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是何时开始, 温栩烟感觉自己没有很常见到司起了。
明明他们每天都会在家中见面，但他的心底总是有股若隐若现的丧失感。他时常会看着司起的面孔出神，在对方投来询问的目光时, 想询问什么又摇摇头。
【他察觉到了】
谢长情说道。
正在洗手的少年人动作停顿, 滚烫的水流浇过指间, 他却没察觉到任何热意。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温栩烟的好感度已经达到75, 足以抵御不知道会在何时出现的意外。
如此说来, 也到了他该动身的时刻。近两日来, 温如生多次打电话催促，暗示他早日回到温家，好证明他的决心。
司起要同世界意识合作换走温栩烟身上的恶魔体征，势必要暂时稳住温如生，不能被其发现他的计划。只是他的烟烟，他又该怎么同他开口。
水流在下水口形成小小的水旋，随即尽数消失，如流逝的时间般，徒手难抓。
司起按下水流开关，水声戛然而止, 他甩甩手上的水珠，推门走出。温栩烟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正在温书。最近他的生活趋于稳定, 课程追上进度, 只是按照他的习惯，完成基本课程后会刷额外的习题。
只是听到开门的动静, 他手下的笔定住，多少有点刷不下去了。
温栩烟揉揉干涩的眼, 放下笔的瞬间，眼前多了杯温热的牛奶。
“时间不早了，该睡觉了。”
司起站在桌旁看向他，暖色调的灯光照着，给人居家温馨的错觉。
温栩烟端起牛奶，热度温暖他的手心，因为长时间做题略感僵硬的手指有所缓解，他单手合上习题册，目光并未从司起身上离开。等他站起身，杯里的牛奶空了大半。他佯装随意问道，“你要跟我一起吗？”
司起的笑容定格，又很快流动，他摇摇头又点点头，“当然。”
肯定的话并未令温栩烟心底的疑虑消失，近几日来的失去感愈重。他抿了下唇，主动将喝空的牛奶杯放进厨房，洗手漱口后回到卧室。
窗外夜色加深，温栩烟听着近在咫尺规律的呼吸声却睡不着。
不知具体几点，他感觉到一股温凉的气息靠近他的手指，试探着碰了碰。
温栩烟哑然，任由司起将他的手揣进手心，他想了想，问道：“你还没睡？”
司起晃了晃手指，向来挡在温栩烟身前的少年人少有地露出孩子气的表现，“没有。”
温栩烟“嗯”了声，感受相碰的双手，在声音消散的余温里，问出了压在心上很久的问题，“我总感觉，你要离开我了。”
此话一出，卧室的黑暗陷入绵长的安静。
温栩烟的手指停在少年人的手心，他迟迟没得到回答，指尖猫似的抓了抓。在这一瞬间，司起想过要不要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可他张了张唇，试图发出几个字眼，尽数被无形的力量挡回。
世界意识在窥探他。
司起猛地抓住温栩烟的手，力度之大，令温栩烟听到了骨头摩擦的声响。他似乎懂了什么，侧过身，视线在黑暗之中望向司起。
少年人的眸子猩红一片，温栩烟抽回手。突然的空荡感令司起坐起身，发觉自己做了什么，又无奈地依靠住床榻。
他想找个话题同温栩烟交流，但对方比他先开口。
“你走了，还会回来吗？”
温栩烟很难说，他预料到司起会离开，如同他突然降临般退潮般离开。眼下他甚至说不清自己究竟是开心还是难过，但他很明确，他珍惜同司起在一起的每一秒。
少年人的嗓音干净温暖，司起同温栩烟对视，接住其停留在半空中的手指，向对方的方向靠了靠，放轻动作将人拥进怀中。两人倾听彼此的心跳和呼吸，感受当下的安静。
司起尝试数次，终于说出了修改多次的话，“我会努力回到你的身边。”
如果一切顺利，他的烟烟不仅会成为正常人，还会拥有一切。
司起眷恋地蹭了蹭温栩烟的发丝，轻柔的动作仿佛在碰珍爱的物件。温栩烟察觉到其中微妙的情绪，他微微仰起头，抬手去碰少年人猩红的眸。
指尖触到司起的眼皮，他眨了眨眼，睫毛扫过温栩烟的指尖，转瞬即逝的柔软撞进温栩烟的心底，他什么都没再问。
司起如同以往无数难受的夜晚般轻拍他的后背，规律有力的掌心令温栩烟生出困意，他的意识逐渐模糊，彻底睡过去之前听到司起交代后面几日的安排。
他说话的速度缓慢，比安静的轻音乐还要催人入睡。
“装修公司的方案已经交上来了，你抽空看看是不是满意。马上要过冬了，要多加几件冬季的衣服”
司起的话很多很长，温栩烟听不清，他沉沉地睡过去。
司起看着怀中人的睡脸，沉默地看向窗外。夜色浓郁，猩红色在其中闪耀。从窗外看，相拥的两人无比渺小。
等温栩烟醒来时，身旁已经没了人影。他按照往常洗漱穿衣，走出卧室看见了餐桌旁的司起。对方身上所穿的衣物颜色同他相配，远远看过去，无比养眼。
温栩烟怀揣如此的小小心思坐到餐桌旁，用叉子戳盘子里金黄的煎蛋。倒扣在桌面上的手机呼吸声闪烁，司起看一眼，起身到落地窗前接电话。面对除了温栩烟以外的人，他惜字如金，每个回复简短无比，令温栩烟很难从中听出什么，直到通话挂断，手机被司起搁置在桌面。
温栩烟扫一眼尚息屏的手机，认出了通话界面上的号码。
他咽下嘴中的食物，情绪意外得并没有多少失落。他的焦虑和胡思乱想在昨夜司起的喃喃自语中消散。
他说，“我哥哥的电话？”
温栩烟还是不太习惯将温如生称呼为哥哥。
涉及到世界意识的真相，司起无法透露，但有关温如生，他直白且毫无保留。
“对，我最近可能要回温家了。”
温栩烟手里的叉子一顿，他静静看了司起一眼，明明只是个跟他同龄的少年人，身上却仿佛藏了种种谜团。他莫名想起舆论中对司起和温如生关系的谣言，随口问道，“你和我哥哥是什么关系？”
司起对这个问题没什么感觉，从他的角度思考，他沉顿两秒说道：“现在是合作伙伴，以后”
他话题一转，斟酌地问温栩烟，“你希望他是你的哥哥吗？”
温栩烟浅浅回忆同温如生之间的相处，微不可查地摇头，司起了然，他无比笃定，“以后的关系由你来决定。”
“由我？”
没头没脑的话令温栩烟生出小小的疑惑，司起试图再解释，但世界意识再次堵住他的嘴，他略显气闷地抿唇，说，“对，因为我从来不想跟他有关系，只是原因说不出口。”
司起只能说到这，说完他意识到自己外漏的情绪，沉默塞几口早餐，试图将方才的发言糊弄过去。
见状，温栩烟略感稀奇地眨巴眼睛，他听不懂其中隐藏的弯弯绕绕，但是司起从不骗他。既然对方不想说，他便不再多问。
两人摸索出莫名和谐的相处模式，在外界的狂风暴雨中创造独属于彼此的空间，相互依偎。
在接下来的几天内，司起趁周末假期，带领温栩烟前去商场购置了一大批衣物。考虑到他的钱财没办法转给温栩烟，他又办理了数张商场的消费卡，尽数交给温栩烟，直接包揽其在未来几年内的衣物等开销。
面对如此大面额的赠与，温栩烟连连摆手，被司起强硬镇压后又跑去看了房子最新的装修进度。司起高价选的装修公司很靠谱，速度快，用料好，眼下装修完成了三分之一，能够窥见一点雏形。司起打量温栩烟的神情，见其没有任何不满放下心。
高中生的周末很短，只干两件事就填满了温栩烟的全部时间，等他返校上课，司起又批了两天假期，尽可能将所有能想到的方面安排妥当。按时上门的保洁，规律配送的新鲜食材和零食饮品，周围商圈的所有消费卡，小到水果店，大到定制的高档服装店，甚至连最基本的交通司起都考虑到了。
他看着面前摆满一桌的各种卡片，头疼又无奈地叹气，他从抽屉中翻出便利贴和水笔，仔细上标签，又分门别类地放好。
如果他的钱能直接转给温栩烟倒也不用这么麻烦，但亲力亲为的感觉会令他放心。
做完一切，司起又跑到附近的蛋糕店，买了温栩烟最喜欢的草莓口味，顺路稍了一瓶草莓牛奶。虽然家中应有尽有，但路边买来的感觉确实不同。
他将蛋糕和牛奶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亲自送走上门做菜的阿姨，面对满满当当的一桌，少有地掏出手机拍照留念。
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司起心道奇怪，但依旧如此做了。
等他彻彻底底准备好一切，安静地坐在沙发时，眼底只剩下对接下来一切的尽在掌握。
只是他没等到温栩烟放学，温如生一通电话打过来，直言要将他带回温家。
司起最后看一眼收拾干净的客厅，关上门。
“啪”，房门从外打开，温栩烟走进玄关，关上门，朝手心吹口气，缓过冷意，脱下外套和背包。
他的动作很有条理，不紧不慢的，在餐桌旁落座，拿起筷子吃饭。
饭菜温热，入口香气弥漫，他小口吃着，期间本能地给对面的空碗夹菜时，拿筷子的手停在虚空。
“他走了。”
温栩烟轻声说。
第82章 幸运星34
生活陷入了诡异的平静。
温栩烟一个人进入了冬天, 又迎来了初雪。他的日常无比规律，上学放学，做题睡觉。日常的一切尽数被包揽, 他过上了曾经不敢想的日子。
他身上的霉运依旧存在, 但高达70的好感值挡住了很多意外。由于司起的计划打破了原著的设定, 预料之中剩下的两次大意外并未发生，最后两个恶魔特征的置换也迟迟未出现。
温栩烟有时会戳戳小尾巴想, 他似乎快要成为一个正常人了。
班级里的流言蜚语骤减, 网络上的舆论风向被无形的手操纵, 有关他的舆论减少。虽说温如生并未出面发言，但他的粉丝群受到了良好的管理。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除了温栩烟对司起的想念。
无限泛滥。
他多次打开同司起的聊天框，手指按出键盘踌躇很久又收回，他还没有找到话题。
温栩烟看向窗外的天空，感觉颜色没有预期的好看，遂又收回目光。视线落到桌面的练习册，他随手翻动，没有不会的题目，清一色的红勾, 他合上习题，微微叹一口气。
正在这时，手里的手机震了下, 有一条新消息出现在他的聊天界面。
他不自觉地咽一下, 坐直身体点开消息。
是家附近的生鲜超市发来了货物送出的通知，温栩烟生出轻微的疑惑, 这周的配送前两天已经完成了，为什么又送。他点进详情, 配送单前排是一箱新口味的水果味酸奶，剩下的则是他爱吃的小零食。
温栩烟猜到什么，向下划，看见了订单人写下的备注。
“我想你。”
温栩烟指尖一颤，眼眶发热，他猛地将手机按在胸口，剧烈呼吸两下才再次阅读这条消息。
司起的聊天框依旧安安静静，就如同他再也打听不到任何有关对方的消息般安静，但温栩烟盯着对面的头像，仿佛看到了熟悉的少年人站在他面前，双手捧起他的脸，说出了从未出口的缠绵情话。
“我也想你。”
温栩烟在聊天框输入这句话，如石沉大海，砸不出一点浪花，但当时间过去一分钟，数不清的通知涌进他的手机，满满当当的消息，没一句想他，但句句都是想他。
温栩烟莫名笑出声，自言自语打趣自己，仿佛在搞什么禁忌之恋似的。
他摇摇头，将手机塞进口袋，翻出一本崭新的练习册开始做题。
录制片场，化妆间。
温如生眯了眯眼，挥开身旁的化妆师，向角落沙发上的司起投去目光，声音发冷。
“你在忙什么？”
话音落，世界意识的嗓音在司起而耳边响起，“是啊，你在忙什么？”
许久不见的少年人面无表情地抬头，冷淡的一张脸，少许的少年气，更多的是眼底的幽深，“这么久了，还要试探我？”
司起脱掉了少年人的外皮，露出原本的面目。
自从他离开温栩烟，跟从温如生回到温家，双方的合作正式开始。温如生同世界意识如他所想般谨慎，将他根据原著所做的项目翻来覆去地检查，生怕司起在其中动手脚，坏了温如生未来的花路。
很可惜他们什么都没发现，转而同司起玩起表里不一的把戏，明面上为少年人提供更好的生活，庆祝他脱离原本几乎不可完成的任务，暗中偷偷监视司起的一举一动，好保证一切如他们所想的发展。
司起同温栩烟之间的联系成了重点监控对象，世界意识多次疑惑过司起为何要用自己换取温栩烟的正常人身份。对此，司起的视线直指温如生，口气略带警告又带着合作的真诚对世界意识说道。
“别以为我看不出你想做什么，”之前同世界交谈中，对方所暴露出的古怪措辞，司起便猜出了七七八八。怎么会有天降馅饼的好事，温如生不受他所骗，反手得到世界意识的帮助，本就是世界意识的陷阱。
“你想在温如生按照原著走上事业巅峰时占据他的身体，对吗？”
但是很明显，世界意识想要一具干净且事业有成的身体，所以温如生身上的恶魔体质必须要进行转移。只不过世界意识终究只是一个拥有原著，按照固定内容行事的意识，它没料到司起利用原著中模糊的设定，抢先注册了未来将温如生推向巅峰的项目，并用此同它达成合作。
少年人危险的目光如野兽般咬紧世界意识，没有五官的黑衣人僵持在原地，许久侧过脸。
司起的话很直白，“别忘了，合作的双方是你和我，其中并没有温如生。”
世界意识不想温如生知晓它真正的目的，以防节外生枝，一个司起就足以令它头痛了，若是它未来的容器生出反抗的意图，它不知道究竟还要多久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身体。
不过司起自相矛盾的说法和行动也令它不屑，同它合作的目的是成为恶魔特征的新载体，好令温栩烟成为正常人，同温如生的说辞是放弃了拯救任务，不再同任务目标来往，好打消温如生对温栩烟的敌意和针对。对此，世界任务满口嘲讽，“为了任务成功不择手段。”
司起毫不反抗，尽管对方说得并不完全对，但两人之间依旧达成了互相牵制的别扭的合作，眼下一切不过是将温如生框在成功幻想下的做戏。
司起反问完，掀起眼皮越过身前的桌子杂物看向温如生。嗅到氛围不对的化妆师垂头快步离开化妆间，将空间留给两人。
温如生笑笑，并不受司起说辞的影响，只是暗暗敲打这位好同事，“放弃拯救并没有什么不好，毕竟好好享受生活才是真理。”
说罢，他佯装随意走到司起附近，俯身同少年人对视。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他的语气略显狂妄，显然世界意识同其画的大饼分量很足。
司起没出声，面对扑面而来的脂粉味挺直身体，交叠在膝上的双手分开。
温如生垂眸，暗自思索其小动作的含义。
这时，司起撑起膝盖起身，“我没空陪你过家家，凡事要有底线。”
过于强硬的话语令温如生眯了眯眼，化妆间的光令他感觉到一闪而过的恍惚。温如生仿佛看到了总部冷面无情的0718，他跟随司起的起身站直身体，面色骤变，笑眯眯地说道，“是我太急了。”
司起一直以来的沉默和不反抗差点让他忘了对方原本的模样。
温如生恢复好说话的表象，方才的试探被一笔带过。他好声询问司起接下来的合作计划，利用录制前期的空档时间大致规划未来的事业规划。只是长达数月的美好生活多少还是迷惑了温如生的大脑，稍稍的惊醒如昙花一现，他并未走心，说到一半示意司起同他的经纪人对接，自己则挥挥手前去拍摄现场。
司起站在原地，望向温如生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指微不可查地握紧。
“我先走了。”
他的声音落在房门大开的化妆间内，不知道在同谁说。
温如生走到录制片场中央，负责场地的工作人员同其热情地打招呼，他浅浅回应，佯装视察众人的工作，眼神聚焦在虚空，脑海中浅浅呼唤世界意识。
黑衣人静等两分钟才给予回应。
温如生不同其生气，直入主题，“我感觉他不对劲。”
闻言，世界意识观察温如生的神情，心生微妙，但言辞一如既往的冷淡，“哪里不对。”
温如生无从窥探世界意识，只能从其的语气中分析掩藏在字面下的目的，只是可惜对方掩藏很深，他品不出深意。
温如生同世界意识交过一部分底牌，对方对他和司起的来处还算清楚，自然也知道两人之间的不对付，只是并不理解温栩烟在其中存在的作用。
温如生继续说，“我的这位好同事表现得很不对，我总觉得他似乎有事在瞒我。”
说着，他笑了下，对路过的工作人员招手，在脑海中反问世界意识，“你觉得呢？”
世界意识顿了下，避重就轻，“我会注意。”
温如生对这个答案不算满意，他试图敲打这位他所认为的真正的合作伙伴，“故事按照既定的轨道发展才最好。”
关于这一点，世界意识表示赞同，“确实。”
颇为真情实感的认可令温如生稍稍放下心，但到底还是对司起升疑，决定快一步推动剧情的进行，早日将温栩烟这个隐患消灭。
真是一团糟。
温如生暗自感叹，在助理靠近时，露出笑容，接过对方递来的热水。不过从某一方面来说，这个身份还是很爽。
温如生凑到助理耳边，交代今日想吃的餐厅，言语举动无比熟练。见状，世界意识点点头，将准备好的照片发给温如生。
照片上，温栩烟孤苦伶仃，捧着一块面包蹲在路边。
温如生只是扫一眼便移开目光，丝毫没有注意到照片边角的作假痕迹。
当真是好个好骗的，世界意识摇摇头。
第83章 幸运星35
温如生的怀疑持续到司起着手的第一个项目上映。原著中令他大火的综艺如预期般爆红, 他彻底成了家喻户晓的顶流。
对此，温如生无比满意，大方地向司起送去感谢, 更是在庆祝晚宴上主动向司起敬酒。
司起应下这杯酒, 酒水下肚, 他掀起眼皮，视线越过温如生, 看向无处不在的世界意识。
“我的诚意已经展示, 该你了。”
众人恭维的谈笑中, 世界意识如一团雾，飘到司起的耳边，说出了迟来的承诺。
“合作愉快。”
对此，被围在人群中央的温如生一概不知，他的手中的酒杯空了又满，酒量不算太好的他喝昏了头脑，直到人群散去才意识到晚宴结束。
他被小助理搀扶起身，秉持少说多做的小助理将温如生扶到车后座，正欲开口哄其坐进去时，温如生一把撑住门框。
酒精令他双眼发红, 眼球下部漫上红血丝，气质也与往日装出的温柔不同。他说，“等等。”
小助理不明所以, 扶着人等到上司的安排。可谁知温如生借酒劲挥开他, 径直去开驾驶位的门。
小助理意识到不对，连忙开口劝阻, 可温栩烟只是冷冷地看他一眼，“我没醉。”
小助理定在原地, 怎么做都不是。只能静静地听温如生说，“你别跟来，我要去确认点事情。”
话落，他用力掰车把手，小助理连忙上前抢，语气哆嗦。
“温、温先生，不能酒驾。” 明星酒驾出事的新闻不再少数，小助理可不敢放任温如生乱来。他用了劲，试图将温如生控制在怀中，语气安抚，目光向四周扫去。
“万一发生点意外，可就毁了啊。”
小助理的话落到温如生耳朵里，他颇为不屑地摆摆手，转身用肩膀撞开小助理的束缚。
“你担心得太多了。”醉眼看进小助理的眼底，温如生对一无所知的原住民颇为不耐烦，他只是说，“这世界上谁出事，我都不可能出事，懂吗？”
因为他很笃定，这个世界是为他而生。
温如生猛地撞开小助理，从对方的口袋中夺走车钥匙，在小助理再次贴近时，用钥匙指住他的眼睛。小助理的动作瞬间定住，连眨眼也不敢，视线紧紧盯着眼球前的钥匙尖。
他的声音败下阵，哆嗦喊道：“温先生。”
温如生被对方三番五次的阻挠弄得有点暴躁，不过酒劲上头的他也懒得进行表情管理，他瞥见眼下的方式有用，顺势冷声警告，“别再来烦我，不会出事，懂？”
说到最后他的脸上反倒出现笑意，他用钥匙戳了戳小助理的额头，尖锐的疼痛感令小助理发出抽痛声，又尽数忍住。
他带着哭腔，“温先生”
温如生摇摇头，暗道他什么都不懂，转手打开车门，插入钥匙。车辆启动发出嗡嗡声，车前灯在黑夜中照出笔直的光线，温如生放肆地按了按喇叭，车鸣盖过小助理的声音，在他的哀求中，温如生启动车辆扬长而去。
小助理站在原地，抖着手给温如生的经纪人打电话，嘴里止不住地重复方才的话，“温先生请不要辞退我。”
自从来到原著世界后温如生几乎没有自己开过车，偶然这么一次他尽情享受从车窗涌进的凉风。风吹得他脑袋里的热度下降不少，他越过灯光看向前路，顺着大路向市区开。
与此同时，他在脑海中询问世界意识，“温栩烟住在哪？”
春风得意时，他要再去确认下旧人的悲惨。
世界意识对他的突然发疯微微一愣，随即看向正坐在他身前的司起。
没什么人气的酒店房间，司起和黑衣人相对而坐，双方得到温如生试图寻找温栩烟具体住址的消息时，不约而同地面露不愉。
司起略感头疼地撑住额头，他的双眸猩红，后背处的衣服被无形之物撑裂，整个人略显狼狈地坐在单人沙发上。
温如生身上所剩的两个恶魔特征尽数转到他身上，眼下其未来事业距离巅峰只差一步之遥，司起同黑衣人的合作进入第二步，转移温栩烟身上所有的恶魔特征。
他的烟烟距离成为正常人愈发近了。
在如此关键的时刻，他决不允许任何人坏他的事。
司起压住身体里的不适，从喉咙里挤出字，“给他错误的地址。”
黑衣人没坐下，它围绕司起转了两圈，没有五官的脸上浮出试探的侥幸，“如果我不呢？”
温栩烟对于它来说，并不重要，只是个被掏空的原著主角而已。只是看到他们一个两个都为了在它眼底不值一提的东西努力，它还是略生好奇。
恶魔特征带来的本能令长期得不到满足的司起痛不欲生，但对于擅长忍耐的他来说并不算什么。相比之下，他只要一想到温栩烟在如此痛苦下硬撑了十多年，他就心如绞痛。
所以当黑衣人说出如此的话时，情绪向来没什么大波动的少年人猛地起身，在冲到它身前的瞬间，单手扼住其脖颈。
黑衣人被桎住一瞬，下一秒化成烟雾，从司起手中散去，在旁边的位置重新聚集。
它语气淡淡，“别生气。”
不过生气也没用，毕竟它并不是真正地存在。
闻言，司起回过头，一双眸子在灯光下嗜血渗人，他笑了下，笑意不达眼底，“按说好的来。”
世界意识暂时歇下试探的心思，迟疑两秒向温如生发去错误的地址，随后抬起手，示意司起可以开始了。
漆黑的裂缝在它的指尖出现，司起盯紧裂缝，目光似乎要穿透其看到对面的景象。
黑夜人的手臂探入其中，它的嗓音是无机质的干冷，直白诡异，在只有两人的空间内突兀地灌入司起的耳朵。
“不过你确定好了吗？”
它最后看一眼司起，承担两个特征，毫无缓解办法的少年人狼狈不已，平日在外的假象碎成碎片，手臂上满是忍耐的青筋。这种情况下再继续承受更多的恶魔特征，怕不是会死。
念及此，黑衣人又懒得过问合作伙伴的感受了，不等司起回答它彻底进入狭窄的裂缝。
正趴在茶几上刷题的温栩烟只感觉到一阵恶寒，正想捂住后颈时，令他略感熟悉的影子出现在余光之中。
温栩烟如临大敌，抓紧手心的笔，做出防御的姿态。
“你”
他并不知晓黑衣人的真实姓名，说话说一半戛然而止。黑衣人见他这幅模样，顷刻间逼近他的眼前。
明明没有眼睛，温栩烟却感觉在被什么东西打量，他全身紧绷，面色发冷，嘴唇抿得死紧。
他还记得上次黑衣人出现的场景，当时他眼中的异样消失了，并且在过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没出现过。
温栩烟不敢断定黑衣人的出现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是他可以明确，他只有自己。
小刺猬暑竖起全身的防备，黑衣人歪下脑袋，仔仔细细将温栩烟从头看到脚，它问道：“你现在还觉得自己不幸吗？”
古怪的问题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了，温栩烟直接无视。视线的余光判断周围的场景，温栩烟在脑海中预设最佳逃跑路线。不过他并没有完全的把握，从黑衣人不寻常的出现方式来看，有些事情并不在他的理解范畴之内。
黑衣人见他不回答，自讨没趣地闭嘴。
正在此时，温栩烟抓住对方一扭头的瞬间，侧身从茶几的前方跑出。他没选择向房间内跑，温栩烟直奔客厅的大门，对他来说，外面更为广阔，也更利于他的逃生。
可事实也正如他所想，不能以常识来衡量黑衣人。只是眨眼的瞬间，温栩烟的手指刚搭上门把手，还未来得及用力，黑影出现在他和门的中间。
冰凉诡异的温度近在咫尺，温栩烟呼吸一顿，还未说什么，黑衣人的手覆盖他的脸。
温栩烟双眼一黑，向后倒去。黑衣人毫无情绪地在身旁划开漆黑的裂缝，空闲的手臂伸入其中，司起只感觉有什么温凉的东西圈住他的脖颈，不等他挣扎，骤痛降临在他的牙齿和后背下方。
饶是司起，也碍于身体，发出疼痛的闷哼。
温栩烟躺在地上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身体中被抽离了，骤然失去的感觉格外明显。他不适地用手指摩挲手臂、手腕、脖颈，试图缓解身体上的难受。
见状，黑衣人居高临下地摇摇头，微小的动静唤回温栩烟的思绪，他强撑着睁开眼睛，将对面的模样尽数收入眼底。黑衣人站在原地任凭他看，期间想到什么，指了指漆黑的时空裂缝。
“你猜对面是谁？”
温栩烟的大脑一空，他狼狈抱紧自己发问，“对面有人？”
黑衣人对上少年人清澈干净的双眸，黑白分明的眼令它心中一动，说道：“所以说，你命真好。”
话音未落，黑衣人不再等温栩烟的下一个问题，径直消失在裂缝之中。客厅之中发生的一切像是一场幻想，随着裂缝的消失结束了。
温栩烟突然想起什么，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手脚并用来到茶几旁边。
茶几之上放着他的手机，他伸长手臂，将手机一把抓进手中。通知界面依旧空荡荡，温栩烟没有丝毫犹豫点开同司起的聊天框。
“是你吗？”
第84章 幸运星36
黑衣人看着面前痛不欲生的少年人, 装模作样地唉声叹气。
它幽幽道：“何必呢？”
只不过说归说，它还是非常乐意看见司起脆弱的模样。弱点越明显，它越好掌控全局。
痛到一头栽倒在地板上咬牙忍受的少年人强撑着爬起身, 看向黑衣人的眼底毫无恐惧, “你又何必？”
费尽心思也要占据温如生的身体。
黑衣人读懂他的言下之意, 围绕他踱步，自觉也没什么, 语气随意, “故事有头有尾, 首尾相连。没有外力打破，会不停地循环往复。”
“换句话说，我腻了。”
黑衣人面向司起，浓郁黑色中渗出少许无可奈何的决绝，“我要当主角。”
它要在温如生走到原著结局，登上人生巅峰，积累到后半辈子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时抢占他的身体。如此一来，失去世界意识规范的原著世界就会继续向下发展，而不是重置归位，它也可以在享乐中结束无趣的循环。
黑衣人如是说, 语毕自我肯定地点头。闻言，司起笑了下，笑声很短, 笑意不达眼底, 不等其深思其中意味便匆匆结束。
司起没心思同其玩坦白局，他站直身体, 单手撑住沙发平稳呼吸，“将发给温如生的地址给我。”
以防万一他必须亲自确认温如生的现状和温栩烟的安全。
黑衣人停下脚步, 歪头说道：“你不信我。”
司起头也不回，强行将乱摆的尾巴塞进衣摆，捡起外套往身上套，“彼此。”
黑衣人耸肩，将地址如实告知，不过为了双方接下来的友好合作，它打个补丁，“他可能会寻到其他地方。”
毕竟温如生是个活物，也有一定的脑子。
司起回眸瞥它，很快收回目光，“我知道。”
话音未落，少年人推门而出。
黑衣人孤站一会，走到窗外去看。酒店楼下，通亮的灯光里，少年人步伐踉跄地上车。车门“啪”地合上，转瞬隐匿于车流，它面露不解，不过很快恢复原样。?
伴随几声轻飘飘的走路声，房间内空无一人。
*
温栩烟发完消息，披了衣物出门。
从司起离开后，他同少年人唯一的联络只剩下几乎没说过话的聊天框。当下要寻司起，他只能想到温家。
他打车去温家，路上反反复复地查看手机。
没有回复，十分钟，半个小时，直到温栩烟站在温家的大门口，消息框依旧空空荡荡。
攥紧手机的手指指尖用力到发白，温栩烟抬头看曾住了十多年的家长吸一口气，径直走到门前，按响门铃。
很快，门旁的小屏幕亮起，温母困倦的面孔清晰浮现，熟悉的女声响起，“生生回来了？”
温栩烟喉咙发哽，开口的第一个字没发出声，“是我，温栩烟。”
温母的语气骤冷，她试图嘲讽，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啪”地挂断通讯。
温栩烟站在门口，手足无措，但念起司起，他再次按响门铃。温母被他的固执弄烦了，劈头盖脸一顿说，温栩烟静等她说完，轻声询问，“司起在吗？”
温母气话一噎，说了句“没有”，切断了视频。
温栩烟盯着暗下去的视屏，双手捧起，朝中间呼口热气。
他转身走到温家别墅的前面，走也不是，进也不行，干脆站在路灯下捧出手机等消息。等到双手发僵，他仰头望了眼干冷的天，小心地编辑消息。
“不方便的话，可以直接挂断。”
发完消息，他抖着手按下通话。语音嘟嘟两声，在忐忑中被接听。
先传进温栩烟耳中的是呼呼风声，随后是少年人急促的呼吸。他似乎在忍耐什么，声音听上去令人感觉很痛苦。
温栩烟一下子想到了曾经，这下他完全可以确定黑衣人口中的人是谁了。也对，除了司起，谁会为了他做到这个地步。
温栩烟用力眨眼，他抬头，望向无尽夜色，调整两下呼吸，尽可能用平静的声音询问司起，“你在哪里，我去找你好吗？”
没人比他更清楚被恶魔本能缠身的痛苦，只有他能帮司起。
他也希望只有他。
念及此，温栩烟强压下心底翻涌的复杂情绪，他吸一口气，手速飞快地打开打车软件。同时，他静静等待司起的回复，在对面试图调整呼吸，强行平静地跟在说话时，温栩烟补了一句，“我想见你。”
司起顿住了，已经到嘴边的话突然卡住。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如何回复。
见状，温栩烟加快语速，“我已经很久很久没见你了，我想见你。”
他再次重复，憋在心里许久的情绪顷刻爆发，他的嘴巴不再那么笨了，或者说他强行逼自己说。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这次我想自己做决定。”
以往在跟司起的相处中他总是被动接受。从天而降的少年人带他逃出了桎梏他的温家，给予了他只在幻想中出现过甚至比幻想更好的生活，满足了他的恶魔本能，更在看到他日复一日的痛苦后，主动换走了他身上的恶魔特征。
这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他总是沉默接受，眼下他也想为对方做些什么，哪怕他能给的也不多，似乎只有几块钱的面包，便利店的牛奶，和他自己的一切。
但是他总要勇敢地做一次决定不是吗？
温栩烟将手机贴到耳旁，仔细认真地听对面的呼吸频率，在某一个点时，他轻声说，“可以吗？”
像是为这场沉默划上了尾声，他的主动打破了司起的计划。
他压抑着体内的狂暴和叫嚣，说，“可以。”
但司起还是怕伤害他。
温栩烟抵达对方所说的地点时，被少年人要求不许下车。
他只能摇下一点车窗看向站在冷风中的司起。许久未见，他似乎变了个模样。
初见时的少年气只残留在外表，气质混杂了属于成年人的冷漠和成熟，单单是站在那，没看清五官时，温栩烟差点认不出。
他的手指搭在车窗边沿，漂亮的眼底满是心疼，他的声音里夹上了哭腔，他说，“你怎么了？”
在他们分开的这段时间内究竟经历了什么。
湿漉漉的眼睛看向司起，少年人只是对视一眼，撇开头。司起发现，他竟然有些不敢面对温栩烟。
因为有一点温栩烟说得很对，他没给过对方做决定的机会。直到现在，他才认识到这点。
司起对此感到愧疚，但他依旧不知道如何让温栩烟来进行选择。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可以承担一切。
少年人不同他对视，温栩烟含泪的目光细细打量，蓦地他伸手越过窗框去抓司起的衣角，还没抓到，被对方察觉闪开了。
温栩烟的手指停在虚空，他没收回。在他心底，司起几乎没有拒绝过他，所以他问道：“为什么？”
司起正回目光，犹豫之下向温栩烟露出了自己猩红的双眸和尖锐的牙齿。与此同时，被强行镇压在衣服内的小尾巴探出，温栩烟瞥见的瞬间便明白了少年人的纠结。
“你在忍耐是吗？”
恶魔特征带来的本能需求如果得不到满足，会时时刻刻在宿主的脑海内叫嚣，身体还会产生不可抵抗的渴求和痛意。温栩烟太清楚了，他不顾司起的阻挠就要下车。
司起单手撑住车门，语气不如答应时的温柔。
“师傅，开车。送他回来时的地方。”
司起口齿有些不清，不过问题不大。根据世界意识给出的地址，他顺利找到了停在路边，因为醉酒和找不到人的郁闷睡得昏天黑地的温如生，所以他的烟烟是安全的。
只是他没想到，向来不爱反抗的温栩烟会如此强硬地拒绝他的决定，趁他不注意，从车门另一边跳下，令司机开车离开的同时，强行将司起抱进怀中。
怀抱依旧是曾经的冷热相抵，但现在冷的是司起，热的是温栩烟。
矮一些的少年人低声说，“你现在体温比我还低了。”
司起的双手垂在身侧，死死攥成拳，“嗯。”
温栩烟察觉到他的忍耐，尽可能放轻语气，“就如你对我所说的，对我，都可以。”
话音未落，他仰头去看司起的脸，却只能看到线条干净利落的下颌。
对方并未低头，温栩烟抿紧唇，垂手去寻少年人的手，在摸到用力到发白的指骨时，发热的眼眶掉下一滴泪。
司起见不得他哭，嘴角拉成一条直线。
“我不想伤害你。”
他几乎是从喉咙里往外挤字。
他忍耐地格外痛苦。
温栩烟捧起他的手，将冰凉的拳头贴紧自己的脸。他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和示弱改变司起的主意。
“你不会的。我知道。”
他说，说完笑了下，弯弯的眼睛像是小月牙，司起从中感觉到了满满的信任，在这一瞬间，他猛地将人拥进怀中。
他的力气很大，但温栩烟并未拒绝，他只是学着司起以往的样子轻拍他的后背。曾经生长在温栩烟身上的小尾巴绕了一圈，轻轻圈住了他的手腕。
温栩烟愣了下，边掉眼泪边笑。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他说了两遍，任凭司起用要将他拆骨入腹的力气抱他。
温栩烟抬手摸少年人的发，他不再沉默，试图参与到司起的计划。
“如果可以的话，都告诉我吧。”
司起沉默了很久很久，在两人的体温尽数被冷风带去时，他终究屈服地释然地说。
“好。”
第85章 幸运星37
世界意识的有意监控下, 司起依旧没办法说得过于直白，但温栩烟并非愚笨之人。
他亲身感受世界的不公，早已察觉到其中的秘密。只是他并未看过太多的娱乐作品, 无法定义到具体的设定, 所以当司起用举例说明时, 他脑海中零碎的线索逐渐串成一条直线。
只是当司起试图破罐子破摔说更多时，温栩烟挡住他的话头, 轻轻摇了摇头。
够了。
他笑了下, 冰凉的指尖抵住同样温度的唇, 像是同频共振的同类。
相隔多日，司起再次回到了属于他和温栩烟的家。
路途中紧密的拥抱让他有了喘息的空间，至少可以快速冲个热水澡。
等两人收拾好躺下时，时间走到了凌晨一点。
温栩烟侧身，手心盖住司起的双眼，“明天说。”
肌肤上残留的沐浴清香安抚了司起的情绪，他大型犬似的往温栩烟的方向蹭。尚未干透的发丝擦过温栩烟的手指，他借月色描绘司起的面容。
小半张脸陷进柔软的枕头，温栩烟感到了时隔多日的安心。
“睡吧。”
轻柔的话语为慌乱的一夜划上句号。
第二日是周末，温栩烟睡到自然醒。他看一眼时间, 由于长期规律的作息，自然醒也并未很晚。
才早上七点，他坐起身, 被子堆叠在腰腹。身旁的司起还在睡, 天光大亮，温栩烟找到机会仔细观察少年人的睡颜。
疲惫堆在眉头, 连睡觉都是心事重重的模样。温栩烟心疼地揉他的发丝，视线滑落间注意到从司起后背长出的黑色翅膀。
收缩在肩胛骨内侧, 宛如两道漆黑的裂缝，温栩烟伸手去碰，裂缝颤了颤，他猛地收回手。
“你醒了？”
司起皱着眉睁开眼，下意识寻找温栩烟的身影。
见状，温栩烟主动将手伸到司起眼前，不出他所料，少年人双手握住他的手。
当真像了只粘人的大型犬。
温栩烟心感微妙，眨眨眼，轻声哄人。长期劳累的司起明显睡眠不足，只是稍稍被哄的空档就再次陷入睡眠。
温栩烟低声叹气，被少年人捉住的手逐渐发凉，但他一动没动，只是在时间即将走到八点时，他凑到司起耳畔，交代自己的去向。
“我去厨房做早餐，不会走太远。”
莫名的，他在心底将两人绑到了一起。
睡梦中的司起模糊听到了温栩烟的话，指尖留恋地擦过少年人的手腕，松开了。
当司起从昏沉的梦中醒来时，又过了半个钟。他按压发痛的头，下床寻找温栩烟的身影。
当真是许久没回，他的视线划过角落多出小物件，不自觉多停留一会。
一进客厅，司起看到了温栩烟的身影。少年人保持规律的日常，在注意到他的视线时，放下手中的试题，将人往餐桌旁带。
温栩烟利用做饭的空档规划今日的计划，他同司起之间的沟通尚未结束，但从目前已经掌握的信息来看，过于直白的交流很有可能会令之前的努力折损大半，所以温栩烟想用其他的办法来同司起沟通。
他动作自然地给司起夹菜，长时间的空白并未令两人间的氛围生疏，甚至久别重逢更加和谐。
“今天，”他顿了下，“要一起看电影吗？”
话音落，司起放下筷子，他蹙起眉头，微微摇头，“抱歉，我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出门。”
少年人面露歉意，在他对面的温栩烟只是笑了下，笑容清浅，嘴角小幅度地勾起，“在家也可以看。”
司起重复他的话，“在家？”
“对。”胃口小率先吃完的温栩烟到洗手池旁洗手，他仔细揉搓指尖，“我有部很喜欢的电影想分享给你。”
不过，说到这，他的笑容里夹杂一丝担忧，视线越过厨台，同司起对视。
“不过我看过的电影很少，可能我觉得好看的电影在你看来很普通。”
说罢，他抬手去拨弄散落的额发，发觉指尖都是水珠，转而用手肘去蹭。动作挡住温栩烟的脸，也挡住了司起的目光。
少年人坐在餐桌前，眼底是温栩烟自然流露的模样，耳畔是对方对周末的安排，面前是享用过后的早餐。这么一瞬间，他深深地感觉自己的决定无比正确。
司起在温栩烟说话的间隙“嗯”了声，起身收拾餐桌。
他说，“我也没看过几部电影，所以应该会很好看。”
他将盘子端到厨房的水池，拧开热水。温栩烟洗完手，去客厅角落的零食柜翻找，抱了满怀尽数摆放在客厅的茶几上。随后他又去拉窗帘，打开客厅的投影仪。
他的动作不甚熟练，但没有寄人篱下的拘束。温栩烟真的拿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发觉这点的司起欣慰地笑了下，取来杯子，拧开汽水，倒入汽水。
气泡在杯子炸开，像极小型的烟花表演，结束后是随之而来的电影开场，英文旁边拉开故事的序幕。
昏暗的客厅，只有正前方的画面流转。一个半时辰过去，温栩烟站起身伸个懒腰。长时间坐在一个地方，他的四肢感到些许僵硬，稍稍活动才感觉到血液流动。
他垂头问，“怎么样？”
司起意犹未尽地放下手里的小零食，从未尝试过的古怪味道令他轻微上头，他仔细想了想，回答，“很好看。”
不仅仅很好看，还很清楚。
电影所讲述的内容很简单，发觉家人被恶魔寄生的女主悄悄寻找破解之法，期间同恶魔斗智斗勇，最后出其不意将恶魔杀死，救回了家人。
司起针对内容做出更为细致的评价，“破解之法并不难找，可贵的是女主的智谋，她很聪明，像你一样。”
温栩烟从桌上拿过一包未开封的小零食交给司起，他的言下之意很明显，杀死恶魔。
司起回以笑容，令谢长情监控四周的场景，确认世界意识尚未察觉两人隐秘的交流，从附近的影音店下单了另一部影片。
影音店的老板亲自上门配送，速度很快，不过两个小时，两人追完了第二部 电影。只不过这部电影看完，温栩烟并未第一时间起身。他蜷缩在司起身旁，嘴唇抿得很紧。
他说，“怎么是部恐怖片。”
闻声，司起面露讶异，侧头看身旁还未从故事中走出的少年人，“你害怕恐怖片？”
温栩烟缩了下，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梗着脑袋，半晌点了点头，“有点，睡觉的时候会想起来。”
所以是会做噩梦吗？
司起放轻动作，安抚地轻拍温栩烟的手臂，“至少结局是完美的。”
温栩烟顿住，他在脑海中快速回忆影片的内容，同市面上常见的恐怖片太差不差，结局揭示时大多事在人为，所以能够被轻松解决。这部电影发生的场景是一个平和的小镇，某日突然出现一只怪物。怪物来去无踪，无法被杀死，弄得小镇人心惶惶。
主角被怪物杀害了父母，一心只想复仇，为此拼命研究杀死怪物的方法。随着剧情发展，他发觉了怪物的目的，其试图成为人类，渴望拥有人类的身体。所以主角以身涉险，引导怪物占据自己的身体，与其同归于尽。
抛去恐怖的场景，温栩烟确实明白了司起所说。只是他不太理解现实中的主角是谁，他又扮演什么身份。
但毫无疑问，当怪物占据人类身体时，就是刀刃相见之时。
至于主角，司起拉开窗帘，窗外天色渐黑，不远处高楼大厦的外接屏幕正在播放广告mv，是一则香水广告。两人的位置相距过远，看得不甚清楚，但依稀可以认出mv主角的面容。
温如生。
他的便宜哥哥。
屋内没开灯，温栩烟站在司起身旁，借窗外的光仰头看向少年人。五颜六色的光令少年人的面孔看上去光怪陆离，他抬手抓住司起的手，目光转向远处的大荧幕，他蓦地笑了下。
他想从外面看他所处的窗口，恐怕只是个小点，就像无数故事中的npc般，但谁能想到，一个npc居然想要消灭主角呢。
温栩烟握紧手心的手指，不知何时，同其十指交叉。
司起感受不属于自己的热度，压制体内胡乱升起的本能，念起进入原主世界前看过的世界介绍。
他想起好感度系统的说辞，好感度只能抵御意外，无法消除恶魔特征，温栩烟体内的恶魔之血也无法替换。
司起不屑地笑了下，笑容很短，一闪而过，他抬手压住面前的透明窗户，在上面留下不甚清晰的指纹。
哪有什么不可能，现在他的烟烟距离正常人不就只差一步。
想到这，司起侧头看身旁人，温栩烟正在看他，不知看了多久，同他对上视线时，没有丝毫的惊讶。
“怎么了？”
温栩烟愈发擅长询问司起的状态。
少年人晃了下同他相牵的手，小心珍重地询问，“烟烟。”
温栩烟“嗯”了声，听见他说，“你想当个正常人吗？”
正常的身体，正常的人生，一切都无比正常。
温栩烟眉头蹙起，将司起的手抵到胸口，语气无比诚恳，“想也不想。”
“如果要用你的人生做代价，我不想。”
第86章 幸运星38
温如生酒醒后同世界意识发了次火, 但在对方面无表情的沉默中最终不了了之。
沉迷名利场的他差点忘记哪位才是自己最该讨好的人。
温如生劝诫自己平和待人，至少安心享受完任务世界。距离原著中大圆满结局的到来已经不远了，他只需要再等等。
对于被他划入死对头名单的温栩烟, 他察觉到了世界意识的不配合, 或者说无所谓, 对此他只能依靠自己了。
只是司起的项目方案将他的档期排得密密麻麻，几乎是从睡觉的空隙往外找时间。等温如生好不容易买通专业人士为他调查温栩烟的现状, 下一秒就被司起不声不响地糊弄过去。
次数一多, 温如生数次接收到温栩烟过得并不好的消息, 终于歇下调查的心思。他就像是温水里仰泳的青蛙，舒服地断掉了警醒的神经，并自以为是地换了个更畅快的泳姿。
在温如生事业大爆的节点，司起压下手里的项目，向世界意识发去了下一个合作讯号。
“快到了。”
等待已久甚至有点不耐烦的世界意识长舒一口气，连带对温如生的态度都好了不少，它一边向司起讨要接下来的事业规划，一边细数温如生的小金库。最终它站在高楼顶端，感受四面八方的冷风，发出憋闷已久的笑声。
马上, 很快它就不用再重复循环这可恶的故事，美美享受剩下的人生了。
他们将时间敲定在一次粉丝见面会。
温如生的事业项目耗费的时间并不算短，几个项目完成, 时间已经走到了温栩烟的高考。
长达一年的美好生活养回了温栩烟的精气神, 当念旧的同学拿出高一时的照片进行对比时，无一不被他的变化吓一跳。
“真的很难相信这是你。”
不甚熟悉但因为温栩烟好说话喜欢凑上来的同学啧啧称奇。在他们身后, 是主教学楼的大台阶，高三四班的学生和老师站在一旁, 等待拍毕业照。
闻言，温栩烟冒出少有的好奇心，他侧目去看同学手机中的照片。亮调的画面中，画面的主角笑容灿烂，在后面的某个角落，温栩烟坐在黯淡的角落，埋头看书。
照片里他穿得灰扑扑的，像是路边脏兮兮的流浪猫，尽可能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那我现在是什么样子？”温栩烟下意识说道。
同学没料到他会如此问，“哎”了声，等到想好什么说回神时，不远处的梅丽丽已经在高声叫人站位了。
温栩烟依旧选择了角落，站在最高的台阶右侧，面对阳光里的摄像机露出了笑容。
“咔嚓。”
放学时，温栩烟接过新鲜出炉的毕业照，脚步飞快地向校门口走，他遥遥看到了司起的身影，冲对方招手。
碍于司起目前身份的特殊，他转校了，但半年来，雷打不动地前来接温栩烟放学，像是什么每日固定的任务，哪怕刮风下雨也要来。
温栩烟曾小声打趣过他，被对方的笑容打败。
“想去吃什么？就近还是哪里？”
司起的语气稀松平常，温栩烟想了下，选择了学校附近的小火锅店。
“很久没去了，有点怀念。”
他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感觉，一如既往没被拒绝。
火锅店人声鼎沸，即将毕业的事实令每一个高三学生兴奋。他们的脑海里没有对分别的伤感，只有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待。
温栩烟没有手软，将自己喜欢的菜都点了一圈，司起照单收下。
在等待上菜的期间，温栩烟掏出装照片的纸袋子，在司起疑惑的目光中凑到对方身旁一起看。
拍照时的天气真得很好，风和日丽，树影摇晃。盛大的阳光破天盖地，哪怕他站在角落，也明亮发光。
司起低声感叹，“烟烟好漂亮。”
温栩烟捏住照片的指尖蓦地收紧，等司起侧目去看时，火锅店亮白的顶光下，温栩烟面色发红，浓郁的睫毛轻轻颤动，浅色的唇抿紧，张开微小的缝隙，声音软得像棉花糖。
“你喜欢就好。”
一顿饭吃到了下午上课，温栩烟返回学校上课。距离高考只剩下两天，学校全天自习，安排老师待命，有任何不会的问题自主询问。温栩烟选择回顾错题，随即回归课本。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到了高考当天。温栩烟的考点同司起不在一个学校，为此，司起聘请了专门的司机接送，午饭则是吃惯了的阿姨提前做好，临近考完送到考场附近。
上下午的考试中间相隔时间短，不适合回家，只能在学校附近的酒店休息。万幸司起早有准备，温栩烟一路顺畅，晚上顺利到家。
早一步回来的司起对他招手，“来吃饭。”
餐桌上的菜色同平时一样，以防万一去掉了辛辣口味的菜肴。温栩烟吃得心满意足，同司起一起收拾完碗筷跑到餐厅温书。期间司起翻阅手机上的新闻，他凑过去看，注意到了温如生要开粉丝见面会的消息。
“高考后的第三天？”
倒是个好日子，该放假的都已经放假，人数正多。
温栩烟思考两秒就被司起打算思绪，少年人点点他的书本，“先看书。”
他们的日常一向如此，平淡规律又稳步向前。
最后一门考完时，温栩烟晚出来一会，他的考场在高层，他站在楼梯上方，看着向下奔跑的学生，不自觉多站了一会。等回神，楼层中已经没什么人了，他面露懊悔，飞奔下楼。
黄昏的光洒满陌生的校园，拥拥攘攘的人堆在校门口，试图从吵闹的学生中精准地找出自家小孩。温栩烟夹在人群中，等到校门打开，身旁的少年人们夹着他走。
他也学其他人往外看，神情不一的面孔在眼底流淌，他一眼看到了来接自己的司机。他对其招招手，奋力拨开人群向他的方向走。
司机接过他的背包，递上水，用臂膀为他撑开一小片空间。
温栩烟终于得以喘口气，这时，他听到司机说 ，“温先生要再等等吗？对面已经接到司先生了，赶过来的话要十几分钟。”
“还是说我们先回家。”
温栩烟回头望，庞杂的声音充斥耳旁，他生出微妙的不可思议的恍惚感。换做一年前的他，定然不会料到未来会如此顺利。
温栩烟拧开水，温凉的水滑过喉咙，他说，“等等吧。”
他想见司起。
兴许对方的想法同他一样。
温栩烟如是想，在看到少年人走下车，坚定不移地向他飞奔而来时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属于少年人的身躯干燥烘热，他被一把抱进怀中，又松开。
司起握住他的手向前走，“考得怎么样？”
温栩烟的眼睛完成月牙，“怎么有人一考完就问这个的？”
司起话头一顿，立刻道，“不问了。”
他转移话题，“想吃什么？”
高考完就没有那么多的限制了，温栩烟想吃什么他都可以满足。
“我想想。”
温栩烟笑了下，同司起对上视线。他的目光柔柔，被落日的余晖填满。
司起再次在心底感叹，他的烟烟真的很漂亮。
温栩烟察觉到所想，晃了下手，蓦地向远处的校门看了一眼，大开的门宛如破开的牢笼，空荡荡的。
他回过头，语气笃定，“我们回家做饭。”
司起附和他的话，扶人上车，“我们？”
温栩烟点点头，为少年人让开身边的位置，“对。”
这样才能为他的高中生活划上结尾。
司起没想到这层，但对于温栩烟的提议，他无比暂同。所以在回家途中令司机拐去熟临近的商场，从入口处推了小推车同温栩烟进去挑选。
家里并不缺食材，甚至可以说什么都不缺，但他很少同温栩烟如此悠闲地做一些日常的小事，所以逛商场对司起来说是一件无比享受的过程。
看着温栩烟活泼充满活力的模样，他发自内心地愉悦。
愉悦到路过自动播放娱乐新闻的小屏幕时也面带笑容。
温栩烟将喜欢的零食放进购物车，同几个陌生路人站到一起抬头看小屏幕。
又是温如生的见面会预告，只是相较于高考前的呼应稀少，眼下可谓人声鼎沸，一呼百应。
温栩烟微微摇头，听了几耳朵路人的讨论，随手从旁边的货架上取下一盒巧克力，垂眸一看，又放了回去。
司起没看清是什么口味，“不喜欢吗？”
温栩烟摇摇头，换了个包装的巧克力，“黑巧，苦。”
他将其放进小车，伸手抓住车前框，带着司起远离依旧在播放预告的小屏幕。
他希望同司起的生活能够一直下去，平淡长久，一眼望得到未来但不会心生厌恶。
只是他们说好了的。温栩烟无奈地笑了下，穿梭到没人的货架时，低声询问，“是不是快到了？”
司起歪了歪头，想到什么，说，“是，但是你不必担心。”
他会准备好一切。
温栩烟点到为止，举起手里的蔬菜，“所以你想再加道菜吗？”
司起被故意转移的话题逗乐，给予肯定的回答，“当然。”
第87章 幸运星39
温如生为粉丝见面会忙得焦头烂额。
虽说他习惯了皇帝般的待遇, 但第一次正式面对如此多的人，他还是生出少许紧张。
毕竟进入任务世界前他才当上组长，手下总共几十个人, 在正式场合进行发言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见状, 经纪人安慰他, “没那么恐怖，但一定要注意好言行举止。”
他同温如生共事一年多, 对眼前这位顶流最为了解不过。对于温如生, 他只能用幸运来形容。
有些人注定是上天的宠儿, 哪怕他根本比不上他手下的其他艺人，也顺风顺水地走到了眼下这一步。
念及此，经纪人不禁想到了温如生上一个小助理所转述的话，“这世界上谁出事，他都不可能出事。”
仔细想来，确实如此。大火后温如生同他见过无数沉迷名利场的新人般沦陷进纸醉迷金的生活。只是温如生的命运并非泡沫，一戳就破。对此经纪人只能说不愧是上天的宠儿。
他收回纷乱的思绪，再三嘱咐温如生，哪怕他打心底也相信温如生不会出任何事，哪怕他有再多换成其他明星已经塌房无数次的行为, 也都会像之前般顺利地被无形的力量压下，继续美好的生活。
“总之，谨言慎行, 笑脸相迎。”
经纪人语重心长, 温如生不甚在意，对他挥挥手, 当做耳旁风。
围观全程的世界意识无奈摇头，如此长的时间过去温如生依旧毫无长进, 甚至更为沉迷。好在它需要的只是对方的身体并非脑子，一想到马上就要由他来接手这具身体，世界意识眼底的不耐烦又尽数褪去。
“别耽误时间。”它对温如生说，语气中含带少许的命令，但面对世界意识，温如生还算听话。
他整理衣物起身，嘴上说着知道了，心里稍稍平静。
见面会的场地定在市中心的体育场，场地很大，以防万一只开放了一个入口，严格要求安检。粉丝们有序进场，虽说被要求保持安静，但由于温如生的名气，现场依旧状况不断。
从后方通道提前进入会场休息室等到的温如生遥遥看见乌泱泱的人群，心里没由来地生出沉闷阻塞的感觉。来之前的兴奋和紧张依旧还在，但很快被不安取代。
他怀疑自己是否有什么人群恐惧症，大几千上万人相较于录制综艺时的几百人还是太多了。
察觉到他所想，世界意识出声安慰，“别想太多。”
温如生起身在休息室走来走去，低声应下，手指却不放心地扣住沙发的靠背。他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他从口袋摸出手机，鬼使神差地给司起打电话。
“我的粉丝见面会你不来吗？”
司起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有事？”
话音未落，温如生敏锐地从通话中听到了车辆启动的声响。他干笑声，打趣道：“果然还是要来。”
这话没错，司起给予肯定的回应，随后挂断了电话。
少年人不变的态度令温如生找回一点冷静，他深吸一口气，走出休息室，到舞台的边角窥探现场。
见面会已经正式开始，四面八风的冷气中是无比兴奋的粉丝，在主持人职业素养过关的情绪调动下，现场热闹非常。
见状，温如生的紧张终于掩盖其他情绪，在瞬间达到顶峰，他拍拍自己的脸，调整自己的嘴角，“要笑。我该怎么笑来着？”
他一溜烟跑回休息室，趴到镜子前研究自己的表情。
与此同时，司起开车停在温如生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在他的副驾驶座上是许久未见的黑衣人，一年时间令对方看上去更像人了，说话坐姿都人模人样，唯一的区别是依旧没有五官。
司起降下玻璃，举起手机同温栩烟打电话。高考过后，温栩烟原本想回到熟悉的便利店打工，被司起强行制止后选择了油画班。
油画班的老师很年轻，只有二十多岁，说话温柔文艺，自带一股安静的气息，喜好实地教学，所以一上课，温栩烟就会背上画板前去约定好的上课地点。
今天他协同几个同龄的少年人去了城市周边的度假区，那里芳草遍地，溪水流淌，温栩烟拨来视频电话向司起分享令人双眼一亮的美景。
镜头对面，漂亮的少年人高高举起手机，浅色的草地在他脚下流淌，海草般被风一波波吹动。他的脸正对着阳光，灿金色染上他的眉梢眼角，整个人宛如在发光。
“很漂亮。”
司起笑了下，不知道究竟是在夸谁。
温栩烟瞥见他的笑容，同样笑了。他向来笑得含蓄，第一次笑得如此开怀。
“看。”温栩烟将镜头对准他的画板，浓密的白色上是铺开的底色，颜色浅淡，只一眼便如春风拂过，司起下意识扬起嘴角，他不太习惯如此发自内心难以克制的笑意，用右手掩住下半张脸。
“你怎么了？”温栩烟轻声询问，凑到镜头前，眸子水亮。
司起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什么。闻言，温栩烟乖巧地“喔”了声，眨了眨眼睛，好奇地观察司起所在的地方。不过手机能够照到的地方有限，他看不出什么，只能询问手机的主人。
“你要忙什么吗？”
司起摇摇头，温如生的见面会才刚刚开始，按照计划还要三四个才能结束，到那时天估计黑透了，期间这段时间他只需等待，所以司起想了想，说道，“没什么，我看你画画。”
“哎？”温栩烟愣了下，不过并未拒绝少年人的提议，只是担心司起会无聊，多问了几句，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将手机支在一旁，端起调色板画画。起先他还同司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全身心投入后一言不发。
司起静静地看着他，画面中的人只是安静地涂抹画板，他却好像在看什么有趣至极的电影，目光一错不错，直到身旁的黑衣人无聊发声，司起微微皱起眉头关闭了收音筒。
“不无聊吗？”
黑衣人调整座椅，寻个舒服的姿势仰躺。
正如司起所说，他当真愈发像人了，行为举止，甚至思维习惯，但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司起调整镜头，以防将黑衣人映入其中。并非是不能被温栩烟发现，只是他单纯地不想坏了对方的好心情。
“不会无聊。”他抽空回答。
黑衣人显然不认同，但对其中的缘由无比好奇，它追问，“为什么？”
不过这次司起懒得搭理它，除非是双方之间谈合租，否则两人之间没什么可聊。
见状，黑衣人自讨无趣，但由于实在过于无聊，它连接网络，搜索相关的行为。看了好一会儿，它颇为古怪地对司起说，“你们这是恋爱了吗？”
话音未落，司起看向他。幽幽的目光里看不出情绪，但令黑衣人察觉到不同的意味，它模仿网上的言论，“这种行为在网上被称为花痴？或者是暗恋，又或者是恋爱。”
“你是哪种？”
听到这，司起对它的话题又丧失了兴趣，兀自扭过头。只是他多少受到了那番话的影响，他的指尖擦过视频中温栩烟的面孔，反问自己他是恋爱了吗？
黑衣人的问题无疑是个好问题，帮助司起消磨了一下午的时光。
当视频中的温栩烟收拾好画板坐上返程的车，司起恋恋不舍地挂断电话。随着通话结束，面孔上残留的温柔消失一旦。
“时间差不多了。”
司起主动对黑衣人开口，不止是对它说，更是对它背后的世界意识说。
黑衣人将放倒的座位调整成原本的高度，坐直身体，目光穿过车前窗，看向逐渐降临的黑夜。
它令司起降下玻璃，将手指伸向窗外。它没有实体，几乎与外界融为一体。
司起启动车辆，并未打开车灯，发动机的轻微轰鸣贯彻两人的耳朵，乱嗡嗡中他透过反光镜看副驾驶的黑衣人，对方似乎在想什么，不停地喃喃自语，期间察觉到司起的目光，回过头，询问他，“你确定要亲自动手吗？”
司起将手搭在方向盘上，应下，“自己来最放心。”
“但这么一换，你可能什么都没有了。”
话语里的关心浮于表面，司起收回视线，不为所动，“一切按照我们说好的来。”
黑衣人将手从窗外拿回，沉默好一会才开口。不过它没再继续上面的话题，转而道：“见面会结束了，他在回来的路上。”
“合作愉快。”司起打断黑衣人还想说什么的念头，转动方向盘，开到空无一人的主路上。
另一端，温如生畅快地打方向盘。
克服最初的紧张后，在见面会上表演，同粉丝做游戏都无比轻松。直到被无数人用喜爱的眼光追随，温如生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只要站在聚光灯中央，无论他做什么，都会被掌声和欢呼迎接。
这种被追捧的感觉实在是令人快活。
哪怕见面会结束，他都没有从中脱离。奔赴会场前的预感被挥之不去的兴奋顶替，温如生挥开小助理，决定自己开车回家。
说来这个决定有些突兀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但总归无伤大雅，并未引起他的注意。
他决定在今日返回温家，好好享用温母为他专门准备的大餐好犒劳辛苦一天的自己。有了上次开车的经验，温如生这次驾驶的速度很快，在空旷的路上像是一道闪电。
途中他接到了温母的通话，他随手点开，温母叽叽喳喳一通说，尽数被车载音响的音量盖住。
沸腾的音乐符合温如生的心情，他一路向前，在岔路口时向左转，依旧是空旷的长路。
幸运。
他迫不及待地在心底为今天做出评价。
只是太过于顺利的一天麻痹了他的视野，当他眼睛莫名其妙地一花，注意到正面而来的车时，只来及向反方向狂打方向盘。
“要死啊！”
温如生不过大脑地破口大骂，眼见要避开时，车辆轧空，越过护栏，扎进旁侧的幽暗树林。
音乐声戛然而止，叫骂也没了动静。
肇事车辆眼见不对，提速跑了。
过了一会，司起开车停到附近。少年人走下车，同黑衣人并排站在夜色中。
方才温栩烟发来了安全到家的消息，司起让他稍等片刻再去洗澡。温栩烟不明所以但依旧答应了。
眼下合作计划终于来到了为司起报酬的时刻。
少年人来到车辆旁，视线越过瘪掉的车盖，看向驾驶舱中昏迷的人。
对黑衣人说道，“开始吧。”
话音未落，熟悉的漆黑裂缝在虚空中打开，黑衣人的手伸向他，用新学会的词汇嘲笑，“痴情种。”
同一瞬间，刚起身的温栩烟只感觉身体发冷，身体一软，顺势撑住身旁的沙发。可无力感太过明显，只是两秒，他倒进沙发里，手脚并用，蜷缩在一起。
好难受。
他感觉全身的血液在倒流，有什么东西在离开他。
第88章 幸运星40
“是不是不好受？”
幽深的树林中, 风声哀鸣。
司起全身发痛，撑不住身体，摔倒在地, 但他咬住嘴角一声未吭。只要扛过去, 他的烟烟就是正常人了。
黑衣人在他身旁站直, 静等替换完成。
良久，地上的司起面孔彻底没了一丝血色, 它从裂缝中抽回手, 垂在身旁。漆黑的雾尚未成型, 淅淅沥沥像虚假的雨水。
“喂。”
黑衣人见司起迟迟没回应，叫了一声，没多少关心，单纯是怕他死了。
“你还好吗？”
地上的少年人从喉咙里发出闷哼。司起感觉不到冷了，他抖着手摸自己的手腕，凉到彻骨，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是最舒适的温度。
【你彻底成恶魔了】
谢长情感叹，长长的尾音在司起脑海中回荡。
他不知在地上躺了多久，有点缓过劲时撑起身体爬起。
黑暗的森林中, 少年人原本干净的衣物沾染上泥土，后背展开一对黑色翅膀，线条尾巴在虚空摇摆, 他的双眸通红, 额发间鼓起不明显的犄角。
“你这样看上去还怪别扭的。”
黑衣人探头去看车里的人，没有五官的脸上流露出渴求, 它又看向司起，“那我们的合作算是完成大半了？”
司起低声应下, 撑住身体向开来的车走。他动作很慢，令黑衣人有点看不过眼，低声催促。
“快点，别耽误我的时间。”
司起头也不回，随口应下。
他现在的身体状况非要糟糕。合作的最后一步，他要求世界意识将他和温栩烟体内的恶魔之血进行替换，只有这样，他的烟烟才能够彻底摆脱原著世界赋予他的悲惨设定，成为真正的正常人。
只是他没料在恶魔血液的加持下，恶魔特征所带来的影响全面爆发，以及随着血液互换，他的运势尽数转移给温栩烟，仿佛整个人被掏空，亏空感盘旋在全身各处，周身宛如笼罩乌云，无形的灾厄感挥之不去。
真麻烦。
司起无声说道，他终于摸到车门，费了点力气打开。他需要稍微缓一会才能开车离开，但不远处的黑衣人等不及，死死地看向他的方向。
它需要一个没有任何人在的场地进行抢夺，所以司起是必须离开的外人。
少年人自然知道这点，他抖着手拧动车钥匙，启动后深吸一口气，转动方向盘向远处开。但他并未开太远，当后视镜中黑衣人的身影彻底看不见，司起靠边停下。
他哆嗦着摸出响个不停的手机，接通了电话。
对面的声音很急，气息不稳。
“你在哪？”
司起抵住玻璃窗，将手机贴到耳侧，收音筒离唇很近，“你感觉还好吗？”
通亮的卧室内温栩烟单手撑住玄关处的门板，他要求司起同自己打开位置共享，期间回复少年人的问题，“我很好。”
滚烫的血液在全身流动，忘了有多久，温栩烟很久没感受到如此的热度了，烫到他鼻息间的呼吸都是滚烫。不仅如此，他还感觉到周身氛围的转换，在他看来总是灰扑扑的世界明亮稍许。
脑海中的系统也告诉他一切并非是错觉。
【烟烟主人，我没用了】
【在以后的日子里，如果不是突发情况，您再也不会遭受运势差所带来的意外】
【我的意思是，您现在是一个运势不错，身体健康的正常人了】
机械音里含带两种明显的情绪，喜悦和痛惜。
温栩烟知道好感度系统在悲痛什么，眼下的他迫切地想要奔到司起的身边去。
他连电话都舍不得挂断，生怕一个疏忽，对面气息虚弱的少年人回会从他指尖流走。
温栩烟打车向司起所在的方向走，路上无人缩短了路程的时间。司机甫一停车，他打开车门飞快地向奔向司起。
漆黑的车停在路边，温栩烟骤停在车窗前，用力敲响玻璃，他举着手机，呼吸断断续续地说，“我来了。”
“开门。”
司起攒出一点力气打开门，冷风灌进，少年人因为疾跑热烘烘的身躯闯进他的怀中。
司起笑了下，语气不似下午时的精神，“急什么。”
温栩烟伏在他的肩膀上平复呼吸，毛茸茸的脑袋堆在少年人的脖颈处，司起察觉到痒意，但并未将人推开，只是任由温栩烟抱着，尝试抬起双臂去圈人。
可惜失败了。
温栩烟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又生气又想哭，“我都说了，不要。”
他记得那天在窗前说得很清楚，如果成为正常人的代价是司起，他宁可不要。
司起笑容温柔，他终于抬起一点手，揉了揉怀中人的发丝。
“我错了。”
他顺从认错，道歉对于他来说屈指可数，因为事情发展到最后都会证明他所做决定的正确性。可在温栩烟的事情上，似乎没什么坚决的对错之分。
司起拨弄指尖柔软的黑发，“烟烟，我来这就是为了这一天。”
“这一天？”
司起将人拽进怀中，温栩烟顺从他的动作，被迫进入狭窄的驾驶座。本就是为单人设计的座位容纳两人稍显拥挤，但在司起过于强硬的拥抱中，温栩烟的后背甚至距离方向盘还能空出缝隙。
司起将温栩烟身上的气味深深吸进口腔，哑声道：“对。”
原著描述了他的悲惨他的痛苦，温栩烟咬牙坚持一生，临终前的愿望只是想当个正常人，这对他来说是无比梦幻的虚妄。
数次阅读这段的司起最大的希望就是让温栩烟变得正常。仅仅是好感度系统所提供的打断恶魔化进程还不够。他要他的烟烟运势大好，身体健康，事业有成。
少年人沙哑的嗓音和坚定的回答令温栩烟眼眶发热，他吸了吸鼻子，不想自己掉眼泪，努力眨了眨眼，从司起的肩窝抬起头，直面少年人温柔坚定的双眼。
“你说来这？”
他抓住了一个之前从未关注的问题。
司起话头一哽，目光稍稍有些闪躲。温栩烟敏锐察觉到其中的关键点，他松开司起，双手捧住对方的脸，逼迫对方正视自己。
“你是不是会在某天突然离开我？”
司起动作顿住，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他确实带着救赎任务而来，但他并不知道救赎会在哪一步彻底完成。任务完成后他会自动脱离任务世界，速度之快连他自己都无法预料。
司起无法回答，温栩烟的眼角滑过一滴泪水，他张了张嘴，许久，司起察觉到他的肩膀细细颤抖，重新将人更为用力地抱进怀中。
“烟烟。”
温栩烟缓缓放开司起，如之前般窝进少年人的怀抱，像一只黏人爱撒娇的小猫，用脑袋蹭司起的肩膀。
他说，“在这个世界中，你又是什么身份？”
这个问题的答案司起说不出，他摇摇头，示意自己不能说。
温栩烟继续询问，他展开双手从下方圈住司起的腰。他无比贴切地感受到了少年人的温度，冰凉彻骨，宛如自然界中的冷血动物。
他之前也这般凉吗？
温栩烟否定了自己的回答，司起承担地比他多得多，但他知道对方的心脏无比炙热。
所以，“你来这里是为了我吗？”
第一次，在少年人的心跳声中，温栩烟问出了多次停在嘴边又被他强行压下的问题。
司起的答案从一而终，“是。”
温栩烟扣住少年人的后腰，细长的小尾巴主动圈住他的手腕，他捏了捏，耳旁是少年人压抑地闷哼。
温栩烟停止了对司起的询问，转而在脑海中呼唤系统，“你也知道吗，他不是这里的人。”
好感度系统不会撒谎，几次试图逃避没有成功后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我知道。”
“所以他是为什么而来，我的意思是，他为什么会离开？”
系统斟酌开口，关于司起的事情它所知并不清晰，况且在世界意识的限制下，它能说的很少。
“就像打游戏般，游戏通关了，任务完成了，自然会退出游戏。”
很俗套的回答，温栩烟似乎从中得到了答案又没有，他仔细想了想，在司起以为的表面沉默中追问出了司起的任务，救赎他。
怎么样才算救赎成功，系统摇头表示不知道，温栩烟眯起眼睛，在少年人的怀中换个舒适的姿势。两个人长时间的拥抱缓解了司起的症状，但他依旧没有松开。温栩烟察觉得到少年人对他过分甚至越界的占有欲，但在这一刻他全部纵容。
因为这些令他很确信，司起无法离开他。
当然，温栩烟越过司起的肩膀和车座的边沿，看向漆黑只有丁点亮光的车后窗，外面是长长的灰色的路，路两侧是绵延的森林。车门不知何时被关上，窄小的空间内交错的呼吸和冰火交接。
温栩烟脸上的泪水干了，他逐渐稳下情绪，猫似的蹭了蹭，“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司起无比顺从，对温栩烟的话几乎不曾反驳，“好。”
他抱紧人，目光抬高，看向了前窗外的月亮。
在他同温栩烟亲密相拥时，谢长情将黑衣人进行置换的画面尽数转播到司起眼前。他一错不错地看着，在黑雾全部消失在温如生体内时，抱紧温栩烟。
少年人的声音温温柔柔，“烟烟，计划进行了最后一步了。”
话音未落，怀中的温栩烟“嗯”了声，手指不自觉拽紧司起后腰处的衣服，指尖用力到发白。
第89章 幸运星41
“温如生”为适应新身体请了两天假。假期结束后他第一时间向司起打去电话, 询问合作伙伴最近的情况。
毕竟他后半生也不能坐吃山空，还是需要工作来为生活添加乐趣。除此之外，旁观温如生纸醉迷金时, 他还没有实感, 真正抢夺了对方的身体, 享受到连鞋都不用自己穿的生活，他简直爱上了这种感觉。
简直太美妙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温如生本人并未死亡。世界意识只是夺走了他的身体使用权, 温如生本身的意识还留在意识领域, 同他争夺身体的所有权。
对此, 被吵得不行的世界意识向司起抱怨。从他的角度来看，合作已经完成，后续的发展是双赢的局面，司起自然也成了他的好伙伴，至于他对温栩烟的迫害尽数被归结成原著的原因，总之他是个可怜的无辜人。
对于这个说法，司起没给予回应，他只是坐在咖啡厅的桌前，慢条斯理地喝一口咖啡，好整以暇地听温如生絮叨。
明明是同一张面孔, 却好像哪里变了。
“所以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温如生向眼前知道自己所有秘密的年轻人求助，司起面孔上的神情没什么变化，一如既往地对现状露出尽在掌握的神情。
“所以你没办法从他的身体里出来了吗？”
温如生动作一顿, 摇摇头, 又补充，“我也不想出来, 当人真的很快乐。”
听到这，司起笑了下, 轻飘飘地嘲讽，“是吗？”
“对啊，我才发觉生活可以这么爽，当世界意识真的太痛苦了，每天的工作就像看同一部电影，天天看，够恶心的。”
看来两天的适应期让他学会了不少东西。
司起的指尖在桌面上敲击。其实不止是眼前的温如生，他也接到了组长的消息。
察觉到自己被原著世界的世界意识抢夺走是身体的第一瞬间，组长就向司起发送了意外事故突发状况的警报，他申请司起的帮助，并要求对方强行停止任务，同他一起回归原世界。毕竟作为本次任务的发起者，司起具有批准和驳回的权力，但他只是对温如生说抱歉。
由于对方进入任务世界的途径不正规，并未得到上级允许，司起并不能够自由地行使发起者的权力。组长只能等待司起的救赎任务完成时，总部对原著世界进行归整和排查，将他作为异端强行带回查看。
他也试图联系司起的上级，即总部，只是世界意识同他共用大脑，他的求助多次被拦截。
重重原因之下，他只在世界意识放松警惕时，成功向总部和司起发去了三次求助信号，但毫无疑问，全部石沉大海。
眼下不仅是世界意识在向司起抱怨，组长也试图争夺使用权，向司起求助。
对此，年轻人给出一个折中的办法，他对面露痛苦的温如生说，“你需要想个办法让他安静。”
温如生愣了下，觉得司起的话说了等同于没说，但安静两个字确实启发了他。脑海里吵闹的声音什么时候最安静呢，当然是陷入沉睡时。
他突兀地笑了下，眼里冒出残忍的邪气，“所以我将他吞掉就好了。”
司起面露轻微的讶然，他没料到温如生如此残暴，他甚至什么都没说，他便从一众选项中选取了最为你死我活的选项。
不过司起也不想说什么，坐山观虎斗，他自然乐意。不过为了安抚温如生体内的组长，他还是坚定地同温如生对视，信誓旦旦，“我会帮你的。”
温如生松口气，颇为欣慰，“那你为我准备一下接下来的项目，我需要一周的时间将他解决掉，然后我就可以开始工作，享受生活了。”
司起对此毫无拒绝，他笑了下，看向窗外。温如生强忍脑海里的吵闹，看过去，热辣的阳光下，穿着干净清凉的漂亮年轻人快步走进咖啡厅。厅内的凉气令他蹙起的眉头松开，更在看见司起时露出笑容。
温如生发出疑问的气音。司起尚未回答，温栩烟已经走到了两人的桌前。
“我来接你回家。”
温如生愣了下，目光在两人间打转，司起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我没办法在外待太久。”
由于恶魔体质和运势转移的原因，温栩烟担心他的安全，遂时时刻刻盯着他。今日由于他要求外出，才不得己给了一个小时的时间。
眼下时间将近，温栩烟迫不及待将人带回家。
“有话电话说。”
漂亮的年轻人同温如生撂下轻飘飘的一句话，不等司起补充，强硬地圈住他的手腕。
“走了。”
司起笑了下，拎起打包好的咖啡和蛋糕，站起身。
他个子比温栩烟高，气势也强，看起来能够一把将对方撂倒，但却乖顺地像只大型犬，任由对方牵着，甚至主动将绳索送到温栩烟手中。
司起向外走了两步，想到什么，回头说，“还是别打电话了。”
他扬扬下巴，示意对方看温栩烟，“毕业旅行，没空。”
话音未落，温栩烟“嗯”了声，在温如生复杂的目光中补充，“勿扰。”
他带着司起快步走向停在外面的车上，甫一开车，凑到司起身旁，“你还好吗？”
司起哭笑不得，“只是一个小时。”
“那也很长。”温栩烟面色严肃。在他眼中的司起，时时刻刻需要触碰，需要被照看，不然无法满足的本能会令他难受，因为运势为0而容易滑向他的意外会令他受伤，所以离开他一秒都很长。
司起读出他所想，伸开手臂，在温栩烟贴近时，将人揽进怀抱。冰凉的恶魔在夏天宛如驱火的神器，但温栩烟却感觉自己脸颊发烫。他贴进司起的胸膛，听到年轻人有力的心跳，将自己蜷缩。
司起抬眸，透过后视镜看清两人的模样，一时间分不清究竟是谁需要谁，但好在这个问题并不重要。车辆驶向他们的家，计划的最后一步在几天后成为现实。
*
温如生在微博上向粉丝们请了几天的假，闭门在家中一心同脑海中的组长争夺。长期以来作为世界意识掌控全局的它比组长强悍不少，几番争斗下来，将对方折磨的奄奄一息，被吞掉大半，只留一小部分意识在脑海中苟延残喘，瑟瑟发抖地寻找机会。
见状，温如生本想一口将其解决掉，可组长仅剩的意识只剩下求生本能，哭着哀嚎着恳求，模样可怜地说恭维的话。对此，世界意识说不出地享受，又延长了几天假期，好好让对方用尽方式求饶。
美好生活里有这么个乐子只会更美好。
只是温如生没料到假期刚结束，外面简直翻了天。
铺天盖地的舆论质问冲向他。曾经爱慕他的粉丝一改风向，只有少许的真爱粉苦苦坚持，冲到他的微博私信不死心地询问真相。
“温老师，您真的引导粉丝校园暴力您的继弟吗？”
温如生不明所以，看着网络上流传的视频拧紧眉头，终于从记忆角落找出原著中的对应情节。因为他有意针对温栩烟，并对粉丝的行为不加管束，造成了其对温栩烟的过激行为。但这在原著中只是符合设定的意外而已，他不明白为什么要归结到他的身上。
温如生试图发微博解释，长篇大论说明了部分真相，表示自己并未鼓励相关行为，并且视频中做出此举的女粉丝属于自发行为，与他无关。
他并不希望有什么东西干扰他的生活，所以他尽力去解释，但一切好像更糟糕了。
温如生被部分真爱粉打上了背叛的罪名。
更多被压下的证据一一被抛出。
温家对温栩烟的差别对待，长达十八年的冷落，原因只是将父爱母爱给了一个凭空出现的继子。并且继子恃宠而骄，对接纳自己的弟弟臭脸相对。
温如生对此无话可说，他联络自己的经纪公司，要求对方尽快做公关处理，得到的确实一纸解约合同。
温如生彻底破防了，他一个电话打过去，冷声质问，“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曾经的经纪人同样没料到有这天，但他一向公私分明，上司交代的事情势必做到。他对温如生表达歉意，心里暗暗感叹，果然上天的宠儿也有失宠的一天。
温如生暴怒，直接将电话打给公司的老总，但以往对他唯唯诺诺的人变了嘴脸，直言，“不好意思，上面下的指令。”
“上面？你上面还能有谁？”
从温如生进入娱乐圈起，就一直在这家娱乐公司，从默默无闻到一夜爆红，成为公司一哥，行业顶流，他可没听说过公司的股份大头持有者换人了。温如生只当对面耍他，面对网上愈演愈烈的形式，他出言威胁，谁知只换来一声冷笑。
“您不如直
接打给公司的新掌权者呢？”
温如生咽下一口气，“谁！”
司起的电话被推了过来。温如生盯着熟悉的号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刻同他解约，他们不是知根知底的合作伙伴吗？
温如生抱着一丝疑惑和侥幸拨通了司起的电话，等来的却是永无止境地“嘟嘟”声。
傻子也知道，他被拉黑了。
温如生只能靠自己。
他在无数粉丝扬言脱粉回踩的关卡，为了以后，咬紧牙关花重金请了公关团队，但他身上偷来的运势似乎只到这里。当团队用圈内更猛的料转移话题时，更多的撩爆出。
酒后高速驾驶，威胁助理，还有温如生之前做过的一些烂事一同丢到了他的头上。
温如生洗不白了。
哪怕他倾家荡产。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将脑海里组长的意识扯出来，让对方重新享有这具身体，自己重新当回无所不能的世界意识，它却发现自己做不到了。
世界没有按照原著进行重置，甚至早已脱离了原著，他再也不是在原世界呼风唤雨的神，反到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仅仅不到一个月，温如生连出门都要做好掩饰，生怕自己被曾经遍布全国的粉丝殴打，他的言论和过往令无数人寒心，有些真爱粉看着他的照片和物料，恍然间发现他好像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值得令人喜爱。
脱离世界意识的掌控后，温如生似乎成了一个曾经运势很好，但全方便都被打压的普通人，甚至更差。
在他光速将全身的财务花光后，他跑回了温家，希望温父温母能够救济他，收留他。两人确实如此做了，但继子的光环一点点脱掉，这样的生活并未持续很久，温母对温如生生出了厌恶。她要求对方出门工作，并且温父的公司在失去温如生的资金支持后一路走下坡路，一家人再按照之前的开销，只会成为街头的流浪汉。
对此，和缓了两个月的温如生被迫出门，但两个月的时间并未令外面的世界对他的态度有所好转。
司起购买了他原本所在的经纪公司，同他解约后断了全部项目跟他的合作，温如生这才发现将全部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是一件很蠢的事情，虽说对方给了一点补偿金，但在他的高额开销下很快见底。
眼下他只能去找新的经纪公司，他的名声曾经遍布全国，作品更是业内人人可见，他不相信在这种情况下会没有任何一家公司收留他。
但经过他长达一周的寻找，事实验证了最坏的结果。
他被封杀了。
他以为的合作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骗局，原著中令温如生事业红火的全部项目都在司起手中，这是对方钓他的饵，同样也是对方断掉的氧气。
司起利用他和项目赚了不少钱，眼下他成了不值钱的废物，项目却还在司起手中。
落魄的温如生贱卖一些高档衣服，换取一段时间的生活费。如今衣着破烂的他走在街头，从路边的小超市买了一瓶临近过期的草莓牛奶。
他拧开瓶盖喝了一口，下一刻就被劣质的香精味逼得反胃。
“什么东西。”
他鬼叫一声，隔着口罩也很大声，引来了路人的注意。
见状他立刻埋下头。就在前几日，他以为众人已经将他遗忘，脱了伪装大胆上街，没过半个小时，就被情绪激动的年轻粉丝扔垃圾，一如网上视频中被扔胶水的温栩烟般，他脏兮兮地落荒而逃。
“真是*了。”他骂一句脏话，拧上盖子，不舍得扔牛奶，最后还是揣进了口袋。
这长达几个月的糟糕日子里，他无数次想要联络司起，甚至换了无数个电话，但还没拨过去就被拉黑，除非他直接找上门，否则他一辈子都找不到这个曾经的好伙伴。
好伙伴。
温如生在嘴里重复，恨得恨不得掰开路边的石头砸死司起，但他掰不动，只能在脑海里拿组长残留的意识发泄。对方已经被他折磨得不成样子，原本还有点求生意识，几个月下来，只会模模糊糊地求死。
温如生见不惯他这副模样，他真心觉得组长还是太痛快了。
享受的是他，经不住折磨寻求解脱的也是他。至于他自己该怎么办，他完全不知道。
温如生看着手机里剩下的三瓜两枣，终究是发狠地咬了咬牙，他需要一份工作。
他抬起脚步向前走，步伐踉跄，从背后完全看不出曾经的大明星模样。
*
毕业旅游结束后，温栩烟收到了理想大学的通知书。运势终于不再为负的他凭借自己的努力拿了个漂亮的分数。
他将大学选在了南方。
当司起问他缘由时，温栩烟一张张翻着两人旅游时拍的双人照说，“北方的雪太大了。”
他仰头对司起笑笑，漂亮的五官出落地愈发明艳，令年轻人一时间看得恍了神。
等司起回过神，温栩烟放下手中的相册，抓住他的手贴在脸侧。柔软温热的肌肤摩擦手心，司起的尾巴从衣服里探出。
温栩烟佯装没看到，笑了下，“喜欢吗？”
“喜欢什么？”
没有主语的句子，司起听不懂。
温栩烟并不恼，侧过脸。从司起的角度，由上往下刚好能看清年轻人浓密的睫毛，挺翘的鼻尖，樱红的唇。温栩烟太漂亮了，雪白的肌肤和乌黑的眸对比分明，像是晕开的水墨画。
现在这副水墨画上唯一的红，张了张，对他说，“喜欢我。”
司起蓦地红了耳尖，缩在肩胛处的翅膀张开，将两人笼罩其中，他哑了声，闷闷地在温栩烟的直白中溃不成军。
“喜欢。”
喜欢烟烟。
【救赎进度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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