色衣裳,“这个人大概和你说过的那个朋友,一样高冷自傲。”
陆小凤探头去看:“这位,莫非也是剑客?他们剑客好似就爱穿白色。”
像比较有名的两位——他的好朋友剑神西门吹雪和剑仙叶孤城,就有一样的毛病。
除了推测以外,这里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证明此间主人身份,但是看那些衣物,起码知道对方喜欢干净,长得很高,大概率是个年轻人。
楚留香却有不一样的见解:“房中装饰,并不算简朴,或许他喜欢纯白,也喜欢华丽。”
这么说的话,叶蝉衣想起了一个人。
不会吧……
他和蝙蝠公子联手?
不过……
这么厉害的橘子皮老头都参与进来了,他要是掺和进来,似乎也挺正常?
“先不管这个。”叶蝉衣拉走他们,“再搬两张床板回去。”
床板搬完,住的问题解决。
现在有了个新问题——吃的要怎么办?
叶蝉衣用原随云的声音,拿两份吃的喝的不算奇怪,但要是拿三十几份四十份,就难免引人怀疑了。
莫得办法。
还是要去其他空的石室拿送过去的饭盒,吃完再将饭盒放回去,营造石室一直有人的错觉。
软筋散和失声丸有效期之前,还得去喂那些人再吃药,还得教这三十多人怎么摸索着走去石室,再从石室走到拍卖场,届时又在哪里汇合,一起出去登船上岸。
忙得很。
背对着那群人时,原随云常常忍不住冷脸。
这些人时时刻刻忙活着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还真是不嫌累。
终于,拍卖会举办前一日。
叶蝉衣又捣鼓着,帮这些人将床板弄回去,护送她们去到不同的石室。
原随云再次担当着看“家”的职能,和柳天问、花满楼二人,护着留在他房间的人,让叶蝉衣三人依次将人护送回石室。
最后是那三个没有同流合污的男人,叶蝉衣觉得不太放心,还是绑在一起,丢到隔壁石室困起来,轮流看守。
房间少掉一些人,原随云感觉舒畅多了。
属下前来问话:“公子要不要去温泉洗浴,东西都替您准备好了。”
晚晚轮流去洗浴的几个,已经驾轻就熟,本不需要这些人提醒。
不过……
对方这么说,莫非是有额外的什么好东西准备了?
好奇的叶蝉衣,满口答应:“过一阵就去。”
山洞内的温泉泉眼甚多,还用小木屋隔开一片片,可供多人洗浴。
他们把隔壁三人的嘴巴堵住以后,就一起往温泉那边去了。
转了一圈,实在看不出来哪一间屋子独属蝙蝠公子。
遂作罢。
他们就近找了两间小木屋。
四个男人一屋,叶蝉衣和柳天问一屋,进去以后就将门反锁,外面挂一个竹排子,别人摸到就不会进来了。
他们特意选的挨着的屋子。
——以免发生意外,来不及援助。
谁也没料到,他们背后会上演一出水中春宫。
当时的声音就略微有些……尴尬。
唯一毫无异样,淡定自若的大概只有柳天问。
她甚至觉得现在的孩子真是太收敛了,区区小场面,又不是面对面盯着看,有什么值得脸红的呢?
虽说,哪怕盯着她也不一定会脸红。
叶蝉衣用气音小声嘀咕道:“柳姐姐,你说我们要不要说两句话,表示一下背后温泉有人?”
“难道我们对面屋子的人,那牛叫一样的声音还不够大?”柳天问摆摆手,“淡定。你们要练一下脸皮子,不能轻易脸红。人要是感到不好意思,就容易被对手利用。”
咳。
这就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八字真言么。
叶蝉衣又学到了一点儿奇怪的东西。
可是,碍不住更尴尬的事情,就在下一秒发生了。
隔壁那喘得很好听的姑娘,突然就开口说话。
她说的话只有两个字,却让柳天问都睁开了闭着的眼睛,为之侧目。
那姑娘动情叫唤:“随云……”
啊这……
楚留香和陆小凤在黑暗中看不见,但他们还是没忍住,齐齐转头对准原随云的方向。
——主要是头顶的方向。
原随云在水中的手,紧紧捏起来。
他已听出来,背后那喊“随云”的声音,是自己的未婚妻金灵芝。
那么。
背后那个被金灵芝抱着的男人,到底是谁?
第136章 被花花蛊到
黑暗,两边汤池一片死寂。
背后那个声音喘得很好听的姑娘,还在低声喊叫着。
水声哗哗作响。
叶蝉衣感觉自己作为一个女人,幻肢都不太受得住。
原随云捏着拳头忍了忍……
忍个屁!
当着叶蝉衣几个人,他根本就忍不住。
他用那捏起的拳头往前一挥。
嘭!
背后的木屋,被一拳砸出一个大洞。
木板和木屑四飞。
背后的姑娘,大声呼喊起来:“啊!”
木板破裂的声音,姑娘喊叫的声音,在一众人声鼎沸的汤池里面,根本不算什么。
就像雨滴落水缸一样,有一声响罢了。
除了隔壁两边,没人会侧目偷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叶蝉衣他们下汤池有穿着衣裳,再加上黑暗之中,什么也瞧不见,百无禁忌。
于是。
柳天问询问过三个大男人一声“衣裳有穿无”,得到肯定回答之后,她……就把两间木屋之间的木板卸一块下来,趴过去看热闹。
满眼漆黑的叶蝉衣,不太理解拆掉木板的作用。
柳天问不同。
她修炼至天人之境,只差踏破虚空离开此界。
练到这样的境界以后,将真气汇聚双眼,黑暗视物并不是什么难事。
哪怕她一双眼睛完全目盲,用“心眼”来看世间万物,亦是可以。
为了多拉一个人看热闹,柳天问拉过叶蝉衣的手,给她灌注真气于双眼,体会一下内有真气的奥妙。
一层灰白的光,在双眼聚起。
黑暗不再是纯粹的黑暗。
叶蝉衣眨了下眼睛,看清对面君子那被温泉熏得薄红的脸,脸上晶莹汗水,顺着高挺鼻梁、红润脸颊、鬓边颚骨汇聚到他下巴,悬着不滴。湿透的衣裳紧贴在对方身上,勾勒出锁骨和胸膛起伏的模样。
就……有点蛊。
她被花色所惑,咽下一口唾沫。
黑暗对他果真毫无用处的花满楼:“……”
他听见了。
温雅君子的喉结,忍不住上下滑动。
滴。
下巴上的汗震颤着,落到温泉中,溅开一小片涟漪来。
啊!
妈妈!
她好心动!!
叶蝉衣捂着自己的鼻子,生怕自己流鼻血。
将她心神拉回的,是原随云开口的一句:“灵芝。”
陆小凤鬼使神差应了一句:“诶。”
“……”
楚留香和花满楼不约而同伸出手捂住陆小凤的嘴,另一只手锁住他的肩膀,同时对原随云道:“他没说话。”
一腔怒火原随云:“……”
他已经把前两天空闲下来后,玩完结局的剧本杀代入。
剧本杀里,最大冤种是他;现实世界里,最大冤种还是他。
金灵芝脾气并不好,她慌乱捞过摆在一边的衣裳,披到身上,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气愤谩骂。
骂完才问一句:“你们是谁!”
黑暗之中,金灵芝也看不清对面人的样子。
她没有花满楼和原随云的能力,无法在一片黝黑之中分辨清楚人和物。
叶蝉衣心地善良,助人为乐。
她掏出拇指手电筒,用衣服裹着,伸到原随云旁边。
啪——
手电筒打开,映照着原随云那张有些铁青的脸。
听到动静的刹那,原随云已将压抑杀气的表情转为压抑怒气与失望。
背后汤池的金灵芝,对上原随云的脸后,双眼瞳孔蓦然放大,颤动着漫上惊惶。
唔?
现实好像和想象稍稍有点不一样。
金灵芝看着原随云的脸,呆了好一阵,又僵硬转过脸,去看自己现在坐在对方腿上的男人。
看不清。
叶蝉衣手电筒的光太弱了。
这个穿着一身白色单薄袍子的男人,两手舒展搭在汤池边上,除了那一截腕骨和宽厚修长的手掌暴露在微光下,那张脸根本就瞧不见。
她抖着腿,从对方身上下来,捏紧自己身上所存不多的衣衫,眼睛蓄上涟涟泪水。
“你……你是谁?”
黑暗中,一道有些冷傲的声音,近乎残忍与淡漠地来了一句:“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送上门来?”
此人的冷傲,和西门吹雪那寒梅般的冷傲,叶孤城天山白云般的冷傲不同;此人的冷傲,透着毒蛇一样的冰冷、天山岩石一样的冰硬。
这是谁?
在场的人都不禁这样想。
背过身去,不看金灵芝的花满楼三人,也在思索着。
叶蝉衣趴在汤池边上,捏着小手电,看着原随云变幻的表情。
对方的表情告诉她。
——原随云认识此人。
会是谁?
是山洞里那不输蝙蝠公子这个主人家布置的那间房间的主人?
是那个男人吗?
叶蝉衣转头看向那搁在汤池旁边的手。
那手倒是挺好看。
下一刻。
原随云给了他们一个出乎意料之外,又令他们心情十分复杂的答案。
他张口喊了对方一声:
“义兄。”
啊这……
玩过剧本杀的一众人都默了,连写大纲的叶蝉衣本人都默了。
见过巧合的,就没见过这么巧合的。
再转头看原随云,叶蝉衣觉得对方头上顶着三个闪着绿光的方正大字:大冤种。
哗啦——
水流晃动。
破洞之中露出一张高贵中透着一丝邪气的脸,那微微上翘的凤眼里,没有风流,只有肆意。
“阿云,这要不是你的女人,她扑上来的时候,我就将她掐死了,还你一具尸体。”
对方这么说。
他似乎被搅扰了兴致一般,神色有些乏乏。
乏乏的目光,落在举着小手电的叶蝉衣身上,又重新多了一丝兴味。
“你不错。今晚宴会,我们再见。”
那人留下这么一句评价,起身离开汤池。
剩下一个神情恍惚的金灵芝,泪眼朦朦看着原随云。
叶蝉衣将手电关掉,对原随云道:“要不你去那边汤池,安慰一下人家?”
原随云已经从被背叛的愤怒之中平静下来,冷冷道:“不必,我们回去就是。”
不知义兄搞什么,弄出个莫名其妙的晚宴来。
要应付这几人,精神不济可不行。与其留在这里不知要牵扯多久,他还不如回去睡一觉,好好应付今晚要发生的意外。
握草,无情。
不知金灵芝作何感想,她那边一直没声音。
叶蝉衣他们也不好干涉人家私生活,只好出水换衣,回到蝙蝠公子的房间。
房间重新收拾过,蝙蝠公子的床留给原随云睡,那被捆起来的三个人房间的床板,则是拆了过来,绕成一个“冂”字型来摆。左边是蝙蝠公子本来的床,横着的是柳天问和叶蝉衣睡的床,右边是两张并在一起的床板,花、凤、香三人一起睡。
原随云基本肯定,对方就是在怀疑监视自己。
就是不知……对方有没有确切知道,他就是蝙蝠公子。
黑暗之中,叶蝉衣全靠电子表来知晓时间。
笑死。
要不是有电子表在,谁会知道他们去洗澡的时候,竟然是大中午。
洗完澡,出来吃了个饭,睡一觉。
睡觉之前,叶蝉衣、楚留香和陆小凤,出门去提醒那几十个姑娘,不要去晚宴,安心待在石室里面。
哐哐哐——
三声铜锣响,门口响起脚步声。
蝙蝠公子手下来报,说晚宴即将开始,诸位客人可随心情前往大厅,若是不去,他们就送饭来。
叶蝉衣捏着蝙蝠公子的声音,说自己已经清楚,让对方下去忙活,待会儿自己前往就行。
将人打发走,叶蝉衣觉得有必要前去探一探。
“话说回来。”叶蝉衣看向原随云,“原公子那义兄到底是什么身份,怎么连今晚有宴会的事情都知道?”
原随云沉吟道:“义兄混进蝙蝠岛已有一段时间,他现在的身份是什么,我还没问过他。义兄他……性子比较特殊,贯来做事,不喜欢别人指手画脚。”
谁知道他心血来潮,又要做什么。
要知道这个人,有时候比他还要疯,有一次,对方来他这里,说他沿路碰见五个护卫。
他也是多嘴和他说一句:“不对吧,我这一路安排的护卫,共有六人。”
对方转头就走了。
不过一盏茶功夫,对方就擦着手,慢条斯理走回来:“你说得对,是六个人。”
原随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出去一看。
好样的。
对方将他那一路的护卫都给扭断了脖子,用对方淌出来的血,在尸体上标着一二三。
凡此种种,数不胜数。
不过……
要是对方对上叶蝉衣他们,他倒是乐得看见对方发疯。
疯吧。
越疯越好。
“敢问原公子义兄,姓甚名谁?”叶蝉衣问。
原随云道:“宫九。”
果然是他没错。
叶蝉衣意料之内,但面上还是说:“宫九?江湖上,好像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义兄他不喜欢江湖名利。”原随云解释道。
叶蝉衣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说到这里,甬道中响起别的脚步声。
他们便不再说话,一路走到拍卖场最底层的大堂。
守在大堂门口的守卫问他们名字,叶蝉衣随便选了几个,被带着入座。
黑暗之中行走,不知前面有什么的感觉,实在不太妙。
花满楼扶着叶蝉衣的胳膊,带她走到桌后软垫坐下。
“这里的食物闻起来,比食盒送来的要香很多。”叶蝉衣伸手去摸筷子。
筷子没摸着,倒是摸到君子放在桌上的手。
她眉眼带着笑意,捏了捏。
温雅君子无奈将她的手抓住,把筷子放在她掌上,放轻声音问:“想吃什么?我帮你夹到碗里。”
叶蝉衣摸索着捧起碗,道:“好啊,不过我不知道有什么菜,你先说说。”
花满楼便将桌上有的菜色都说了一遍。
“那我要先吃糖醋排骨。”叶蝉衣将碗往君子的方向递了递,头偏过去,压低清冷声线道,“谢谢花郎了~”
啪嗒。
夹起的糖醋排骨,又滑落回去。
花满楼咽下一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一番,才重新稳定心神,夹起一块比较多肉的排骨,放到小姑娘碗里。
“不……不谢。”温雅君子说话都有些不太稳。
叶蝉衣将人调戏完,咬着排骨的时候,嘴唇都是止不住上翘的弧度。
光是听声音,她都能感觉到花花的紧张。
温雅君子听着旁边那咀嚼时,都会染上笑意的微小响动,耳根红透,有些无奈。
衣衣真是……
怎么就这么爱看他的热闹。
他伸出筷子,夹一块脊背上的鱼肉,尝了一口。
不腥,很鲜嫩。
他便将鱼脊那一条肉都拆下来,放到对方碗里:“尝尝看喜不喜欢。”
“唔……好吃!”叶蝉衣扒到嘴边,肯定了他的味觉和眼光。
花满楼轻笑一声,自己夹一片青菜吃。
小情侣吃个饭都恩恩爱爱秀不停,刚被义兄绿掉的原随云,坐在旁边简直食不下咽。
就在此时,对面有人扛着桌案,并到他们这边。
嗑。
桌案轻响,就在叶蝉衣他们跟前。
叶蝉衣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一样,挨到花满楼胳膊上,让君子给自己夹一个红烧狮子头。
君子含笑伸手,稳稳夹住圆溜溜的狮子头,放在小姑娘碗里。
狮子头做得清爽鲜香,她嚼得有滋有味。
完全无视对面搬来的人。
“叶姑娘。”对面的人开口说话了,嗓音冷傲。
不是中午才撞见过的宫九,又是谁人。
叶蝉衣将红烧狮子头全部吃完,才开口回应他:“有事?”
这厮找她作甚。
难道不是应该找原随云,手拉手诉衷肠,说一说“义兄最看重的人是你,不是那个女人”云云。
他可说过,要不是原随云,他就把金灵芝一把掐死了。
宫九背靠低矮椅子,双手交叉在下巴前,两肘撑在扶手处。
黑暗中,他也瞧不见对面人的样子。
不过。
对方那漫不经心回答的样子,显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他垂眸盯着黑暗中响起筷子撞上碗的来源处,似乎看到了对方那眼睛都不愿意抬起来的样子。
宫九眼神移到旁边,冷冷说出一句话。
这句话,成功让气氛瞬间冷寂,所有人停止动作。
原随云心里呐喊。
来了来了。
这疯子又来了。
叶蝉衣脸上笑意如洪炉点雪、晨霜见日一般,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无影无踪。
她盯着黑暗的前方,冷声道:“你说什么。”
“我说。”得了一道冷声,宫九平缓流淌的血液,反倒沸腾起来。
他说。
“我杀了他,你跟我如何?”
第137章 给他一巴掌
叶蝉衣直接将手中筷子丢过去。
附送平地一声吼:“我跟你大爷!”
咻——
筷子灌送上内力,如箭矢飞出去。
宫九侧首躲开,身形都没有移动多少。
他伸手在自己耳际接住筷子,很认真说了一句:“我没有大爷。就算有,也不会委屈你跟一个老头儿。”
叶蝉衣都气笑了。
怎么,她还要谢谢他?!
她双手抓起桌案,准备掀桌。
温雅君子将她的手背轻轻按住,用那从容、温和的声音道:“别生气,气坏自己不值当。”
叶蝉衣瞪着黑暗中的宫九:“可他说要杀你!”
这个不能忍!!
绝对不能!!!
“九公子武功不俗,但我也不是束手就擒的人,他能不能真的杀我,还要另说。”花满楼的语气不见半丝气急败坏,也听不出半点忧愁悲苦,反倒隐含了安抚的意思,“再说了,有你们在,你们也一定不会任我陷在危险之中,不管不顾的,对不对?”
叶蝉衣、楚留香和陆小凤同时道:“那当然!”
谁敢动他们花花(花兄)!
温雅君子喉咙甚至能逸出温柔笑意来:“这么说来,他说的话也不一定能实现,衣衣又何必为此气坏自己。你们也是。”
——主要是不能气坏自己。
——大家一起联手打宫九一顿,倒是不无不可。
被君子那温和清润如春风拂水的语气安慰到,叶蝉衣感觉自己的心气顺遂不少。
温雅君子拍了拍小姑娘那松弛下来的手,主动握上去,拉着。
案桌逃过一劫。
他又转向宫九的方向,语气多了几丝肃然:“九公子。衣衣是一个人,不是一件物品,她并不依附于任何一个人而独立存在于这个世界。你所言的‘跟’之一字,毫无由来可说。再者,衣衣想要和谁一起携手共度余生,应该由她说了算,而不是由人死斗争夺而来。”
那样,就绝不能称之为“爱”,更遑论什么“情”。
只不过是争一时之意气罢了。
叶蝉衣猛然扭头看君子。
眼前是一片黝黑,不见任何人不见任何物,可她总觉得,自己看见了温雅君子脸上的认真与尊重。
她凝注黑暗中君子所在,唇角逐渐扬起,移不开眼睛。
黑暗中。
花满楼耳根又一次通红。
衣衣的眼神,未免太灼热了点儿。
这时。
柳天问开口了。
“竖子狂尔,在我面前就说要杀我儿子,抢走我儿媳妇?”
宫九朝柳天问的方向,点了点头:“我打不过前辈,不过倘若我要杀掉花满楼,自然有人会帮我掣肘前辈。”
“那人此刻不在。”柳天问转着手中的杯子,“你就不怕我先杀了你,以绝后患?”
宫九靠着椅背,姿态闲适,哪怕是在说着关于自己生死的事情,语调也冷冷,好像毫不在意。
他转着手中筷子:“前辈不会杀我。前辈想杀我的话,不需要说一句话。”
筷子要是由柳天问来掷出,而非叶蝉衣,他现在就是躺在椅子里面的一具尸体。
柳天问将杯中酒饮尽:“你知道我为何不杀你?”
不然。
对方不会主动送上门来。
“我有价值。”宫九说这话,仿佛在评价什么工艺品一样,“我武功高,也还算机智。若是我与花满楼他们几人练手,他们的武功可以进步更快。”
柳天问放下手中空杯,叹了一声:“你的确是个聪明孩子。”
没错。
她确实有这样的打算。
“你是蝙蝠公子本人,还是与他有莫大的关系?”柳天问瞥了一眼旁边的原随云,这么问道。
宫九如实回道:“我师父救过蝙蝠公子,还指点过他的武功。蝙蝠公子的武功不亚于我,要是我们联手,让花满楼他们练手,效果还能更好。”
原随云:“……”
那还真是谢、谢、夸、奖、了。
他在心里咬牙切齿,生怕对方下一句就是:你旁边的人就是蝙蝠公子,不信可以试一试。
“难怪你能在蝙蝠岛里出入自如。”叶蝉衣现在对宫九是看不见也不顺眼,说话冷锐,像是用冰锥刺人一样,“原来是已经和蝙蝠公子搭上关系,还关系匪浅。莫非,你还和对方拜了把子?还是已经成了同门师兄弟?”
听到“拜把子”三字,原随云背后生起一股冷汗。
他还真怕这个疯子说“是”。
没想到。
宫九竟然否认了:“没有。”
蝙蝠公子喊他义兄,那是对方的事情,他可没和任何人拜过把子。
他不需要什么兄弟朋友之类的累赘。
“当真?”叶蝉衣怀疑。
她对宫九的印象,只有“路痴”和“有受虐倾向”两点印象,并不太敢确定对方的话真假。
此人心跳数值,规律得像机器人一样,半点也不科学。
宫九冷冷道:“我说话算话,从不骗人。”
叶蝉衣借着这个机会,将小猫咪扫描完的信息,由头到尾全部看完。
行吧。
宫九这家伙,竟真没骗过人。
勉强信他说的话。
明白宫九话里意思的原随云:“……”
很好,对方从未将他当过义弟,难怪金灵芝找错人,他也不吭声。
原随云控制住自己捏酒杯的力度,不要一下子将酒杯给捏碎掉。
他将酒杯递到嘴边,慢条斯理喝完。
听不到半点异动的叶蝉衣,真是佩服死原随云这种忍辱负重到这样程度的性子。
啧啧。
能当上大反派的人,就是不一样。
这场所谓宴会,不欢而散。
宫九还要放一句:“花公子小心些,我说杀你,是认真的。”
叶蝉衣:“!”
嘿呀……
她拳头硬邦邦咯吱作响,说它想要打人。
柳天问当即捏碎杯子,拿起一块碎片,站到叶蝉衣背后握着她的手腕,给宫九甩过去。
——宫九不能现在就死,但先给儿媳妇顺顺气要紧。
杯子凝聚着柳天问的真气,带着一股冷肃的罡气,朝宫九脸面飞去。
宫九躲开了杯子碎片,脸上却被罡气割破一道口子。
鲜红的血液,从他那张白瓷一样的脸上,淌下来。
宫九伸手摸了一下,低头去闻自己手指间的血腥气,眼中泛起浓厚的兴味。
“明日拍卖会见。”他的嗓音陡然变得兴奋沙哑,低沉幽魅。
他,在高兴?
叶蝉衣四个年轻人,不太理解对方这种病态的奇怪想法。
他们转身回去。
还没踢爆身份的原随云,自然是跟着叶蝉衣他们回到蝙蝠公子房间。
路上,叶蝉衣气愤痛骂宫九和蝙蝠公子八百遍。
原随云脸不红气不喘,充当没听见,只是在心里默默给叶蝉衣画了个红名。
夜深。
山洞很安静。
所有人都闭上眼睛在睡觉。
幽暗之中,石门发出“轰轰”断断续续的低鸣。
有人进来了。
花满楼先听到动静,伸手拉动旁边楚留香的衣袖。
香帅快速清醒,用手肘撞醒陆小凤。
陆小凤平日长睡不愿醒,那是因为环境安逸又能放松下来。
在这样的地方,他绝不可能完全放松自己。
楚留香的手肘刚戳到他腰窝,他就睁开眼睛,看向声音来处。
山洞黑暗如旧,什么也看不清楚。
可他们清晰听见,有人摸索着,还算熟练往床铺的方向去。
床铺?
等一下……
花满楼垂眸别脸,楚留香尴尬摸鼻子,陆小凤望天摸胡子。
柳天问依旧抱着手臂躺着,毫无动弹的意思。
叶蝉衣倒是撑起手来,看向原随云的方向。
“随云……”
金灵芝有些忐忑的声音响起。
她的手,已经摸到床尾,顺着床尾,又拉住原随云的手。
原随云已经坐起来,神色十分复杂。
金灵芝扑上去,一把将他抱住:“随云,我今天以为是你在那里,我真的不知道那是宫九。我……我只愿意和你……一起,并没有……”
“好了。”原随云打断她的话,“我明白。温泉的事情,我们就让它过去,我不问,你也不必再提。”
叶蝉衣他们五个可都在这里,他并不想让别人看热闹、看笑话。
“你……”金灵芝含着泪仰头看他,“你还是不愿意原谅我,对不对?”
她拉着原随云的手,放在自己的腰带上。
“我第一个男人是你,最后一个男人也希望是你。”她抱着原随云的脖子,仰头亲上去。
原随云缩回自己的手,伸手将她肩膀压住:“灵芝!你是万福万寿园的大小姐,你有你的骄傲和尊严,不需要为了原某折辱自己。”
这里可有五双眼睛盯着!
他们没必要给别人表演活春宫啊!
金灵芝蓄着的眼泪掉下来,她倔强盯着看不见的原随云:“你是嫌弃我?”
他们又不是没有过!
之前不说折辱,现在来和她谈什么折辱?!
“灵芝……”原随云深深吐出来一口气,“我绝对没有这样的意思,我们的婚约,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变。”
金灵芝甩开原随云的手,吼道:“那是因为你需要万福万寿园的大小姐,而不是我金灵芝!可我金灵芝想要的只是你原随云的这颗心!”
她的手指,狠狠点着原随云胸口。
听了一出大戏的五人:“……”
哇……
姑娘真是通透,看得清渣男的心。
不过。
他们现在是装睡比较好呢?还是装睡比较好呢?
原随云捏了捏自己的额角:“灵芝,这里不适合谈我们之间的问题……”
那五人可全部都清醒着,听得津津有味!
“借口。”金灵芝任凭眼泪淌下来,那双眼睛盯着原随云的方向,一动不动,绝不移开。
她知道,对方一定能感觉到她的眼神。
“你不过是不爱我。”她颤抖着嘴唇,说出这样的话,“你若直说,我金灵芝绝不纠缠,可你不该答应我婚约却从不回应我对你的感情!”
嘶……
姑娘敢爱敢恨,还在乎区区一个男人作甚!
江湖好男人一抓一大把。
原随云:“……”
他头疼得要命。
“我知道了。”金灵芝瞪大眼睛,“你喜欢的是今天和你一起浸浴那个女子?”
叶蝉衣:“?”
这样说话,她就不能忍了喔。
“金姑娘。”叶蝉衣开口说话,“你讲归讲,不要污我清白,谁和他一起浸浴了?!”
金灵芝吓了一跳。
房间里居然有别人!
难怪原随云一直想推她走。
惊吓过后,漫上来的是愤怒:“原随云!你还金屋藏娇!”
叶蝉衣掏出小手电,“啪”一下打开:“金姑娘,我重申一次,我对你们家原随云半点意思都没有,大家就是萍水相逢,一起坐船来参加拍卖会的关系而已。”
她的手往旁边伸过去,一脸坦荡:“请看清楚,第一位身穿淡黄色袍子的俊秀温雅公子,他性格温柔善良会赚钱,疼我爱我敬重我,那才是我的心上人。我们明年成婚,你要是想来,我们可以给你发个请柬,但是不要误会,好吗?”
叶蝉衣朝金灵芝露出个职业微笑。
花满楼被夸得耳根烧红。
陆楚:“……”
好大一口糖,差点儿齁死。
金灵芝已目瞪口呆,扫过房间一二三四五,五个人!!
她自觉丢脸,尖叫一声,准备逃走。
叶蝉衣哪里允许她逃,万一对方破坏他们的计划怎么办!
不需要多想,她就一个翻身扑出去,快步追上金灵芝,伸手朝她后心穴道点去。
手刚伸出去,还没点上。
砰。
金灵芝就往后,倒在她怀里。
叶蝉衣只能伸手把人接住,抬眼看向那将将收回手指的人。
——是宫九。
宫九在手电的光亮下,看清楚叶蝉衣眼中的敌意。
他并不在意,甚至还露出个算不上冷淡的笑容。
“不必言谢。”
叶蝉衣扯着嘴皮子,动了一下又收回,毫不客气翻个大白眼送他。
神经病。
谁要谢他!
她将金灵芝搀扶到原随云床上,安置下来。
对方瞪着一双愤怒的眼睛死死盯她,那火气,都快要从眼睛里面冒出来。
叶蝉衣扯过原随云的衣袖,将那双烧着的眼睛盖上。
——眼不见为净。
将金灵芝安置妥当,她才转身看向宫九:“你来做什么?”
宫九闲闲靠在石柱上,看向花满楼:“找机会杀他。”
叶蝉衣:“……”
她撸起袖子,抓过原随云床上的玉枕,朝宫九丢过去。
宫九身形鬼魅一闪,直接挪到叶蝉衣面前来。
哐——
玉枕撞在石壁上,四分五裂。
一击不中,宫九又近在眼前咫尺之间,叶蝉衣毫不客气,举起手朝他扇过去。
啪——
宫九不躲不闪,被打得脸都朝一边歪去。
他用舌头舔了下自己破损的嘴角,轻笑一声:“还真是狠心。”
除了叶蝉衣以外,全场愣住。
原随云都忍不住在心里腹诽宫九是不是有大病。
不过……
他好像真有大病……
花满楼跳下床,蹙着眉心,小心抓过叶蝉衣的手,捧起来。
她打宫九这一巴掌,力气实在不算小。
宫九的脸肿出五根手指印,嘴角也破裂开,可她的手也仅是好一些。
力度反弹,手掌通红发麻。
“怎么不用内力去打,直接用手打?”温雅君子光是握着她的手腕,都能感觉到上面的热度。
——肯定有红肿。
他朝腰间腰包掏去,给小姑娘上药。
“太气了。”叶蝉衣嘀咕道,“顺手就甩出去,没考虑太多。”
宫九扯着受伤的嘴角,冷冷看着接触亲密的两人。
“虽说我想杀他,但他这句话说得没错。你要是想打我,最好还是带上内力。”
不然这点伤,明日就消了。
叶蝉衣举起另一只手:“那就再赏你一巴掌。”
宫九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眼里跳跃着一点儿火苗:“今日不行。”
若是对方不介怀,可以挑个好点的日子再打他,不到死亡降临头顶威胁,他绝不还手。
叶蝉衣对上那甚至带着些兴奋的目光,挣开手腕,拉着花满楼远离他。
他们温柔的花花,要远离这样心理变态的人。
宫九看着叶蝉衣那防贼一样的动作,也不生气,只是看着花满楼那张脸半晌,意味不明低笑一声,大摇大摆离开石室。
轰隆。
石室的门,被他用内力顺带关上。
“他来了。”一直躺着不动的柳天问,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谁来了?
橘子皮老头!
柳天问睁开眼睛,坐了起来,朝其他人笑道:“快睡,养精蓄锐,明天教你们怎么打宫九。”
拍卖会还没开始举办,现在不是打宫九的好时机。
拍卖会结束,就可以放开手尽情打。
说到这个,叶蝉衣可就开心了。
“好!”
一觉睡醒。
隆重的锣鼓声响起。
五人知道,这意味着拍卖会正式开场。
蝙蝠公子的手下,站在各个石室门前候着,将人带去拍卖场就坐。
少了蝙蝠公子指挥,事情还在有条不紊进行着。
毕竟。
这样的事情,手下已经做过上百次。
拍卖会在山洞高层举办。
叶蝉衣他们早早就混到二层去,等着其他人入场。
两刻后。
对面响起一道空旷的声音,宣布拍卖会开始。
拍卖的名头繁多,不管是武功秘籍,还是杀人凶手的名字,又或者谁睡了谁的男人、女人这种事情,都有人要买。
而且。
这样的消息,蝙蝠岛向来是只掌握在自己手中,买断了以后就再也没有后患之忧,蝙蝠岛绝不会再卖第二次。
其中,还有不少潜逃在外的朝廷通缉要犯,花钱将自己做过的事情的线索全部买下,以此逃避责任,放浪江湖,继续潇洒。
人性的黑暗,比眼睛看不见的漆黑,还要幽深。
光是听着那些宣布的拍卖名单,都令人后背悚然冒起寒毛。
拍卖会进行得格外顺利。
没有半点风波。
甚至拍卖会结束以后,将客人送出去时,也无半点变故发生。
可不知为何。
原随云感觉自己的心,一直往下沉。
他不信叶蝉衣几人千里迢迢而来此地,就为了听一场拍卖会。
忽地。
他想起了一群被遗忘的人。
“等等。”他停下排队坐箩筐出山洞的脚步,“那些姑娘,我们不救了吗?”
叶蝉衣已听到,排在楚留香前面那人,已坐上箩筐,正缓缓出山洞。
她闻言,回首笑道:“救啊,已经救了。我估计……她们现在已经上岸,回到中原安置好了。原公子,不必多烦忧。”
小姑娘的笑声,似冰山雪落,透着一股冷气,透入他心房。
原随云脸上笑意,如夏日晨间单薄的霜,太阳一出来,就消失无踪。
这是何意。
第138章 花叶双剑,缠斗蝙蝠
山洞的风,从潮湿的地底升上来。
阴冷从脚跟攀爬,钻入骨缝里面作祟。
原随云第一次深切感受到,这里阴暗潮湿环境给他带来的不舒服。
他明白了。
这群人不过是一直在戏耍他。
“你们是怎么将那些姑娘全部转走的?”原随云很快冷静下来,问清楚缘由。
柳天问在此,他就算出手,也毫无胜算。
倒不如问个明白,自己到底输在哪里。
叶蝉衣也不怕告诉他:“原公子聪明警惕……”
她开口先夸上这么一句。
原随云要是眼睛还好,必定要给她翻个大白眼。
“不及叶姑娘。”他声音冷下来,和这地底传来的阴冷寒风,也没什么区别。
叶蝉衣很是认同,点头道:“你明白就好。”
她的聪明,不需要过度宣扬。
低调。
原随云衣袖底下的手,拳头握起。
“原公子才智和武功的确是世所少见。”叶蝉衣没有半点被人仇视的自觉,“只不过原公子就像是周瑜遇到诸葛亮,再怎么样,总归还是失败在了我们的不算计之下。平日里喜欢阴谋诡计的聪明人,都喜欢揣测别人每一步的深意,我们只不过是反其道而行之罢了。”
——这与以不变应万变,有异曲同工之妙。
原随云静听着,没有理会对方拿他们之间做什么瑜亮之比。
倘若对方想要这时候激起他的愤恨,未免小瞧了他。
叶蝉衣抱着手臂,继续往下说:“原公子既然想要打入我们内部,亲自前来探听情况,我们当然是要将原公子当成朋友来看待,一起吃喝玩乐才好。”
若不是这样的话,对方就不会认为他已经成功伪装。
这一点,他们各自心里都明白。
“不过……”叶蝉衣道,“原公子倒是忘记了一点,你打入我们内部,深入了解过我们之后,我们平时做的一些对于别人来说很是不正常,但对我们来说,又十分寻常的事情,再碰上就会忽略掉。”
原随云锁眉:“什么意思?”
“比如匆匆忙忙,不多加计划就救人的事情。”叶蝉衣笑道,“原公子一开始肯定觉得我们是在吃力不讨好。但是又认为,如果是我们这群好管闲事,看到小孩打架都能站旁边津津有味看半天,甚至还给小孩子劝架的家伙干这样的事情,也不算出奇吧?”
原随云好似明白了点儿什么。
他缩在袖管下面的拳头,骨节已经泛白,只差发出咯吱的响动来。
叶蝉衣挪了个位置,离花满楼更近一些,好取取暖。
花满楼觉察到她有些畏冷,便主动靠近一点。
瞬间。
叶蝉衣说话的语气,都踊跃了一个度:“这么一来,我们全心全意商议营救的事情,原公子肯定不会觉得有任何不对。是也不是?”
虽然并不想承认,但原随云还是冷声道:“是 。”
他知道叶蝉衣顶着寒意,在这里和他说这么多,绝对不是为了给他解惑,而是想要给上面的人争取时间上船。
恰好。
他也需要争取一点儿时间,便陪着她多说两句。
在场的人,对此也是心知肚明。
他们争的不过是谁方配合的人,办事速度能够更快一些罢了。
“那就对了。”叶蝉衣伸手拉过花满楼的衣袖,道,“原公子不仅不会觉得奇怪,还会加入我们的讨论之中。只是可惜,原公子本身对那些姑娘们的生死,并不在意。因而在讨论时,算不上热切,也就错过了我们计划中那些……心照不宣的东西。”
原随云呼吸着山洞潮湿的风:“所以,你们就光明正大当着我的面,将能说的都说出来商议,至于那些不能说的话,就借着要将那些姑娘们送到石室的机会,互相商议了?”
可……
看着他的一直是柳天问和花满楼,难道他们之间,不需要互相告知一声?
那又要如何配合?
“原公子肯定很好奇,花花和柳姐姐一直看着你,按理说我们是不可能有机会通传计划的。他们可以监视你,你反过来也可以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你是这样想的吧?”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了。”叶蝉衣用花满楼的袖子,盖住自己有些冷的双手,“我们之间的默契,并不需要言语来沟通。这种感觉,你是一辈子都不会明白的。”
谁也不信的人,又怎能会与别人有心照不宣的默契呢?
原随云并不以为意。
他不觉得自己需要什么不用说话,也能明白他的朋友。
这样的朋友,迟早会被他杀死。
他吐出一口阴冷的山洞寒气,问道:“你们的计谋便是这样直接了当?让他们参加拍卖会,参加完了以后,就坐船离开?剩下的那些江湖人,就算失踪在我们这里,你们也在所不惜?”
那就不对。
若是如此的话,那些姑娘不可能已经回到中原,应当此刻还在船上才是。
“哦,那倒不是。”叶蝉衣翻着手中的袖子,往袖管里面钻去,“你大概没发现,我们多番护送那些姑娘,其实是为了将她们送出山洞,换六扇门的捕快进来,假扮那些江湖人。”
她有些冰凉的手,顺着袖管摸到了君子结实的胳膊。
这肌肉手感可真是好。
她有些窃喜,还色胆包天捏上一把。
花满楼缩了一下手,又在感受到她手中的冰凉以后,重新把手伸回来,甚至另外一只手,隔着袖子将她手背捂住。
她悄悄笑了。
能听到这些动静的原随云:“……原来如此,难怪你根本不担心那些姑娘会在拍卖会上露馅。你们早在到来之前,就和六扇门有了联络?”
“当然。”叶蝉衣两只手都钻了进去,贴着花满楼的胳膊,“我们和四位捕头,也算有些渊源,这多次配合着,内外扫除敌人的方针策略,也算配出了一点默契。拍卖会不弄出幺蛾子来,也是他们忙着收集证据,将那些拍卖的东西记下来。”
不然,怎么好人赃并获,律法判罪呢?
最重要的是。
若不是衙门那边判罪,她的赏钱怎么办?
再者,要不是有六扇门在外面照应,他们岂不是还要考虑后续退路安排的事情?没有人分批动作,还容易增加暴露的风险。
不管怎么看,拉上六扇门的四位捕头一起联合行动,都是最佳选择。
“是么……”原随云将手往身后一背,“难道你们就料定,我绝对不会发现你们之间的诡计,同样做好后计安排?”
叶蝉衣忙道:“不敢不敢,原公子机智聪明,就算我们明面上对垒,暂时瞧着是占了上风,也不敢随随便便就说你黔驴技穷,想不出任何应对的招数来。”
毕竟,船总得有人开,船上那些守卫,也算武力。
更遑论,还有个橘子皮老头儿在后面虎视眈眈瞧着。
他们哪里敢轻敌。
呼——
山洞阴风一吹。
叶蝉衣整个人贴到花满楼身上。
造孽。
大夏天的,这里怎么就冷成这个鬼样子。
花满楼犹豫着,伸手给她拢了拢,温声问道:“很冷吗?”
“不怕。”听得已经快要打瞌睡的柳天问,精神一下子就来了,“那老头来了,宫九就在你们右侧隧道。你们自己应对,我去找老头儿打架了!!”
终于盼到这一刻了!
呼——
又是一阵风过。
柳天问已消失在原地。
叶蝉衣松开环着花满楼的手,从后腰掏出自己的折扇:“原公子等的人,已经到了。我们要不要打一打,看看彼此真正的实力?”
当然。
原随云和宫九两个,网罗到不少失传已久的秘籍,会的武功比他们要多得多,他们单人对上的话,就有些落下风了。
叶蝉衣懒得和他讲究什么武德:“我和花花对蝙蝠公子,老楚、老陆,你们对宫九。”
楚留香和陆小凤表示:“好。”
他们和宫九一样,都没有花满楼黑暗中自由行走的能耐,大家的情况都差不离。
叶蝉衣又转向原随云,客气道:“你看……他们都打起来了,我们也开始?”
原随云也维持着他那张温和斯文的脸皮:“请。”
她拉了一下花满楼,两人从左右包抄,直接堵住原随云的去路。
原随云身法鬼魅,整个人都融入黑暗之中,像是一道落入黑暗的影子一般,轻易就失去踪迹,他悄无声息落在别人后头或者头上,压根儿就发现不了。
所幸。
叶蝉衣有花满楼。
温雅君子的耳朵捕抓出原随云的动向,直接点破。
哪怕原随云动静再小,可人一旦移动起来,就会引起风动。
连雪落在屋顶和花儿盛开时,花瓣绽开声音都能听见的君子,这样轻微的声音,也实在不算什么。
原随云那套鬼魅的把戏,在他们这里完全失效。
他们之间,只能实打实直接拼武力。
唰——
挥开的折扇,露出利刃,朝着原随云咽喉而去。
原随云展手折身,往后倒仰,避开折扇利刃;花满楼紧随出腿,攻向原随云下盘。
上下路都被封死的原随云,只能就着折腰的力,双手往后一撑,抬脚踢向叶蝉衣的手腕,将上路解救,一个跟斗翻身拉开距离,落在半步以外。
花满楼以斜滑出去的腿为支撑点,拉着自己的身体向前,抬手以扇袭击原随云脸面,左手却从肋下穿行。
原随云左手挡住花满楼手腕,右手往下,抓住君子手腕,同时抬腿左右弹跳,抵挡叶蝉衣攻势。
山洞出口处狭窄,三人都放不开手来,打得十分收敛。
叶蝉衣不太喜欢这种局促感,而且撞来撞去,她都怀疑身上受伤会大部分来源于此,而并非与原随云对战。
不过,这里对原随云来说,倒是有利。
他在黑暗之中行事,隐藏身形惯了,更知道如何利用这些逼仄的地方,将人压制。
叶蝉衣将袍子上半透明的轻纱撕下来,叠了两层,绑在眼睛上。
“怎么?”原随云听到对方动静,笑了一声,“叶姑娘也发现在黑暗之中,根本不需要眼睛?”
叶蝉衣回他:“呸!这里的黑暗是你人为创造,这并不是你挖人眼睛,囚困人在方寸石室里受苦受难的理由!”
她将纱布勒好,重新执扇追上去。
“花花,将他逼出去。”叶蝉衣的声音冷下来,带着雪山的凛然。
花满楼应了一声“好”,不再以攻击擒获对方为主,而是防守加逼向一个方向为主。
只是。
山洞出口开在上方,光是靠两人封锁,实在不好将人逼出去。
叶蝉衣旋身落在没顶的石室墙壁上,将折扇拉开,拼成一把长剑,朝原随云攻去。
她在无名空间对小猫咪道:“统统,整活了。帮我将铁网翻出来用一下,你叼着微型发电机通个电,我们把原随云逼出去!”
小猫咪办事,天下第一快。
铁网和小型发电机瞬间准备就绪。
叶蝉衣将厚厚的绝缘手套翻出来戴上,另一对则给到花满楼:“花花,戴上。”
温雅君子也不问为什么,旋身撤走,让叶蝉衣对上原随云,他抽个几秒的时间戴手套。
手套戴上,花满楼又和叶蝉衣一起应对原随云。
化作蝙蝠的小猫咪,从黑暗中冒头,头顶顶着一张铁网,爪子抓着一台微型发电机。
要不是她本身是一堆数据,怕是已经被铁网压垮。
猫猫一对蝙蝠翅膀艰难扇动,每一下都要蹭着铁网动弹,磨得皮肤都快要烂掉了。
不行。
待会儿要换一身皮肤才行,这身即将废掉。
花满楼听着小蝙蝠身残志坚的行动,都有些震撼。
叶蝉衣惊喜,抬脚踹向墙壁借力,一个飞扑将铁网捞在手中。
铁网沉坠,叶蝉衣差点儿没把自己摔地上。
“……”
统统真是厉害,这么重的东西都能扛过来,还带飞行。
她把边缘的木头把手摸到,呼唤花满楼:“花花,下来。”
温雅君子与原随云对掌,双手伸展,倒退着落于墙壁之上。
随后,手中被塞进一块坠着沉重铁网的木头。
“你往右,我往左,我们捕鱼一样,将他逼出去山洞外面打!”
原随“鱼”:“?”
现在是光明正大惯了,连密谋都不愿了是么?
花满楼会意,拉着木条往右边石壁飞去,堵住要逃的原随云。
哗啦——
沉重的铁网被拉开。
正在窄小甬道里面打得尘土飞扬,火星四溅的三个人,都被这偌大的动静,暂时吸引。
宫九建议:“不如我们先停下来,看个热闹如何?”
陆小凤随口一句:“不如九公子先停下来,被我们绑上再说话如何?”
楚留香补充:“我们的锁拷,绝对轻便牢固,九公子吃不了苦头。”
宫九叹气,继续游走在两人之间。
真可惜。
叶蝉衣拿着另一根木条,往左边去。
铁网瞬间展开,自下而上兜去。
原随云:“?”
这是什么怪东西。
猫猫追上,将小型发电机挂到电网中间,启动。
刺啦——
漏电一样的声响,在逼仄山洞入口处响起。
火星在铁网上噼里啪啦跳舞。
花满楼捏紧手中木条,差点儿就甩手将东西丢出去。
这……
“花花小心点儿,不要碰到这电网,要是被碰上,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变成烤鱼。”
这句话,叶蝉衣主要是说给原随云听。
其实,哪怕她不说这句话,听到仿似雷声的漏电声,蝙蝠公子也不会扑上去。
他并不想寻死。
原随云只能往洞口方向退去。
铁网一直向上,碰到顶上的锁链以后,连带着一长条通往不同方向的锁链,都发出耀眼的光芒来。
一时之间。
山洞入口处似乎惊起雷霆之怒。
宫九盯着那冒着火花的铁链,眼底闪烁着楚留香和陆小凤看不懂的光。
他们总觉得对方……有些兴奋。
噫。
不能想。
啪——
走神的宫九,被楚留香和陆小凤一扇划过。
白色的衣裳裂开两条长长的缝。
血,瞬间绽开花来。
疼痛让宫九回神,也令他一张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
他灼灼的眼神,盯着楚留香和陆小凤,搞得两人心里毛毛的,像是霉菌一样,透着令人不舒服的气息。
唰啦——
一路火光带电,将原随云逼到山洞口。
外面阳光正艳丽。
日头高高,照应着一片粼粼大海。
叶蝉衣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将眼睛蒙上纱布,不然乍然见到天光,指不定眼睛会伤成什么鬼样子。
她和花满楼把电网套在尖尖的山石上,将洞口封住,免得原随云再进去。
原随云站在远处山石上,冷冷一笑:“楚留香和陆小凤都还留在里面,你们难道想要将他们封住,不管了么?”
叶蝉衣懒得理会他的挑拨。
“老楚和老陆会有办法出来,不劳你费心。”她们家统统又不是傻子,都等在旁边了,还没个眼力见儿?
她将细软长剑一横:“花花,变剑。”
花满楼点头,将扇子搭扣一解,绝缘手套直接上手拼接利刃。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折扇变成一把软剑,剑指原随云。
海浪拍岸,咸湿的风吹过山石,铺上一层微白盐粒。
唰——
两人配合出剑,剑如白龙出海。
原随云若是有眼睛,就能看见两人衣袂飘飘,出剑翩然的身影。
可他没有。
他的世界只有利刃迎面而来。
寒芒两点。
耀眼白芒映出天日。
远观。
只见淼淼蓝水之间,如山笋冒出的小片海岛里,有三粒人影在不停穿梭,间或有白光一闪。
再近些。
便能看海水激撞间生起水雾弥漫,笼罩清冷寒峻少女周身。连带着那剑招,都全部挟裹了霜雪的痕迹一般。
仿佛少女便是寒雾本身,似真似幻,还似坠入朦胧仙境。
同样是周身笼罩水雾,落在温雅君子身上,却似是雾里看花,人自沉醉。
那一招一式,一出剑一回转,都仿佛有鲜花迎风,含露轻绽之美。
二人双剑缠绕,仿佛清晨寒露摇摆的花,自成一体。
原随云被寒雾裹身,花香包围,很快就有了不逮之力,内力难以为继。
他的脸色变得苍白许多,仿佛久病之人一样。
反观叶蝉衣和花满楼两人,热出一身汗水以后,脸上宛若渡上一层薄光。
三人利刃相撞,各自倒退落在山石之上。
山石尖锐,仅可落一足。
花满楼便横出左臂,让叶蝉衣单脚踩上。
两人剑尖,齐齐对准原随云。
原随云额上冒出潺潺汗液,眼皮子耷拉着呼出浑浊的气。
他捏紧别到身后的手,将霹雳火雷弹朝两人所在山石用力丢去。
砰——
山石炸裂。
灰尘高高扬起。
叶蝉衣和花满楼寻到落脚处以后,放眼追寻原随云踪迹。
原随云已施展鬼魅身法,几步落到海岛边沿。
眼见他就要跳落海水逃走,叶蝉衣将手中一管清澈的水,用楚留香所教弹指手法,追着原随云后心而去。
啪——砰——
管子炸裂,散发着浅淡香气的水,将原随云盖浇一头一脸。
水雾缠绕间,七色虹桥慢慢自山石之间升起。
哗啦——叽叽——
山洞深处,有什么东西骚动起来。
原随云蓦然回首。
一片黑云覆面而来。
第139章 他羞涩,开不了口
黑云倾轧。
吱吱——卟卟——
原随云的瞳孔里面,倒映着密密麻麻的蝙蝠,朝他扑涌而来。
“哗”一下,团团蝙蝠将原随云整个人覆盖掉。
追命和铁手从船上跳下来,翻越山石来到叶蝉衣和花满楼跟前。
铁手凝视着原随云那边,神色戒备:“怎么回事?蝙蝠公子真的是蝙蝠头领?”
叶蝉衣摆了摆手:“不是,我的手笔。”
准确来说,应该是系统的手笔。
这是她从特殊商品里面筛选出来的道具,她当初一眼看过去,就觉得这玩意儿简直就是为原随云量身打造。
现在一看,果然不假。
【商品:蝙蝠香水之哥谭市“正义的味道”
时效:半个月
商品详情:拥有此香水,只需要点点香,再轻轻喷一喷,就能轻松拥有令蝙蝠痴迷且持续十五分钟不散的味道。当然了,这款香水是让蝙蝠喜欢的,所以你闻不到实在正常,请不要怀疑商品本身。
使用指南:香水分两步使用,第一步,点燃名为“正义的味道”熏香,此香素淡清雅,可以持续留香三天;第二步,将蝙蝠香水喷洒在身上。两步缺一不可,但凡少一步,蝙蝠都不会朝你投来爱慕的亲亲抱抱。切记切记。】
除了介绍一如既往鬼畜以外,情况完全对得上。
也不知是不是蝙蝠真的很爱拥有“正义的味道”的原随云,明明他已站到海边,只需要纵身一跃跳入海中就能逃跑,蝙蝠们也愣是扯着他的衣裳、手臂和大腿,硬生生把人拉回山石上站定。
一刻后。
蝙蝠失去那股令它们痴迷的味道,呼啦一下散了个干净,露出里面浑身红肿溃烂,衣裳变成布条的蝙蝠公子。
更可怕的是,也不知道蝙蝠对他的爱,到底是有多爱……
叶蝉衣看着原随云两条光溜溜的腿,懵得忘了转眼。
这……
海风迟来,温雅君子伸出的手也迟了两秒。
叶蝉衣抓住那只横在她眼前的大手,实在很想确认一下地上是否有不明血迹。
哐啷——
铁网被推开。
陆小凤和楚留香从山洞出来,满身都是灰尘,好似刚从工地搬砖回来。
他们“噗噗”吐着嘴巴里面的灰尘,一转眼却对上铁手和追命拖着的人。
“这是……”两人都有些不敢确定那个昏死的人,到底是不是……
叶蝉衣肯定了他们的想法:“就是蝙蝠公子原随云。”
陆小凤和楚留香差点儿将自己拍得到处飞的灰,再次吸入咽喉里面去。
窝滴个乖乖。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会如此……惨烈。
解释之前,叶蝉衣先问了一句:“那个叫宫九的人呢?”
“别提了。”陆小凤露出个十分难以形容的复杂表情,“他从另一个通道逃走了,通道还被霹雳堂的弹药给炸了。”
搞得他们一身灰土。
叶蝉衣捏着下巴,琢磨他脸上表情:“你的表情,似乎表示还有点儿内幕。”
陆小凤一推楚留香:“你让楚兄说好了。”
他羞涩,开不了口。
“也没什么。”被推出来的楚留香坑了那个罪魁祸首一把,“就是宫九好像突然爱上了陆兄。”
正将利刃拆开,装回折扇模样的叶蝉衣:“!”
她瞪圆眼睛,双手一错开,差点儿没稳住,让剑刃掉下来扎到自己脚上。
“还有这样的事情!”
请详细展开说说。
带着捕快准备进入山洞,将叶蝉衣说的那些石室江湖人捞出来的铁手和追命,他们不约停下脚步,眼神投过来。
哈?还有这等曲折故事?
陆小凤跳脚,大声辩驳:“楚兄!他分明只是犯病了而已!与我无关!”
铁手和追命留下个不太相信,想听八卦又不好耽误正事儿的犹豫眼神。
算了。
公务重要。
两队人马留下个心痒的眼神,进了山洞。
叶蝉衣清咳两声,继续重装折扇:“他怎么犯病了?”
“谁知道。”陆小凤也是一脸郁闷,“我们就是一路打到他住的那个地方,地方一下子变得宽敞,我就信手摘下那挂在墙上的鞭子,抽了他一下……”
结果。
宫九眼睛霎时间就红了,扯着拉开自己的衣服,让陆小凤狠狠鞭挞他……
想起这件事情,陆小凤感觉自己心里都有了阴影。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要碰鞭子这种武器了!
接下来的话,他不用说,叶蝉衣也能知道会有怎样的后续。
但……
她还是坏心眼让楚留香补充,给花花听一听。
“这么说来,他已经失去了理智?”叶蝉衣不太理解,“那他又是怎么能逃走的呢?”
陆小凤摊手:“他房间衣柜后面,忽然冒出来一个蒙脸的小姑娘,丢了一把烟雾弹将他救走了,我们正要追上去,那洞口就塌了。”
说到这里,陆小凤懊恼咬唇。
就差一点儿了!
折扇重新装好后,叶蝉衣他们上船,换一身干净衣裳去。
刚从船舱里面出来,就见铁手和追命回来。
他们赶着一群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上船,那些人捂着眼睛,也捂着脸,夹着双脚走路,羞赧于见日光。
“怎么不见柳姐姐?”叶蝉衣四处张望都没找到人。
柳天问从船顶跳下来:“我在这里。”
叶蝉衣跑上去,关心问道:“柳姐姐怎么样?没受伤吧?”
“我怎么可能会受伤?”柳天问摆摆手,“不过那老头儿狡猾,用幻术骗人,自己遁进水里跑了。”
不过跑了也好,下次被她逮到,她可就不客气了!
下次绝对往死里揍,绝不留半点儿情!
柳天问也回到船上来,铁手和追命便去将这里清理一遍,确定没有活人以后,将埋在此间的炸药点燃。
炸药引子很长,船行数里,才烧到药包上。
轰——
山石倒塌。
海水为之剧烈动荡,船都狠狠晃悠一下,让摆在船头的木桶四下滚动。
有些人下盘不够稳当,只能抱稳柱子稳住身形。
叶蝉衣他们遥遥望去海岛,只见白灰腾腾升起一个蘑菇形状。
又行十数里,见一大船破浪而来,行程匆匆。
他们还以为是蝙蝠公子余孽,或者是宫九那边的人呢。
没料到……
“爹来了?”花满楼脸上带着些许诧异之色。
他爹又不会武功,出海作甚?
花满楼能听见,柳天问那双眼扫过去,岂能认不出自家亲亲夫君?
她当即往海中一跳,施展轻功渡水而去,稳稳落到对面的大船上,扑进花老爷怀里。
“你怎么来了。”
花老爷脸上露出个满意的笑容,将自家多少年也似顽童的妻子抱住,语气里多少带了些幽怨。
“自暑热不见,已有近半年之久。船只航行,还需要候好几日,再折回苏州,也需至少半日路程。”他那张岁月减不去儒生气息的脸,染上一丝愁,“如何教为夫耐住这漫长日子?”
柳天问听这句没有“思念”二字,却处处彰显思念的话,听得心花怒放。
她向来不拘俗,就着双腿盘缠的拥抱姿态,就捧起那张脸,毫无顾忌亲了上去。
花家护卫、侍女训练有素,垂眸不看。
他们只偷笑。
叶蝉衣分明看见,柳天问往下跳落海水之时,花老爷手中捧着的不知名物品,也被主人惊慌之下抛弃,坠了海。
两船靠近,花了些许功夫。
花满楼踏过登船板,上到自家大船,听着海风勾勒空荡荡的船头,问了句:“爹娘呢?”
问完,他才想起。
不该问。
果不其然,花老爷的近身护卫,来了一句:“老爷被夫人拖房里叙旧去了。”
这样的情形,自打两人成亲以后,护卫已经看过几千次,语气毫无起伏,显得稀疏平常。
花满楼几人:“……”
船只回到松江府渡口,恍若隔世。
叶蝉衣还是没能见着柳天问从房里出来,四人组便自己去了一趟委托无情采办的那片荒地,看望那些从海岛救出来的可怜人。
有一部分人已经回到家,与家人相拥干泣;有一部分人被家里抛弃,嫌弃丢脸;还有大部分人,无处可去,便在这里安家。
她们失去眼睛,连眼皮子都被割去。
叶蝉衣就留在这里,教她们怎么在布上画一双双好看的眼睛,留下很多漂亮的缎带、面具和眼罩。
待了几天,他们才启程前往苏州府。
柳无眉和李玉函果然逃回来拥翠山庄,企图离间几位老人。
不过那时,梅二已经找到李观鱼瘫痪在床,不能动弹的原因。
——真气哽在喉道穴位之间。
“只需要找一位内力深厚的人,帮助疏通真气便好。只是李庄主实力不弱,乃大宗师之境界,普通人怕是帮不了他这个忙。”梅二这么说。
本来。
他们都以为必须要等柳天问回来,李观鱼才能有救。
没想到运气有时候真是虚无缥缈的好,恰逢诸葛正我前来交涉毒花一事,就把李观鱼给救了过来。
归来的柳无眉和李玉函,不被苏蓉蓉三人用叶蝉衣和柳天问留下的机关给抓住,在诸葛正我手下也逃不过三招。
他们得以被重新押解到京师。
李观鱼好起来,拥翠山庄上下喜极而泣。
太好了,他们终于可以不用昧着良心,忐忑做事了!
叶蝉衣他们浩浩荡荡一行人刚回到苏州府,李观鱼就带着苏蓉蓉她们到来。
一则还人,一则道谢。
此时。
已是八月十三。
叶蝉衣听到这个日期,还有些恍惚:“秋天已经到了么?”
难道现在不是才夏天到达没多久而已吗?!
怎么眨眼就是中秋了!
“我们上船时,已是秋日。”花满楼失笑。
不过今年有些不寻常,都七月中旬了,还有些炎热。
叶蝉衣:“……”
她一直以为现在还是夏天!还寻思怎么山洞能冷成那个样子!
知晓了真实的日期以后,再掰指一数……那岂不是再过四五个月,她就要和花花成亲了?!!
念及此,她又是开心又是忐忑。
花老爷花怀闻不同,听到自家幺儿婚期有了具体着落以后,只有纯纯的开心,大手一挥,那需要抬过去的聘礼,到时候恐怕长街一眼都望不到头,得用花家两百精干护卫护送杭州府才行。
再一转眼,见到李观鱼上门,花怀闻顿时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你来我们家作甚?”
李观鱼如今行动自如,腰背挺直如青松,疏疏坐于客座。
“花兄不必这样防备我,年少时候慕艾之心,早已远去,我只不过是来向天问道谢罢了。”
两位长辈说话,丝毫没有避忌他们晚辈的意思。
一群年轻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摸不准到底要不要找个借口溜走。
花怀闻放下手中刮着的杯盏,肃色纠正道:“你应该喊花夫人或者柳夫人。”
李观鱼:“……”
这么多年过去,这人还是这般幼稚。
“柳夫人。”李观鱼拱手道,“多谢救我一命。”
柳天问摆摆手,不太在意:“这算什么,大家都是老朋友,不用特意计较这些事情。”
李观鱼又聊了几句,踩着花怀闻即将爆发的火线告辞离开,心中因逆子带来的伤痛,总算抚慰了一些些。
花怀闻送走李观鱼后,肉眼可见,笑容重新慈祥和蔼起来。
“七童说,衣衣家只需你一人做主便好,那你看这三书六礼所要之物,我这些日子都备好了,什么时候方便送上门去?”
大雁他都着人养起来了!
叶蝉衣:“……”
啊这……
第140章 他的亲亲抱抱举高高
三书六礼的流程,叶蝉衣听得脑袋疼。
柳天问当即表示按照原计划,中秋之后,她去杭州府充当娘家角色,一手承包这些事儿。
花怀闻脸上慈祥和蔼的笑意都为之瞬间变化。
他怎么又要和夫人分开两地。
这下。
叶蝉衣他们几个年轻人眼观鼻鼻观心,识趣溜走,留夫妻二人自行商议此事。
苏州城的街道,处处开始张灯结彩,更换门店装饰,喜迎中秋到来。
街道巷中,多了不少酒香和糕点的香气。
只是一个转身。
陆小凤便没了人影,不知被哪里的酒香给勾走了。
苏蓉蓉三人都在这里,楚留香也懒得回船上过中秋,决定不如留在苏州老宅,和他们一起过。
近两日,位于各地的花家哥哥们,也拖家带口,陆续回到老宅里。
花大哥花清河、花六哥花星雨离老宅最近,但是因为公务繁忙,反倒是踏着中秋当日下山的夕照才回到家里来。
叶蝉衣骤然见着足足可以容纳四十多人的大饭桌,下巴差点儿没掉下来。
这……
“我们吃饭的时候,要和对面聊天得拢手喊一喊才能听到吧?”叶蝉衣在花满楼耳边这么说。
花家也不全是会武功的江湖人,隔那么远也听不着啊!
等到晚宴真的开始,叶蝉衣就发现她想多了,花家多的是侍女,有什么菜想要和家人分享,直接夹在碟子里,让侍女递过去就好。
要说的话,也可以让侍女一并递过去,饭桌上都是和自己附近几个人说话来着……
金钱的力量,让他们照样能关心到每一个人。
起码叶蝉衣留菜的碟子上,已经被不停走来的侍女,堆出一座小山。
不过。
饭前一群人已经在花厅团聚了一回,不怕冷落了谁人。当时,六个未来嫂嫂拉着十来个未来侄子侄女,围着叶蝉衣叽叽喳喳说起话来。
她要不是社牛,这种场面还真是难以应付!
就是哄美人和孩子,哄得她嘴角都干裂不少,连喝三大壶水。送出和收到的礼物都得用个竹编小箩筐装起来,不然用双手根本就捧不了。
苏蓉蓉她们看得一直偷笑,叶蝉衣本着新姐妹就要同甘共苦的原则,将她们也拉进多人聊天群,将花厅闹得顶都快要掀开了。
难得闲坐庭院叙话的几个大男人,都能清晰听到里面传出来的笑声。
陆小凤感概:“我还是头一回见着,能够同时招架得住这么多小孩子的人……”
何况是头一回见面,热情满满时。
衣衣姑娘,真乃神人是也。
花满楼只是笑,并没有说话。
一群哥哥便开始揶揄他,让陆小凤和楚留香说说自家弟弟的追妻史。
——最好说点被刁难或者弄砸的蠢事。
花满楼:“……”
始终还是没能逃过这一环。
饭后,祭拜过月神,花家放他们一群人各自去玩。
中秋当晚,街上灯火煌煌。
长街彩绸飘飘彩灯摇摇,楼阁之上、长街户巷、水中河船俱是人与灯交间的模样,天上地下俱是一片融融灯火,人声鼎沸能喧天。
走着走着,从花家出门的一行人,就各自被喜欢的事物吸引视线,汇入人流之中。
花满楼知晓今日热闹,定是挥袖如云的景象,便隔着衣袖牢牢拉住叶蝉衣的手腕,护着她在人群之中穿行。
叶蝉衣见不少人在小摊上挑挑拣拣,拉了拉花满楼的袖子:“那是什么?”
温雅君子听着衣袖挥动时,指向的位置:“那是水灯,一般会做成不同颜色的莲花模样,写上愿望,放到河里随水漂流便可以祈求河神、江神的保佑,圆满心愿。”
他往年也遵照习俗,从流放过不少水灯。
叶蝉衣倒是不信神啊鬼啊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但这并不妨碍她有自己的心愿。
神可以没有,财神不能没有。
许愿发财的愿望,更加不能没有!
“走走走。”她扯着自己的手,拉动花满楼,“我们也去许个愿。”
水灯花样并不多,颜色挑选也拢共就那些,比不上其他竹子编织的鱼龙灯精致、样式繁多,但冲着许愿的缘故,水灯才是卖得最好的一样。
叶蝉衣他们还差点没抢着。
买到两个七彩水灯,他们花两文钱向笔墨摊子借了纸墨,写上心愿。
温雅君子提笔慢慢写,眸子垂下来,盖住那双黯淡的眼睛,任谁也看不出来,这样一位专注在笔墨里面的公子哥,会是一个盲人。
暖融融的灯火,将他半张脸照得纤毫毕现。
叶蝉衣快速写完,用两根手指捏着,挪到一旁让给后边来人。
她看着俊雅君子脸上那细细的绒毛和被光影眷顾,落了星点光泽的睫毛上,只觉得此人身上无处不可爱。
花满楼也写好纸条,放下笔来,拉着叶蝉衣往河边走。
叶蝉衣问他:“你写了什么?”
她探头想要看君子手上纸条。
手中纸条墨迹还未曾干透,温雅君子将它往后腰一放,脸上衔着笑:“还不能告诉你,要放走水灯以后才能说出来,不然愿望就不灵验了。”
“你还真信啊?”叶蝉衣倒是瞧不出来,他们花花还迷信。
她还以为对方和陆楚三人,都是相信人定胜天,所有鬼魅皆是认为伎俩的人呢。
花满楼只是含笑温声,缓缓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今日愿意相信。”
素月在天,山川湖海俱有,明澈澄净。
河中月被灯影搅碎,混入粼粼波光之中,好似给银腰带镶嵌了金宝石和温润暖玉一般。
放灯的阶梯处人太多,叶蝉衣和花满楼都不想跑过去凑热闹,便找了处暗黑的杨柳岸边,仗着轻功好,出不了意外,一人拉住一人的手,直接弯腰俯身,半倾身体,把水灯投入河中。
水灯落入水面,从垂下的杨柳之间穿过,汇入茫茫灯海之中。
不一会儿,叶蝉衣的眼神就迷失在千百盏水灯之中,不知哪一盏是自己的了。
秋夜晚风吹起杨柳,轻轻贴住她的小腿。
叶蝉衣回头,问花满楼:“水灯已经放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你许了什么愿望没有?”
她有点儿好奇。
“那衣衣的愿望,也能告诉我吗?”温雅君子竟学会了讨价还价。
叶蝉衣瞪圆了眼睛看他:“花花这是要和我交换愿望,才愿意说?”
花满楼摇头:“不是交换,我只是也想知道。”
河神、江神都能知道,他为何不能?
“我许的愿望很简单而已。”叶蝉衣也不怕告诉他,她素来坦荡,“就是……”她的手指,轻轻点在花满楼胸膛,“希望所爱之人,平安健康;朋友亲人,一生无恙;于我而言,发个大财。”
花满楼失笑。
“笑什么。”叶蝉衣不满,加重了手指的力度。
花满楼抓住那作乱的手,稳住笑意,缓缓道:“没有取笑的意思,我只是太过高兴。”
听到这个回答,叶蝉衣勉强满意。
“好了。”叶蝉衣收回自己的手,背在身后,“说说你的愿望。”
温雅君子轻声道:“我的愿望也有三个。一愿山河无恙百姓安康;二愿亲朋常健……”
叶蝉衣等着,君子却只是面带温和雅润笑意对着她,没有继续说话。
“嗯?”她催促,“三愿是什么?”
花满楼耳根泛起微红:“三愿所爱心事全。”
说到“所爱”二字,温雅君子语气变得无比温柔,眼睫泛起水中粼粼波光。
他耳根述说着主人的羞涩,但主人面上、语气里却坦荡真诚。
叶蝉衣在一片喧嚣之中,清晰听到自己擂鼓的心跳。
一双清冷眸子,映着高挂的夜幕月色,也映着站在暗色垂柳旁边,半张脸被河中灯火点亮的人。
咻——砰——
天幕炸响绚烂烟火,宽敞的石板地里,火树银花滋滋散开。
温雅君子主动伸手握住叶蝉衣的手腕挠骨,低头在她额角上落下极其温柔、珍重的一个吻。
微微发烫的唇,贴上秋凉的额角,触感越发清晰可辨。
她甚至能感觉到那份柔软,像今夜吃的乳酪一般,口感绵软,甜而不腻,令人心动。
“亲亲。”花满楼的声音带着一丝暗哑的笑意。
那握着手腕的宽厚手掌,顺着勾勒出纤细腰肢的腰带,轻轻贴在后腰位置。
微微用力。
一个温热的怀抱,带着浅淡的百花香气,将她整个人笼罩住。
耳边。
温雅君子轻声说:“抱抱。”
后腰的手掌加了一些力度,将她稳稳圈在怀中,令她双脚离地,转了一圈。
秋风吹,垂柳痴缠。
背后繁华喧嚣一闪而逝,落在暗色之中的柳色青青、河灯点点亦一闪而逝。
双脚落地站稳,花满楼嗓子染上一丝羞意,又强行压下。
他松开手,屈膝下蹲,那张温润的脸充斥着叶蝉衣所有视线,令她将背后一切华景、一切喧嚣切断。
温雅君子伸出手,在她头上轻轻揉了揉:“举高高。”
叶蝉衣脑海里,突然闪过自己之前说过君子不肯给她“亲亲抱抱举高高”的随口抱怨,也闪过自己抱着统统说给她一个“亲亲抱抱举高高”的画面。
要不是君子今夜这般认真,她或许已经将这些话抛在脑后,再也记不起来。
嘴角的笑意,悄悄跑出来。
“你……还记得啊……”叶蝉衣伸手勾住花满楼的手指,摇了摇。
花满楼“嗯”了一声:“之前并非不想予你,只是……还不会而已。”
谁能料到这字面上的意思,还要些许讲究在里面。
“那你现在是学会了?”叶蝉衣轻声道。
“嗯。”温雅君子嘴角含笑,“会的不多,还要多学学。”
啊啊啊!!
叶蝉衣在无名空间大叫。
妈妈惹!
他哪里不会啊!他简直太会了!
小猫咪:“……”
又发疯了。
面上,叶蝉衣只是眼神藏不住笑意,人还是正常的:“学得不错,继续努力。”
花满楼无不答应:“好。”
此事,理所应当要学。
——哄未来夫人高兴是正事儿。
叶蝉衣伸出手指,朝他勾了勾手:“你低头。”
花满楼听到那屈指时指骨轻响的声音,又听到少女唇瓣轻咂响起的水声。
他知晓低头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心猛然跳动,君子缓缓俯身,被勾住脖子,贴上微启的唇。
水面有河鱼起跳,落水后相与濡沫,鱼尾交缠。
河岸边,秋夜风吹起,两株紧挨着的杨柳,柳枝于风中纠缠,你来我往,都扯着对方的柔软柳枝到自己那边去。
缠着缠着,柳枝被吹拂到水中,响起“啧啧”拍打水面的响动,惊起暗色河水中,交颈的一对鸳鸯。
这亦并未令两根柳枝停歇。
天地之间的风,此时正活跃着,左侧柳枝得力,卷着右侧柳枝柔软的条儿,安抚着往自己身上缠;右侧柳枝不得借风相助,但顺从了一阵以后,在风松懈下来时,纠缠着左侧柳枝,往回一拉,还顺势而上,探上根须所在。
左侧柳枝瞬间不动,任由那枝叶搭在自己身上,静候时机……
垂柳的暗潮涌动,对喧嚣天地并无半分影响,喧嚣天地亦对他们毫无干扰。
他们已自成一片天地。
游人不停穿梭在满城灯火之中,脚步多是跳跃、欢欣小跑着。
叶蝉衣闭着眼,靠在花满楼锣鼓喧天的胸膛上,唇色一片红润,泛着些微水光。
他们相拥着抱了一阵,便两手十指紧扣,重新融入热闹喧嚣之中去。
途经一处空地,还瞧见有人在堆塔,烧起的火光将天地照得犹如白昼。
叶蝉衣驻足看了一阵,被火光惹出一身薄汗。
苏州城中秋夜向来通宵达旦,灯火不断。
叶蝉衣绕城疯玩一圈,见识过各色活动,也塞了一肚子美食后,便要求回去洗浴休息。
花满楼低头垂眸,在喧闹人群之中,用那清润的声音关切问她:“累了?”
叶蝉衣含糊说了一句:“就是想歇一会儿。”
她这般说,温雅君子便转头领路,往僻静处走去。
走到一处曲桥,他矮身扎了个马步:“我背你回去。”
深巷悠悠,也有稚童在自家门口,举着家里人自己糊的鱼龙,笑闹奔跑。
叶蝉衣轻咳一声,毫不客气蹿上去,将手搭在君子肩上。
花满楼起身,背着她,慢慢踏过青石板,路过挂着各色灯笼的人家。
穿行窄巷之时,有小童瞧见他们从长街那处走来,仰着脑袋问:“姐姐是受伤了吗?”
“不是。”花满楼停住脚步,耐心回道,“她只是走累了。”
小童恍悟:“我平日走累了,爹爹也这样驮着我!”
叶蝉衣和花满楼都笑了。
她将手中的油纸包递给小童:“这是姐姐买的糕点,买多了吃不完好浪费,你们帮我把它吃完可好?”
六七个孩童,就算吃饱饭,分一包糕点也不至于撑着。
小童没有马上答应,而是跑进去请示爹娘。
花满楼和叶蝉衣也不走,等了一阵,油纸包没回来,但各个小童都拿了自家做的糕点,有模有样道谢还礼。
叶蝉衣和花满楼也道谢,带着一包油纸包换来的两包糕点,哼着歌走远。
老宅灯火通明,彩灯四彻。
不过宅里除了老家甚远回不去,聚在一起拜月聊天的护卫侍女,其他人大都不在。
叶蝉衣泡了个澡,赶走疲劳,换上一身大袖宽袍,随便将沾了水雾的长发用发带一绑,就摸去了花满楼的院子。
即便是在老宅,花满楼也不喜欢别人近身伺候。
是以。
院子里除了应景挂上的一串串彩灯,就再也没有能彰显热闹的人和物。
这里很安静。
花满楼刚洗完澡,在铺着床上被褥准备就寝。
听到叶蝉衣的脚步声,他放下手中松软的被子,披上外衣去将房门打开。
廊下有清风穿行,吹起君子放下发冠来的柔软乖顺发丝。
他的脖子,还有几滴反折秋月霜华的光。
彩灯随风乱舞,与庭院枝叶发出窣窣的响声。
“衣衣怎么来了?”
“我想邀请花花一起撑杆入湖,摘花采月。”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