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摩尔冈斯到底是没能追上那两个人, 因为马尔科直接飞走了。
可摩尔冈斯不会飞。
没错,虽然是信天翁果实的能力者, 但是摩尔冈斯不会飞。
“你们两个给我等着!!”
但其实马尔科这是为了他好,因为佩奇的污染已经开始外溢了。
完全兽化的不死鸟展翅冲上高空,他有些奇怪地向平躺在他背上的佩奇问话,“这次怎么这么严重?”
与之前只是被点燃不同,这一次的佩奇像是触碰到明火的瓦斯,那些青焰是以轰燃的形态在不断的爆炸。
明明是无法造成伤害的, 代表着重生与治愈的火,却偏偏在接触到魔女小姐之后一改往日温和的模样,变成了肆虐的炎灾。
“稍微用过头了。”
佩奇没有打开自己的乐园,毕竟不开都已经在爆炸了,要是打开的话……那大概会出现什么更奇怪的事。
不死鸟的背对佩奇来说足够宽敞, 是能够随意躺卧的程度, 所以她干脆直接放任自己陷落进那些火羽里, 直面着太阳发了会呆。
那是一种得以松弛下来的舒缓感,这份烧灼带起酥麻的痒, 让半阖着眼睛的佩奇突然就很想睡一觉。
其实魔女睡不睡觉都可以,但魔女的时间太过漫长,所以大多数的魔女都会用睡觉来打发这些过于长久的等待。
“我喜欢这座岛。”
佩奇没再针对污染的事多说些什么,她翻了个身,却又因为太过舒服而懒得起身,所以直接往前蹭着去够不死鸟的脖颈, 然后直接伸手搂住了他, “我喜欢温泉。”
说起来, 其实魔女小姐的两个小爱好都很接地气儿,她第一喜欢泡澡, 第二喜欢睡觉。前者可以横向扩展至冲澡和泡温泉,后者则是可以夸张到如果没有必须要清醒的理由那她可以一直睡下去的程度。
她这第一个爱好倒是没什么,主要是这第二个的问题有点大,毕竟敢去叫魔女起床的人本就稀少,敢去叫时间魔女起床的人就更是少之又少。
更何况叫了也不一定有用,因为佩奇根本就不会乖乖听话。
目前除了她自己想起以外,就只有代理人和西娅能叫得动她,至于同为时间魔女的七点钟?哦,她这个姐姐比她还要任性,就连代理人也叫不醒,堂而皇之的违背着母亲的愿望,想睡就睡。
所以这23年来佩奇只见过她一次,那还是在她刚刚诞生的时候。
“晚点可以去泡泡看,Hot Spring的温泉种类非常齐全yoi。”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这只被魔女圈住的神鸟突然低笑了两声,“不过艾弗里只能在一边看着,他身体太虚,我没让他下水。”
“那小子气到当场唱了首rap来骂我啊喂。”
想象不出来怎么唱着骂人的魔女小姐眨了下眼睛,“我也要听。”
“哈哈,那就让艾弗里再给你唱一遍。”明明是挨骂的那个人,马尔科却无所谓地做出了再挨一遍骂的决定,“他还挺有节奏的。”
佩奇就着不死鸟的肩膀往下探头,他们飞得足够高,所以那座岛现在就像是一枚镶嵌在蓝色绒布上的华美宝石,十分的引人注目。
“你们平时就是四处旅行吗?”
因为忙于帮黄猿处理德雷斯罗萨的事,佩奇近乎忘记了自己被基威和摩兹安排的旅行家身份,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要拍照的事了。
“差不多?”
马尔科也跟着低头看了一眼海面,“除了各番队的日常巡航和时不时的领地纠纷,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到处游逛。”
海贼嘛,当然是要冒险了。
依旧在轰燃的佩奇顶着一身比不死鸟更像不死鸟的火光,她又往前蹭了一点,然后坐在了马尔科的脖颈旁,将双腿垂悬了下去。
那其实是一个不太安全的动作,不过这里没人会摔死,所以也没人扫兴地提一些安不安全的事。
“我最近做了很多事。”佩奇突然就产生了想要和马尔科分享自己经历的欲望,“我灭了一次国,又跳转了一次时间,背了很多东西。”
“我不喜欢唐吉诃德。”
“但是世界喜欢他,祂用了很多办法在保护他。”
自燃的魔女一手按着不死鸟的脖颈,一手捋向自己被狂风吹乱的头发,她抬头直视着那轮骄阳,“完全没有时间去交朋友,我的友人帐只多了两页。”
第24页的艾弗里,以及第25页的维奥莱特。
“我也想去旅行。”
“这个世界很有趣。”
真的很有趣。
佩奇回忆着以藏的日记——他们可以将船开到天上,可以在落雷的岛上开宴会,还可以顺着瀑布逆流而上,然后在闭关锁国的地方捡到会说话的猫和狗,并拐跑以藏的大名。
“等我到和之国之后,我也要试试那个攀瀑。”佩奇看向马尔科,“真的有比莫比迪克号还要大的锦鲤吗?”
“有的。”
马尔科偏头看了眼坐在自己肩上的佩奇,他直接略过了那些听上去就不太美妙的过往,笑眯眯地讲起了和之国的瀑布,“那些鲤鱼会逆流而上,垂直着攀上崖顶。”
他突然在空中调转方向,也垂直着攀向了更高的天穹。
故意翻转身体的马尔科打了两个旋,然后就那样带着佩奇在这无边的空处恣意地翱翔了起来。
他也不怕把佩奇甩掉,竟是突然颠倒上下,反着飞了一段路。
于是天为海,海为天,飞鸟变游鱼。
没用绸缎固定自己的佩奇很符合常识地掉了下去,她在重力和引力的双重邀请下加速坠落却依然平静。
没能成功听到惊呼的不死鸟失笑着结束了自己的恶作剧,他向她俯冲而去,用比坠落更快的速度接住了她,然后双双回到了地面。
散去兽形的马尔科单手抱着不再燃烧的佩奇,两米多的男人轻松地将佩奇半举了起来,依旧让她坐在自己的臂膀上,“真是淡定过头了啊喂。”
“反正你会接住我。”
视线突然拔高的魔女小姐下意识地扶住了马尔科的肩膀,她看了眼似乎心情很好的不死鸟,“我好像没见过你暴怒的样子。”
即便是在马林梵多面对突然出现的蒂奇时,他也是在很克制的愤怒,与粉茸茸那种尽情发怒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带着佩奇往艾弗里的位置走的马尔科闻言挑了下眉,“怎么,你想看我生气吗?”
“没有。”
并没有这种特殊爱好的魔女小姐出言否定,“你现在这样就很好,我很喜欢。”
她确实很喜欢1513年的马尔科,那道被纽盖特构建出的无形屏障尚未破碎,即便是世界的恶意也不能接近半分。
这棵名为白胡子的巨树荫庇着这个海贼团。
他要他们痛快,于是他们便痛快地活。
可大树之下寸草不生,他们太过安逸了,以至于居然会被同船人偷袭,被一个完全不够格的人终结了这份幸福。
“就是有点蠢。”刚说完喜欢人家的魔女转头就插了他一刀。
“也太仁慈。”
嗯,还不止一刀。
“你不是海贼么,多少狠戾一点吧。”
马尔科:???
突然被批评的不死鸟偏了下头,和‘蠢’一点边也不沾的男人将佩奇说出口的词挨个过了一遍脑子,他盯着她看了一会,然后突然伸手戳向佩奇下撇的嘴角,“知道了。”
“不过狠戾就算了吧?我可是医生啊。”他笑着轻点她的侧脸,“但我可以严格一点。”
“你觉得怎么样?”
被“讨价还价”的魔女小姐有些不满的皱起了眉,不过她到底是点了头,“你是权职者,要行使权力。”
“不要再失职了。”
这是个有点严重的评价,于是被批评的船副大人短暂地严肃了一下面孔,“好。”
但他只严肃了不到2秒钟。
已经将事情记下的马尔科不打算让佩奇待在沉重的氛围里太久,所以他加快了前进的速度,几个纵跃就赶到了镇中心的医院。
Hot Spring亦是白胡子海贼团的领地,所以没有人会去约束他们的行为,更不会有人来管一番队的队长。
两个跳过正常手续的人就这样直接来到了属于艾弗里的特护病房,不过小白鹅在吃过药之后就睡下了,他现在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沉睡的。
可即便是这样,艾弗里的眼底依旧有着青黑,那抹暗色在他过白的皮肤上异常刺目。
护目镜被搁置在床头,毕竟没有人会在睡觉的时候也戴着眼镜。
同样纯白的睫毛卷翘且浓密,是会让护士小姐高呼羡慕的长度。保持安静的艾弗里像是个小天使,与他平时那咋咋呼呼的模样相去甚远。但人们宁愿他多咋呼一点,这个世界不缺天使,他们更想要一只小鹅。
佩奇坐在艾弗里的床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很难治吗?”
“是有点难。”
马尔科拖过一把椅子坐在了佩奇旁边,他也跟着看向艾弗里,“KX系列的毒都是主攻的磷,就算是慢性毒也是奔着破坏中枢神经系统和多器官衰竭去的。”
就是因为中枢神经受损的程度逐渐加深,开始失去味觉的艾弗里才爱上了地狱咖喱,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已经开始出现运动功能障碍的艾弗里才会在FOOD VALTEN平地摔。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这场崩坏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了。
“那还能治好吗?”
“……”
没法给出百分百保证的不死鸟沉默了下来,他轻叹了一口气,“脏器的细胞坏死是不可逆的。”
“倒是可以移植……”他有些迟疑地继续说了下去,“不过先不提配型能不能成功的问题,这小子可不止一个脏器有衰竭倾向……”
他没再继续说了。
但佩奇知道他隐去了什么。
想要用常规的办法拿到足够健康和适配的器官是不可能的,只能去黑市下单。
但用这种方式移植的脏器与吃人无异,艾弗里是不会同意的。
这场治疗似乎是陷入了僵局,马尔科能保证他短时间内不死,却无法在“药”不够完备的情况下治愈他。
他也做不到这种用其他无辜之人的生命来“入药”的事。
所以他才会拒绝佩奇的‘狠戾’要求。
医生可不能狠戾啊。
如果连医生都开始变得狠戾了,那病人又要怎么办呢。
“我来想办法。”
佩奇将手移到艾弗里心脏的位置,感受着那份不算强劲的跳动。
“他是我的。”
魔女小姐面无表情地宣示着主权,“所以只有我能带走他。”
第62章
For Avery War的作战会在艾弗里隔壁的休息室继续召开。
被短暂撇下的信天翁非常不满, 他斜着眼睛瞪向不死鸟,一边往嘴里丢白白果一边骂骂咧咧, “都说了我赶时间,你当谁都像你们海贼团一样闲呢?!”
“我可没闲着啊喂。”
马尔科拒绝接受这份指控,他也伸手从摩尔冈斯的坚果碗里抓了一把,“继续吧,刚才只是定下了初步的袭击时间。”
佩奇将在三天后独自一人杀去世界政府的总部,不排除她会打伤天龙人的可能。
“我会审问斯潘达因的, 可如果他真的像你们所说的那样是个……草包?”佩奇复述了一下这个新学来的词汇,“那他可能根本就发现不了来自五老星的暗示,而是真的以为这就是自己想出来的计谋。”
“再或者其实根本就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复杂,这就是斯潘达因自己的主意呢?”
“不排除这个可能。”马尔科同意了佩奇的看法,但他提醒道, “终归只是推测, 我只是觉得斯潘达因不是那种会有耐心等待一年却不发难的人。”
“他向来是个急于求成的。”
“你不是把Joker的那个紫罗兰给带走了吗?她人呢?”摩尔冈斯突然问佩奇, “那女人是瞪瞪果实能力者,可以用能力看到别人内心的想法, 让她看一眼不就都清楚了?”
“紫罗兰是谁?”没问过维奥莱特代号的佩奇问出了会让摩尔冈斯血压飙升的问题。
“就是那个公主啊!”信天翁差点露出鲨鱼齿,“你不是把力库王族都给卷跑了吗?人呢?”
“被卡普带走了。”
“???”
信天翁一把捏碎了手里的坚果,“那可是瞪瞪果实,你就这么拱手让人了??”
但佩奇的关注点却在别的地方,“你知道好多事。”
她又看向马尔科,“你也是。”
明明谁也没有和谁同行, 可他们却总能无缝衔接着接上对方的话, 也了解对方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名字, 每一个东西。
“怎么做到的?”
被提问的信天翁怪笑一声,他弹了下自己的礼帽, 有些傲慢地扬起了下巴,“你以为我是谁,我可是摩尔冈斯!”
大概是隐约察觉到了佩奇话中暗含的惊讶和少许的信服,其实很喜欢听别人夸他的信天翁连心情都变好了不少,他顺口连不死鸟的那份资本也吹了出来,“他可是马尔科!”
佩奇:“……?”
虽然已经对四皇的地位和实力有了概念,但其实佩奇没有真的特别清楚四皇团在这个世界的份量,连这个与她关系最亲密的组织她都还没有彻底了解,又怎么可能对一个报社有所认知。
进行了一场无效炫耀的摩尔冈斯眼角抽搐着重新做了一遍自我介绍,“我可是暗世界的六王之一!情报这种事还不是信手拈来吗?!”
“你们真的好喜欢用‘王’或者‘皇’来命名。”魔女小姐给出了完全跑偏的评价,她停顿了片刻,然后拒绝了摩尔冈斯的提议,“不用维奥莱特,我自己就可以。”
“我很擅长拷问的。”
虽然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陆续地经历了向友人提供帮助和帮助友人,但佩奇却一直没有做过类似于向友人求助的事,她充其量就是抓着对方多问几个问题,却从未拜托过谁来帮助自己。
就连把艾弗里交给马尔科来治疗这件事,她也是先支付的诊金,用‘交易’来替换了‘帮助’。
一来是她确实不需要求助些什么,二来则是她一直没有忘记在之前那个任务世界里听来的话——不要给朋友添麻烦。
既然是被母亲告诫给孩子的话,那应该是通用规则吧。
“不需要找维奥莱特,我自己就可以。”她看向一脸不赞同的摩尔冈斯,“比起这个,既然你的情报这么灵通,那你知道贝加庞克在哪吗?”
“你找他干什么,那可是海军的大宝贝,藏得严实着呢。”
“他手里有克隆的技术,既然连完整的人类都能克隆,那只是克隆几个器官应该更简单吧。”佩奇又看向马尔科,“用克隆的脏器能行吗?”
这倒是个他没预想过的解决办法,不过先不提能不能跟贝加庞克合作的事,单就把艾弗里的基因片段提供给掌握这种技术的科学家这件事就足以让马尔科皱眉。
技术倒是好技术,但是使用这项技术的人……在他这可没什么好形象,无论哪个都是。
显然摩尔冈斯也考虑到了同样的事,他冲佩奇摆了两下翅膀,“贝加庞克就算了,我可不敢把艾弗里的基因交给他。”
“文斯莫克倒是也会克隆,但伽治那老混蛋还不如贝加庞克呢,他们这帮科学家就没一个正常的。”
“我没打算让他们来克隆。”
被不断否定的佩奇一直等到摩尔冈斯啰唆完才接话,“既然是技术,那就是可以学会的东西。”
“直接让马尔科来克隆不就好了。”
一点也没考虑过马尔科能不能学会的佩奇突然就给在场的两个人留下了重磅作业,“你去把克隆的技术拿到手,然后交给马尔科。”
从未设想过的道路出现了。
摩尔冈斯:……
马尔科:……
但居然真的该死地有可行性。
摩尔冈斯欲言又止了老半天,他盘算来盘算去,最后也跟着看向了马尔科,“你学得会吗?你要是不掉链子的话,我就去把伽治的老底给掀了。”
被两个人同时盯住的马尔科倒是没有很大压力,他想了想,“可以试试。”
“你先找着,我需要临时建个实验室。”
“直接抢一个不好么。”佩奇有些奇怪地看了马尔科一眼,“都是海贼了,为什么不用抢的?”
马尔科:……
老牌大海贼被超级新人海贼质问了行事风格,且无法反驳。
“哈哈哈哈哈!”
佩奇与马尔科的互动戳到了摩尔冈斯有些奇怪的笑点,他大笑着赞同了佩奇,“就是!直接抢一个现成的多好,省时又省力。”
“你也太不像个海贼了!”
但就是因为马尔科实在是不像个海贼,他才敢把自己的养子放在他这儿,交由他全权治疗。
虽然相识多年,但其实摩尔冈斯和马尔科之间并没有什么太多的交情,是佩奇的出现把他们两个串联在了一起,跨过了那道无形的槛,变成了真的朋友。
而摩尔冈斯和佩奇则更是没有什么交情,他们两个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艾弗里,但这便已经足够了。
所以说人和人之间的缘分一直就是这么地奇妙,也说不上是什么时候因为些什么事就突然有了新朋友,偏偏关系还不错。
被大声嘲笑的马尔科往摩尔冈斯大张的嘴里弹了颗白白果。
摩尔冈斯:……
已经很久没被如此随意对待过的信天翁整只鸟都顿住了,说实话,这家伙在地下世界的地位真的很高,那毕竟是六帝王之一,所以不论是哪一方的势力都会给他面子,横跨黑白两道。
可马尔科的地位同样不低,他有跟他平起平坐的资本,甚至还要隐隐高于他。
他有资格和他开玩笑。
但其实马尔科很少会这么跟白团以外的人相处,要怪就怪艾弗里实在是太能搞事,连带着看到他这个同样很能搞事的老子时也会下意识地手痒。
“就先这样吧。”
佩奇全当没看见那两个人之间的小互动,她也确实没觉得有什么。
“我会去登门拜访的,你们先不要和这件事产生瓜葛。”无论是世经报社还是白胡子海贼团,都不值得为了这场虚实难辨的序幕下场。
可她就不同了,她随时都可以下场,甚至可以一直待在场上。
佩奇举起自己的白瓷杯喝了一口水,然后突然换了另一个话题,“和之国里有你们想要的东西吗?比如武器或者海楼石?”
既然连海军都有想要从和之国得到的东西,那想来这个闭关锁国的地方对外界有着极大的吸引力,她不介意为自己的友人提供便利。
反正都是做生意。
“哦?你是打算拿到生产线吗?”摩尔冈斯瞬间便明白了佩奇是什么意思,他颇感兴趣地前倾了身子,“没有人会嫌这两样东西少,如果你真的要卖的话那记得联系我。”
“我要有优先购买权!”
“可以。”
反正她现在只有三个客户,优不优先其实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和之国啊。”马尔科无意识地掰了两下自己的指节,有不算轻微的弹响在指间响起,引得两人都朝他看去。
摩尔冈斯扫了眼马尔科微沉的面色,他又往嘴里送了一把白白果,然后直接起身往隔壁病房走去,“我去瞧瞧那臭小子醒没醒。”
他的情报网向来强大,自然是知道白胡子海贼团当年经历的人员变动,可以说,白胡子跟百兽其实一直差一场仗没有打,但两个四皇之间轻易不能挑起争端——当地位足够高的时候,他们代表的就不再是自己,会有不可计量的无关之人被卷入那场战争,最后彻底演变成一台绞肉机。
信天翁目不斜视地出了门,他背着手,迈起了四方步。
这是他难得的退步。
地下世界情报领域的帝王在情报面前主动后退了一步,他这个什么都想知道一下的人居然也有不打算‘知道’一下的时候。
病房的门被轻声推开,摩尔冈斯轻手轻脚地坐在了那把被马尔科放在艾弗里床边的椅子上,他盯着那个画在自己养子脸上的醒狮看了半晌,然后抬起翅膀轻抚过他的头。
要活下来啊,臭小子。
而另一边的谈话还在继续,马尔科简单的给佩奇讲了下当年的白胡子海贼团二番队队长和以藏的事,“他们都来自和之国。”
“我知道,你们拐走了以藏的大名。”
佩奇一直等到马尔科讲完才开口,“我曾经看过以藏的日记。”
不过他没有把有关和之国的苦难一事写进日记里,所以佩奇也是直到现在才知道,那个深得以藏敬佩与喜爱的大名在回到和之国之后葬送了自己的生命。
可以说以藏是和百兽海贼团有仇的。
这比之前在面对马尔科和波鲁萨利诺在有关蒂奇一事上的分歧要严重多了。
但好在佩奇尚未与百兽建立联系,所以她的天平根本就是完全倾斜的,自然也就没什么需要抉择的地方。
不过真正让她开始感到迟疑的,是由此联想到的另一件十分相似的情况。
“我是不是不应该加入百兽。”
她是不是不应该和海军做朋友。
以藏与百兽的敌对,与海贼和海军之间的敌对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们都是你死我活的。
佩奇摩擦着手中的白瓷杯,她用指尖反复地拂过那个天蓝色的海军标志,有些没来由地难受。
“不,你可以加入。”
马尔科从佩奇手中拿走那个杯子,将其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并让那个海军标志正对着他们。
他很轻易地看透了佩奇究竟在难过些什么。
“我知道你有海军的朋友,但这并不妨碍你同时跟我们交朋友。你是你,我们是我们,是我们之间在敌对,和你没有关系。”
“以藏的事也是,这是我们的仇人,不是你的。”
“更何况比起凯多,那个黑炭大蛇其实才是这一切事端的肇事者。如果你加入了百兽,那说不定反倒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来观察这个国家,替以藏看看现如今的和之国。”
马尔科看向被失落和迟疑包裹的小姑娘,他牵过她的手,将那只曾经崩解了一个国家的手掌收拢在自己的双手之间,“听着,佩奇,交朋友不代表会变成朋友。”
这句话其实不是马尔科第一次讲给佩奇听,但他已经不记得第四场循环中发生的事了,所以就当成第一次也无妨。
“你不是以藏,不是我,也不是海军,你就是你,由你自己来决定怎么做。”
“你不是魔女么,魔女不是人类,你不用非要和我们一模一样啊喂。”不死鸟将他的魔女小姐拉向了自己的方向,然后低头用自己的额头抵住了她的。
他就这样近距离地盯着她的眼睛,十分认真地告诉着她,“就去做你自己。”
马尔科将佩奇的那句话还给了她,“你是权职者,要行使权力。”
“不是都已经学到很多东西了么,那从现在开始,就由你自己来作判断吧。”
“就从百兽开始。”
·
试问,[你]敢让佩奇自己做判断吗?
在已经得知她认知失常的当下,在这个她已经崩解了无数生命的当下。
·
再问,[你]敢让魔女自由地行走在这个属于人类的世界里吗?
要知道她尚且视友人以外的生命如草芥,也才刚明晰‘屠’与‘杀’的区别。
·
三问,[你]敢对一个能轻易拨动时间的怪物放手吗?
她可以让你无知无觉地永远停留在同一天,也可以任意地剥夺你全部的未来。
请问你敢吗?
总之这个世界是不敢的。
所以祂其实不是在抗拒佩奇,祂是在恐惧。
于是祂送了一个又一个能逼退她、阻止她、影响她、劝阻她、教导她乃至桎梏她的人类到她面前。
截至目前祂很成功,因为祂已经发现了最牢固的枷锁——感情。
不行、不要、不可以。
停下、回来、不要做。
看啊!魔女就要变得有人性了!这是一场多么成功的管教,祂可是从时间的手里保护了自己的世界啊!
祂做得对吗?
祂做得对。
但这场管教是时候结束了。
就像孩子终归会长大,她总有要自己做主的一天。
而现在,终于有人对这三个问题做出了不一样的回答——他敢。
他敢让她自己去做判断、他敢让她自由地行走在这个属于人类的世界里、他敢放手。
总是要迈出第一步的,那为什么不从现在就开始呢?
就让她走走看,不好吗?
第63章
“啊啊啊!我的脸!!”
终于清醒的艾弗里趴在镜子面前瞪大了眼睛, 他指着自己脸上的那个小狮子转头控诉佩奇,“为什么不画你的同款醒狮!我的这个为什么是简笔画啊!!”
是的, 艾弗里在意的点再一次与众不同了起来,他不觉得佩奇往他脸上画画有什么问题,但他认为这个简笔画不够帅气。
“它好蠢!”
是挺蠢的,毕竟是简笔画,尤其是那个豆豆眼,堪称是由内而外地透露着清澈的愚蠢。
但佩奇不为所动, 没有想要改笔的意思。
如果非要让她说出个理由,那或许要归结于当初西娅就是往她脸上画的简笔长颈鹿。
印象太过深刻,以至于她下意识就照做了。
大概欺负自家小孩是每个大人都绕不过去的恶趣味吧,佩奇也不例外。
她朝自己的小鹅招了招手,然后伸手比量了一下他的身高, “长高了。”
看来马尔科确实把他养得很好, 即便身体状况差劲到这种程度也没耽误他发育身体。
艾弗里本就要比她高一头, 现在看起来,好像快有一米九了?
只有178的佩奇:……
她看了眼203的马尔科, 又看了眼305的摩尔冈斯,最后又看回正在呲牙傻乐的艾弗里。
佩奇:……
嗯,今天也是体验西娅视角的一天。
“佩奇大人~马尔科他不让我去泡温泉!!”
被摸头的小白鹅突然搂住佩奇的腰,然后埋在她的颈肩撒起了娇,“他欺负我!”
被控诉的不死鸟正在看艾弗里的心电图,他抽空瞥了他一眼, “你可以把你那段rap再唱一遍, 但泡温泉就别想了yoi。”
还泡温泉, 怎么着,加速毒素循环吗?
“唱就唱!”
艾弗里松开佩奇, 然后走到病房正中间,一手举到面前假装手里有话筒,另一只手则是像模像样的冲着马尔科比划了起来,“yo!”
摩尔冈斯看着比他更像一家三口的三个人:……
他没忍住笑了一声,然后往佩奇身边走了两步,好整以暇地加入了这个“家庭”。
“yo!Hot Spring里的那个菠萝头!”
“痴心妄想还不知羞!”
马尔科:“???”
不死鸟有些诧异地回头看了他一眼:这怎么还改词了?
没错,艾弗里直接freestyle了一段新的,中心思想就是diss他的主治医师想要让佩奇对‘喜欢’这件事作区分。
可是长生种怎么可以在这么早的年纪就明晰何为爱,你要她在往后漫长的岁月里面怎么熬?
会死就是你的原罪!!
“自私的叶子自私地长!自生!自灭!自流亡!”
旁听rap的佩奇看了眼正在向马尔科竖中指的艾弗里,她的小白鹅还没来得及戴上自己的护目镜,天生的白化病让他的虹膜缺失色素,那是一种非常浅淡的粉,瞳孔处却是极深的红,会让人在对视时不由自主地联想到鲜血。
他大概是觉得佩奇本就对感情一事不甚敏感,所以就算他当面唱出来也没什么,她不会明白的。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做的,就是‘唱’出来。
又是一场因为对彼此世界常识认知缺失而导致的意外事件,佩奇不仅听懂了他在唱些什么,就连那些他没有唱出来的东西,她也听懂了。
‘歌’是魔女与世界沟通的方式,但凡是能被规则判定为‘歌’的东西,她便能完全地,彻底地理解。
‘歌’的判定范围非常大,就比如在第四场循环中被战场‘唱’出来的战歌,被士兵‘唱’出来的赞歌,以及那首被路飞献给世界的狂歌。
再或者,那支被米娅吹奏的曲子,那段被弗兰奇弹奏的尤克里里,这些都是‘歌’,而‘歌’里又往往饱含感情,所以佩奇在听到这些‘歌’的时候其实就是在同步食用信息和能量,她可以像理解时间那样轻易的理解这些东西。
就比如祭祀活动中的神乐,天听不听得懂暂且不知,总归魔女是一定听得懂的,她们会知道她们在祈求些什么。
而现在,艾弗里正在唱歌。
他胡乱地,乱七八糟地唱着自己瞎编的rap,却比谁都先做到了让佩奇去明晰一种全新的概念——妄念。
艾弗里是在批判马尔科那明明已经掺杂了克制的独占欲,嘲讽他不够理智的悸动与十分过界的渴望。
他毫不留情地揭露了不死鸟原本足够隐晦的试探与挣扎,将原罪甩在他的身上,大声地制止着他。
他要他退下。
“yo!Hot Spring里的那个菠萝头!”
“艾弗里。”佩奇突然叫了他的全名。
她打断了这首歌。
魔女小姐先是看了眼被指责的马尔科,然后再次看向艾弗里,“我听得懂。”
艾弗里比划的动作一顿,然后整只鹅都不好了。
“你——你你你?我??嗯?啊??!”
虽然听懂了,但就像艾弗里不在意佩奇往他脸上涂鸦,而是不满于那个简笔画太蠢一样,佩奇也没太在意来自人类的妄念,她的关注点在艾弗里觉得她听不懂这件事上。
被动围观了全过程的摩尔冈斯默默地捂住了脸,他这一刻想要吐槽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以至于反而一句话都吐不出来了。
要知道,此刻正站在这间病房里的四个人脑子转得都很快,所以他们差不多是同时明白了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艾弗里歪打正着地帮马尔科告白了,且十分成功,但佩奇的关注点却在艾弗里小瞧她理解能力的问题上。
马尔科:……
莫名心累的不死鸟同样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与对面的摩尔冈斯摆出了同款造型。
……要不这鹅就不救了吧,直接下锅也挺好的,别要了。
“……”
与该干什么干什么的佩奇不同,这场出乎意料的挑明让马尔科感到有些不自在,可佩奇却实在是太过自在了些,所以马尔科到底是放下了那一点突如其来的小尴尬。
而不小心做了事与愿违的事的艾弗里则是被自己给蠢到了,他痛苦地挂在信天翁的身上,短暂的拒绝面对这个世界。
摩尔冈斯倒是很淡定,他搂着自家的臭小子坐在沙发上看起了杂志。
拜托,这里可是新世界啊。
站在他面前的这两个人都是声名赫赫的大海贼,不过就是点感情的事儿,哪就那么严重了。
这小子也太夸张了。
到底是年轻。
摩尔冈斯看了眼藏在自己翅膀底下的艾弗里,他给了马尔科一个眼神,让他赶紧带着Lotto滚蛋,别耽误他孩子静养。
马尔科:“……”
“我想去泡温泉。”
最后是佩奇自己出声打破了这间病房里愈发诡异的气氛,她向马尔科伸出了手,“带我去。”
被招呼的不死鸟看向那只停留在自己面前的手掌,他停顿了片刻,然后轻握了上去,“好啊。”
“你想泡哪种?”
“都可以。”
于是马尔科把佩奇带去了中温温泉的方向,他们并肩走在碎石路上,看着一群又一群的袋鼠从两侧跳过。
在不算长久的沉默过后,马尔科终究是没忍住低叹了一口气,“稍微有点挫败啊喂。”
他没有松开佩奇的手,却少见地没有回视正在盯着他看的佩奇,而是垂眸看向脚下的路,“多少给我一点回应呢?哪怕是生气或者拒绝?”
被“抱怨”的佩奇眨了下眼睛,她歪着头思考了一会,然后给出了一个让马尔科说不上是什么心情的回答。
“我知道了。”
嗯,她已经知道他想要什么了。
可是她连友人都才刚摸索出一点属于自己的规则,又怎么可能明白要如何拥有一个爱人。
根本就是毫无头绪。
马尔科想要的东西对她来说有点超纲,所以她暂且只是知道,却还无法真正地理解。
她不明白这些身份之间存续的感情有何区别。
“等我学一下。”
魔女小姐很平静地给出了答复,她没有收回自己看向不死鸟的视线,“但你要知道一件事,马尔科。”
“和我不一样,你只来这个世界一次,所以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没有意义地等待上。”
“我是无法停下的,无论是前进还是后退,我都注定要在时间的洪流里行走,人类是没有办法与我同行的。”
她很认真的看着自己的友人,给出了马尔科没有设想过的回答,“你的世界足够干净,趁着祂还爱你,把时间用在更值得的地方。”
与人类的刻板印象不同,不是所有的长生种都十分在意身边之人的寿命问题——有生命恐惧天人永隔,那自然就有生命享受不期而遇,不是所有的存在都会为了那份注定的分离而放弃相识。
就比如佩奇。
她早已明白自己会永远地活在道别里,这是无解的规则,更是无法被翻转的[真实],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是抱着认真准备道别的心态在与友人相处——既然无法割舍这份因相识与相聚而诞生的欢,那就去享受。
享受这份拥有倒计时的陪伴,并在时间归零的时候道一声无悔的再见。
马尔科的一生对她来说与转瞬无异,她有些担心他根本等不到她搞明白何为爱。
不过佩奇没有回避问题的习惯,所以她直面了这份名为爱的妄念,并仔细地接下了它。
虽然还不太会处理,但她会小心保管,珍而重之,不会让污染靠近它的。
只是佩奇着实觉得马尔科把时间浪费在等待她给出回应这件事上是在浪费自己的生命。
他的时间是那样的短暂,他应该活在痛快的热烈里。
最好活得精彩又恣意,并且每一天都能像这场循环最初相遇时那样,在阳光下扬起足够张扬的笑意。
魔女小姐抬手摸向不死鸟的额角,她在树荫下微弯了眉眼,“时间是不会停下的,别去追她。”
然而被告诫的不死鸟却只是停滞了几秒钟,他再一次重复了那个抓住她小臂的动作,将她牢牢地抓在了手里,“海贼可不会因为这种事就放弃寻宝啊喂。”
他俯身凑近她,抵达了一个有些危险的距离。
有属于人类的气息轻缓地拂过她的鼻尖,那是他在呼吸。
“你似乎对歌谣一类的东西很敏感,这也是魔法吗?”今天的马尔科也足够的敏锐,他已然发现了佩奇在面对‘歌曲’时所展现出的不同之处,也察觉到了她对他的放纵。
于是不死鸟突然就更加大胆了起来,他半眯着眼睛,极近的望着她,“海贼啊,可是不讲道理的。”
他用拇指抵在她没有律动的脉搏上,不轻不重地掐住了她的手腕。
马尔科凑近佩奇的耳边,试探着低哼了一段旋律,然后看着她在这段没有歌词的节奏中缓慢地睁大了眼睛。
原来如此,果然是这样,终于找到能顺利沟通的方式了。
终于敲对门的不死鸟轻笑着吻上了魔女小姐的耳廓,他将没有闪躲的佩奇按进自己的怀里,并收紧了这个拥抱,“你看,这不是抓住了吗?还不算太难嘛,所以就让我追追看怎么样?”
终于表现出一点海贼模样的一番队队长笑眯眯的继续收紧着他的力道,没给佩奇离开的机会,“我可是十分的乐在其中,丝毫不觉得这是什么没有意义的等待啊喂。”
就是没想到还需要献歌。
不过只是献歌而已,这没什么,等他抽时间研究一下乐谱。
终于抱到小姑娘的男人若有所思地摩擦着佩奇的手腕——不过……是错觉么,总觉得这个形式和祭祀很像啊。
向魔女献祭么,唔,感觉还不坏,确实像是海贼会去做的事。
“为什么不走了,不是要去泡温泉吗?”
被抱住的佩奇却说出了非常破坏气氛的话,她按在他敞口的领子上,拉开一点距离偏头去看他,“还去吗?”
“去。”
不死鸟暂且松开了自己的魔女小姐,再次做起了引路的事,不过他突然想起了一个刚才忘记问她的问题,“你带泳衣了吗?”
“没有,为什么要带泳衣?”
“当然是泡温泉的时候穿。”他挑眉看向她,“这座岛里的温泉可都是室外温泉。”
“那我用它缠一下不就好了。”佩奇指向自己的颈环,“行吗?”
显然马尔科觉得不太行,他将不小心脑补出的画面挥散,然后直接拽着她拐弯走向了商业街,“……走吧,咱们先去买一套泳衣。”
“真是的,不要随便拿布条当衣服穿。”感到头痛的不死鸟戳着佩奇的脑袋。
“给我稍微有一点身为女人的自觉啊喂!”
“……?”
被教训的佩奇有些茫然地看向马尔科,她不是都已经想要缠一下了么,还不算有自觉吗?
“……哦。”
没想明白有什么区别的佩奇默默地拿起了一套十分清凉的泳装,“那这个算是有自觉吗?”
“……”
“哈哈哈哈!当然算!”
比斯塔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他笑眯眯地搭上了佩奇的肩膀,然后向她比出了大拇指,“眼光不错嘛,就这套了,你穿上一定非常好看!”
他转头看向正虚着眼睛盯他的马尔科,“干什么干什么,我又没说错!”
“怎么,难道你不想看——唔噗!”
突然被以藏抽了一枪托的比斯塔没能说完完整的句子,他头顶大包的倒下了。
“穿这个。”
以藏淡定的拿起另一套正常了许多的泳装,并直接交给老板结了账。
“去泡温泉吧。”
他回头看向佩奇,“好好休息一下。”
然后又看向马尔科,“你也是。”
第64章
以藏给佩奇挑的是很普通的比基尼, 中规中矩的纯黑色,没有太多花里胡哨的设计。
不过当这套泳装被穿到佩奇的身上后, 也说不上是因为她独特的气质还是因为她身上的图腾,这套没有人气的基本款居然愣是被她给穿出了一种大牌限定的架势,突然就“昂贵”了起来。
淋浴的时候佩奇没有特意避开头发,所以她现在整个人都是湿漉漉的,正在不停地往下滴水。她就这样一路从淋浴房缓步走向了温泉的方向,再次印了一地的湿脚印。
不过岛屿的地面不会像风浪中的船只一样颠簸, 所以她的脚印没再被晃出其他的形状,而是就那样完整且清晰地留在了原地。
依旧被铐着的砂糖偷偷地踩着那些脚印,她隔了一段距离地跟在佩奇身后,也往温泉的方向走着。
Hot Spring是度假岛,这里没有监狱, 特洛伊也没有把砂糖关在哪间空屋子里, 他直接往她脖子上套了个跟香波地同款的炸弹项圈, 然后就这么放任她自己在这座岛上随意的乱跑,也不怕她偷偷翻上哪艘船自行溜走。
特洛伊:哈?怕什么?没看见她头上一直落着一只宽尾凤蝶吗?那玩意儿的威慑力可比什么海楼石手铐和炸弹项圈都要猛, 她跑一个试试?神来了都救不了她!
因为保持了足够久的安静,感到满意的佩奇将砂糖的胳膊装了回去,她拆卸起人类的骨骼倒是顺手得很,随便一提就按好了。
被踩脚印的魔女小姐回头看了眼跟着自己的砂糖。
大概所有幼崽都有类似印随的行为,在这个被剥夺了能力与自由的陌生环境里,带给她恐惧的佩奇却突然变成了她唯一相熟的人, 所以跟在佩奇身边的时候反而让砂糖产生了一点安全感。
但这绝对是错觉。
因为这座岛上只有佩奇拥有想要杀死她的念头, 而其他的那些看上去就凶恶无比的海贼其实反倒对她没什么杀意。
这个穿着波点长裙的小姑娘, 是在跟随真正的危险,她亦步亦趋地走在这场专属于她的灾厄里, 没有要掉头的意思。
因为她已经习惯了被恐惧支配,她就是这么长大的,所以砂糖没有特别在乎佩奇是不是想要杀了她——有杀意是正常的,感到恐惧也是正常的,一切都是正常的,她知道这是正常。
可这真的正常么。
反正比斯塔觉得挺不正常的。
可无论是被跟着的人还是跟着别人的人,谁都没觉得有问题。
这场面似曾相识,像极了当初在FOOD VALTEN时艾弗里拿佩奇衣服擦鼻血时的状态——这两个小鬼都是在很随意地向佩奇展露着自己的真实性情,只不过那个是有意识的,而面前的这个小不点则是无意识的。
花剑拿起飘在温泉上的小木盆,又往身上淋了一遍水,他有些无语地看着那个跟个小尾巴一样吊在佩奇身后的小鬼,不由得跟身边的乔兹吐起了槽,“她到底是从哪捡回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小孩。”
就不能捡个正常点的吗?!
乔兹没有搭理比斯塔,他正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认真地放空着自己,什么也没想。
可惜比斯塔放过了他,佩奇却没有,她差不多是绕着池边径直走向了乔兹,然后站在他身后仔细的打量了起来。
乔兹:……
被视线洗礼的乔兹默默地睁开眼睛,他回过身,低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佩奇,“怎么了。”
“你的恶魔果实觉醒了吗?”
自从在G1被补了有关能力者觉醒的知识补丁后,佩奇就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在黄猿说出超人系能力者能在觉醒后同化环境时,佩奇就瞬间联想到了乔兹,并一直记到今天。
既然唐吉诃德能在觉醒后把建筑变成线,那乔兹就能在觉醒后把建筑变成钻石。
钻石→宝石家族的一位重量级选手→变现能力很强→很多钱。
所以,乔兹→很多钱。
做完换算的佩奇抱着双臂继续打量着乔兹,“嗯?”
不知为何突然背后一凉的钻石人沉默了一下,“还没有。”
得到答案的佩奇点头以示自己知道了,她没再多说些什么,而是继续绕着池边往前走,打算从浅水区进到池子里。
乔兹和比斯塔待的位置太深了,连五米多高的钻石人都能泡到肩膀,那佩奇进去就会直接没顶。
虽然她不需要呼吸,但在温泉里用这种没顶的方式泡会很奇怪,还是算了。
比斯塔捻着自己的胡子,“嘶——这丫头怎么突然关心起恶魔果实的事了。”
“总感觉她又要折腾什么东西。”
“……”
作为被询问的当事人,乔兹的预感比比斯塔的更强,他抬手按了下自己依旧在泛凉气的后脖颈,“她可能不是要折腾什么东西,而是要折腾我。”
在被打量的那个瞬间,他的见闻色直接拉响了警报,要不是乔兹克制住了自己的本能反应,他差点就要被自己的肌肉记忆带着进入备战模式。
见闻色:带不动!根本带不动!这批人类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个的都无视它的示警!
天真!太天真了!真以为魔女是什么和谐友善的种族吗?!那可是天敌啊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
可惜见闻色霸气不会说话,所以它只能徒劳的一遍又一遍的向自己的主人示警,然后一遍又一遍的被按下。
见闻色:……
老子不管你们了!自生自灭去吧!
被人类本能疯狂忌惮的魔女小姐此刻正在迈台阶,她一点点的走进了池水里,然后朝着马尔科和以藏的方向走了过去。
以藏看了眼一直跟在佩奇身后的小孩,她在佩奇下水后抱膝坐在了一旁的空地上,一副要等待的模样。
“你打算怎么处理她?”
以藏看向突然贴到他身边来的佩奇,“听说你三天后要去玛丽乔亚?那她是先跟着我们吗?”
就像艾弗里一样?
“不,我会带她一起走。”
魔女小姐挽住以藏的手臂,十分没有距离感的倚了过去,“我要加入百兽,以藏。”
“嗯,我已经知道了。”
被告知决定的男人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但是他把贴在自己身上的佩奇给撕了下去,并在不知情的当下说出了与上一个循环里一模一样的话,“你该不会是因为我穿着女人的衣服,就觉得我不是男人了吧?”
“那是我的家族传承,我是花柳流的传人所以才会那样打扮。”他又开始故意吓唬佩奇了,“你这样亲自把自己送上门,是在小瞧身为海贼的我吗?”
不过这一次的佩奇没再脱口而出些手不手的虎狼之词,她看向把她推开的以藏,思考起了一个她曾经忽略掉的信息。
花柳流的传人?
花柳流?
“花柳流是歌吗?”
“可以算是。”
以藏再次伸手点在想要靠过来的佩奇头上,制止了她有些过界的亲昵,“那是和之国的一种舞蹈流派。”
与不知道佩奇真正意思的以藏不同,马尔科明白佩奇口中的歌是什么,他展臂捞过了正在无意中不停让以藏为难的佩奇,搂着她的腰把她半圈在自己身边,不让她乱跑。
“等你到了和之国,可以试着找找看还有没有人会花柳流yoi。”马尔科没有直接说以藏的弟弟,一是因为他们兄弟二人的身份在和之国实在是敏感,这二么……菊之丞留在以藏那的生命卡虽然依旧完好无损,却已经很多年都没有移动过位置了。
他怀疑他就像当年的时夫人或者使用能力的佩奇一样,正处在一种‘不在现在’的状态。
以藏看向马尔科十分自然的捞人动作,他眉毛微挑,然后意味不明的朝他笑了一下,“成功了?”
“还没呢。”
说着没有的不死鸟却没有放手,他懒散地靠坐在池壁边,就那么半圈着他的魔女小姐,“还在努力中啊喂。”
于是以藏再次伸手,只不过这一次是把佩奇从马尔科的身上撕了下来。
他拽着佩奇的小臂,就像曾经将她拽离莫比迪克号的餐厅一样,把她拽离了浅水区。
“会游泳吗?”
“嗯。”
“行,那咱们去深一点的地方。”
能力者就算是泡温泉也会感到无力,像乔兹那样能在深水区待着的是少数,他那是因为自己本身就足够高所以没影响,但马尔科不行,他是真的没办法在三米多的温泉水里保持上浮。
被抛下的不死鸟有些无奈的抓了下自己的头发,“还是这么严格啊,以藏。”
“就让我抱一会吧?”
等她去和之国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面呢。
可惜以藏压根就没回头,倒是佩奇转头看了马尔科一眼。
那个男人正在无奈地笑着,他将一侧的手臂架在身后的池边上,将身体舒展出了一个很好看的弧度。
她的不死鸟,似乎无论是人形还是兽形都很耀眼。
佩奇看向马尔科的金发,又看向他胸膛上的藏蓝色刺青。
在手指微动后,佩奇不再跟着以藏往前游,她将那只没有被拽住的手伸向马尔科,“过来。”
又是她最惯常使用的祈使句。
魔女小姐向自己的不死鸟下达了会让他溺毙的命令,“到我这来。”
她现在所处的位置有三米三的水位,而马尔科只有二米零三,这个高差足够让一个无法浮水的能力者被淹死。
可是被召唤的不死鸟真的动了,他在短暂的怔愣过后,居然就真的那么起身往佩奇的方向走了过去。
不过在温泉完全没过他的刺青之前,有柔软的赤色一闪而过。
红绸卷上马尔科的腰腹,重新把他拖了上来。
谢天谢地,这里没有真的发生什么类似白胡子海贼团的一番队队长被温泉淹死的可怕事件,否则不用等到明天,此刻就在镇中心的摩尔冈斯就会立刻让全世界都知道这个大新闻。
以藏扫了眼把马尔科卷到身边的佩奇,他看得出来,她的身上依旧没有什么情欲的苗头,可他这次却放开了佩奇的小臂,并再次推了她一把。
“去玩吧,别把马尔科弄死了就行。”
“喂喂,我听得到啊喂。”
不死鸟半睁着眼睛看向以藏,然后再次展臂圈住了佩奇,“好久没游过泳了,带我游两圈?”
“好。”
魔女小姐心满意足地摸上了那些漂亮的刺青,她抚过那个形如弯月的标志,“走吧,去海里。”
“带你去看珊瑚。”
第65章
可惜这趟二人之旅里突然加入了一个异常闪亮的电灯泡。
“哦!你们要去浮潜吗?那带我一个!”
举着一盘鸡尾酒的萨奇正好路过以藏他们几个漂着的地方, 他从托盘里拿起一杯金绿相间的酒递向佩奇,“尝尝我的新品?刚调出来的, 我还没给它取名字呢。”
在马尔科试图拒绝萨奇的加入之前,佩奇已经答应了他,“好,一起去。”
她接过那杯鸡尾酒,习惯性地先看了眼重量,但紧接着又反应过来, 现如今的萨奇是活着的,他已经不需要她再去喂养些什么了。
虽然不再被需要,可佩奇却没有感到失落,‘萨奇是活着的’这个认知令她感到轻松,那大概是一种可以被归类为愉悦的情绪。
魔女小姐将酒杯举向太阳的方向, 看着那道光线落在透明的杯子里。
光晕散在玻璃与酒液之间, 像是突然被点画上的瞳, 就这样目不斜视地与魔女对视了起来。
“你好。”
她旁若无人的与自己的酒打起了招呼,“你长得和我的宝石很像。”
掐住杯壁的手指微移, 有同样漂亮的金绿色从佩奇的戒指里滚落,那颗猫眼宝石坠进酒杯里,搅散了另一枚眼睛。
不过这份突然降临的异样只有佩奇感知得到,萨奇依旧在无知无觉地分发着酒杯,他回头看了眼突然说话的佩奇,“啊?什么宝石?”
“猫眼。”
佩奇将自己的杯子展示给萨奇看, “我一共有三颗, 这是最后一颗。”
“送给你。”
白胡子海贼团就没有眼光低的队长, 他们见过的财宝数不胜数,自然看得出宝石品质的好坏。
不过萨奇没有拒绝这份略微贵重的礼物, 他很随意地应了下来,“好啊,不过你总要喝完再给我吧,这样我可没法拿。”
他指着那颗浸泡在鸡尾酒里的金绿宝石,“一会帮我编个扇坠吧,以藏,我要把它挂在我的扇子上。”
扇子?
“就是你挂在厨房的那把折扇。”
失去独处机会的马尔科虚着眼睛看向萨奇,他端起那杯发给他的酒,尝了一口这所谓的新品,“他现在热衷于用那把扇子去抓鱼。”
佩奇:“……?”
将花树开发出奇怪用法的厨师长先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他盘腿坐在池边,等着佩奇他们喝完,“你这个能力实在是好用,那些画在扇面的花枝居然可以把我想要的东西拿给我。”
“简直像是多了个助厨,哈哈哈,我现在能连开16口锅!”
试图想象但想象失败的佩奇默默地喝了一口酒——看来这棵新树要比油纸伞上的那棵更喜欢萨奇,它是在用不太规范的方式诠释着自己的规则,将‘庇护’做了额外的解读。
没打算跟它较真的魔女小姐对自己的造物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默认了它在她留下的规则里钻空子。
将剩下的酒液一饮而尽后,佩奇将那个空杯子连同杯中的宝石一起交给了以藏,然后起身直接踏在绸缎上,征询着另外两个人的意见,“出发吗?”
“走走走。”萨奇立刻响应了佩奇的邀请,不过他拒绝了她的出行方式,“别用飞的,来,让你体验一把Hot Spring的特色交通工具。”
他把手指搭在嘴边,用力地吹出了一声极响的口哨。
“啊吼!”
一只比乔兹还要再大上一圈的,大概有纽盖特那么高的袋鼠突然重重地砸落在众人面前。这应该是一只公袋鼠,因为他没有育儿袋,不过有一个像过山缆车一样的加长加大版长椅绑在它的胸腹处,那个座位只有一个相当简陋的可移动护栏,看上去就是防护力度为零的存在。
“啊——吼!!”
佩奇:“……”
……袋鼠,是这么叫的吗?
被萨奇召唤来的“交通工具”穿着非常朋克的,缀满金属链子的皮夹克,它甚至还穿着鞋,鞋底的花纹在与地面的撞击中印在了地面上,那是一个被拆分的单词——左脚是Kanga,右脚是Roo。
嗯,Kangaroo。
已经跳上椅子的萨奇正在招呼佩奇,“来啊!”
“这可比那什么肥皂泡游乐园的摩天轮有意思多了!”
已经从温泉池里回到地面的马尔科甩了一下头发上的水,他转身把佩奇从温泉里拉了上来,然后直接揽着她也跳到了长椅上。
“这家伙叫豫吉,是这座岛的‘移动景点’,想叫他的时候只需要吹一声口哨。”
“所以没事不要吹口哨。”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马尔科没忍住弯起了嘴角,“否则会被豫吉用拳击招待的yoi。”
习惯用吹口哨的方式调侃同伴的比斯塔:……
比斯塔:多谢提醒,但我不想回忆起这件事!
佩奇被马尔科放在了自己和萨奇中间,他将那个真的没什么用的护栏掰了下来,“好了,走吧豫吉,去西海岸。”
那边有一片非常细腻的白沙滩,白胡子很喜欢躺在那些沙子里吹海风,柔软的沙子托举着他的身体,是可以让脊椎完全放松的绝佳“理疗床”。
既然二人行已经注定泡汤了,那就干脆去找老爹一起浮潜好了。
这种对能力者来说像是赌命一样的活动并不常见,因为他们这些被大海厌恶的人在海水里是完全失力的状态,能力和体力都会消失,所以他们轻易不会下水,除非身边跟着的是可以以命相托的人。
显然佩奇是被马尔科划分进这个范围里的,他不但敢把自己的命赌进去,还提前笃定了老爹会和他做出同样的选择。
有什么可忌惮的呢,这可是一路从时间里逆行回来的故人啊。
询问过佩奇能力基本运行规则的马尔科觉得,她是杀死了一部分的自己才得以回来——那些无人能再记得的循环与‘不存在’无异,那么独留那份记忆的佩奇,便也成为了‘不存在’的一部分。
这不是一件可以被一笔带过的事。
比魔女本人更能感知到凶险和沉重的不死鸟无意间与西娅共感了,他们都察觉得到那份独属于时间的残忍,那是比任何东西都要更无情的刃,一旦斩落便绝无再反悔的可能。
所以佩奇口中的跳跃从不是什么轻松的‘跳跃’,她那是斩去了一部分的自己啊……就那样……斩去了。
坐在长椅里的马尔科环着佩奇的肩膀,微眯着眼睛去看眼前的颠簸。
豫吉跳得很远,它可以用半分钟横跨过整座岛。
豫吉跳得也很高,它带着坐在自己胸前的三个两脚兽纵跃到了云层深处,然后以一种要蹬穿岛屿的气势重重地往下砸。
坐在一旁的萨奇大笑着高举起手臂,“呜呼!爽!”
“啊——吼!!”豫吉也大叫着回应他,两个语言完全不通的家伙倒是一唱一和了起来。
马尔科将差点在下坠中飘起来的佩奇按回了自己的怀里,他抓着面前的护栏,将那声叹息留在了心里。
“怎么样,和香波地的游乐场比起来如何?”马尔科笑着询问怀里的小姑娘,“你更喜欢哪一个?”
“我只在那个游乐场里等过人,没有玩过什么。”
感觉自己是在坐跳楼机的佩奇看向再次远离自己的地面,“还可以。”
“不过豫吉跳得没有你飞得高。”真的只是在认真对比感受的魔女小姐说出了可怕的话,“所以还是你比较好玩一点。”
“唔噗——咳咳咳!!咳!”
被佩奇的话惊到的萨奇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他一连串地咳嗽了起来,然后用一脸见鬼的表情看向马尔科。
马尔科:……
而豫吉的关注点则是有两脚兽说它跳得不够高上。
能听懂对比的袋鼠先生不满地重重哼气,然后在又一次的起跳准备中狠狠蓄力,将自己弹射到了一个绝不应该是袋鼠能出现的位置。
“啊!!!吼——!!”
正躺在沙滩上的纽盖特睁开了一只眼睛,他看向那只突然从天而降的,像是要来一脚蹬死他的袋鼠思考了半秒钟。
实在是懒得动弹的老爷子慢悠悠地抬手,然后猛然握住豫吉一条腿,没有特别用力地将它一把扔向了大海的方向。
明明都已经没有特别的用力了,可豫吉仍然像是一枚炮弹般地被发射出了一条非常可观的抛物线。
袋鼠会游泳吗?不知道,不过豫吉会游泳,所以没问题。
做完判断的纽盖特心安理得地躺在原地,目送着逐渐变成一个小点的豫吉消失在天际。
不过在它真的消失在纽盖特眼中之前,有红色用比它消失更快的速度逆向猛冲而至,那些轻薄的丝织品将风劈开了一道口子,在接连不断的破空声中抵达了白胡子面前。
但它没有直接缠上纽盖特的身体,而是盘桓在他面前,以一个邀请的姿态。
那是与曾经的顶上战争时别无二致的邀请,只不过当时是打算把他抛向湾内的广场,而这一次则是打算把他抛向大海。
被等待的纽盖特顺着红绸延展的方向看了过去,掉落到一半的豫吉被图阵盾接住,就那样滞留在半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佩奇不再坐着,她已然起身,赤脚站在那把长椅上,驱使着手中的绸缎。
萨奇在向他挥手,他大概是在大喊着些什么,不过距离太远了,他听不见。
马尔科倒是没动地方,他依旧十分放松地坐在原处,只是此刻曲起了一条腿,更显懒散了些。
哼,真是群精力旺盛的臭小鬼。
被打扰到休息时间的白胡子一边在心底嫌弃地点评着,一边大笑着抬手握住了那束红色,“库啦啦啦啦啦!浮潜有什么意思?去更深的地方!”
可惜就像他听不见萨奇在说些什么,萨奇他们也听不见纽盖特在说什么。
不过佩奇看得到他的口型,所以她看懂了。
“更深的地方?”
一把将自己的友人扬到天幕之上的佩奇向他抛出了一面醒狮。
那是在第四场循环里陪他到最后的喜狮。
喜怒哀乐,厌惧郁虑,八面醒狮八种表情,那是八种佩奇最喜欢食用的情绪。
现如今的新世界再没有人不知道这八面盾,不过与各方势力的猜测不同,它们之所以被画成这个样子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寓意,那单纯就是佩奇把自己喜欢的味道给罗列了上去。
没错,就是味道,佩奇尝得出能量是什么滋味,所以比起人类的什么寓意,它们可能更接近魔女的食谱。
但不是所有魔女都做得到这一点,比如西娅就不行,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更喜欢人类的食物,而不是像白开水一样的能量,哪怕那些食物明明一点用处也没有。
被年轻人折腾起来的纽盖特踏在佩奇最喜欢的口味上,被喜狮接迎了过来。倒不是佩奇非要给纽盖特搞特殊,而是他一个人类比豫吉还要高,这辆袋鼠巴士乘载不了他。
他没有落脚点。
“你要去深海吗?你会被淹死的。”
佩奇有些不解地看向自己的友人,“人类需要呼吸。”
“我可以闭气!”
嫌佩奇啰唆的纽盖特大手一挥,打断了魔女小姐的陈述,“走了,我要去看鲸鱼!”
“好。”
对友人堪称是溺爱的时间魔女今天也很好说话,她就那样带着要去“自杀”的纽盖特往深海的方向飞。
只能说还好最得她关注的几个人类都没有什么想要称霸世界或者毁灭世界的念头,否则佩奇是真的不介意去满足这个愿望——就像是给自家猫猫开一个罐头,他们想要的东西对佩奇来说实在是太过渺小,太过轻易,太过无所谓。
所以有何不可呢。
被类比成猫罐头的世界:……
正在自转的漂亮蓝星今天也很想把自己身体里的时间魔女给甩出去,祂不想她降临于此,也不想成为她的盘中餐!
可惜被祂针对的魔女小姐根本就没在意这些抵抗,她正在认真挑选下潜的位置。
这三人一魔一兽的组合里,居然就只有豫吉还保有理智——它是会游泳,但是它不会在深海里游泳!!它也闭不了那么久的气啊!!
“啊吼!啊吼吼!”
超大只的袋鼠在发现自己距离海面越来越近后开始大叫,可惜就像它的星球一样,佩奇同样没能理解它的意思,它应该对她唱歌的。
“深呼吸。”
魔女小姐摸了摸豫吉的脑袋,“记得闭气。”
袋鼠会唱歌吗?谁知道呢,但如果知道只要唱歌就能让自己脱离苦海,那想来豫吉一定会拼尽全力地放声高歌。
豫吉:救命啊!!是谋杀!!这个两脚兽想要杀了我!她要杀了我!!
“就不带豫吉去了吧。”
马尔科将佩奇的手从袋鼠的身上拿了下来,他牵着她,先一步跳进了海里,“好不容易才有的约会,多两个人就行了,要是再多我可是会吃醋的啊喂。”
随口胡诌着吃袋鼠醋的不死鸟极快地沉没了下去,于是佩奇也不再去关注什么袋鼠不袋鼠的事了,她同样沉入海中,驱使着红绸去追自己的小鸟。
八月的太阳炙热又明亮,那些温暖的光穿透海面,轻柔地落在鱼群身上。
黑漆漆的魔女小姐在这不算冰冷的海水中向自己的不死鸟伸出了手,她抚过他灿烂的金发,然后用绸缎将他卷到了自己的身边。
有落水声接连响起,于是红绸顺势卷上了每一个人类的腰腹。
他们早已不在近海,这边看不到珊瑚,可这里有着比飞鸟更加密集的鱼群,是比天空还要更加瑰丽百倍的地方。
纽盖特的运气还不错,他们真的遇见了鲸鱼,而且是一群鲸鱼。
巨大的影子从更深的海底缓慢上浮,这些同样需要呼吸的大鱼正要去换气,它们发出了悠扬且空灵的声音,宛如鲸歌。
其实不加‘宛如’也可以,因为那确实是‘歌’。
于是听懂它们在表达些什么的佩奇不再靠近,她也没让马尔科他们过去。
有新生命就要诞生了。
佩奇目送着那只被环绕在中心的母鲸,不打算去惊扰它。
她拍了拍纽盖特的肩膀,指向另一处传来鲸歌的方向——那边那群就不错,都是些活泼的小家伙,可以摸。
于是深潜小部队调转方向,在绸缎的辅助下用比鱼群更快的速度冲向了别人家的社交场。
被留在海面的豫吉呆站在图阵盾上,“啊吼?”
它有些茫然地看了看空无一人的海面,在做出一路游回岸边的壮举之前被突然移动起来的图阵盾吓了一跳。
佩奇没有忘记它,但她也没有想起来要把它送回岛屿,于是豫吉就那样在海面上跟他们同步漂移了起来。
嗯,一只在海面漂移的袋鼠,可以说是十分地引人注目了。
从那杯鸡尾酒开始就一直在观察佩奇的世界意识默默地移开了视线,祂不是很想看见自己的陆地造物在海面飞驰的模样。
啊,真是的,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开?
她到底为什么不离开?
倒是快点走啊,祂不想供养她,赶紧快点写完那本友人帐,然后立刻回家吧。
就请快点走,不要再回来。
第66章
在佩奇离开之后, 接手了猫眼宝石的以藏干脆就直接倚在沙滩椅里编起了扇坠。
他将那颗珠子上残留的酒液用水冲掉,然后随手从特洛伊的头上拔了几根细绳。
特洛伊是绳绳果实能力者, 他整个人就像一个大号的巫毒娃娃,是由绳子组成的。不过在不使用能力的时候他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线头”被藏在了哪里。
被揪头发的特洛伊瞄了眼以藏手里的宝石,“用黑色编会不会不好看啊,要不我去商业街买点彩色的线吧?”
他和佩奇一样,都是黑头发, 所以以藏从他头上揪下来的绳子自然也是黑色的,编在金绿色的宝石外面,莫名就有一点压抑。
“不用。”
以藏淡定的移动着手指,没两下就将那颗圆珠子兜在了一个极好看的花纹里,“这样就可以。”
行吧。
从不跟以藏队长犟嘴的特洛伊帮他重新调整了一下侧立伞的方向, 八月的太阳还是很毒的, 一直在室外晒着并不舒服。
因为是第四番队的队员, 所以特洛伊几乎不会离开主舰,他们家萨奇队长跟其他队长不一样, 是个厨师,几乎没有要单独出任务的情况,连带着他们这些队员也都很宅,所以相应的与其他经常逗留在主舰的番队队长也比较熟悉。
“那个绿头发的小鬼呢?”
以藏瞥了眼已经没有人在的角落,“跑哪去了?”
“往西海岸的方向跑呢。”特洛伊感知了一下自己留在砂糖身上的绳圈,“速度还挺快, 看来是被刻意训练过, 这跑得可比艾弗里快多了。”
其实特洛伊原本是想说跑得比佩奇快多了, 不过他的直觉让他临时改了口,就像当初在FOOD VALTEN遵从直觉去回握佩奇伸过来的手一样, 他突然就觉得还是不要说佩奇的坏话比较好,哪怕她明明远在千里之外。
在压下那股翻腾而起的心悸后,特洛伊面色如常地收起了那些被队长们用完的酒杯,“我去洗一下。”
可依旧在痉挛的手指将托盘上的玻璃杯们晃出了碰撞声,这声响吸引了以藏的注意,他有些意外的看了眼居然开始手抖的特洛伊,“这是怎么了?”
“……”
特洛伊干脆直接原地蹲下,用双手去触摸地面的泥土,他笑嘻嘻的抬头去看从靠椅里直起身子的以藏,“没事,大概是我昨天晚上在院儿里玩的太过,哈哈哈。”
随口开车的特洛伊没有将真话说出口,他笑着,但又有点咬牙切齿地将双手往地面深深地按了下去,“接接地气儿就好了,补补精神气嘛。”
他大爷的,这个Lotto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邪门!
至于吗?!他不就是想开她一句玩笑吗?!就值得这么警示他??
天赋点几乎全部点在直觉上的特洛伊比其他的任何人都更能感知到那份来自高维的对抗,生养他的世界在忌惮佩奇,于是这份忌惮被能够沟通天地的特洛伊给捕捉到了。
可这个女人是萨奇队长的好友,他的队长们,包括船长都很喜欢她。
这是白胡子海贼团的朋友,不是敌人,所以不停捕捉到相反信号的特洛伊一直保持着安静,他选择相信老爹的判断,而不是这份源自本能的天赋。
他大爷的!
他现在就是个海贼!已经不是跳大神的祭司了!别总来传召他啊?!他被灭族那天怎么就没这么敏感了?他那天可是一点预感都没有,就跟被屏蔽了一样,就差直接告诉他天命不在非加盟国了!
我呸!
不停腹诽的特洛伊终于再次将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平复了下去,他重新端起那个托盘,随意的朝有些疑惑的以藏挥手,“走啦,洗杯子去了。”
哼着小曲的大号巫毒娃娃一脸平静地走远了,已经改职的前任部落祭司拒绝聆听天命,还天命,天他大爷!!
·
在从海里上浮之前,佩奇就已经提前看到了跑到沙滩边上来等她的砂糖。
其实被犯人表达亲近是一件不正常的事,这个基础认知佩奇还是有的,但她没把砂糖的异常放在心上,她根本就不关心这些事。
可她的不关心与默认无异,这是另一种形式的放任,所以砂糖才会在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中越来越靠近。
这不太对劲。
被带上岸的马尔科坐在沙子里等着那种无力感消失,他打量着那个站在不远处的小身影,没有开口说什么。
但是萨奇开口了。
“饿不饿?”
他扛着一条亲自从海里捶晕的巨型鲑鱼,像是看不到那些镣铐一样的神色自若地问砂糖,“今天吃过饭了吗?”
“……没有。”
果然。
萨奇了然的点了一下头——佩奇根本就不吃东西,他不觉得一个不吃东西的人会记得看一眼别人吃没吃饭,尤其是在她讨厌对方的时候。
可没有一个厨师的字典里会出现‘饿死敌人’这句话,就算要杀,他萨奇高低也要让对方吃饱了再上路。
白胡子海贼团的厨师长大人抬头看了眼天色,然后回头看向正在拉抻肩膀的老爹,“晚上就在这边开个篝火晚会吧,我让特洛伊他们把食材运过来。”
纽盖特没什么意见,他抬脚往室外淋浴区走,打算洗掉身上的海水,“可以,你看着安排。”
而比起清洗自己更想先处理鲑鱼的萨奇则是先拐回了莫比迪克号的方向,于是一时之间这个沙滩上便只剩下了一直保持安静的三个人。
哦,已经趴在地上摊成一张饼的豫吉不算,它是袋鼠,不是人。
“米霍克说,我可以找个有人性的人在监狱里教她。”
佩奇突然开口,她看向坐在一旁的马尔科,“我同意了。”
她没有再问‘行不行’或者‘可不可以’,而是真的开始自己下判断。
甚至还从这个提议里举一反三,打算给自己也找个衡量标准来过渡一下,“虽然答应了鼯鼠要试着做一个有人性的海贼,可我现在还搞不清楚怎么判定人性。”
她走向坐在沙滩上的马尔科,然后抱膝蹲在了他的面前。
一直没有求助过他人的魔女小姐突然向不死鸟提出了请求,“你可以来做我的人性吗?”
“我学东西很快的,不会耽误你太久。”
被这个问题可爱到的马尔科低笑出声,他将不知道自己很犯规的黑发女人拉进怀里,“穿泳装的时候可不要随便蹲在男人面前啊喂。”
他揽着她的腰,用另一只手自下而上地抚过她的脊椎,最后停留在她的肩颈处,“没问题,想让我当多久都可以。”
“我很欢迎。”
愈发贪欢的大鸟半眯起眼睛,他用下巴蹭了蹭佩奇的头顶,然后到底是克制住了想要再过分一点的欲望,拉着佩奇站了起来。
他打算带她一起去淋浴区冲个澡,省的一会海水干掉后留下一身的盐。
不过这一次的马尔科开口叫了砂糖,“一路跑过来的?你也过来洗洗吧。”那条连衣裙上都是汗和土,即便春岛没有夏岛那么夸张的温度,可要是就这样放任不管的话,那这小鬼大概马上就要生病了。
他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开口,是因为这是佩奇的犯人,她拥有处置她的权力。
可既然现在佩奇把她的权力分了一部分给他,那他再来置喙也就不算是越界,而只是出于‘人性’的考虑,免去了这些对犯人来说算得上是无形折磨的部分。
他的魔女小姐,似乎有着极强的领地意识。
虽然作为拥有“特权”的一分子,就算他越过她的同意去插手一些事也不会让她不快,可马尔科不想这样做。
嗯,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他就是单纯地不想这样做。
他不想这样。
“你的味道。”佩奇突然开口,她看向这个从她抵达Hot Spring开始就一直在喂养她的男人,“你的味道,一直在变。”
几乎就要把她的八种食谱轮一遍了。
喜怒哀乐,厌惧郁虑。
原来人类在心生妄念之后竟会动荡至此吗?
被牵住的魔女小姐反手握住了不死鸟的手腕,也学着他的习惯去按会有脉搏跳动的位置。
与没有律动的她不同,不死鸟的心脏在跳动,他是温热的,是有节奏的。但这些节奏组不成歌,所以佩奇理解不了他的动荡。
“我是在让你不安吗?”
“稍微有一点吧。”
没听懂什么叫‘味道在变’的不死鸟倒也没有转移话题,他拧开室外淋浴区的花洒,然后伸手试了下水温,“不用管我,不过是人类的一点小毛病。”
他将那个调好温度的花洒让给佩奇,然后随意地拧开了另一个,直接站进了水流里,“你就当我是生病了吧,反正我是医生,可以自己治好的yoi。”
于是佩奇就真的不去管他了,她同样站进水流里,看着那些透明的液体流过自己的身体。
在佩奇和马尔科说话的时候,砂糖悄悄地打开了靠近佩奇那一侧的花洒,她也直接站了进去,随意地冲洗着自己的头发和四肢。不过与穿着泳装的两个大人不同,砂糖穿着的只是普通的裙子,所以她现在像是一块皱巴巴的湿布,还不如不洗。
佩奇在水流里缓慢地偏了一下头,她垂眸看向这个同样一直在喂养她的人类幼崽。
她差不多也是把她的食谱给轮了一遍,所以她也是生病了吗?
“我带你去买衣服。”
在盯着砂糖看了片刻后,佩奇终于跟她说了第三句话,“换一条裙子穿。”
被安排的砂糖洗头发的手一顿,她突然抬起头,朝佩奇露出了一个笑脸,“好呀!”
佩奇:“……”
接收到‘喜悦’的佩奇并没有很高兴,她依旧讨厌这个幼崽,但以藏说过,要对病人有点耐心,所以佩奇只是保持了沉默。
倒是马尔科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他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面露笑意的砂糖,然后微微挑起了眉。
这小孩……果然是有点人质情结的倾向吧。
冲完战斗澡的不死鸟往手里挤了点洗发露,然后拉过慢腾腾的佩奇往她的头发上搓去,“既然要去商业街,那就快点洗,萨奇做饭很快的,别错过宴会啊喂。”
被搓了一头泡沫的佩奇不满地反驳,“你不是也没洗头发呢么,为什么说我慢。”
“我已经洗完了。”
“……什么时候?”
“你转头的时候。”
没错,在佩奇转头打量砂糖的时候,不死鸟先生已经非常高效地把自己给冲完了。当一个洗澡很快的人遇见一个洗澡很慢的人,洗得快的那个往往无法理解这些洗得慢的人到底在洗些什么,又为什么可以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先冲个二十多分钟。
如果是平时,那马尔科倒也不会去管佩奇,但今天不行,就像他说的那样,萨奇做饭超快的,如果放任佩奇用她那不知道是零点几倍速的速度去洗澡,那这宴会他们是连尾巴也别想赶上。
帮佩奇洗完头发的不死鸟看了眼沐浴露,他用开玩笑的口吻打趣道,“虽然我也很想帮你用这个,但为了防止以藏一枪崩了我,你还是自己来吧。”
“很好,看来我省了一颗子弹。”
被萨奇一顿电话虫连拨召集而来的众人逐渐出现在沙滩附近,以藏是顺着他们留在沙滩上的湿脚印找过来的,他看了眼把自己搞得一团糟的砂糖,“这小鬼就先放我这吧。”
“你们先别管她了。”
虽然附和着马尔科‘一枪崩了他’的提议,但以藏却做出了类似于助攻的事。他单手提起这个似乎十分擅长利用自己外表的小姑娘,用口哨召唤了豫吉,“三天的时间不算长,别再浪费了。”
他瞥了眼正在用浴巾擦头发的马尔科,“大海究竟有多宽广还需要我教你吗?”
除了一条船上的同伴,所有人都生活在聚少离多里,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冒险,谁也不会等待谁。
所以趁着尚能相聚,就不要浪费这难得相聚的时光,将时间浪费在不重要的事情上。
此生同理,趁着这条命还在,就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无解的考量里,根本就是本末倒置。
突然被教训的不死鸟没忍住露出了笑意,“我知道。”
但知道和做到是两回事。
“已经在努力了啊喂。”
努力不去思考没有未来的未来,努力不去辨别[马尔科]与[不死鸟]的区别,努力不去回避人类终将踏上的衰老与死亡。
他笑着去看已经开始冲洗残留泡沫的佩奇,将那句对佩奇说过的话又对以藏说了一遍,“不用管我。”
“就当我是生病了yoi,我会自己治好的。”
·
萨奇做饭真的很快,尤其是在有花枝辅助他的时候。
明明应该是惧火的花树却在火焰前肆意的游走着,那摆弄锅碗瓢盆的模样居然还隐隐透露出一股子骄傲劲儿,像是在炫耀自己的熟能生巧。
被以藏截了给砂糖买新裙子的任务后,无所事事的佩奇披着马尔科借她穿的紫色外套,站在被组装好的露天灶台旁边观摩起了自己的造物。
那棵水墨梅树像是一只正在开屏的孔雀,365°无死角的给佩奇展示着它的有用,像是生怕她把它给收回去。
有花枝单独蔓延到她附近,小心翼翼地在她面前绽放了一团团热烈的红梅。
画不会说话,画只会开花。
所以它热热闹闹地开了一树又一树,像是在跟Hot Spring的藤萝较劲一样,也一路开到了天上。
‘很开心’‘喜欢这里’‘喜欢萨奇’‘喜欢’‘想留下’‘留下’‘留下’‘留下!’
那终归是扎根在她魔力里的花树,所以花就是它的歌,佩奇知道它在唱些什么。
她抬手摸上那些梅,“我没要带你走,想留就留,阿诺特不需要你。”
比起安慰更像是嫌弃或者抛弃的话被魔女小姐平静的讲了出来,不过画没有人类那么喜欢深层解读,它只听字面意思,而佩奇也只是在表达字面意思,所以明白自己已经得到自由的花树更加夸张的生长了起来,它遮天蔽日的,近乎笼住了整片沙滩。
同样接到萨奇电话的摩尔冈斯把艾弗里也带了过来,小白鹅把自己挂在了花团锦簇之间,在花树生长的同时被顶去了高处。
日落后没有强光,所以在夜间出行的艾弗里没有戴他的护目镜,难得露出全脸的小鹅摘了一朵梅花别在自己的耳后,他突然插了话,“如果这把扇子离你太远的话会发生什么吗?”
“会变回扇子。”
这棵花树的根不够长,等她离开这颗蓝星之后,它就够不到她了。而等到它积存在自己身体里的魔力消耗完毕后,它也就不再是魔女的花树,而只是一把人造的扇子。
所以说,从时间魔女手中得到自由的同时,也意味着踏上了通往消亡的路。
它是要断根。
“哦。”艾弗里点点头,“它没有脑子,你不要这样。”
“长生种是不是都有点恋爱脑啊?”
“它没有性别。”
“没有性别也不耽误它恋爱脑。”
“它不是想谈恋爱。”
“哼,都差不多,没什么区别。”
两个白得跟鬼一样的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对起话来,全然不顾离他们还没有2米远的萨奇,就这么当着他的面讨论了起来。
萨奇:……
萨奇瞥了眼插在他口袋里的折扇,“你离开佩奇太远会死?”
可是画不会说话,画只会开花。
所以它给萨奇开出了一朵小花,紧接着便是一朵又一朵,像是就要这样无穷无尽地绽放下去。
“没事,就算离开我,它也能独自存在至少三百年。”
不知道自己说出了另一件沉重真相的佩奇试图安慰萨奇,“你不会看到它死的。”
“是啊。”艾弗里则是突然看向马尔科,他阴阳怪气的重复了一遍佩奇的话,“你不会看到她死的。”
“艾弗里。”
正在吃鲑鱼刺身的摩尔冈斯瞥了自家糟心儿子一眼,“下来吃饭!”
“啊哈哈哈,我下不去啊。”被顶到十米多高的位置后,艾弗里就彻底摆烂了,他现在连一米都跳不动,还是不要挑战十米了,反正佩奇大人会把他卷下去的。
事实证明今天的艾弗里猜得也很准,佩奇确实用红绸卷住依旧穿着病号服的小白鹅,将他放回了地上。
不过重归地面的艾弗里没有乖乖听他老爹的话去吃饭,而是拐到了砂糖面前,叉着腰俯身去看她的脸,“啧啧啧,不是我说啊,佩奇大人。”
“你抽空去庙里拜拜吧,怎么样?这样说不定能驱驱邪,否则总是被这些奇形怪状的人缠上也不是个事儿啊?”
“驱什么邪驱邪,驱你还差不多!”
特洛伊突然一把扛起艾弗里,直接把他扔给了摩尔冈斯,然后没忍住扭头嘱咐佩奇,“别去拜什么庙啊神啊佛啊的,听见没?”
“祂们不会保佑你的。”想要干死你还差不多。
“我本来也不拜神。”
依旧站在花树下的佩奇闻言看向特洛伊,月光穿过错落的花枝投射在她的身上,留下了斑驳的影子。
大号巫毒娃娃突然在这份回视里怔住了,他看着那个黑发黑眼的女人,一瞬间恍惚回到了自己的故土。
不过那件披在她身上的紫色外套拉回了特洛伊发散的思维,已经转职成海贼的前任大祭司甩了甩自己的头。
他大爷的!想什么呢特洛伊!这是马尔科队长的心尖尖,可别过界了好吧!
有些烦躁的绳绳人没好气地挤到了萨奇的身边,跟自家队长一起烤起了大虾。
破戒后最爱女人的特洛伊却最能分得清爱与爱重的区别,一字之差,天差地别。
他通常都会对身负爱重之人敬而远之,这无关什么兄弟义气不义气的事,那只是他仅剩的职业病。
想要有重量可太难了,这世上谁不是轻飘飘的,风一吹就散了。所以但凡遇见身负重量之人他都绕道走,生怕他身上廉价的情|欲熏着人家。
他大爷的!他有自知之明!
而被绕道走的佩奇此刻正躺在纽盖特身边,学着他的模样也把自己平摊在了沙子上。两个没去吃东西的人就这样排排躺着把自己彻底地摊开,舒展着每一寸的筋骨。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喜欢躺在这里。”
被安利到的佩奇记下了这种解压的方式,她偏头去看难得没去参与宴会的纽盖特,“我要在这里睡一觉。”
“想睡就睡。”
只是想躺着但完全不困的白胡子顺手抓了一把沙子直接把佩奇给半埋了起来,“Hot Spring的沙滩是有温度的,你可以在这过夜。”
把小姑娘埋起来的人自己却起了身,他咧出一个像是恶作剧得逞后的笑,“库啦啦啦啦啦,我要去喝冰镇啤酒了!”
真的想要睡一觉的佩奇把胳膊从沙子里抽出来朝纽盖特挥手,“再见。”
没能见到想象中的气急败坏,白胡子也散去了那份突如其来的幼稚,他又给佩奇添了一捧沙子,然后帮她把这层沙被给拍严实了,“睡吧。”
于是魔女小姐闭上了眼睛。
就在近处的欢声笑语与篝火中木柴燃烧的声音交缠在一起,她分辨得出每一个声音属于谁,就比如她知道此刻这个正朝她走来的脚步声是属于马尔科的,不过她没有动。
熟悉的气息拂过她的侧脸,她的不死鸟停留在了她的身边。
他在说晚安。
被‘呼唤’的魔女到底是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晚安。”
她甚至还多回应了一句话。
“明天见。”
马尔科不知道自己得到了西娅梦寐以求的承诺——这小祖宗居然还有主动说出自己要睡到什么时候的一天!
不死鸟也往佩奇身上添了一把沙子,觉得有趣的船副先生拍了那个小沙丘两下,“嗯,睡吧。”
“明天见。”
第67章
砂糖的出现成功的转移了艾弗里的注意力, 怎么说呢,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吧, 小白鹅根本就不管砂糖的年纪如何外表又如何,无论砂糖表现成什么样子他都以全然的恶劣相待,只要是他清醒的时间,他就会乐此不疲的欺负她。
包括但不限于当着她的面吃她最喜欢的葡萄但就是不给她吃,往她的水里滴柠檬汁,拉着她一起喝马尔科特调的超级无敌旋风冲锋天上地下唯它最苦的草药汤等等等。
每当砂糖多靠近佩奇一点, 他就会立刻变本加厉,直白地展露着他的针对。
反正好过是不会让她好过的,他基本上就是踩着‘过分’的那条线在找她茬,偏又是些不会被以藏喝止的“小”恶意,分寸拿捏得极佳, 主打的就是一个“孩子们之间的玩闹”。
超爱露齿笑的小鹅呲着他那口森白的牙, 用三天时间成功登顶砂糖最讨厌的人, 没有之一。
艾弗里并不是在玩什么争宠的游戏,他只是发现了砂糖在给佩奇下心理暗示, 虽说那些比起暗示更接近陷阱的小花招一个都没有奏效,但艾弗里依旧感到不快。
不过他没吱声。
因为这是佩奇大人的犯人,既然她没有对那些靠近说‘不’,那就说明她根本就不在意这些探向她的小触角,她在允许这件事发生。
就像当初允许他发疯一样,都是她‘没什么大不了’的一部分。
所以没打算改变佩奇行为方式的艾弗里闭上了自己的嘴, 但这并不妨碍他用自己的方式与砂糖对话——小东西, 悠着点, 我盯着你呢。
前来送行的艾弗里推了下自己的护目镜,再次向砂糖展露了他的专属微笑, “哎呀呀,时间过得可真快啊,我还没玩够呢。”
砂糖:“……”
马尔科没在意这两个小的之间的暗流涌动,他正在给佩奇检查有没有忘带的行李。
香烟、打火机、牙签。
可能也就那个打火机看上去能跟她此行的目的沾上一点边,其他的东西要是不说,准以为这是要去踏青。
“还有要带的东西吗?”
其实佩奇原本还打算要一支毛笔的,可那毕竟是被波鲁萨利诺守护的地方,所以佩奇在衡量了半天后到底是放弃了这个选择。
算了,他不喜欢太热闹,那就多留出一点余地吧,她尽量克制一点。
“没有了。”
佩奇接过那个超迷你的小包包,将它斜挎在了自己的肩上,“我出发了。”
这对话日常到会发生在每一个最普通的家庭里,谁也没有杀气腾腾,谁也没有气势汹汹,堪称是平淡到了极点。
可就是这样平淡的一幕,却让站在一旁的摩尔冈斯突然隐晦地炸开了一次羽毛。他看向正在抚摸艾弗里侧脸的佩奇,有些诧异地按下了自己突然出现的应激反应。
“好好吃药,好好睡觉。”佩奇正在嘱咐自己的小鹅,“我去瞧瞧是谁在打你的主意。”
“好呀~”
知道佩奇要去哪里找麻烦的艾弗里依旧笑嘻嘻的回应着她,“我争取少倒点那个超级无敌旋风冲锋天上地下唯它最苦的草药汤。”
“你还给倒了??”
听到额外情报的马尔科头顶青筋的一把勒住艾弗里的脖子,差点想要当场宰鹅,“从今天开始你必须当着我的面喝完再走,听见了吗?!”
真是嫌命长了!
差点被勒死的艾弗里却没有搭理马尔科,他仍然在跟佩奇说话,“我猜有人会在你离开这座岛之后去找你,你猜我猜的对不对?”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艾弗里把佩奇在德雷斯罗萨搞出来的大新闻做了拆分,他排段的时候故意将真正重要的东西给藏在了字里行间,只有本来就对那些信息敏感的人才会关注到。
没错,那篇有关于德雷斯罗萨的头版头条是艾弗里写的,他可没给世政留面子,该有的数据那是一条也不差的被他给罗列了上去,比他老子还不怕事大。
隐藏在护目镜后的双眼微弯——哎呀呀,会是谁最先找过来呢,稍微有点好奇啊。
但不论是谁,在佩奇大人足够强大的现实下,就注定会是个好结果。
“听说你想加入百兽。”艾弗里向佩奇比出了大拇指,“那这次的盲盒说不定可以开出来金色传说,还不错嘛!”
“嗯。”
被告知有惊喜在前路等她的佩奇依旧淡定,她依次和前来送她的人告别,然后卷起等在一边的砂糖,用一种像是要出门逛街的态度最后跟马尔科挥了挥手,“走了。”
“去吧。”他又说出了那句曾被萨奇吐槽是火上浇油的话,“玩得开心一点。”
但佩奇是真的很喜欢这句话,所以她才会在这种人们通常因为分离而低落的时刻扬起代表着愉快的微笑,“好。”
道完别的佩奇不再浪费时间,她转身唤醒蝶阵,径直飞离了这座岛。
比斯塔朝那个“冷酷无情”的背影吹了声口哨,“这丫头还真是有够潇洒的,我就没见她哪次离开后还回过头。”
可惜比斯塔又忘了在Hot Spring不要随便吹口哨的事,不过就算现在想起来也已经晚了,因为被召唤的豫吉已经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砸落在比斯塔面前。
“啊吼!”
直面袋鼠的比斯塔笑容逐渐僵硬,为了不再经历一遍豫吉的拳击追击,他临时现编了一个目的地。
“嗯咳,嗯,走吧,去东边的森林。”
他一本正经地跳上了那个缺失防护的长椅,“出发!”
所以说,习惯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明明都已经知道在Hot Spring随便吹口哨会发生什么,也不止一次地被后果教训过,可比斯塔依旧将这声口哨给吹了出来,在他全然放松的时候。
听说养成一个习惯只需要21天,不过这是人类的算法,不知道在魔女的世界里,养成一个习惯又需要多久。
或许只需要几天,也或许需要沧海变桑田,那大概会是一段非常漫长、非常漫长的时光也说不定。
时间啊…….
虽说佩奇已经知道此刻或许正有一个或更多个盲盒在向她靠近,不过她没有减速,也没有降低高度,所以这些盲盒能不能真的顺利找到她就要全凭各自的本事了。
她是不会为了这些不重要的东西去改变原计划的。
“要不要解开我的手铐?”被卷在绸缎里的砂糖看向侧前方的佩奇,“我很有用的。”
“我不需要你。”被问话的佩奇给出了堪称是暴击的回答,但她只是在实话实说,“我会带你走不过是因为Hot Spring没有监狱。”
特洛伊对砂糖的放养法在佩奇看来与度假无异,但砂糖在她这儿是没有资格度假的,所以在尚且没有监狱的现在,她的身边就是监狱。
确实像艾弗里判断的那样,佩奇根本就无所谓砂糖对她用的那些小暗示,她看得明白,但她无动于衷——这些从人类身上总结出的心理学招数对魔女来说就像是在展示花纹的斑斓长蛇,挺好看的,但没什么用。
她充其量也就是再多感慨一句粉茸茸确实教了砂糖不少东西,他把她养得很好,是唐吉诃德的好女孩。
再次失败的砂糖有些丧气,她已经尽她所能地在示弱和展现价值了,可这个女人根本就是油盐不进,她控制不了她。
好烦啊。
该不会真的回不去少主身边了吧?
短暂放弃试探的砂糖再次做起了自闭蘑菇,她窝在那些卷着她的绸缎里,给自己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放松了四肢,开始放空。
因为司法岛在伟大航路的前半段,所以这又是一次需要翻过红土大陆的行程。
不过这一次佩奇是专门来搞破坏的,所以她没再按照人类的规则来,而是直接飞越了那片高达万米的奇怪陆地。
“咦?不是说要在玛丽乔亚发起攻击吗?为什么要翻下来?”
被迫与魔女同行的“小魔女”有些疑惑,她看向下方愈发靠近的海面,倒是没有怀疑过是不是佩奇突然胆怯到不敢去袭击世政的总部。
不过佩奇没有为犯人答疑解惑的习惯,所以砂糖的提问并没有得到回答。再次被无视的砂糖有些赌气地嘟起了嘴,然后下了今天一天都不要再跟佩奇说话的决心!
虽然也没人在意她的决心就是了。
佩奇是跟载着斯潘达因的政府船前后脚靠近的红土大陆,她拿出那张摩尔冈斯写给她的情报,对比了一下船只的编号。
嗯,没找错。
并不着急的魔女小姐降落在红港的土地上,然后轻车熟路地开始往港口的方向走。
以斯潘达因为首的政府官员们在cp的护送下前往泡泡吊笼的方向,他们无需排队,即来即走。
在与猎物擦肩而过的时候,佩奇连头都没转一下,她依旧匀速地朝海面的方向前进,并放任那些人平安地踏进即将上升的吊笼里。
被放回地面的砂糖习惯性地跟在佩奇身后,一点要跑的意思都没有,显然她也已经习惯了这份“印随”。
她看着佩奇一步又一步地走到港口最边沿的位置,然后从那个黑色的小挎包里拿出了香烟和打火机。
有问号逐渐从砂糖的头顶升起——啊?难道Lotto是有发难前先抽烟的习惯吗??
她看着她异常熟练地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细烟,并在点燃后放入口中。
不过当那些烟雾从淡色的唇中吐出时却没有往上飘,而是非常违反常理地坠了下去,像是倒流香。
而且烟量也明显不对劲,哪有人能一口气吸那么多的啊!
有白色的烟雾正源源不断地从佩奇微张的口中漫延,似是大雾,那烟气通通沉入海中,与海水混在一起,接连消融。
佩奇侧过身,偏头看了眼已经开始上升的泡泡吊笼。
她半眯着眼睛,再次将夹在指间的香烟送入口中,并模仿着人类的呼吸,让新的烟雾在体内循环而过。
——呼
更多宛如倒流香一般的白烟自魔女口中飘落,场面愈发诡异,已经引起了附近人群的注意。
【乐园之外,不可空手崩解生命】
这确实是加注在她身上的规则,可连一棵花树都明白要如何在规则的条文里寻找空间,佩奇又怎么可能不懂。
她弹去香烟上多余的灰烬,就那样盯着逐渐上升的泡泡吊笼,再次不紧不慢地呼出了第三口烟气。
无论是指间的香烟还是这些从她体内循环而出的烟雾,都足以被规则判定为是‘媒介’,而烟在溶于水后,海水便是她的第二道‘媒介’,她没有空手。
但即便是用讨巧的方式绕过了空手,她也不能熄灭太多的生命,不过也只是限定在‘生命’里,当她要去崩解的目标不再是活着的东西,那规则便不会太过苛责于她。
呼——
烟雾缭绕间,已然有魔力的漩涡诞生在红港附近的浅海里。
鱼群被惊扰后四散而逃,所有感知到灾难即将来袭的海洋生物都在撤离,它们奋力地游向深海,游向远处,游向远离魔女的方向。
——呼
所以,其实佩奇早在第三场循环中就已经开始试探考场规则了,当她成功地把那支被点燃的香烟带到奥哈拉之后她就明白,那句所谓的[不可携带超规格武器]究竟是多么的空泛。
不过那个时候的她是在9:05抵达的奥哈拉,在一个九点都没度过的当下,她拿不回完整的规则,无法向前拨动时间,自然也就无法调整自己向前的倍速,所以就算带了烟也没什么用,只需要一个库赞就可以逼退尚且没有其他媒介的她。
不过现在不同了,现如今的佩奇已经拥有了足够她挥霍的九点,这个世界已经失去了用武力逼退她的机会——时间魔女啊,是一种存在的时间越久便越可怕的生命,如果不能从一开始就守好门,那当她一脚迈进来之后,这个被侵袭的地方就再也没有退路可言。
呼——
明明是纯白的烟雾,却在完全溶于水之后逐渐展露了它真实的色彩。
与墨无异地晕漾在海水里,将那片蔚蓝渲染成了极致的黑。
这黑浪翻腾而起,在错误的时间开始涨潮。
但只要多观察一会儿就会明白,那才不是什么潮,那是洪。
——呼
明灭的火光终于燃到了烟蒂,佩奇将指间仅剩的片段随手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然后朝那个即将登顶的泡泡吊笼伸出了手。
她用食指指向那个与信天翁拿给她看的照片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去追他。”
“然后摧毁他途经的所有建筑。”
十分守约的魔女小姐向身后蓄势待发的狰狞海流加注了额外的规则,“但不要伤人,避开生命。”
“去吧。”
·
有人见过逆流而上的海水吗?
有的,在颠倒山。
可这里不是颠倒山,这里是位于伟大航路中段的红港,在这里矗立着的,是那个足有万米的红土大陆,是一段没有海流途径的红土大陆。
可就在今天,在海圆历1513年的8月7日,所有刚好就在红港附近停留的人一起见证了一场超出常理的逆行。
奔腾的黑浪像是滔滔不绝的洪水,它们源源不断地从海岸上涌,摧枯拉朽般地覆灭了途径的所有街道与房屋,然后就那样威势不减地顺着红土大陆的岩壁垂直着攀了上去。
被洪水追逐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呢。
已经失去表情管理的砂糖目瞪口呆地仰望着那场已经不能再用汹涌去形容的灾难。
她第一次见到真正的移山倒海。
迟来的惊惧逐渐攥紧了她的心脏,她僵硬地转头去看正在点燃第二支香烟的Lotto。
……啊,是怪物啊。
她是怪物啊!!
第68章
在不涉及时间的时候, 佩奇是可以把魔力中的污染暂时剔除的。
所以不打算让波鲁萨利诺太过为难的魔女小姐其实没有放出污染,可她的魔力本来就是黑色的, 所以被侵袭成同款黑漆漆的洪流倒是看上去比什么东西都更像是污染。
在洪水肆虐时,区区万米,转瞬即至。
不过斯潘达因没有辜负佩奇对他的“期待”,他确实命令身边那些个不知道是CP123456789里哪个数字的人把他给驾走了。
但总归应该不是CP0,因为摩尔冈斯说CP0的人在执行任务时会戴面具,而且制服是白色的。
可那些在保护斯潘达因的人类却穿着黑色的衣服。
看来CP0只对天龙人负责的情报是真的, 就算是总理遇险也不会让他们出手。
眼瞅着洪水就要在斯潘达因登顶前抓住他,佩奇不得不多加了一句话,“慢一点,让他多跑几个地方。”
真是的,那些CP的月步怎么那么慢, 她还以为大家都是卡普的水平, 可以跑得过不被她加速的浪潮呢。
有微妙的嫌弃缓缓从心底升起, 佩奇踩在已经等在她面前的醒狮上,打算前往玛丽乔亚了。
不过在离开之前, 她伸手点在了砂糖的海楼石手铐上,然后直接用污染扭曲了那个镣铐,在砂糖震惊的目光中破坏了这个能力者的克星。
“别跑太远。”
她没有收回那只一直停留在砂糖头上的宽尾凤蝶,但她把自保能力临时还给了她。
人可以之后再抓,但砂糖要是不小心在她离开的时候死掉了,那童趣就要重生在其他的地方。
怪麻烦的。
自觉已经安排好砂糖的佩奇没在意小姑娘已经开始出现混乱的情绪, 她自顾自地驱使着醒狮升上了高空, 没比洪水慢多少。
而砂糖的混乱却还在继续, 她低头看看那个没比麻花直多少的手铐,然后又抬头去望已经变成一个小点的Lotto。
……就, 就这么走了吗?!
原来她之前在Hot Spring时说的要带她走,就真的只是带她一起走,而不是要让她也参与进袭击里吗??
Lotto口中的不需要……居然就真的只是不需要,而不是在用反向的话术激起她的自证欲……吗?
在操心术一道上很有天赋的小女孩突然就卡了壳,难怪她一直操控不了Lotto的心理,根本从一开始就没抓对信息啊!
重获自由的少女没有立刻逃跑,她居然先是有些崩溃地抓乱了自己的头发,然后气急败坏地复盘起了自己的失误。
跟着头发一起被抓来揉去的墨蝶淡定地抱着砂糖的头发丝,连翅膀都没扇动一下。
虽然那阵因为直面了洪水而激起的惊惧之感尚未褪去,但一直生活在暗世界的砂糖向来可以与惊惧共存,所以她可以一边害怕一边抓狂一边又非常反常识的有些委屈。
Lotto自己走了,她跟不过去。
这个认知让本应该感到高兴的砂糖丧失了本就不多的安全感,她跳到港口的石柱上左右看了半晌,然后调头往没有被黑浪淹没的高处冲去。
整个红港附近的海域都在向红土大陆上倒灌,根本就没有船能在这个时候驶离。已经认清现实的砂糖果断放弃了试图离开红港的想法,她往人群密集的地方跑了过去,打算先找个地方藏起来——Lotto正在袭击玛丽乔亚,海军是不会不管的,说不定马上就会有海军大将出现了。
她可不觉得海军在抓住自己后会那么好心的把她送回少主身边,比起变成试验品或者被关在因佩尔里,她宁愿去百兽的监狱待着,至少还有一整个采石场可以活动,她才不想被关在笼子里一辈子!不想!!
把自己塞进角落的砂糖一把抓住那只停留在头上的黑色蝴蝶,将这只明明是为了方便索命才留下的宽尾凤蝶当成了慰藉物。
她应该会来找她的吧?她连海楼石都能破坏,那一定不会被海军大将困住吧?
砂糖再次望向那堵正在被洪流肆虐着的高墙,像是疯了一样地祈祷起想要杀掉自己的人一切顺利。
不过佩奇那边确实挺顺利的,她正在水淹圣地。
架着斯潘达因躲避洪水的CP一路朝着世政总部跑,途径的建筑不算多,但他是在半空斜着抄近路,所以反倒路过了内城的城门。
他这一晃而过倒是不要紧,可这内城却是直接被佩奇留下的规则给判定成功了。
【摧毁他途径的所有建筑】
‘所有’
恪尽职守的浪潮立刻开始分流,一丝不苟地执行着佩奇的命令,那些能拦下人类的铁槛对它来说有如无物,它是水,无孔不入。
佩奇没太关注自己的临时造物都去冲击了什么地方,她只是不远不近地跟在斯潘达因身后,一路跟着他往世界政府的本部走。
想要杀死一个人类对佩奇来说非常简单,但她此行不止是为了来收割生命,她还要提一下自己的悬赏金,以及从斯潘达因口中拷问出那个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的主谋。
她已经从摩尔冈斯那得知了世政在敲定悬赏金时的判断标准——除了通缉犯本身的实力外,还有一条则是会考虑到这个人对世政的威胁度有多高。
只要被世政认为是‘危险的’,那就会立刻升上去一大截。
魔女小姐站在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上,她看向已经吞掉将近三分之一个圣地的洪水,暗自琢磨着这种程度的威胁是不是还不算高,要不要再升一下级。
已经开始思考从哪个角度升级的佩奇接通了自己那个一直在叫个不停的电话虫。
“Lotto!!”
哦,是个有些出乎意料的声音。
“战国吗?什么事?”
被叫出名字的元帅大人顿了一下,他仔细地回忆了一遍自己是否跟佩奇对过话,得出的答案是没有。但Lotto却可以直接认出他的声音,甚至还用一种有些熟稔的语气叫出了他的名字。
看来他们在那些他不曾记得的‘未来’里有过接触,且关系还不算太坏。
都不算太坏了!!还给他捅出这么大的娄子!!这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要杀斯潘达因?”战国看着从玛丽乔亚的监控电话虫里传回来的画面,那些洪水确实是一直追在斯潘达因身后的,但跟得不算紧,会在经过一些岔路口的时候分散开。
但是造成的破坏却是一样的!!已经有三分之一的圣地被冲垮了啊!!
“你就不能在他上去之前杀吗?!”
“耶~元帅大人~您刚才好像脱口而出了什么很不得了的话呢~”
久违的声音响起,那是把电话虫让给战国的黄猿,他拄着自己的下巴坐在会议桌边上,打量着正被投射到白幕上的画面。
而佩奇在听到波鲁萨利诺的声音后便明白了,前来处理这场袭击的人会是青雉或者赤犬。
大概会是青雉吧,毕竟她这次用的是水,那就只有冰能来阻止她。
唔,冰啊。
佩奇若有所思地又看了一眼被她催生出的黑色汪洋,她突然抬手,做了一个‘起’的动作。
于是在不到一秒的间隔里,本就足够高的水位开始猛涨,竟是奔着要把内城没顶的程度去了。
不过早在一切开始之前佩奇就已经加注了限制,所以所有能被判定为是‘生命’的东西都像是浮于水的油,只是跟着湍急的水流横冲直撞,却没有谁真的被淹死。
就是不知道从哪冲出来一堆奴隶,他们乘着水流跟头戴鱼缸的天龙人撞在一起,把彼此都撞得头晕眼花。
虽然场面有些诡异也有些滑稽,可这乱七八糟的现状却让战国明白了Lotto并没有失控。
她这是已经在自控了,差强人意吧。
“不能,那样又不会涨多少悬赏金。”
佩奇一边操控着水流一边回答着战国的问题,她倒是对战国很有耐心,没有敷衍他什么,“没事,只有CP0的总理会死,我会尽量快一点的。”
又是一份还不如不回答的答案。
鹤中将淡定的将‘不满于自己悬赏金金额’几个字填写到了事件原因一栏,她瞥了眼脸色青黑的战国,“都说了让你把她的悬赏金调高一点。”
“三亿四千万已经很高了!”
“喀嚓。”
电话虫突然被单方面挂断了,这本来没什么,毕竟只是挂断电话而已。可黄猿却突然收回了扫视着监控画面的视线,他看向自己那个垂下眼睛的电话虫。
这是佩奇第一次毫无预兆地结束通话。
没有告别语,也没有收尾,就只是单纯地因为想结束于是便结束了,戛然而止。
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她似乎抛开了更多的“礼貌”。
与当初在G1时因‘不知’而导致的提前离席不同,这一次是即便已经知道也不打算再遵守。
那些社交规则不再重要了。
察觉到微妙信号的波鲁萨利诺微扬眉毛,“这可真是,稍微有点危险呢。”
“她进盘古城了。”
鹤中将用钢笔点了点桌面,然后向手边的另一个一直在保持通话的电话虫问道,“还没到吗?”
“啊啦啦,已经很快了。”
明明单独赶路可以比军舰更快的男人却跟长在了躺椅里一样,任由全速前进的军舰以一个对他来说绝对算不上是全速的速度前进着。
他看了眼戴在腕间的手表。
斯潘达因啊,嗯……30分钟应该够了吧。
估量完还有多久才能抵达的青雉大将在躺椅里翻了个身,他将罩在额头上的眼罩拉下挡在眼前,竟是摆出了打算小憩一会的架势。
而周围正在做战前准备的海兵也毫不意外,没有人前来劝阻他们的大将不要睡觉,显然是都已经习惯了他的作风,谁都不觉得有问题。
不过库赞没有挂断自己的电话虫,所以本部会议室里的讨论声依旧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可侧躺在太阳椅里的大将却一动也不动,像是已经睡着了,也不知道到底听没听见。
在海军将领再次因为佩奇的突然发难而忙碌起来时,她正在为一幅巨大的油画驻足。
佩奇盯着那幅画看了差不多有一分钟,最后到底是迈开了脚步,继续朝斯潘达因的方向前进。
洪水早已先她一步的抵达了盘古城,它们以极快的速度上涌,转瞬便淹了快一层。可直到此刻依旧没有人前来阻止她,这偌大的盘古城竟像是突然就只剩下佩奇与斯潘达因了,就连那个原本一直在架着他往前逃的CP也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佩奇感受着那些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以及集中在这附近的,并不算稀少的强大气息,她了然的看向被洪水圈在房间中央的斯潘达因,“看来你被放弃了。”
她的针对是那样的明显,就差明晃晃的告诉所有人她是奔着他来的,显然,比起与一个掌握着不明力量的敌人战斗,正在观察她的人认为用一颗弃子来拖延时间,在等待海军大将抵达的同时还能收集有关她的情报才是更划算的选择。
佩奇抬头看向那个趴在天花板上的电话虫,然后当着它的面又做出了那个代表着‘起’的动作。
原本静候在一旁的黑浪立刻席卷而上,它们旋转着填满了这间屋子,并将除了斯潘达因以外所有能被称之为生命的东西都顺着窗户冲了出去。
于是这间被世政留给佩奇的舞台变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真·鱼缸,只可惜唯一的一条鱼不会在水里呼吸,他在漆黑的水里胡乱挥舞着四肢,什么也看不见。
在突然闭气的时候,普通人只能坚持30秒,所以佩奇给了斯潘达因45秒用来挣扎。
她神色如常的站在没顶的洪水里,在等待这位总理抵达第一次极限的时间里从小挎包中拿出了那盒牙签。
人类在失去赖以生存的氧气后,即便是一秒钟也会度日如年。
在消耗掉原本被肺部积存的空气后,斯潘达因开始出现耳鸣,像是有无形的手紧握着他的脖颈,胸腔与大脑同时抽疼了起来,就连意识也要开始溃散。
但在他真的失去意识之前,水流四散,留出了一个足够人类喘息的空间。它们隔着一段距离地包裹在四周,为佩奇预留出了真正的舞台。
“咳咳咳——!!咳咳!!噗——咳咳咳!”
撕心裂肺地咳嗽声响起,被摔在地上的斯潘达因一边咳嗽一边大口的做着深呼吸,他睁开已经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正缓步从水流中走出来的女人,“咳咳——咳,你想要什么!钱?权力?地位?!”
这世上就没有不能交易的东西!他斯潘达因才不会束手就擒!
这个尚且精神的反应有些出乎佩奇的预料,毕竟摩尔冈斯一直在跟她强调这是个“草包”,所以佩奇还以为他会直接求饶。
可是能一路从CP5爬到CP0的男人又怎么可能真的是草包,那只是来自信天翁的轻视罢了。
不过他究竟是不是实心的草包对佩奇来说没有区别,她直接用红绸捆住了斯潘达因的关节,将他吊在了半空。
“我比较想要知道情报。”
佩奇将那根捏在指尖的,不太尖锐的小木棍举到斯潘达因的面前,缓慢地捻动着它,“比如,除了KX系列的第三代POP-R-US和KORO,你还用了什么其他的东西?”
马尔科说过,艾弗里体内至少有3种不同的慢性毒,可现在能够确定的却只有2种,也就是说至少还存在着一种潜伏得足够深的毒素尚未被辨明。
不能辨明就不能治疗,她的小鹅还是会死。
眸色渐深的魔女小姐将暗色附上了那根牙签,“别担心,时间还很充裕。”
“可以慢慢说。”
第69章
当军舰终于赶到红港时, 库赞一行人也终于看到了那个在监控画面里就已经十分壮观的逆向瀑布。
暗色的海流像是永不停歇,这洪浪冲天而起, 淹没了红港,也阻断了军舰靠岸的可能。
库赞将手搭在船沿,没什么紧迫感地探头往下看了一眼,“这可真够黑的。”
同为能力者的男人却无所谓地翻身往海面跳去,并在被水流吞没之前用能力冰封了那片暗色,他将戴在头上的眼罩拿下, 随手揣进了口袋里,然后就那样像是午间散步一样地向前走去。
深寒的冰层顺着他迈出的脚步迅速蔓延,那冰追在洪流之后,缓慢但坚定的将其定格,彻底凝固在了原处。
这寒冰顺着墨色的浪也开始朝着红土大陆上攀, 虽说是止住了洪水, 可也同样冻住了泡泡吊笼, 倒是断了想要跟着一起上去的海兵们的路。
前来救场的男人用没比Lotto好到哪去的方式救着场,他顺着自己制造出的冰瀑一路往上跃, 轻松地抵达了玛丽乔亚。
但是正在内涝的内城和那些浮在水面的混乱人群让库赞的冰转了个弯——那边似乎暂时不用管。
也管不了。
毕竟如果他真把那边的水流给冻上了,那造成的破坏似乎就要比Lotto还要高了。
快要三米的高大男人懒散地抓抓自己的头发,然后心安理得地开始往盘古城的方向走,他抬头瞥了眼那扇刚好正对着他这边的窗户,漆黑的水流正违反常理地在室内旋转着,完全没有要顺着打开的窗户往下流的意思。
有极深的血腥气被风卷在半空拂过他的鼻尖, 却没能让库赞皱一下眉。
就在他站在冰层上思考究竟是从正门绕进去还是直接跳窗户的时候, 佩奇自己拨开了那层水幕。
半个身子都隐在水中的女人就那样拄着窗框往下看, 其实她在他冻住海面的时候就察觉到了那份凝滞,不过她没有下令让洪水反击, 而是放任他一路走了过来。
此时此刻的站位像极了当初在奥哈拉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佩奇就是这样拄在全知之树的窗后往外看,并与库赞有了一场短暂的对话。
说到奥哈拉。
想起旧事的魔女小姐又看了一眼手里那张被摩尔冈斯塞给她的情报,那上面罗列着斯潘达因的政绩,其中一条就是1500年的屠魔令事件。
“青雉,当初——”
说到一半的佩奇突然停下了,因为她依稀记着马尔科说过世政对有关历史的事都很敏感,如果她就这么当着一堆监视电话虫的面将话问出口,那这个海军大概就可以直接跟她一起去当海贼了吧。
收声的佩奇将那张纸放回小挎包,然后一脚踏上窗框,在醒狮的接引下跃向半空,竟是突然向库赞发动了攻击。
原本在室内不断自转的水流亦追随在佩奇身后喷涌而出,用比水淹圣地更猛烈的势头冲砸向那个站在冰层上的男人。
然后它就被冻住了。
不过这一次佩奇没有撒手不管,她径直震荡起了自己的第一层媒介,不再是白色的烟雾非常不符合常识的升腾而起,自下而上的直冲库赞而去,摆明了就是想把他逼上半空。
扑面而来的尼古丁味冲散了血腥气,但这些黑雾看上去就不太美妙,于是库赞似是真的只是为了闪避而开始用月步往更高的地方踏去。
不过在离开冰面之前,他极快地扫了眼那间已经不再被黑浪遮掩的屋子——明明是血腥味的源头,可那房间里却没有人,甚至连一滴血都没有。
又是这种在Lotto早期活动时出现在新世界各处的场面,空余味道却死不见尸。
看来那个被鼯鼠制止过的处理方式再次出现了。
“啊啦啦,你——”
不过佩奇没让他说完。
还不够高,要再高一点。
有破空声传来,那是从四面八方一起抡向他的红绸,墨色的洪流与赤色的绸缎交缠着轰向了这位海军大将,直接将他抡到了云层中。
库赞:……
他抬手冻住那些明显是留给他借力用的水流,然后慢腾腾地偏了下头,“嗯?”
同样冲进云层的佩奇落向自己的绸缎,“青雉,当初在奥哈拉下令炮击避难船的人是谁。”
这可不是个好问题。
但这是一个提供了许多信息的问题——会知道这件事的就只有当时正好在现场的人。
她甚至用了‘当初’这个亲临感极强的词。
库赞看向面前这个一上来就用旧识口吻和他说话的女人,开始试着与她沟通,“我们是在奥哈拉见过面吗?”
“想不到我居然会忘记这么可爱的小姐啊,总觉得像是错过了什么一样。”
四溢的寒气与曾经出现在佩奇口中的烟雾一样,正在不断地下坠,宛如倒流香。
他按下蓄势待发的暴雉嘴,状似苦恼地提醒了佩奇一句,“我可是海军呢,小姐,可不能对海贼有问必答啊。”
“你找他做什么呢?”
“那艘船上承载着第一个喂养我的人类。”
那个拽着她一路跑向避难船的女人,将‘虑’倾注给了她,那是担忧。
“有人审判了她。”魔女小姐抬起手,将那本她一直放在戒指里的《刑法典》给拿了出来,“可我没有在法条里找到她的罪。”
佩奇堪称是心平气和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她对他很有耐心,“所以我想问问他,这罪名叫什么?”
这问题还不如上一个。
虽然确实看赤犬不顺眼,但也确实没打算卖了他的青雉停顿了片刻,最后到底是释放了暴雉嘴。
状如飞鸟的坚冰向佩奇俯冲而去,所过之处万物冰封,顷刻间便断了佩奇的依仗。
来不及调动更多洪水的魔女只好向后远离这份寒冷,不过她既没给自己加速,也没释放污染,被冰鸟追逐的佩奇竟然就只是规规矩矩地在闪避和回击,是与在德雷斯罗萨时截然不同的好脾气。
将红绸拽离冰层的佩奇加大了魔力的输出,她驱使着那些黑色的烟雾脱离第二道媒介,像乌云一样倾轧向下方的圣地。
没错,佩奇没有去回击被她甩到天上去的青雉,而是继续针对着玛丽乔亚,因为她还没有看到五老星的脸。
不能杀,还不能看看吗?
向黑雾中坠去的魔女抽空回头看了眼要来追她的海军,“你要是不想告诉我是谁,那直接告诉我罪名也行。”
“我需要一个答案。”
温和对待故人的魔女却没有温和地对待盘古城,愈发刺鼻的尼古丁味变得更加浓郁,那浓烟顺着每一扇打开的窗户疯狂灌入,像是最原始的狩猎方式,打算将猎物逼出他们的巢穴。
库赞看向像是变成大型烟囱一般的圣地,“不是都已经达成目的了么,除了斯潘达因以外还有谁是目标吗?”
他依旧回避了佩奇的问题,因为他确实不知道要怎么说,难道要说罪名是‘以防万一’吗?
为了防止那个据说会毁灭世界的历史真相被藏匿在避难船上带离,所以就要让整艘避难船消失。
若是以世界会被毁灭为前提来考量这份顾虑,那或许能算是事出有因,可这根本不是罪名。
这……不是罪。
气息沉郁的男人加速踏空,在红绸回转之前就突破了那个在面对他时实在是算不上严密的防护,他单臂侧拢住了Lotto,“嗯——虽然我挺喜欢吃烟熏烤肉的,但烟熏盘古城就算了吧。”
细冰漫上佩奇的肌肤,这是一个不带杀意,却着实能夺去他人性命的拥抱。
不过只见过水流被冰封,倒还没听说过时间能被冻住。
磅礴的魔力震荡而起,直接震碎了那层正在试图禁锢她的透明牢笼,正在掀房顶的绸缎不满地分出一束分支迎着库赞的脸就抡了过去。
日常以主人喜恶为标准区分敌我的颈环带着些疑惑地狠狠地抽向库赞,直接将没有闪躲的男人拦腰抽断,变成两节冰雕从空中掉落。
颈环:不是,他到底打不打?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怎么一会动手一会又收手的???
人类都这么莫名其妙的吗?!
被虚晃一招的颈环整个环都不好了,在这种有些说不上来的憋屈下,它一个没收住直接把盘古城的屋顶给抡碎了一角。
佩奇倒是没有它反应那么大,她伸手抚过主动回护她的绸缎,干脆直接改掀为砸,也主动驱使它加大了破坏的力度。
不过魔女小姐确实没有觉得库赞哪里莫名其妙,因为她已经在这一场又一场的重逢中逐渐看清了独属于这个海军的矛盾感。
从海圆历1500年开始,他就是‘一会这样一会那样’的,大概是在跟自己较劲吧。
三两下锤烂了屋顶的佩奇顺着烟雾弥漫的方向飞去,一头扎进了那些能见度几乎为零的通道里。
不知道她就是想去看一眼五老星长什么样的库赞有些头疼的皱起眉,“两棘矛。”
有尖锐的冰矛接连穿透盘古城的墙壁,直接钉在了佩奇的脚前。
其实佩奇真的很好找,因为她在见闻色的感知里就像个大写加粗的重点号,想当看不见都难。
库赞顺着破裂的外墙也闪身探进了烟雾中,他单手撑着身侧的墙壁,俯身凑近浓烟里的女人,“到此为止吧,别再往前了。”
他看着这个向泽法老师预警,并间接救了一军舰学弟学妹的小姑娘,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些破坏已经足够你把悬赏金涨到接近三灾的程度了,停下吧。”
佩奇抬头去看拦住她的男人,“这是确定好的建议么,你真的不会又突然想要看到我继续破坏下去吗?”
苍天可鉴,佩奇真的不是在质问或者嘲讽青雉,她是真的在认真的询问他的态度。
其实现在返回去想想,她也总是能遇见他。
他似乎是继粉茸茸之后被世界选来阻止她降临的第二人,并且也成功了——截至目前,就只有粉茸茸与这个透明的冰冰凉成功的回应了世界对他们的期待,短暂的逼退过她。
被问奇怪问题的海军大将怔愣了一下,不过他这次倒是没有顾左右而言他,“啊,不改。”
“可我只是想去看看五老星长什么样。”
被海军阻止的佩奇没有再像曾经那样轻易地说‘可以’,她仍然打算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只是她有记得讲清楚自己的目的。
竖起食指的魔女小姐向自己的敌人提出了新的好主意,“或者,你带我去看一眼?”
多么不可理喻的要求。
完全就是大写的不知所谓,离经叛道。
可被盯住的库赞却在审视她片刻后同意了这个古怪的要求,“啊啦啦,那可要偷偷看才行。”
他向她伸出手,“可不能被发现啊。”
第70章
尼古丁是一种含有剧毒的, 会让生物上瘾或产生依赖性的有机化合物。
但在规则的判断里,这东西可不是什么武器。
因为人类喜欢它。
那些庞杂且强烈的欲念改变了规则对这毒物的判定——汇聚在烟身上的信仰可比绝大部分的神明都要更加强大, 不止一个世界存在着属于烟的信徒,他们狂热、忠诚且坚定。
可毒物终归是毒物,当浓度攀升到一个不再温和的高度后,它所能带给人类的眩晕感可没比污染好到哪去。
与被优待的库赞不同,这座盘古城现如今已经变成了尼古丁的牢笼,但凡是还需要呼吸的生物就没有一个避得开佩奇的侵袭。
她可不管这些人闭不闭气, 在魔力的搅动下,她是在强制这些人过肺。
所以虽然现场一片狼藉,又凶又狠又极端,但从某种角度来说,Lotto其实只是在强制盘古城的人吸二手烟。
嗯。
怎么说呢。
就。
反正在得出这个结论之后, 库赞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太过严肃的敌意。他知道正在发生糟糕的事, 他知道CP0的总理大概率已经死于非命, 他知道这圣地已经在洪水的肆虐下损失无数。
可除了斯潘达因,截至目前尚未有第二个人失去性命, 而斯潘达因……
他早就该死了。
作为世政的下属机构,明明是属于世政的军事力量,身为海军大将的青雉却对世政直属谍报机关的最高总理漠不关心,那个男人的性命在他眼里还没有七水之都的布鲁来得重要。
身为世界政府的最高战力,本应是前来解围的青雉却突然不务正业了起来,他亲身示范着何为懒散的正义, 是比波鲁萨利诺更加敷衍的工作态度。
“五个都想看吗?”
“他们待在一起吗?”
延伸见闻色的大将再次被面前的女人蜇了一下感知, 他眉头微皱, 却没有停止扩展,“倒是没有都在一起, 稍微有点分散。”
大概是因为诉求非但没有被拒绝甚至还得到了帮助,也或许是单纯的因为库赞在佩奇这积攒的‘礼’实在是足够多,总之魔女小姐难得的十分有分寸,她一点想要为难他的意思都没有,“那就只看环境武神。”
从并非草包的斯潘达因嘴里撬出真正授意人的佩奇还算平静,她依旧没有打算毁约的意思。向来喜欢一次性解决全部问题的魔女在约定面前后退了一步,向波鲁萨利诺做出了让步。
“作为交换,我可以带走所有的奴隶。”她看了眼似乎要比七年后阴郁不少的海军,他好像一直不怎么开心,“我知道你喜欢这种事。”
“……”
这不是一句能回应的话,但库赞确实无法反驳这句大逆不道的评价——啊,他确实喜欢这种事。
有洪水在他的感知里开始分流,那些镣铐在碰撞中发出叮叮当当的撞击声,却头一次不再让库赞觉得沉闷。
佩奇将手放进面前那只一直没有收回去的手掌上,然后突然上下摇了两下,“你好,我是佩奇,很高兴认识你。”
她跟他打了个绝对算得上是迟到的招呼,然后在库赞有些诧异的目光中索要起了他的名字,“我没带笔,一会去抢一支吧,给我签个名。”
被摇手的库赞看着突然变成“追星少女”的Lotto,他有些微妙地应下了这个过于“时髦”的要求,“啊啦啦,被这么美丽的小姐要签名,怎么能不同意呢。”
似乎总是可以轻易说出情话的海军大将呼出一口寒气,凝出了一柄由冰组成的长剑,“该走了。”
明白这就是所谓的‘不被发现’的方式的佩奇向他点了一下头,然后下一秒就被库赞用类似空投的方式甩向了玛卡斯·玛兹圣所在的方向。
红绸护在佩奇身后,带着她毫发无伤地砸穿了几面墙壁。他们是打算一路“打”到五老星的面前,互为彼此搞破坏的理(jie)由(kou)。
两个明明更擅长范围伤害的人就这么突然有来有往地过起了招,缠绕着武装色霸气的冰凌与能轻易绞断钢铁的绸缎毫不收敛的大开大合着碰撞了起来。
“轰——嘭!!”
在再次捅穿一面承重墙的时候,库赞甚至没有忘记真的顺走一支笔筒里的笔。
不过他拿的是铅笔。
一直用钢笔或圆珠笔写名字的佩奇瞄了眼那支有些出乎意料的铅笔,好在魔女小姐没有强迫症,所以她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在又一次的交手中将红绸轮转出幕布的模样,在已经足够遮挡视线的浓烟内再次拉起了一道防护,将无处不在的监视电话虫拦在了后面。
她将戒指里的友人帐拿出,翻到空白的第29页,然后将其抛给了库赞。
并不是在这场循环中才认识库赞的佩奇却不打算再按相遇的时间顺序来排列页数,她现在已经没有特别在乎这些所谓的时间顺序了。
友人就是友人,交朋友不分先后。
“这是我的友人帐。”
马尔科说过,只要是看着顺眼,愿意结交的人,就可以叫做朋友。
‘书上的定义也太单一了,朋友可不是一种死板的存在啊喂。’
尝试不去死板的魔女小姐在离开Hot Spring之前依次写下了特洛伊与豫吉的名字,而现在,佩奇再次遵从自己的心意,久违的递出了她的帐册。
这将是自第五场循环开始后,再次交由友人本人亲自签下的第一个名字。
就在这被浓烟与寒冰充斥的战场上,在这敌对的此时此刻。
“做我的朋友吧。”
说着交友宣言的魔女没有忘记维系打斗的表象,所以在库赞接住那本印有芍药花的帐册的同时,环绕在他周身的绸缎开始收拢,最后直接绞断了他的腰。
再次断成两段的青雉大将一边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一边在摔倒的途中向佩奇抗议,“还真是粗暴啊,小姐。”
说着粗暴的男人转头就做出了更粗暴的事,有宛如骨刺般密集的冰凌密密麻麻的穿插在廊道之间,像是打算就此将佩奇给穿成筛子。
被合拢的友人帐顺着遍布尖锐的缝隙滑向佩奇,并消失在她的指间,显然她是直接把那本帐册给收了回去。
断裂的身体砸落在地面,碎成了冰碴,可那个属于人类的形体却在转瞬间顺着冰凌蔓延的方向凝聚在了佩奇面前,距离她极近。
他隔着红绸掐住她的腰身,然后再次将她空投向另一个角度,“看一眼之后,你可就必须得‘逃走’才行了。”
“可以。”
“嘭——!!嘭嘭!!”
两个拆家水平一流的人就这样杀招频出的在盘古城内部时不时的转换一下方向,库赞没有将真正的目的地直接摆在台面上,他时而靠近时而远离,兜着让人眼花缭乱的圈子,却不算真的慢的抵达了玛卡斯·玛兹圣的正下方。
再次掐住Lotto腰身把她往上抛的时候,库赞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在跳华尔兹,不过大概没有人会在跳华尔兹的时候把舞伴抛出去吧。
他看着直接砸穿天花板的佩奇,没有再追过去。
在给了她2秒用来观察五老星长相的时间后,库赞直接在下层发动了能力。
“Ice Time。”
比Ice Age的范围要弱上许多倍的寒气违反常理地向上涌去,它们一路冰封,一路驱逐,火力全开地向佩奇围困而去。
因为多给了自己1秒钟用来跟这个环境武神打招呼,所以坚冰在第3秒的时候攀上了佩奇的身体,似是即将捕捉成功。
可惜魔力再次震荡而起,不仅仅是坚冰,整座盘古城都在佩奇刻意的震荡下变得摇摇欲坠。
黑烟突然不再四散,而是全部逆卷而至,直冲面前这个有着白色长发的五老星而去。
有人试过被强制呼吸是什么感觉吗?
那可不是什么好体验。
说着自己擅长拷问的佩奇就是字面意思的擅长拷问,她确实擅长折磨人。
被动摄入大剂量尼古丁的五老星开始心跳加速,在即将被眩晕击中神经之前,大脑却在强刺激下释放了不合时宜的多巴胺,于是令人放松的欢愉感与令人作呕的眩晕感同时出现在了感知里。
就像是加了糖的黄连,太过古怪的味道令人恶心,还不如全苦。
不过在库赞皱眉之前,佩奇用绸缎抡穿了侧面的墙壁,很守约的打算开始‘逃走’。
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对这些不太有用的权职者献上不太忠诚的忠诚,但既然这是他们的选择,那佩奇会尊重这份选择。
只是在走之前,佩奇伸手轻按在因为眩晕而无法直立的玛卡斯·玛兹的头顶,垂眸看着他泛起青灰的脸,“你应该很清楚我因何而来,对么。”
那只手就那样按着这个世界的权力中枢,她附身凑近他,带着满身的尼古丁味,“我可是很生气的。”
被强制呼吸的五老星说不出话,他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她,眼里却似乎没有太多的陌生。
在掌心下的人类躯体想要变形之前,从外墙涌入的黑浪替佩奇攥住了这个疑似也是能力者的人类。
暗色的海浪旋转着拧出了漩涡,那是即将要把他拧断的力道。
“不过我可以给你一次祈求我原谅的机会。”她依旧十分冒犯地轻按着五老星的头颅,像是按着什么不听话的小动物。
‘小姑娘,你要记住,凡事留一线,只有不触底的时候才能进退自如。’
‘如果太过热闹了,可就没办法偷懒了。’
虽然自觉不留一线也可以做到进退自如,但这是波鲁萨利诺的世界,她只是来这里考个试,不能因为自己的习惯就去毁掉人类社会的运行规则。
人类啊,很脆弱的。
生命脆弱,社会也脆弱,稍不留神就会在她面前溃散掉。
魔女小姐收回了那只能轻易夺走他人性命的手,她踏在前来迎接她的图阵盾上,在洪水与烟雾的环绕下顺着破裂的外墙离开了这座被她弄得乌烟瘴气的盘古城。
不过她没忘记与库赞的交换。
身负镣铐的奴隶们被洪水从各处暗牢里冲了出来,那些洪水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竟是以搜刮的姿态收拢起了能被规则判定为是[奴隶]的存在。
于是舞台上、水族箱里、餐桌上,乃至卧室里,更多明明没有被锁起来的人类却同样被海浪给卷走了。
佩奇俯视着那些被自家造物从不知道哪些犄角旮旯的地方掏出来的人:……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座圣地里的[奴隶],似乎很多。
多到是居住于此的天龙人的几倍。
但是已经答应自己新朋友要带走[奴隶]的佩奇没有制止自己过于尽忠职守的造物,她依旧放任它四处游走,堪称是在地毯式搜索的哈士奇一般,将圣地翻了个底朝天。
站在半空的魔女抱着双臂叹了一口气。
她瞥了又开始偷偷借着水波倒影观察她的世界意识一眼,忽然就嫌弃起了这颗蓝星的生态。
祂到底是怎么做到能把这么干净的地方孕育成这样的,连西娅都不如,完全就是差生里的差生。
蠢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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