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沈绥渊恢复的第一件事, 就是先出来一把抱住了自己。
沈雾乖顺地待在分丨体的怀抱中，任由沈绥渊的臂弯如同锁链般将他绞紧, 连呼吸都被压榨得迟缓。
沈绥渊的尾巴也缠上了沈雾，像是绳索一样，隔着衣物紧紧锁着，沈雾不用看也知道回头铁定要留下印子。
可他根本不在意，不仅因为是自己留下的，也因为他真的很“想”沈绥渊。
他这几天的真实情绪一直都在一个很低的点，无论是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哪怕听成行说蒋柿来异常管理局做登记了，他也没有要去看看天级异能者的想法——甚至沈雾的【第六感】都告诉沈雾他该去见一下蒋柿的，沈雾都没有动。
沈雾埋在沈绥渊的怀里许久才抬起头，沈绥渊的尾巴已经缠在了沈雾的脖颈上，像是黑色的钢索, 好似轻而易举就能够绞断他纤细的脖颈，也因此，沈雾看上去就更为孱弱可怜。
他喊了声：“哥哥……”
那些情绪还没有述之于口, 沈绥渊就低下头吻住他。
其实也不用说的，他们是一个人，自然知道彼此的心情如何。
沈雾被勾着倒在沈绥渊的怀里，心甘情愿地陷入那张网。
他真的很想这辈子就跟自己这样下去，甚至沈雾十分遗憾自己没有早点喜欢上副人格, 如果再早几年, 他想他可能真的会找个没人的地方，和沈绥渊躲着过日子。
世界末日又如何, 这几年的快乐也足够了。总比现在这样好。
沈雾到最后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哭，在这一点上, 或许副人格比他清楚。
因为沈绥渊很明显地停顿了下后，将坐在自己腿上的本体揽入怀中，四节指节的手修长而宽大，漆黑的指甲看上去的确和【恶魔】的适配度拉满，还有缠在沈雾腰身上的尾巴，叫沈雾看着好似被魔鬼囚于怀中的少年神明。
但这只魔鬼却是以很温柔的姿态去吻走沈雾的眼泪。
不需要多言，一遍遍地，慢慢地……
沈雾搂紧了沈绥渊，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哥哥。”
他嗓音沙哑且有些怪异的变调：“我还是不想死。”
也不想“自己”死。
他喃喃：“我还有好多事好多事没有和你一起做。”
沈绥渊垂眼，亲他：“那我们想想别的办法。”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挨在一起：“宝贝儿，没那么急。而且就算真的到那一步了，不救就不救，反正世界要毁灭，我们不救，也没人能骂我们了。”
沈雾稍顿，心情终于彻底好了起来。
他想笑，但又难耐地动了动自己还绷着的手指：“能不能…再说。”
沈绥渊低笑起来，一翻身将人困在身下：“等下。”
……然后这个等下就等了快两个小时，还是沈雾又哭了，沈绥渊才恋恋不舍地将沈雾抱起，踏进可以勉强当小泳池使的浴池里。
沈雾依偎着沈绥渊的胸膛，完全不在意自己这一身触目惊心的痕迹，脑袋其实第一时间是还浸泡在旖丨旎的余味中的。
但沈绥渊把玩他手指的举动，又让他慢慢清明，摆脱了那想摆烂干脆大家一起完蛋的心思。
因为他想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天他跟另一个自己能够这样。
“哥哥。”
“嗯。”
沈绥渊的尾巴还缠着沈雾的左腿，暂时还是小爱心的尾巴尖垫在了沈雾的脚下：“你说。”
沈雾冷静道：“其实我不觉得事情有那么容易解决，但我还是想听听席微微他们那边是什么想法。”
他稍顿：“还有【神树】和我的关联…我也很想知道席微微他们知不知道这件事，包括艾德莉娅灵魂里的那个印记。对，还有蒋柿……”
说到这时，沈雾已经想要去摸手机问问异常管理局那边能不能安排他和蒋柿见一面了。
沈绥渊问他：“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海岛？”
沈雾一副才想起的样子：“哦对，还有古神这边。实验室应该多半是创造钟诗桐他们那种人的实验室…我的【第六感】确实有给我感觉让我去一趟，但我现在对我的【第六感】抱有一点点怀疑的态度。”
沈雾抬手，热水顺着他的手往下滴水，激起涟漪。他用自己的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看得沈绥渊实在没忍住，抓住他的手亲了亲他的指尖。
主人格太可爱了。
这不亲一下他都对不起自己。
沈雾回首看他，很是怀疑，但没抽手出来：“你听没听？”
沈绥渊挑眉：“你都说出来了，我怎么可能没听？”
知道他又是在玩那个“我就是你你就是我”的招了，沈雾睖他。
沈绥渊笑，捏了捏他因为不满而微鼓的腮帮子：“听了，你感觉你的直觉可能也不一定对。”
沈雾这才收了自己好像要闹脾气了的架势：“毕竟就像当初我是可以影响钟望的【第六感】一样，谁也不能肯定地说没有东西可以影响到我。”
毕竟他就是No.1，也是针对这个维度世界的No.1。
“你之前强烈预感该去见蒋柿一面，结果还是没去，就是因为要试试不听直觉走会怎么样？”
沈绥渊这话的语气听上去怪怪的。
沈雾稍顿，有点好笑：“不是，我真的是没心情去，只是现在想想，可以顺势看看会发生什么。”
说到这个，沈雾想起自己还没有看当时他们要去卢西乌斯古堡时，他问钟望，钟望回了他的预言内容。
于是在从浴池里出来后，沈雾等沈绥渊带着一脸满足的神色给他套上了衣服后，就接过了沈绥渊递来的手机，翻了翻记录，找到了那天的语音点开。
钟望：“沈雾，我不知道你是想要听什么，但是就我预见的画面来看，最多的结果就是你会死在那，有很多像你之前说的人造感染种在攻击你，你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影响，导致你的异能无法完全发挥，成行他们又被控制，只有你和【亡灵】，还有一个你喊【梦神】的少年没被控制住……而且其他结果就算你不是死在那，我也能够感觉到你后续别的选择充满了死亡陷阱。”
钟望是经历了二次病变的，所以他的【先知】会跟于知的不太一样。
钟望：“还有一些细节，就是你那差不多百分之九十的死亡结局是因为你必定会遇见一个女人，她叫艾德莉娅，但她会反水，因为似乎是有对她很重要的一个女人，一个叫妮可艾丝的女人被抓了。她为了她攻击你们…你有百分之五的可能性选择杀死她们，这是你存活路线的一半原因，另一半是你失控……”
沈雾听完了钟望发来的语音，他大概知道为什么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是死。因为他那个时候在甬道里留下的精神印记被反利用了，而沈雾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那种甬道到底是什么材质做的，为什么可以隔绝他的精神探测，而且这种事还不止一次了。
还有罗纳尔德是怎么把晓晓他们“捏”出来的，这也是个问题。
沈雾笑了下：“我还蛮…欣赏钟望说的这句‘我不知道你是想要听什么’。”
而不是“你一定要小心”。
这就说明钟望并不会将自己预见的画面认定一定会发生。
虽说沈雾把都到嗓子眼了的“喜欢”给改成了“欣赏”，但不妨碍沈绥渊泛起点酸味。他捏了捏沈雾的手，觉得这个世界还是毁灭了算了，要真能像古神说的那样毁灭了后重来就更好。
他直接带着主人格到没有人的地方去。
沈雾当然有所察觉，毕竟圈在他腰身上的尾巴很明显地绞了一下他。
他有点无奈，但舌根确实是泛起甜味的：“哥哥。”
这要是之前，沈雾肯定装作不知道，毕竟副人格吃醋这件事，感觉是无时无刻的，只是分会不会提醒他一下而已，但是今天沈雾心情好，所以他笑着凑过去亲了沈绥渊一下：“哥哥，你也好可爱。”
他喜欢看自己吃醋。
沈绥渊轻啧了下，咬着后槽牙抬起手用虎口卡着沈雾的下颌，指尖抵着沈雾脸颊的软丨肉，看着好像生气了，但其实眼里全是笑意：“宝贝，我发现你真是…怎么这么坏呢。”
沈雾很是无辜地眨了下眼，叫沈绥渊心痒得不行，恨不得现在就把人摁着再来一次。
还是沈雾脊背一凉，讨饶般又喊了声：“哥哥。”
他现在还有点疼呢。
沈绥渊松开他，却又将他揽在怀里圈着，缠着沈雾腰身的尾巴也游走着往别的地方去：“就抱抱。”
他是真就抱抱，只是这个抱多少有点叫人毛骨悚然。
毕竟沈绥渊不仅仅是双臂和尾巴锁着沈雾，就连双脚都缠着沈雾的小腿。沈雾的脊背贴着沈绥渊的胸膛，像是完全嵌入了沈绥渊的怀抱里。
沈雾连打字都变得极其困难。可他却不觉得有任何问题，甚至还顺势拿自己的脑袋蹭了蹭沈绥渊，让沈绥渊把下巴尖搁在了他的发旋上抵着。彻底将他掌控在怀里。
沈雾弯着眼，心情很好地点开了幸存者论坛，幸存者论坛回了他，叫他先去实验室看看再说，沈雾又问了句：【你知道席微微的异能是什么吗？】
这回幸存者论坛秒回了。
【幸存者论坛：一个只能用一次的异能。】
【幸存者论坛：她的异能是创造一个生命。】
第132章
沈雾顿住。
他还没说什么, 手机就响起了电话。
异常管理局的。
一般异常管理局是不会给他电话的，只有紧急情况。
所以沈雾直接接通了电话。
“沈先生, 不好意思打扰您，是这样的，森鑫企业的主事人蒋左风于今早九点失踪并失联，因其身份地位特殊，所以想恳请您出手帮忙找人。”
沈雾一怔。
什么？
蒋左风失踪了？
他和沈绥渊对视一眼，沈绥渊的尾巴松开沈雾，无需多言, 他径直转身去衣柜里拿了大衣，沈雾在这头应好，声音还有些沙哑，以至于他下意识清了一下嗓子：“咳…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异管局。”
电话挂断后, 幸存者论坛的界面就出现了新的对话，是幸存者论坛发给他的——
【幸存者论坛：她这段时间一直都有收到古神的信，问她想不想要得到永生,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动摇了，但她确实一直在被古神骚扰，在今天早上更是避开了司机，跟古神那边走了。】
沈雾穿上大衣外套，看到了消息, 但没有回复幸存者论坛, 而是抬起手让沈绥渊抱起自己。
他倒不是报复幸存者论坛之前不回他消息的举止，只是事态确实有点严峻, 蒋左风失踪是不在沈雾预料的，加上蒋左风的社会地位……没这个多余的时间回一句。
有沈绥渊在, 骨翼一开，抵达异常管理局很快。
这三天沈雾都泡在家里的，有种与世隔绝的感觉，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的话，就好像世界如此和平又安宁。
但现在一出来，不说满目疮痍，末世姿态也已然显著。
沈雾在沈绥渊怀里轻叹了口气，又觉得自己这三天那种摆烂的心态很不好。
而在他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有这样的想法后，他心底那他隐隐约约察觉到的，因为幸存者论坛那句话升起的丝丝迷茫就消散了。
幸存者论坛说，席微微的异能是创造一个生命。
沈雾不知道他是在暗示还是在明示，又或者是故意误导他什么。反正的确在他听到这句话时的第一反应，就是想到自己的特殊，想到席微微是他姨外婆这件事。那时候他有一瞬间在想如果他是席微微用异能创造出来的存在……
结合席微微在极南之地的表现，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但这里面有一个疑点，就是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宁来山根本没有必要要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他，也不用担心在怀孕期间X病毒吸入了X病毒。而且沈雾是看过宁来山的记忆的，在宁来山的记忆里，就不存在这种事。她没有见过席微微。
除非是有人删改过她的记忆，或者席微微的异能不需要面对面发动，反正在宁来山的记忆里，她怀上沈雾，遇上的最大的事就是那年X病毒暴发，【神树】出世，沉睡了一百年的X研究的研究员们带着异能苏醒。至于别的，那就是她在参加X病毒研究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受丨精，在带队两个月后才发现自己怀孕，还有那场暴动…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事了。
沈雾敢说，宁来山自己都可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一个亲戚。
沈绥渊抱紧了沈雾，在异常管理局的大楼顶上落下。
沈雾又在脑海里说：“而且我对幸存者论坛也抱有一些怀疑。”
沈绥渊没有放下他，只是收了翅膀，异常管理局的异能者在看到他来时，就有人往这边赶。沈绥渊往前迈出一步，天台的门就被人打开了，穿着异常管理局制服的几个异能者走过来，但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沈先生。”
沈雾冲他们点点头，沈绥渊在脑海里回主人格：“毕竟他们到现在也不愿意说一下他们具体的计划究竟是什么。”
这几个异能者知道沈雾为什么而来，所以有人抵着门示意沈雾：“我给您带路。”
她说：“森鑫企业的继承人蒋柿也来了。”
沈雾一边说好，一边在脑海里继续道：“也不知道是他不相信我，还是他们。如果是后者的话，那么就说明席微微就算可以创造生命，那也只是能够创造生命，后续的一切都是野生野长，她把控不了；也有可能她没使用异能，又或者使用了，但创造的不是我。”
沈绥渊挑挑眉：“那幸存者论坛想让我误会创造出来的是我，就是单纯地想要能够把控我了…啧。”
他有几分不爽：“这人真的没身体了么？”
想弄死他。
敢觊觎他的人，无论理由是什么，沈绥渊都无法接受。
他是属于他自己的。
“艾德莉娅说了是机械飞升，那估计就是舍弃了身体。”沈雾有点无奈地：“而且就算有身体哥哥你也不能做什么呀。”
他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又要开始时刻提醒另一个自己：“杀人犯法。”
沈绥渊意味不明地笑了下，还是没说沈雾之前在石挞沙失控直接弄死了多少个异能者的事。
他只颠了颠怀里的人，又借着下台阶的动作微微弯腰，在沈雾的眉心落了个吻。
黏黏糊糊的。
到会议室时，成行和陈孚都在，还有蒋柿。图照倒是不在，有可能是出任务去了，毕竟其他甲级异能者也不在。不过沈雾进来没到一分钟，王月就进来了。前两天【绝对治愈】给她治过了，她现在生龙活虎的，又是一条好汉。
王月一进来就感觉到了沈雾身上散发的压迫感，她轻嘶了声，搓了搓手臂：“这就是No.1吗？”
说起来，这还是沈雾第一次和她在线下见面。
王月也只是打趣了句就坐下。
青栀也在场，就在王月旁边，两个人视线交汇，互相点了下下巴以示友好。
沈绥渊挑了个角落坐下，离大家都有些距离，至于沈雾，当然是坐在他怀里。
因为心里装着事，沈雾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看了眼好似没有什么表情的蒋柿，没有任何被动异能发动。
这不是沈雾第一次见蒋柿了，头一次见是他拜托森鑫企业帮他们进箱凝市。那会儿他就感觉到蒋柿不太一般，但具体是有多不一般，那就没法知道了。
而现在，沈雾除了能够感觉到蒋柿作为天级异能者带给他的危险感以外，还有种说不出来的……
沈雾微微拧眉，沈绥渊就幽幽抬起手，覆盖在了他的眼睛上。
沈雾一顿，勾起嘴角，乖乖闭上眼睛没有再看。只是脑海里还是难免在跟沈绥渊讨论：“哥哥，你能感觉到吗？”
沈绥渊嗯了声：“她不太对劲。”
蒋柿还在跟成行他们说她这几天感觉到的蒋左风的不对劲：“…她昨天更是不知道为什么，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她的办公室了。”
陈孚：“你们今天去她办公室看过了吗？”
“看过了。”蒋柿垂下脑袋：“然后我们看见了这个。”
她拿出自己的手机，将拍下来的照片点开，递给他们。
成行看见的第一眼，就喊了声：“沈雾。”
沈雾偏偏头，示意了一下沈绥渊。沈绥渊抱着他走过去，照片就映入他的眼帘。
照片里是蒋左风的办公室，办公桌和办公椅，还有办公室用来会客的茶几和沙发都被推到了一边去，而且还是有点凌乱地摆放着。沈雾虽然和蒋左风也不是很熟，但他觉得那样胡乱堆叠应该不是蒋左风的作风。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蒋左风办公室的地面上，大概是用白色的蜡笔，画下来了一棵树。一棵半荣半枯的树。
枯萎的那一边乱七八糟地缠绕着同样干瘪成须的藤蔓，不过那些干枯的树枝看上去也还是坚丨挺有力的；繁荣的那一边则不仅枝繁叶茂，其中还藏着未绽放的各色花苞，看样子应该也是用蜡笔点缀上去的。
“就是这个。”
沈雾说：“跟艾德莉娅描述得大差不差，不过这里有点不一样。”
沈雾说着，沈绥渊在身后有一下没一下甩着的尾巴就动了动，偏向箭头形状的尾巴尖点在枯萎的那一边。
沈雾道：“艾德莉娅当时说，这些须须是比较规整的缠着。”
而这张照片里画的半荣半枯的树，枯萎的这一边的藤蔓就像是被弄乱的毛线团，属于是字面意思的剪不断理还乱了。
蒋柿有几分茫然：“什么？”
沈雾没有解释，而是看向成行：“成教官，我确实知道一点…就在我来之前，有人跟我说这段时间古神一直在联系蒋左风，问她想不想得到永生。”
陈孚皱起眉：“…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蒋姨不可能信这个。”
蒋柿却动动唇，没有说话。沈雾捕捉到她的小动作，问她：“怎么了吗？”
蒋柿似乎是犹豫了下，但到底还是开口：“之前我们研发的可以让异能者升级的药剂有一个异能者使用过后出现了逆生长的情况，事情是在我进入二次病变时发生的。那个异能者当时出现了这个情况后第一时间就逃跑了，我母亲向异常管理局报备的是森鑫企业有异能者出逃，没有详说情况，甚至后来我二次病变结束出来，她也没有告诉我这件事，还是出了这档事，她的助理告诉我，我才知道有异能者使用药剂出现了逆生长的情况。”
其实蒋左风让人研究调查为什么会出现逆生长的情况是很正常的，但现在这么多事叠加在一起，蒋左风这个举动就变得没那么寻常了。
会议室里一时有些安静，蒋柿无声地叹了口气，沈雾则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成行问沈雾：“沈雾，你怎么想？”
“唔。”沈雾轻唔一声，组织了一下措辞：“如果你们是在担心蒋左风的话——无论是担心什么——其实都不用太担心。具体的我暂时不好说，但我觉得现在的重点其实不是蒋左风的去向，而是古神那边凭什么蛊惑蒋左风。”
陈孚他们第一时间都是没听懂的：“什么？”
王月：“什么蛊惑？既然蒋姨想要永生，那这个不就够了吗？”
“我不觉得蒋左风是那种没看到什么实际的东西又或者认为什么可以就能点头跟人走的类型。”
“有异能者服用药剂后出现了逆生长的情况还不够实际吗？”
“嗯，这句话的重点是‘异能者服用’，不是么？”
会议室内瞬间一静。
成行也似有所悟：“的确。”
他冷静道：“蒋姨不是那种听一个概念就能信真的可以永生的人。”
沈雾微微一笑：“所以现在就是要弄明白，是古神那边给她看了什么，还是她确实知道什么了。”
当初沈雾第一次见蒋左风时，就觉得她身上笼罩着一层神秘，那个时候沈雾还没有想起自己有异能，没有从自己给自己构建的迷宫走出来，再后来他想起自己有异能，和蒋左风见面，他是看见了蒋左风的灵魂和“命”的。
所以沈雾觉得蒋左风跟古神走这件事倒是不用特别担心，她命不该绝，当然，要是她的命受罗纳尔德影响出现了变动，那也只能说是自找的。
但沈雾觉得不至于。因为沈雾能够看见，蒋左风的命是属于“重”的那一边。
她对这个世界有不小的影响。
沈雾想了想，终于还是做出决定：“我要去海岛一趟。”
不明所以的人当然是感到困惑，也觉得沈雾这话题跨度好大。但成行是知道这一切的，所以他问：“你要带谁去？”
沈雾几乎没有迟疑地：“把图照喊来…青栀也和我一起去。”
青栀指了指自己，微微偏头，虽然不解，但还是点头：“好。”
她来京阳市前，柳沉——那个异能是【美杜莎】的甲级异能者——是和另一个甲级异能者去了杉常市补上了她的空档。加上杉常市还有几个二次病变后变成了甲级的异能者，有时候各地出现感染种和病变区的情况，多一点甲级异能者比一个地级在那更有效，所以青栀也不是很需要担心自己管辖地界会出问题。
沈雾：“唐荷呢？”
“昨天安排他和晓晓见了个面。”陈孚说：“比较有意思的是晓晓不认识唐荷，但唐荷一见到晓晓就怕得不行，那惧怕程度都比得上见到你了，问他为什么他也不说。”
沈雾扬扬眉：“我待会去见一下他，这次海岛也带上他。”
成行：“你确定？这可能会比较危险。”
沈雾却是和一直没说话的沈绥渊对视了眼，沈雾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勾起唇：“我确定，没事的。”
无论是【精神】还是【恶魔】都是绝对压制唐荷的。
事情就这样敲定下来，蒋柿在沈绥渊抱着沈雾要离开时喊住了他：“沈先生。”
沈绥渊停住，稍偏头，没有变成半血橙色半亮金色竖瞳的眼睛哪怕是寻常人的眸色，也依旧带着触目惊心的压迫感：“有事就说。”
蒋柿：“……”
她轻声：“您是要去找我母亲吗？可以带上我吗？”
沈雾温声开口：“不是哦。”
这要是换做以前，沈雾肯定要多解释几句，让他温和可亲的形象更加丰满，但现在不需要副人格幽怨的暗示，沈雾就已经自然而然地去保持距离。
那淡淡的疏离感并不明显，却足以将人隔绝在外。
蒋柿也没有再说什么.
唐荷其实在异常管理局还挺受欢迎的。
他能力强，长得又好看，而且人是真的挺乖的。不爱说话，也不会抱怨什么，叫他跑任务他就跑。最重要的是，因为不是真正的人，唐荷是不需要休息的。他可以不停歇地不停工作。
当然，晓晓也是可以的，只是现在已经从少女“长”成了女人的晓晓没了那种漫画美少女的气质，加上说胡冷冰冰，总是面无表情一张脸，颇有女王气质。
这才三天，京阳市异常管理局这边就说感觉晓晓是第二个宁归晚了。
就，不太敢让她做什么。
沈雾见到唐荷时，唐荷刚解决了一个病变区回来，和他搭档的队友有一个直接笑着上手揉他的脑袋，唐荷浅粉色的头发被蹂丨躏得惨不忍睹，那双浅绿色偏青的眸子里却没有半分不满，反而是带着一种像是呆滞的空洞，却又并不是无光的。
唐荷看见沈雾的刹那，就瑟缩了下，沈雾坐在沈绥渊的怀里看着他，陪沈雾等候的工作人员上前示意其他人先离开。大家都是遵守命令的，自然先去了别的休息室，只是那个一开始跟唐荷勾肩搭背的异能者难免回头看了唐荷一眼。
就见唐荷第一次主动跟人开口说什么：“…您、您有事找我吗？”
“跟我出一趟任务。”沈雾其实不太喜欢跟唐荷和晓晓他们这样的存在进行交谈，因为他无法感觉到他们的精神波动，这会让他不爽：“行吗？”
唐荷点头，小声道：“您需要的话、当然。”
其实唐荷现在说话已经流利很多了，咬字也很清楚了，只是因为不常说，多少还是有点磕绊。
沈雾示意他坐下：“我又不是你老板，没必要站着回话。”
话是这样说的，但他举手投足间的上位者气场，加上本来就天生压制唐荷，那真是比老板还大：“你为什么怕晓晓？”
明明晓晓和唐荷是一样的存在。晓晓也听异常管理局这边提过唐荷了，所以她对于见唐荷是抱有一点期待的，但唐荷对她的恐惧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甚至这个所有人里也包括了沈雾。
唐荷眼睫微颤，那浅粉色的花瓣瞬间又出现在这个屋子里，只是还没靠近沈雾，沈绥渊就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幽蓝色的火焰冒出的刹那，那些花瓣立马消失得一干二净，唐荷也连连后退了两步，那张看着纯真无瑕的脸上满是无助：“我、我只是，只是想隔绝……”
“不用。”沈雾瞥了眼那个摄像头，异能发动，异常管理局的AI青鸟立即感觉到自己的“视野”空了一个小黑点。
青鸟本来想去补救，但沈雾的异能直接叫她不受控制地自己毁了那个摄像头——这样幸存者论坛都没法窥见。
包括沈雾的手机，都被沈雾用精神力覆盖过了一层屏障隔绝。
沈雾示意唐荷：“可以了，说。”
唐荷能够感觉到寻常人都察觉不到的属于沈雾——指主人格——的攻击性，那真是一点也不比副人格弱。他的肩臂紧绷着，说话声音也变得更小：“因为她身上有@#￥%……”
什么？
沈雾其实是没有听见唐荷说了什么的，他听见的只有几声根本辨别不出声调的奇怪的…像是咕哝的话语，但又好像是什么更为晦涩的语言。可他的脑海里，却清楚地知道唐荷在说什么。
不是那种可以还原唐荷说的什么话，而是他能够理解唐荷说的意思。
用这个维度世界的话来翻译，就是晓晓身上有对于唐荷来说要“高阶”很多的气息，比如说像是王族的气息，是可以支配他的存在。
唐荷还补了句：“……就像、您一样，但她，她要弱于您很多。也不是弱…就是，她在您、您之下。”
因为在这一刻有太多的猜想，沈雾第一时间还是觉得自己脑袋很混乱的，沈绥渊也皱起了眉。
“唐荷。”沈雾深吸了口气，开口：“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唐荷又瑟缩了下，很是无助：“我、我什么，什么都不知道，就是…感觉……”
沈雾失控隐隐暴怒镇压他时，他就感觉到了“王”的气息，让他不自觉地想要亲近依赖，却又害怕恐惧。因为他很清楚，高位上的王，既是他们的庇护伞，也是随时可以斩下他们头颅的利刃。而昨天见到的那个……唐荷也怕她，但这种怕有点特殊。
不是像面对沈雾的恐惧，而是……
唐荷努力地去找措辞，想要让沈雾能够明白，想要讨好沈雾：“族、族长。”
最终他在焦头烂额时无意识地说了句：“她像族长。”
第133章 （二合一）
沈雾在这一瞬间抓住了很多很多东西。
他先是怔住, 随后像终于明白了什么一样，抬头看向沈绥渊, 和沈绥渊始终低头看着他的目光对上。
沈雾勾起唇，沈绥渊用自己的右手捧起他一边的侧脸，漆黑的指甲跟自己死白的肤色和异于常人的四节指节的手指，配上本体那张充满神性美的脸，对比十分明显。
沈绥渊用大拇指指腹抵着本体的颧骨，很轻地摩挲了一下。他表情有点淡，动作又挡住了另一个自己眼里的亮光和锋芒, 所以很难让人看得出他们，又或者说沈雾两个人格合成的一个整体究竟在想什么。
“你准备一下。”沈雾跟唐荷说：“我们应该明天就出发。”
唐荷怯怯地点了下头。
沈雾离开了异管局后，并没有选择让沈绥渊抱着他直接飞回别墅。现在天气已经开始转暖，走在外面披一件大衣就很暖和了。
两个人格手牵着手，慢慢往前走, 沈雾想起之前副人格用火烧了一个还没有出壳的感染种的蛋后，那个蛋破了壳，诞生出来的感染种很特殊, 那时候他们都说不准是什么，而现在沈雾已经清楚。
那是【恶魔】的种族，又或者可以去掉那个代表异能的【】，就是恶魔种族的一员，也是一种恶魔。
当然, 有可能在属于这个种族的世界, 他们不被称作“恶魔”，但每个维度世界的语言都不一样, 反正在沈雾他们这个维度世界，是叫恶魔。
而晓晓和唐荷也属于同一种族, 他们属于一个维度世界，现在沈雾他们看见的晓晓和唐荷，是经过降维的。这也就代表古神创造出晓晓和唐荷这样的存在，本质上不是“创造”而是将高维度生灵降维。
【世界意识】之前说过，在他们之下的那个维度世界已经开始出现了类似他们这个世界3000年时极南之地发生的异常，这就意味着并不是要上一层维度世界完全崩了后，下层维度世界才会开始出现问题。那么如果在出现问题时，就有人预料到了末世的来临，然后做点什么，再在之后降维重生呢？
沈雾是觉得维度高到一定了的世界，是很清楚还有别的维度世界的。
毕竟每个维度世界的“实力”是不一样的，所以不能拿他们这个维度世界认知到的整个世界去评判别的维度世界认知到的整个世界。
那么这样的话，沈雾就敢肯定自己不是别的维度世界的生灵降维后的存在，因为晓晓他们降维是不需要从他们这个维度世界的人类的肚子里爬出来的，而且沈雾也没有他们那么变态的成长速度，他的生长轨迹和人类无异，虽然外表受异因子影响，看上去还像是个十几岁的青少年，但要是有人会摸骨龄，那确实能够摸出他的真实年龄。
其实最主要的还是沈雾是受维度压制的。哪怕他有时候表现得不像是这个维度的存在…但那是因为他被高维度世界的力量所污染了。就像是其他的异能者一样，只是沈雾恰好是这些异能者中最强的那一个，也就意味着他是遭受污染最强的那一个。
至于沈雾为什么还会觉醒有指向种族的异能，那是因为【世界意识】说过，X病毒本质上就是高维度世界崩坏后泄露下来的力量，一层一层的，这其中会有“恶魔”并不意外。甚至沈雾觉得自己要是还有第三个人格、第四个人格的话，那他还能有第三个异能、第四个异能。
“当初席微微在得到石头前就能在极南之地做出那些，现在罗纳尔德在得到石头后有办法将高维生灵降维处理，又或者利用高维世界泄露下来的力量和灵魂力量‘搓’一个高维生物出来再进行降维处理，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沈雾若有所思：“这么说来，我感觉他们宣扬吃感染种百分百会觉醒异能，去坑人吃这个感染种，很有可能也是降维又或者聚拢的一环。”
但因为对怎么“搓”一个高维生物出来再降维让其存在，沈雾是不太感兴趣的，所以他也没有去琢磨：“这让我越来越期待明天去海岛的事了啊。”
严关是给了他们海岛的具体位置的。
话刚说完，沈绥渊还没怎么，沈雾就看了他一眼。
沈绥渊意味不明地低哂一声：“我也没那么容易吃醋。”
沈雾哦了声，理所当然道：“那我就不哄你啦。”
沈绥渊：“？”
他捏了捏自己手里本体的手，有点切齿地：“你说什么？”
沈雾逗弄成功，笑起来，那双眼睛粲然极了：“我说我超爱你的。”
“——”
对付副人格，确实只需要这一招。屡试不爽，百试百灵。
沈绥渊轻啧了声，但不是不爽，只是被彻底拿捏的无奈发泄。他低头看着笑吟吟的主人格，实在是没了办法，弯腰在他那双映出分丨体身形的眼睛上落了个轻吻：“宝贝儿。”
沈绥渊捏了捏他的脸：“你今天是真的有点坏啊。”
沈雾勾住他的脖子，要他抱他：“你既然都说了我第一次，那我不坏下去岂不是对不起我自己。”
他笑着，理直气壮地：“不想走了。我想吃蛋挞了。”
沈绥渊弯腰将他抱起：“路上买还是我做？”
“当然是你做呀。”沈雾眨巴着眼睛：“放甜点，我还想吃草莓味的，再泡杯牛奶……”
要是从这一刻开始的生活都是如此就好了。
两个人格几乎是同时升起这样的念头。
沈雾勾着沈绥渊的脖子，把脸埋进沈绥渊的怀里，沈绥渊也用手盖着他，去挡那飞起来还似刀一般的冷风。
但以后一定可以的。
沈雾不信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他偏要走出第三条路.
次日。
出发前，沈雾想了想，还是先跟异常管理局这边说自己要做一下等级检测。
负责他的专员0613一边给他安排，一边提醒：“但您前不久才做过。”
沈雾嗯了声，十分敷衍：“就当我觉得好玩。”
0613：“……”
他默默，没有再说话了。
最新更新有关沈雾的公式书有说，如果遇上主人格很明显在敷衍你的话，请一定不要再做一些会让他不耐烦的举动，听他的就完事。
其实测等级是一个比较麻烦的事，很多异能者都不喜欢这个环节。沈雾也属于不太喜欢，但他现在需要知道自己的等级。
一套流程下来后，沈雾坐在休息室的皮质软沙发上，沈绥渊就坐在他身边。从前沈雾会让沈绥渊回来，但这两天因为前三天的事，沈雾现在恨不得拿个胶水把他和副人格用异能凝聚出来的身体粘在一起。
现在两个人格就是肩臂互相抵着，沈雾还偏着脑袋靠着沈绥渊的肩膀，好像睡着了一样。
因为是沈雾，所以结果出得很快。而且工作人员几乎是有点发懵地：“沈先生……”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沈雾：“您的等级现在是玄级。”
沈雾眼睫微微动了一下，沈绥渊扣紧了他的手。
沈雾睁开眼：“好。”
他看向工作人员：“我知道了，谢谢。”
工作人员还是忍不住再说了句：“您提升得好快，难道这就是No.1吗？”
沈雾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是No.1的特权？还是因为只是恰好是他？
也有可能两个都有.
听说沈雾要去海岛，宁归晚又拎着一个密码箱出现在了机场。
因为飞机还在做最后的确认和检查，所以沈雾他们都在休息室等待，沈雾在跟青栀他们讲这次“海岛行动”要注意的事。
沈雾：“照常不用管我，你们顾好自己。”
他这话的照常其实是跟图照说的，毕竟在场只有图照听沈雾说过这话两次以上。但沈雾也确实是想让其他人也明白不用管他。
青栀微微蹙眉：“哪怕你遇到危险，甚至可能是死亡的危险，我们都不用管吗？”
沈雾点头，站在他坐着的椅子背后的副人格对沈雾这话也没有半点意见，甚至他表情淡淡的，始终盯着自己本体的脑袋看，要不是他们不能直视沈雾无论哪个人格，都会怀疑他有没有在听。
沈雾说：“无论什么都不用管我。”
宁归晚进来时正好听见这三句话。
青栀坐在对着门的位置，看见了她，喊了声：“宁老师。”
沈雾是坐在靠着门的这边的，所以他还要偏头去看宁归晚。
宁归晚没理跟自己打招呼的青栀和图照，更是没看一眼缩在角落怯生生的唐荷，只冲沈雾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出来。
沈雾起身时，沈绥渊自然是甩甩尾巴跟着一起出来了。
他们没走很远，只是站定在走廊上，宁归晚打开了手提箱，将里面的四支药剂拿了出来。
四支药剂她都打上了标签，不需要多说沈雾也知道是什么。
一支“爆血”，一支X冷却剂，还有两支标的是“神树果实浓缩剂”。
沈绥渊伸手接过，沈雾有几分疑惑：“姐？”
宁归晚淡淡：“你之前试过现在常规的爆血对你来说没有多大用处，所以我进行了改良，你毕竟是一个身体两个异能，我预测一支就差不多是极限，所以只给你一支，这一支就能让你发挥地级甚至可能是天级的实力，所以你自己斟酌着用。X冷却剂我也是经过改良的，不会迅速让你的异因子降下活性导致你用异能有阻塞感，它主要是在你感觉自己的异因子要失控时使用，你的异因子就会重新变得可控起来。”
沈雾二次病变后，常规的【爆血】对他的确没有用了。这不是他们猜的，而是其实这次去国外时，沈雾就到宁归晚的实验室试过。结局是那一版的【爆血】对沈雾没有什么效果。
简单来说就是因为有两个异能，所以沈雾其实平时全力发挥的时候都是很少的，当然也有他自己收着一点的原因，因为百分百异因子要是完全调动，很容易暴走失控。毕竟沈雾的病变值是100。别人在这个病变值里已经变成感染种又或者病变区了。
而使用【爆血】，根本就激发不了沈雾体内的异因子，哪怕全力调动异因子还是那个度，没有增幅，这不符合【爆血】的初衷。
宁归晚就针对这个进行了专供沈雾的改版。
“至于神树果实浓缩剂……”宁归晚没解释太多，毕竟写得很清楚：“这一支就浓缩了两颗神树果实，时间太赶，我只来得及给你做出两支来，你要是再出现前不久的情况，就可以吃两支。虽然不能让你当场恢复，但至少不会出现那样的情况。”
不会说沈绥渊没有办法出来，最多就是要克制点用异能，跟当初刚觉醒【恶魔】总是吃不饱的状态差不多。
沈雾眨了眨眼，勾起唇：“谢谢姐姐。”
宁归晚：“……”
她冷漠：“别叠词，恶心。”
沈雾又委屈地哦了声。
沈绥渊把四支药剂放到本体的口袋里收好，爆血放右边他顺手拿，X冷却剂放左边主人格顺手拿，至于那两支“神树果实浓缩剂”，则是放到了里衣的口袋里。
两人一时间没说话，沈雾偏偏头：“姐，你是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宁归晚沉默了会儿，才说：“如果拯救这个世界要你牺牲，你会选择牺牲么？”
沈雾轻唔了声：“我还不知道，我现在在试着看能不能找出第三条路…其实我一开始的想法就是皆大欢喜的局面，只是现在出了一点我没预料到的变故，我感觉我可能需要变动一下方向……”
宁归晚静静地看着他，沈雾说着说着，也收了声音。
他其实是可以感觉到的。
宁归晚的精神波动，他是能够感觉到的。
这不是他主动窥探，只是他的被动异能如此，他没有办法去屏蔽。
沈雾顿了顿，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和他一体的副人格亦然。
最后就听宁归晚又开口：
沈雾多少觉得有点别扭，他还在想难不成他姐这个性格都要被逼得说些软和煽情的话了吗，宁归晚便继续淡淡道：“我自认不是什么菩萨。”
沈雾怔住。
就见宁归晚把手往黑色的棉衣口袋里一丨插，没再多说第二句话，转身径直离开。
她转身时，披散的头发微微扬起一点，看上去很是潇洒。
可沈雾的心却被戳到，有点泛酸的感觉。
沈绥渊弯下腰，用臂弯环住本体的脖子和肩膀，脑袋贴着本体的脑袋，和自己耳鬓厮磨。
不需要多说什么，两个人格都知道，宁归晚这话的潜台词其实就是她不在意这个世界其他人如何，她只在意自己的家人。
该说什么呢。
宁归晚傲娇是真的傲娇，但这话…其实要说超出沈雾的预料，倒也没有，只是沈雾没有想到宁归晚会表达出来。哪怕是以这种委婉的方式。
沈雾垂垂眼，挨着沈绥渊，和另一个自己一起享受这一刻的亲情温暖.
严关说的那个海岛在3100年前是属于两个国家的中间，岛不大，但归属权一直在争夺，而现在因为距离神华国太远，都被划做了联邦的地界，又因为联邦的安全区计划，变成了非安全区。
岛上的X病毒确实很浓郁，沈雾他们乘坐的是可以在海面上停住变邮轮的飞机，飞机在海岛附近降落切换模式时，沈雾就看见了海岛上的X病毒，就是那种密密麻麻到他觉得有点挡视线了的存在。
这让沈雾不由得看了图照一眼。
图照：“？”
沈雾：“学长，我忽然觉得带你来这里可能是个错误。”
图照至今还没有进入二次病变，到这里来，恐怕会加速图照吸收X病毒，万一在这里直接二次病变了……
算了。
随缘吧。
图照：“？？”
他不知道沈雾在想什么，他只知道这还没开始呢，沈雾就开始嫌弃他没用了是吧？
但图照想了想，他们这一行人，唐荷看着瘦瘦弱弱，好像一只误入虎群的小白兔，但实际实力经过检验确定为地级，青栀更是地级的存在，沈雾就更不用说了，全天底下唯一拥有两个异能的人，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肉丨体上都是No.1，就算不全力发挥都能吊打现在好多异能者……好吧，四人行，就他一个废物。
沈雾他们从飞机上延伸出去的通道行至海岛，沈雾还用精神探测探过了，附近没有守卫。
这海岛和他们一开始出发前想象的不太一样，植被茂密不说，甚至还有分辨不出品种的各式昆虫在其中，有类似蝴蝶的，也有类似蜻蜓的，还有各种和节肢动物相似的生物依傍着这些花草树木而生存。
其实关键还是在这么浓郁的X病毒的环境下，这些东西都没有变成感染种。
图照在感慨着，青栀的异能是控制植物系感染种，不是植物，所以她也感觉不到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但唐荷很小声地说了句：“它们，没有、生命力。”
沈雾稍稍偏头：“当然了，这些都是假的，是仿生的。”
沈雾说着这话时，沈绥渊的尾巴正好甩起绞住一只差点就要碰到沈雾的手侧的仿生蝴蝶，都不等人看清楚那只蝴蝶长什么样，他就直接将其挤压破碎，蓝色的液体和碎片流了一地，也沾了点在沈绥渊的尾巴上。
沈绥渊甩甩尾巴，将其甩得一干二净，青栀低头去看，就见那仿生蝴蝶好像一直真的被碾死的蝴蝶成碎片散落在地上，都没有看到半点电子的痕迹。
但没有一个人觉得诧异，现代科技发达，这些高度仿生的概念早在X病毒暴发前就有被提出，只是那个时候这个概念被很多人认为就是无用的炫酷东西，并不能给世界带来什么特别的益处，唯一支持的也不过是这样可以复刻出一些已经灭绝的物种做展览。
图照走在青栀后面，他路过这一滩东西时，嘀咕了句：“这个时候按照常规套路，应该要有个什么人跳出来大喊‘你们毁坏了我的宝贝，你们要付出代价’，然后冲我们攻击过来……”
青栀默了默：“……图照。”
她温温柔柔地：“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没有跟你的白月光在一起了。”
图照：“…别以为你语气这么温柔我就不觉得你是在阴阳怪气我了！”
他愤怒：“我又不是因为这个错过她的！”
沈雾笑了下，没有加入他们之中去，因为他的精神探测已经看见了建筑物。
穿过这片丛林，就是一个类似基地的存在。
高高的铁网像是要直入云霄，还有人在巡逻守卫，更有监控360度无死角的怼着，建筑物有高有矮，有实验楼也有生活区，是一个很完善的可以自给自足的大型实验场。
图照听说后，就问：“那我们怎么说？”
“直接过去就好了。”沈雾说这话时，人已经迈出了可以给他们做掩体遮挡身形的丛林，视野登时宽阔起来，空气也没有那么压抑：“你以为他们不知道我们会来？”
他浅浅一笑：“他们一直在等我呢。”
图照莫名觉得悚然，搓了搓手臂，跟上他，还没说什么，一台无人机就飞到了他们面前。本来是要落在沈雾跟前的，但落后沈雾半步站着、半边身子都贴在沈雾脊背上的沈绥渊一甩尾巴，冷冷一瞥，直接将那无人机驱赶到了沈雾的两米范围外。
无人机沉默了两秒，响起语调有点怪异的男声：“沈先生，我们等您很久了，请您稍作等候，我们安排了车来接您。”
说安排车，就真的是安排了车。还是那种景区的游览车。无人驾驶，正好可以乘坐他们四个人。
沈雾坐在车上，不由得想起了他第一次进病变区的情形，想起沈绥渊那会儿临时出手，帅得一批。
他弯弯眼，心情轻松得像是来度假。
游览车越过高高的电网开进去时，沈雾终于见到了冯论。
冯论看见他，也是那种“终于见到”的心情，哪怕不能直视沈雾，但他也知道那就是沈雾，他眼里是掩饰不住的狂热，和令人十分作呕的、宛若看待一件完美的作品的激动。
第134章 （二合一）
冯论其实长得并不像影视作品里那种疯狂科学家的形象, 他也不像宁归晚那样爱穿白大褂。冯论个头不算高，一米七出头, 不胖不瘦的，长相属于很没有辨识度的那挂，放在路上，看着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路人。
他戴着黑框眼镜，度数不少，眼睛也有点上了年纪的浑浊感，他把自己收拾得还算干净, 头发剃成圆寸，好打理，没有蓄须，看上去还莫名有几分清爽。
沈雾不喜欢他看自己的视线，沈绥渊也是。
其实说“看”并不准确, 因为沈雾在用异能叠加屏障，让别人不能看自己，但沈雾就是能够感觉到, 冯论眼里的神色只因他而起。
那并不是追随者的狂热，毕竟沈雾只会影响到异能者，而是另一种“追捧”，配上他眼底深处的惊艳和打量感，以及更深的贪婪……沈雾嘴角噙着的笑容都有几分冷意。
要不是主人格拦着, 副人格可能直接一甩尾巴当场就动手弄死冯论了。
沈绥渊诞生以来最讨厌的两件事, 冯论是一见面都给踩着了。
冯论不是异能者，所以感觉不到, 但他身边几个负责他安全的异能者，还有青栀他们都察觉到了沈雾身上的气场变化。
那无形的威压如同一座带着利刃的大山悬在他们头上, 随时要压下，宛若上了弦的箭，一触即发。
无论是哪个异能者站在这儿，都是觉得有点窒息的。等级稍低一点的异能者，更是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忍不住想要退开，逃到沈雾视线范围外，以此才能获取安全感。
冯论热切道：“沈先生，欢迎你。”
他笑着：“我们等你很久了。”
沈雾淡淡瞥他一眼，因为这里占地面积不小，所以哪怕他现在玄级了，他的精神探测也没有办法完全覆盖。
冯论：“我带你参观一下？”
沈雾没有拒绝：“可以。”
冯论表现出来的态度，根本就不像什么敌对关系。他就好似在跟沈雾他们在炫耀展出自己最满意的作品一样，从建筑物开始介绍，哪里是实验楼，哪里是生活区，都介绍得清清楚楚。而他们的重点，不是实验楼也不是生活区，而是“实验观察区”。
冯论：“这边是生产房。”
他们甚至都没有遮掩，直接将那肮脏令人作呕的实验暴露出来：“你们应该见过钟毓桐和钟诗桐了，它们就是在这里诞生的，出生的时候我们就会为它们做检查，但一出生就有异能的终究是少数，有大部分都是一出生就死了或者变成了感染种。当然，更多的其实是在胎中成型时就变成了死胎，最后只能通过引丨流的手段将其取出。”
他说这话没有一点情绪，无论是感慨还是遗憾都没有，更遑论难过和伤心。
冯论就是将这些人，还有那些出世了又或者尚未出世的孩子们当做实验体，甚至可能是连小白鼠都不如的实验体。
图照眉头紧锁，一句玩笑话都说不出来，看向冯论的目光中已然淬着寒意。青栀也蹙着眉，看她的表情也是完全不能接受这种实验，更不能接受冯论的态度。
沈雾倒是仍旧淡淡的，嘴角噙着的那抹若有若无的笑也没有变化：“他们出生后你们就会将他们带走？”
“是，为了避免它们后期的成长会被影响，所以大部分都不知道自己是由谁和谁创造出来的。”冯论说着，还很遗憾地看了沈雾一眼：“你当初要是被【先知】带走，现在大概也不会是这样。”
沈雾：“？”
他似笑非笑地提醒了句：“现在【先知】不是于知了。”
但沈雾没说别的，这就叫人摸不准他的态度了。
冯论：“是。”
他对于【先知】换人这件事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于先生虽然手段是不错，但他的抱负太小。”
沈雾挑眉：“你的抱负就很大？”
冯论像是不明白沈雾为什么会这么问，满脸不可置信，甚至还有点受伤了的神情：“你不会不知道我现在做的这件事有多么伟大…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疑问？”
沈雾不置可否，只是示意他：“你的那些实验体呢。”
冯论深吸了口气，压住了自己的愤懑，带着沈雾继续深入：“它们一般都生活在观察房，我们有人二十四小时盯着，屋内的摄像头是360度无死角的，就是为了确保它们的安全。”
他们出了这栋楼，走到了另一栋总共其实只有三层的楼前，但这栋楼横向面积很大，一看就知道可以容纳不少人生活。尤其如果这里面的房间都像沈雾在钟诗桐的病变区看见的那样，是一个小小的单间的话，那估计上千间是可以有的。
楼体是新式楼体，风格呈现科技工业风，看着就很牢固，还自带一些完善的防护措施，也被人戏称过像是自己可以打开的监狱。但在这儿，自己能不能打开就不知道了。
沈雾他们站定在一张只能容纳一人通过的门前，沈雾的精神探测已经覆盖了整栋楼，也让青栀他们都能够看见——唐荷看不见，因为唐荷没精神波动给沈雾捕捉连接。
沈雾他们可以清楚地看见整栋楼就只有这一张门，而楼里的甬道也是狭窄的，一个个单间就像是一个个匣子，在沈雾的精神探测下看着很是压抑。里面生活着的人，沈雾也能够窥到，有不少。
冯论站在门口，一边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门禁卡，一边问沈雾：“你要进去吗？”
沈雾好像真的是来参观的一样：“来都来了，就进去看看吧。”
于是冯论刷了门禁卡后，又用自己的指纹解锁，门才打开。
看着好像只有两层锁，但沈绥渊过人的耳力是听见了一声细微地机栝运作声的：“还有一层锁。”
他在脑海里跟主人格说，散漫的语调听上去无端讥讽：“还挺谨慎。”
“这就说明他的确不像他表现出来的这样‘淡定’。”沈雾其实一早就知道，他见到冯论的第一眼，就感觉到冯论的精神波动有几分紧张：“不仅是对我，对这里面的、被他描述得像是流水线上没有生命的实验体也是。”
沈雾轻嘲：“他其实很清楚。”
很清楚这些“东西”可以轻而易举地撕碎他，因为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
但冯论却一直在努力地表现得好像掌控住了这些东西一样，好似一点都不怕他们，仿佛他们的生死皆在他一念之间——当然，这个是真的，可却没有减轻冯论内心深处真正的恐惧。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冯论做的事和宁归晚做的实验是有一定的相似之处的。
他俩都是对X病毒没有反应的普通人，冯论想创造沈雾这样的存在，宁归晚则是在“手动”开发出更强的异能者，但宁归晚的不怕，就是真的不怕。
她不是不怕死，而是一种漠视一切的气场，甲级异能者都能被她镇住。
可冯论，纯粹就是在强装出来。主打一个外强内干。
门打开，他们往里走，因为成年男性比较多，尤其沈绥渊的体型摆在这儿，所以他们得单排走。走廊太过狭窄。
沈雾抬眼看了看，走廊上方横着长长的杆子，从进门时看见的第一间房开始，再到尽头，两根粗丨长结实的实心钢管，看着真的让人感觉更加压抑了。也因为这个设计，灯都是墙壁两侧的壁灯，一盏一盏分布着，有橙黄色的，也有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有点昏暗的白炽灯。
虽然走廊很狭窄，但是是那种回廊设计，走到尽头拐个弯，就又是长长的走廊了，而且只有一个楼梯，沈雾没有要在这里绕来绕去的兴趣，所以他们直接上二楼。
冯论说：“一楼都是不能行走的，在一楼方便一些。多数是刚出生的又或者是两三岁还没学会走路的。”
说到两三岁还没学会走路，冯论又看向了沈雾，意思不言而喻。
沈雾都忍不住在心里轻啧了声。
他看过于知的记忆，所以知道于知把他一些事都跟怀禾说了…啧，于知还是死得太轻松了。
沈雾心说他就该逼着于知活着，然后让钟望天天在他面前用异能，折磨死他。
不过说起来，怀禾呢？
沈雾若有所思地跟着上了二楼，冯论说二楼开始就都是健全的孩子们了，但这些孩子却没有出来。沈雾的目光扫过那些牌子，也在二楼的尽头看见了“诊所”。
沈雾：“能让他们出来么？”
他是说二楼那些孩子们，又或者说，他想看看目前在这边的所有实验体。
其实提这个要求时，沈雾都想过可能会被拒绝了，结果冯论说：“当然可以。”
他笑眯眯地，好像真的很高兴可以给海岛外的人展示自己的作品了一样：“你如果都想看看的话，那我们去操场上等，这边工作人员会将它们集合起来带过来的。”
沈雾说好。
海岛上的设施确实很完善，冯论口里的操场也是类似学校的那种，就是篮球场和足球场是隔着中间一个大坪拼在一起的。沈雾他们坐到主丨席丨台上时，沈雾看了眼天。
今天海岛这边的天气不好，气象报告说有雨。现在阴云已经积压，空气中也弥漫着淡淡的水味，有点闷着，好像下一秒就要砸下雨滴。
图照不是第一次跟沈雾这样连线了，所以他试着在脑海里跟沈雾对话：“我们现在是？”
“等。”沈雾说：“等等看，看看他们想做什么。”
图照：“不是，我是想问你，你是打算救他们吗？”
沈雾想了想，也没有在这个时候故意说什么模棱两可的话：“得先看看他们的状态怎么样，要是都像雨巫或者赤娘子那种执着于这个组织的，我的建议是直接解决；但要是像钟毓桐姐妹那样，像唐荷这样还有救的，可以看看你的异能能不能把他们收起来。”
这也就是沈雾带图照来的原因：“如果你的异能不能收起来，那就再想办法。”
“不可以让他们参战吗？”青栀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也在脑海里说：“他们要是愿意归顺，这也是不小的战力。”
沈雾说不行：“他们不是常规的异能者，我担心他们集体动手，会引发这些X病毒暴动，说不定会形成一种新的病变区。”
两人一愣，图照：“什么意思？”
“病变区一般来说是特殊异能者病变值过百后身体无法承受激化的异因子，自己的身体从而瓦解，灵魂也被侵蚀，然后就这样变成的病变区。”沈雾平静道：“所以这里面的重点就是X病毒。X病毒本质上是高维度世界崩坏后泄露到我们这个世界的力量，被我们命名为X病毒而已。那么当X病毒浓郁到一定程度，又有异能者大规模地使用异能，恰好这些异能者本身就是很特殊的存在，基本上都是高维度世界的力量‘捏’出来的，你们说X病毒会不会因此有反应？”
图照其实是有点没听明白的，但青栀蹙起眉：“的确。”
她轻轻柔柔道：“照你这样说，我们动手时甚至最好分散一下战场。”
“是。”沈雾应声：“而且尽量不要用全力，我怕图照在这里二次病变了。”
青栀闻言，看了图照一眼，图照这会儿也终于明白了沈雾为什么在下飞机时说那句话了：“…淦，那我还真的很危险。”
他们说话间，就有一个女生带着几百个有大有小的孩子们走了出来。
领头的那个女生长得不说有多好看，属于清秀那一挂的，但那双眼睛看上去有点呆板了，面上的神情也是带着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一丝冷漠。
在她身后的孩子们有些掩不住自己眉宇间的好奇，也有些带着谨慎和试探的感觉，反正百人百态，各不相同。
他们身上穿着的是统一的白色长衣长裤，身上别着号码牌，看上去更像实验体了。
有些孩子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异化，比如头发是水泥，比如身上覆盖着鳞片，还有长翅膀的……都跟他们的异能有关。当然也有维持着正常人类模样没有变化的。
沈雾觉得唯一庆幸的是，他能够感觉到他们的精神波动。
至少他们每一个都是人，而不是晓晓和唐荷那样的存在。
——不是为他们庆幸，沈雾是为自己松了口气。
这样打起来就会简单很多。
为首的女生让他们站定在坪里后，就径直朝台上走来，她身上没有别着铭牌，也没有别的可以辨识身份的东西，但沈雾就是能够猜到她是谁。
冯雨。
冯论的女儿。
沈雾看了冯论一眼。
钟诗桐说过，冯论对冯雨很不错，是可以看得出差别的。
但沈雾在冯论这儿看不到父爱，只有对待失败品的失望；而冯雨对冯论……
那就微妙了啊。
冯雨：“除了今早病变值忽然飙增的夏年，其余都到齐了。”
她没有喊冯论，也没有多看沈雾一眼，要不是那双眼睛里还有高光，都会让人误以为是一个仿生人，一个机械。
冯论问：“夏年？”
“编号7220。”在冯论身后的异能者低声说：“他今天早上异能失控，病变值飙升到了97，注射了抑制剂后还在91，现在在销毁线上等待观察，一旦到99就将立即销毁。”
一句话，成功让在场好几个人深感不适。
沈雾不动神色地看了眼冯雨。
冯雨其实也有异能，但沈雾能够感觉到冯雨的异能等级不高，甚至可能异能本身的阶级都不高。而现在冯雨散发的精神波动是那么的清晰。
她极度厌恶冯论。
冯论：“真可惜。”
他看向沈雾，沈雾觉得他演技真好：“千年难遇一次的‘朝圣’机会，他就这么错过了。”
沈雾：“？”
沈雾：“？？？”
别说主人格了，沈绥渊都沉默了。
他听到这话第一反应就是你没事吧。
他觉得冯论绝对需要去看一下脑子。
“哥哥哥哥哥哥……”
“嗯。”
沈绥渊低笑，抬手捂住了他的耳朵，沈雾才收起自己的瞳孔地震，安心地靠着另一个自己。
他没有说什么，但这个行动无疑证明了什么。但冯论的演技确实比于知还好，他只顿了一下后，就跟没事人似的问沈雾：“你觉得怎么样？”
沈雾偏头看向他，微微一笑：“我觉得不怎么样。”
话音落下的刹那，图照直接抬起手摆出照相的姿态，他速度快得根本让人反应不过来，只听一声咔嚓，等到反应过来时，坪里的人已经全部被他用一张照片关住。
图照同时抬起手，手一翻转，食指和中指间就夹了一张照片。
不过冯论这边的异能者反应也不算慢，在图照欲要收照片的时候，一个异能者直接动手，他的手变得很长，像是橡皮一样，速度快到都出现了破空声，但一朵小小的粉红色的花骤然出现在图照的手背前，挡下了那个异能者的手的同时，花朵瞬间变成数不清的花瓣，密密麻麻地缠住那只手。
青栀也是同时出手，她抬起手，小翠分裂成几十根藤蔓，在眨眼间就将主丨席丨台包围，同时顶端开出一朵朵绿白色的花，直接将整个主丨席丨台笼罩。
“图照！”
青栀喊了声，图照毫不犹豫地把照片丢进了小翠某朵花的嘴里。
来的时候他们就说过了，小翠的花是可以储存死物的——照片虽然关着一堆人，但它是照片就是死物——把照片给小翠，是最保险的操作。
冯论并不意外他们突然的暴起，他看着沈雾，甚至什么都还没有做、没有说，沈雾就直接控制了他。
和沈雾设想的冯论的记忆可能被上了“锁”不一样，冯论的记忆可以说是连门都没有，读取得轻轻松松，就像是他读取别的人的记忆那样。
他在冯论的记忆里找到了怀禾。
在找到怀禾的那一瞬间，沈雾就果断抽身，沈绥渊同时直接切换了恶魔形态，骨翼展开，一把捞起自己的本体。
沈雾厉喝一声：“青栀！保护！”
青栀完全就是在沈雾强大的精神力的影响下本能地操纵小翠将自己和图照保护起来——至于唐荷，那不需要他们担心。
就在藤蔓构建保护圈的下一秒，整个主丨席丨台底下有什么东西冲出来，直接“撕裂”了整个主席台。碎石和石块飞溅，巨响伴随着大场面一起出现。
在沈雾出声喊沈绥渊哥哥的同时，沈绥渊就一把拽住了青栀特意留出来的一根藤蔓，带着他们升空，躲避了从地底而出的那一击。
那是一根像藤蔓又像章鱼足的触手，呈黑紫色，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鼓包，一根触手就有两三米粗，长更是有十几米。
那根触手甩了甩，上头的鼓包全部展开，沈绥渊直接将手里的藤蔓一丢，把藤蔓球往远处扔，扔开了他们这个范围。
浅粉色的花瓣凝聚，去帮青栀他们稳住身形，这边的战场就只有沈雾两个人格了。
而在沈绥渊动作时，那根触手的鼓包喷出了一个个肉瘤似的黏液，铺天盖地地朝沈雾包裹。
沈雾瞳孔一缩：“哥哥！”
但来不及了。
沈绥渊只能再一次选择护住沈雾。
原本还有点阴暗昏沉的天几乎是在刹那间炸开白光，无声的攻击直击灵魂，青栀他们落地后解开藤蔓，看到的就是极其刺眼的一幕。
唐荷看向沈雾的方向，动动唇，茫然且无助：“…王、受伤……”
沈绥渊在最后降低了自己升空的高度，所以在分体消失时，沈雾就算是落地，也只是踉跄了一下，就能够站稳脚了。可沈雾还是在地上摔了一下，手掌蹭到碎石，磨出了血。
沈雾从那密密麻麻的白光攻击中缓过来时，再一次感觉到沈绥渊的虚弱。
他怔怔地看着前方，有些无助地：“哥哥……？”
而那个他在冯论记忆里看见的怪物出到明面上，那是怀禾，也是半个罗纳尔德。
它一半是触手，一半是肉瘤，看上去极其恶心。
罗纳尔德狞笑着，沈雾试图用精神攻击去影响它，但却根本没有办法伤它分毫。
这让罗纳尔德更加猖狂，它那一半肉瘤的身体伸出无数纤细的泛着荧光的触须，冲着慌张地后退，低着头像是要躲避这一切的沈雾而去：“你的身体是我的了！”
这么完美的身体，这么强大的异能，这么令人羡慕的“命”……
透明的触须在即将触碰到沈雾的刹那，就被沈雾抬起左手一把攥住。
他抬起脑袋，那双漆黑的眼睛变成了半血橙色半亮金色的竖瞳，少年的稚气没有再被异能干扰掉，看上去就像是个还未成长的恶魔，但其中带来的压迫感却令人心惊。
“怎、怎么可能？！”
罗纳尔德不可置信地吼叫着：“你明明……”
“告诉你一个秘密。”
黑红色的血液顺着触须而上，纠缠到了罗纳尔德的身上。罗纳尔德想要挣脱，但沈雾的力气大到不可思议。
他头上的恶魔角和背后的尾巴都是那样的显眼，昭示着现在他在用什么异能。
但说话的，却是主人格。
沈雾轻轻一笑，因为迅速失血过多而面色苍白，但在此情此景下，却有着足够的诡谲美：“其实我们的异能一直是互通的。”
主人格可以用【恶魔】，副人格也可以用【精神】。
沈雾攥紧了手里的触须，猛地将其一扯，在扯断的同时，也是硬生生地将罗纳尔德往前带了带。
他睥睨着被他拉倒了的罗纳尔德，居高临下的视线充满了轻蔑感：“谁还没有点底牌了啊。”
第135章 （二合一）
耍完帅, 沈雾第一时间就是从自己的里衣口袋里拿了神树果实浓缩剂喝下。味道不怎么样，但沈雾现在在意不了味道好喝与否。两瓶药剂下去, 加上沈雾现在已经是玄级，那个攻击对他的伤害没有那么大了，所以沈绥渊也是立马就恢复了过来。
不能说可以百分百发挥实力了，但总不会像上次那样。
沈绥渊也没有怪另一个自己拿他犯险，他在意的只是：“我都不知道我还可以用【精神】。”
他语气幽幽，沈雾缩了下脖子，小声嘀咕：“反正哥哥你也不能对自己用呀。”
不是不能, 主要是用了没用。
因为主人格也可以使用【精神】，就可以构建屏障，先不说两个人格不能同时使用一个异能，再说就算能同时使用，沈绥渊哪怕有了一半的灵魂, 在主次关系上沈绥渊也抢不过沈雾。
除非沈雾心甘情愿地放水，把【精神】这个异能让给沈绥渊用，让沈绥渊随意摆布自己。
但是……
沈雾又用更小的声音说：“而且要是让你知道了你可以用【精神】, 你肯定会乱用。”
想也知道，以沈绥渊这毫无法律观念的性格，要是他真的把【精神】的使用权开放给他，他能够做出什么事来……
更改别人的认知让所有人远离他可能都是轻的，那些之前跟他关系好的朋友, 和他有过接触的同事…不能细说, 细说就是要是给沈绥渊开放【精神】，那他就是妥妥的大反派身份。
沈绥渊听着更幽怨了：“宝贝儿, 在你眼里别人比自己重要…你怎么能这么自轻自贱。”
沈雾默然，一时间居然接不上话。
沈绥渊从他的棘突后出来, 黏稠的黑雾出现的刹那，天空也刚好落下了一滴雨。沈绥渊抬手，一把将本体捞进自己的怀里，恶魔形态下的尾巴粗丨长，但比起触手来还是犹如蛇与龙，但沈绥渊尾巴一甩，先不说恶魔形态下路标似的尾巴尖本来就锋利可以做武器使用了，就说【恶魔】的尾巴在常规形态下都可以直接砸断一栋楼。
那在无能狂怒状态下朝沈雾砸来的触手，哪怕有两根，也依旧被沈绥渊毫不留情地拍开，甚至还带动着整个半触手半肉瘤的怪物甩出去了一定的距离。
沈雾已经没有办法使用【恶魔】了，但他身上的异化暂时还没有褪去，沈雾被副人格圈着，就像是大恶魔被小恶魔圈着。
沈雾要看沈绥渊，得把头仰得很高，脆弱的脖颈就会暴露出来，但他一点也不怕。
他自己会保护好自己的。
沈绥渊低头对上本体的异色竖瞳，继续道：“你还装没听见。”
沈雾真不知道另一个自己到底是怎么做到边打架边吃醋的，他无奈又好笑，攥住了勾着自己腰身的手，原本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搭在这个体型的沈绥渊的手臂上，就显得纤细还有几分迷你：“哥哥。”
沈雾才喊出这一声，那边半触手半肉瘤的怪物就又暴起朝他们攻击，这一次触手齐齐伸展，张牙舞爪地，二十多条触手上的脓包都张开，但在其喷射出小肉瘤怪时，沈绥渊就先一步控制着沈雾一开始用来缠绕住怪物后就洒落了一地没有用处的血液。
血液凝成珠的刹那炸开，玄级的【恶魔】，到底今非昔比，空气中弥漫起层层血雾，直接侵蚀了那些小肉瘤怪，将其全部挡下，没有一点可以靠近他们半分，更遑论再来一次灵魂攻击。
而此时，雨也开始逐渐变大。
沈绥渊的骨翼扬起一边，将本体笼罩在其下挡雨。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雨丝形成雨幕，却没有冲散空中的血雾，反而叫视线更加朦胧。
沈雾好似不是站在战场中心一样，抓着沈绥渊的手臂，软着语调哄他：“你看你的异能多帅呀，用【精神】好费脑子的，我俩各自为王，不好吗？”
他说着，还有点小脾气：“哥哥你已经很厉害了，连一点高光都不愿意让给我吗？”
沈绥渊心里记着“仇”，不吃这套：“宝贝，我俩是一个人。我厉害就等于你厉害，你厉害也等于我厉害。”
【恶魔】的血液还腐蚀到了那拼接怪物的表皮，叫罗纳尔德和怀禾一齐发出痛苦的低吼。
沈绥渊漫不经心地凝聚出血鞭一甩，直接将胡乱挥舞着还要攻上来的几根打头的触手甩飞，同时单手搂着沈雾避让开那一半肉瘤怪身上六张嘴里吐出的毒液攻击。
他的动作看着轻松，但只有他自己还有被打的拼接怪物才知道，沈绥渊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才能够将触手甩飞。
沈雾凝视着拼接怪物，他是可以感觉到对方的精神波动的，但他的精神攻击就像是之前在石挞沙一样，一如既往地没有效果。哪怕他现在是玄级。
沈雾不觉得是罗纳尔德又或者是怀禾的异能在作祟，但他一时间也想不到缘由。而且…这一次他一开始也没有探测到这个凭借怪物的存在，那就代表这里也有可以隔绝他精神力的东西。
——不是异能，就是精神力。
沈雾一开始也认为是隔绝他的异能，但他后来想了想，觉得异能隔绝的话他可能在那个卢西乌斯的古堡的地下甬道里就没有办法使用异能了。所以沈雾觉得大概率是隔绝精神力，毕竟他的异能在很多时候使用就是要凭借精神力，这也是为什么很多精神谱系的异能者病变值升高的同时还会伴随着精神上的问题，会感到疲惫眩晕想吐，就是因为精神力消耗过度。
沈雾一边寻找着突破口，一边跟沈绥渊说：“那我用【精神】不就也等于你用嘛，要分那么清干嘛。”
沈绥渊的血鞭缠上扭曲着朝他们袭来的触手，将那几根触手捆在一起后，血鞭骤然变了模样，冒出尖刺，沈绥渊一拧手腕一绞，那几根触手就被齐齐斩断，掉落在地，配合着雨水，就像是涨潮后被冲到了沙滩的鱼，在不断甩尾挣扎着求生。
沈绥渊微眯眼：“这个不会再次生长……没跟你要分那么清的意思，只是我想用一下这个异能。”
沈绥渊勾起唇，在脑海里意味深长地点了句：“在某些特殊的时候。”
沈雾：“………………”
所以说，到底为什么有人格可以一边发狠直接将人家的触手扎成马尾捆在一起拔了，一边跟他调情啊？！
沈雾麻了，沈绥渊还要催他给个回复，最好是肯定的那种：“嗯？宝贝？”
沈雾没了办法，在确认自己的异能现在对罗纳尔德也确实没有办法后，先说：“哥哥，你来吧。”
全力发挥，直接弄死这拼接怪物。
他稍顿，又很小声地说了句：“至于那个，之后再说。”
主人格说“之后再说”，那多半就是同意了，说之后，只是因为他害羞，所以才委婉。
沈绥渊很明白这一点，所以笑容深了几分，回到本体掌控身体，同时掏出了右边口袋被宁归晚再次改良过的“爆血”。
一管药剂下去，沈绥渊额头上长出来的恶魔角上的纹路都好像深了几分。
他直接凝聚出血刃迎上拼接怪物，沈雾在脑海里说：“哥哥，在触手那边。”
沈雾没说是什么，但沈绥渊能够明白：“知道了。”
沈绥渊攥紧了手里的血刃，使用过“爆血”的他速度和力量都要比之前快更多，拼接怪物和他的碰撞快得简直让人眼花缭乱，甚至还隐隐要卷起大风，将雨幕都隔绝。
拼接怪物在有意识地保护触手那边。
沈绥渊的血刃从上劈下时，肉瘤那边直接张开六张嘴，大概是来不及变出什么来，只吹出了强劲的风，欲要将在空中的沈绥渊吹走。但沈绥渊背后展开了骨翼，那巨大的翅膀足以让沈绥渊稳住身形，不过风还是影响到了沈绥渊，使得沈绥渊有一瞬的停滞。
触手就是借着这一瞬的停滞在空中胡乱挥舞了一下，带动着自己过于庞大笨重无法挪动的身躯偏开位置，使得沈绥渊这一刀劈空，只有劲风掠到触手，但仅仅只是劲风卷上来，那种迟钝的刺痛还是叫它心惊。
而且沈绥渊并不是一招一式那么死板的人，他在劈空的刹那，就直接一拧手腕生生变势，朝触手砍去。肉瘤那边已然凝聚出了六只手抱住自己触手的某一处，看得沈绥渊勾了下唇。
沈雾的确知道关键点在触手这边，因为触手这边代表的是怀禾，肉瘤（罗纳尔德）和怀禾看着是对半分，其实是罗纳尔德寄生在怀禾身上，和怀禾共存，如果把怀禾杀了或者是让怀禾解除这怪物形态，罗纳尔德就也会脱离出来。
——当然，以上是沈雾的猜测，沈雾当时也没法确定是不是这样，试过才知道。
不过以现在肉瘤那边的动作来看，就算沈雾这个猜测不对，触手那边也是极为重要的。
沈绥渊唰唰几刀砍掉了保护触手的手，他的动作已经够快了，但触手这边也还是反应过来，直接卷起旁侧一栋大楼朝沈绥渊砸过来。
沈绥渊收拢骨翼，用翅膀包住自己保护自己，但毕竟因为人是借着翅膀悬在空中的，这样的动作注定会让他降落，更别说还有一栋楼直接砸下来了。
沈绥渊落在地面上，本来就破破烂烂的大地登时又砸出了一个大坑。
大楼直接倒在地面上，差不多接近中间偏下的位置有一个不小的圆洞，横面贯穿了整栋楼。甚至那个圆洞还有两条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过的痕迹，使得整个洞看上去就很像蚂蚁脑袋——那是沈绥渊翅膀翼角上的尖刺和鳞甲划出来的。
而落在地上的沈绥渊毫发无损，在雨和欲扬未扬的尘土中展开骨翼，还抖了抖，将上头的尘土抖落，也甩出了水珠。
沈绥渊的骨翼才重新展开，他又猛地收起，然后借势拧腰翻起，一个旋子转体避开了砸过来的触手的同时，也是抬手。机括上膛的瞬间，他的衣袖底下就飞射出了一枚黑红色的血箭，直接朝着拼接怪而去。因为速度太快，触手都没有反应过来，还是肉瘤再一次出手，手掌直接一拍，将那枚血箭夹住。
但沈绥渊也因此再次勾起了唇。
血箭瞬间就瓦解成了黑红色的血液，成一股股细小如丝线般顺着缝隙流出、攀爬而上，就像是蜘蛛吐丝，触手和肉瘤根本没有办法去捕捉。
动手抓，只会让它们解除血线的地方被腐蚀掉。更别说沈绥渊落地稳住身形后，恶魔角上的纹路亮了亮。他念了句晦涩的咒语。
刹那间，连绵的阴雨好像更加沉暗，空气都透着一股难言的黏腻湿冷感。
地面瞬间变成了一片漆黑，一只只黑色的、黏稠的“影子”从地面上冒出来，宛若石油形成的人一般，但却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寒意，是那种从天灵感炸到脊背上去的湿冷。
躲在远处的冯论察觉到漆黑往自己这边蔓延了，正要转身继续跑路，就猛地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眼睛。
他被吓到后退两步，又被残破扭曲的钢筋绊倒摔在地上。
冯论吃痛嗷了声，手脚和臀部的疼痛都让他拧紧了眉头，他凝神看去时，就见吓到他的人已经拖着自己似乎是受了伤的腿，一步步走到了他面前。
冯论：“……”
他太清楚她眼中的神色了，不是因为他是她女儿所以如此了解，而是他摧毁了那么多想要逃离这里，去追求他们口里喃喃地自由的实验体时，他每次都能从他们眼里看到这样的神色。
最开始时，冯论其实并不恐惧，相反还有变丨态的快丨感。
他感受着这些人明明一个个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却拿他没有办法，最后还是只能在他的一句话下被销毁…有异能又怎么样？实力强又怎么样？他才是这里的主宰。
甚至就连怀禾，就连提出这一切的怀禾，都成了他豢养的怪物。
古神是多么眷顾他而又喜爱他啊。
可时间久了，冯论就开始做噩梦了。
他自己也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会梦见一个被销毁了的实验体把他大卸八块后丢进可以绞碎骨头的绞肉机里粉碎，然后倒到岛上作为养料。
痛吗？
其实在梦里真的感觉不到痛，那种所谓的“痛感”，只是因为过度恐惧而觉得梦到的痛。
但有一次就有两次，冯论开始频繁地梦到，甚至有好长一段时间每天都会梦到自己怎么样被杀死。
那以后，冯论就不去看销毁现场了，要销毁谁，他也是让手底下的人去做。
而现在，冯论在自己女儿的眼里看到了这样的神色。
“不……”
冯论巡视四周，发现这附近居然没有一个异能者——都去对付青栀他们了——他登时惊恐起来：“不…！”
冯论看着冯雨，不敢看她那如同法官审判犯人的视线，又想看着她，确认她是不是有点动摇。他声音急切，脑袋已经嗡嗡乱作：“小雨、小雨…我是你的爸爸，我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你现在拥有的这一切都是我给你的啊！”
冯雨垂眼睨着他，将一旁因为这场战斗被打松可以轻松抽出来的钢筋抽出，她没有说话，因为她极其厌恶冯论，不想与他产生任何交谈。
冯雨站在雨里，雨水冲刷着她惨白的脸，也将她身上的血都冲走，她其实因为大量失血，也有点站不稳了，现在催生着她站在这里的，全是她心中那股信念和她的执着。
冯雨攥紧了自己的手，她呼出一口气，大脑十分混沌，但还是举起了手里的钢筋。
冯论瞪大了眼睛：“怀禾——！！！”
就在冯雨要将钢筋直接插下来的刹那间，一根触手直接甩过来。
冯雨能够感觉到扑到自己面上的劲风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最后的念头还是要握紧自己手里的钢筋刺下去。她死就死，带走冯论一个也很赚了。
但冯雨落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中，沉闷的碰撞声响起，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被往后带了几步，还有一声轻微的抽气声。
冯雨抬头看去，率先入眼的是一头墨绿色的发丝，随后是一对浅绿色的花瞳，十分漂亮，如同娃娃一般。
单手搂住她的人抬着另一只手，控制着藤蔓替她挡下了这一击——青栀在之前没被丢走时就留了小翠的种子在这附近，雨并不能冲散，沈雾【恶魔】的血确实有影响，但沈绥渊炸开的血雾也没有那么大，没有把所有种子给毁了。
青栀呢喃了句：“得亏我还是没有听沈雾的，回来了一趟啊。”
不然小姑娘就要死在这儿了。
——因为那时候冯雨在台上，图照没来得及把她也关进去。
冯雨攥紧了手里的钢筋，透过缝隙看见冯论在高喊“保护我！保护我！”，然后触手就转去卷起他，像是要将他带离：“不！”
她嘶吼着，像是陷入绝望的幼兽：“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嘘。”青栀把她放下，点了一下她的唇，撤开挡住视野的小翠：“小姑娘手上不要沾血，会脏手。”
她摸摸冯雨的脑袋，又擦掉了她眼里的眼泪，笑得温柔：“有些事交给大人做就好。”
冯雨看向被卷走的冯论，正好就见“大人”沈绥渊手中的血鞭在抬起的瞬间变成了一把细长的刀刃，青栀刚刚发散过去的种子做辅助，藤蔓和花朵同时出现和沈绥渊召唤出来的亡灵配合着替他拖住肉瘤。
其实这些动作都只发生在眨眼间。
眼睛一眨，沈绥渊手里的长丨刃就直接刺丨进了触手里，长长的血刃直接连带着冯论一起穿透，将冯论和拼接怪物钉在原地，然后血刃炸开。
罗纳尔德只来得及发出了一声痛苦的低吼，就被沈绥渊的血纠缠着化作了一滩浓水，再被雨水冲走，藏在怪物里面的怀禾也现出身形。
他躺在地上，
沈绥渊落在地面上，一双半血橙色半亮金色的竖瞳看上去不仅冷，还带着惊人的压迫感。
青栀注意到时，不免攥住了还怔愣着的冯雨，将其微微往后带了一下，是一个很明显的保护姿态。
空气凝结下来，沈雾其实在沈绥渊落地的时候就接手了左眼和左手，他发动异能，迅速捕捉到了那又要逃窜的一丝精神力。这一次玄级的【精神】直接将其攥住了那一丝精神力。
沈绥渊抬起自己的右手幽蓝色的火焰出现的刹那，沈雾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丝精神力在扭动挣扎，他微微一笑，语气很像是活的恶魔：“啊呀，你怕这个呀。”
在他话音落下时，沈绥渊直接甩出火焰。
雨熄灭不了他的火，他的火将那一丝别人看不到的精神力困住，但也没有烧掉。
只是沈雾能够感觉到，在“炙烤”下，那一丝精神力只挣扎了不到两秒，就回归了平静。沈雾试着将其“收”起来，那一丝精神力就直接被他囚住。
沈绥渊放下手，又从沈雾的棘突后冒出来，展开骨翼给他挡了雨。
沈雾抬头看他，沈绥渊给他擦去脸上的水，沈雾笑起来：“收工啦。”
青栀那边也用小翠挡雨，带着彻底放松下来后就昏过去了的冯雨朝这边走了一步，却又顿住。
因为沈雾现在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让人有点发毛的气势。
还是沈雾又掏出了一支X冷却剂，沈绥渊伸手接过，给本体注射了，那种压迫感才慢慢淡去。而图照和唐荷也解决了那些围攻他们的异能者过来。
图照：“哇，今天大胜利！”
唐荷虽然不懂，但他能够感觉到大家的心情都不错，所以也跟着露出了个脆生生的笑。
他们向沈雾靠拢，沈雾闭了闭眼睛，精神探测横扫周围：“还没完全结束呢。”
在冯论的记忆里，这里是有一块特殊的石头的。
第136章 （二合一）
沈雾在冯论记忆里的收获可不小,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沈雾才没有看见肉瘤就用【恶魔】这个异能飞走, 而罗纳尔德也正是借此才将他留在这。
这就是一场赌博。
他们两方博弈，罗纳尔德的筹码是那块石头，沈雾的筹码是自己。现在沈雾赢下了这个赌局。
沈雾睁开眼睛，勾起嘴角，心情明显也是愉悦的：“找到了。”
沈绥渊和他完全共享“视野”，也看到了那一处的异常，若有所思：“X病毒似乎都是从那一处散发出来的, 难道说这块石头就是维护整个海岛X病毒的存在…取出来的话，这里的X病毒会消散么。”
沈雾仰头看他：“哥哥。”
沈绥渊对上本体还没有消退的异化竖瞳，“嗯？”了声。
沈雾对他指指点点：“你现在装作没事人一样不代表我不记得你刚刚没打算救人的举动哦。”
沈绥渊稍顿。
他没有玩那一招“别人比自己重要吗”的话术，因为他很早就答应过主人格了的。
不要那么冷漠，能救的人就救一下。
刚刚沈绥渊完全可以救冯雨, 但他却选择装作没看见。要不是青栀赶到，冯雨绝对要凉。
沈绥渊低头，脑袋和本体的脑袋摆在了一个水平线上。
他挨着沈雾湿漉漉的头发, 讨好似的蹭了蹭，温暖的耳朵贴上沈雾因为被大雨冲刷而有几分冰凉的耳朵时，沈雾没忍住颤了下，但却本能地想要寻求那份温暖。
沈绥渊低声：“我错了宝贝。”
他们之前一直都是在脑海里说话的，现在副人格突然出声, 弄得还在用小翠打扫战场确认这边瓦砾底下有没有埋着别的异能者的青栀顿了下, 默默走远了点。
冯雨刚才已经交给了图照，让图照把她收进了照片里, 毕竟他们还不知道后面有没有危险，小姑娘在照片里再被小翠吞下保护是最安全的。
图照对沈雾这两人格总是不分场合的黏黏糊糊谈恋爱已经习以为常, 唐荷倒是流露出了几分好奇的神色，偏着头看他们，但又被图照捂住了眼睛。
哪怕图照知道不能以常规的人类去看唐荷，他也还是说：“小孩子不要看这些。”
沈雾有被这句话打趣到。
他有点臊，捏了捏沈绥渊扣着他的手的指尖，示意沈绥渊起来：“我也没有怪你嘛。”
自己什么人自己最清楚。
沈绥渊稍稍弯眼，又偏头亲了一下沈雾的耳廓。
分丨体就算淋了雨，解除异能后再出现也是干着的，所以沈绥渊的唇是干燥而温暖的，洒落下的气息也是炽热的。惹得沈雾瞪大了眼睛，那双被雨水淋过后从而显得有些湿润糯软的眼眸灵动澄净，让沈绥渊看着就很心痒——自己长得太好看了，也是种另类的烦恼。
沈雾让开了一点身位去瞪他，警告他不要再乱动作了。
沈绥渊最后就又亲了亲他的手背才作罢：“…冷吗？”
沈雾摇摇头：“其实还好。”
他感慨：“得亏这大衣是异常管理局的黑科技。”
防水且防火，所以沈雾被衣服裹住的身体还是干丨燥的，就是头发湿漉漉的有点难受。
这个时候多少还是有点遗憾没有带安幺来，或者带钟一闫来也行。毕竟都有火，可以给他们烘干。
那头青栀他们扫荡完毕，只找到了三个异能者的尸体——不包括怀禾。怀禾其实不算异能者，但他还没死，还有一口气。
沈雾能够感觉到那三个异能者还残留的精神波动，故而直接接入，看到了一些残破的记忆。
这个海岛的实验场是古神这边的已经毋庸置疑，重点是这里的实验体，有少数已经向外“输出”了，沈雾之前在冯论的记忆里也看见了这件事，但是冯论并不知道那些人送去了哪儿。不是因为冯论得不到信任，在这里是假皇帝，主要是因为他压根就不在意。
而在这三个异能者的记忆里，是知道其中一小部分的去处的。
沈雾跟青栀说了，青栀点点头，直接联系异常管理局。
不用等他们回去，两边一起行动，速度更快。
沈雾又走向怀禾，为了避免怀禾这口气被这场连绵的细雨冲走，青栀是让小翠开了两朵花给他挡雨的。不得不说，青栀是真的很贴心。
沈雾低头看向怀禾，怀禾其实只有一个脑袋还是人类的脑袋了，他的脖子以下全是被斩断的触手，甚至像是被火炙烤过一眼，切断面微微蜷着，看着可怜又怪诞。
但沈雾对此没有办法同情，他直接用异能【精神】刺激他醒来。
怀禾睁开眼的瞬间就如同溺水的人被救到了岸上，猛地挣扎欲要起来，但挣扎甩动的只有触手，他甚至还咳了几口不存在的水。
他的脑袋又跌回地面，他看着面前的沈雾，视线受沈雾异能的影响，不自觉地偏移，又恰好看到了周遭的一切，第一时间是有点茫然的：“这里是……？”
沈雾懒得解释，直接读取了他的记忆。
怀禾的一生可以说是很不简单。
他不算是出名的生物研究者，但是他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
他原本以为自己要带着那点野心沉寂下去，结果没想到因为一次意外，受到了一个异能者（于知）的邀请，去到了异能者的基地。他听于知描绘了他们基地最大的武器是什么样的。
怀禾还看到了那个叫“沈雾”的异能者的报告。
刚出生就拥有异能、百分百异因子、病变值始终100，完全可以被当做感染种处理了，却能够维持人的理智，拥有人的形态。
怀禾觉得不可思议，要不是因为于知确实没有骗他的原因，加上于知也只是想从他这里知道一个人体内的异因子可不可以增加，有没有可能后天达到100%——于知没有说别的，但怀禾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很多的东西。
于知在羡慕那个叫沈雾的异能者，他也想变成他那样的存在。
所以怀禾很确定，虽然他没有见过沈雾，但他很确定这样的异能者的确存在。
多么神奇啊，这样的异能者，被称作神都不为过吧。怀禾想。
所以怀禾想办法投了一管沈雾的血。他骗于知说自己需要研究一下这个异能者的DNA，才能给出回复，这一管血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到手了。
但怀禾自己进行过实验，结局是他没有一次成功。后来他又找上了冯论，他们两个就联手打造出了第一个成功的作品——夏荣尛。
那是怀禾自己的孩子。
夏荣尛出生时就拥有异能，只是她并不像沈雾那样出生时就会说话能思考，有甚至超出了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人类的智慧。但她对于怀禾和冯论来说，就是一个很大的进步。然而沈雾看到这里时，就很清楚，夏荣尛出生时就拥有异能，并不是她觉醒的，而是因为怀禾他们用了他的血液，吸引到了恰好在附近的X病毒，而这个X病毒都来自高维度世界的一个生灵，也就是【幻境】。
怀禾的妻子夏珑并不知道夏荣尛被怀禾当做了实验体，其实怀禾本来是打算告诉她他们的女儿有多“伟大”的，可就在他准备说的那一天，他和冯论都被带走了。
沈雾从怀禾的记忆里看到了他们是怎么突然消失的。又或者更准确的说法，是看见了他们消失后到了哪里。
他们不是直接到了海岛又或者什么秘密基地，那个地方沈雾知道是哪。就是距离冯论实验室不算很远的一个巷子，那里没有监控，居民违规搭建的雨棚恰好遮挡住了卫星监控的视线。
所以…是类似【空间转移】的异能者将他们带走了。
沈雾微微垂眼，沈绥渊弯腰抱着他跨过了一块过高的建筑物碎片，然后干脆就不放人下来了。
这边都是一片废墟，他们现在要前往那个石头所在的地方。至于为什么不飞过去，那是因为飞需要用到翅膀，这样沈雾会再次淋雨的。
而且沈雾刚用了X冷却剂，这东西的确不会影响沈雾用异能，但在“爆血”和X冷却剂使用没间隔多久的情况下，异能还是能少用就少用。
沈绥渊凝聚出来时，都感觉到了本体内的异因子的疲态，沈雾现在话少，也是因为累了。
沈雾还在想那个类似【空间转移】的异能者，是不是就是幸存者论坛说的那个罗纳尔德身边有一个异能是想象异能的异能者。
“…是不是都无所谓了。”沈雾勾住沈绥渊的脖子，靠着分丨体的胸膛呢喃：“反正我已经看见他的脸了。”
看见了，就有办法找到。
图照捏着自己手里关着怀禾的照片，踌躇了许久，到底还是问：“话说…他一个普通人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沈雾没有出声，青栀倒是轻声说：“他看着像是把自己拼在了什么怪物身上，但他自己好像也很茫然。”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青栀是感觉到了怀禾有些举动还是以为自己是人的：“说不定你把他放出来，让他看见自己变成了什么样的怪物后，他还会很惊恐。”
青栀这话倒是真的没有说错。
沈雾很清楚怀禾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不是他的本愿，但也算是他主动的。毕竟本质上就是他不满足于自己是个普通人，想要获取更强的力量，然后他干出了一个很逆天的事——他直接喝了一滴沈雾的血。
百分百的异因子，让他才将那滴血咽下去时，就开始痛苦、扭曲，身体也逐渐开始发生异变。那是一个漫长且折磨的过程，可以说是这世上最残忍的酷刑。
怀禾本来是会直接死掉的。他本来就不能觉醒异能，不会和X病毒产生反应，这样强行吸收异因子，就像是空气过敏的人出生在了这个世界。
但恰好，当时是罗纳尔德要在怀禾和冯论之间选一个“污染”，让其变成这个海岛的隐形守护者。怀禾这一举动，基本上就是把自己送到了罗纳尔德面前。
沈雾不知道罗纳尔德是怎么做到的，毕竟在怀禾的记忆里，他只是知道这件事，因为罗纳尔德跟他说了，再然后他就昏过去了，他的意识再醒来时已经是看见沈雾了。
而在冯论的记忆里，他能够“操纵”变成了怪物的怀禾，是因为罗纳尔德给了他一个东西让他吃下。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沈雾猜测估计是怀禾身体的一部分，这样怀禾就会本能地听从冯论的话，因为失去了自主意识的怀禾，当然会本能地听从有意识的“自己”的话。
沈雾他们在走到一片空地时，沈雾喊了停：“就在这儿了。”
图照看看四周，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就这儿？”
青栀倒是隔着衣物抚了抚自己的手腕，若有所思地：“小翠有点反应，既激动又恐惧的……沈雾，这里面是什么？”
沈雾想了想，一时间也没想好要怎么解释：“挖出来就知道了。”
“好。”
青栀轻轻应声，但盘踞在她手腕上的小翠却猛地飞出，成残影冲向地面，等到人反应过来时，它已经分裂成了好多根藤蔓扎入地面。得亏现在下着雨，所以尘土扬不起什么。
小翠把地面一大块给掏空，一枚被泥土包裹的石头也被它卷着挖出来，但它没有给青栀，甚至是青栀都没有控制它，它就捧着那脏兮兮的石头，献宝似的捧到了沈雾跟前，还放低了姿态，叫沈雾是垂眼去看的。
雨水冲刷着石头上面的红泥，小翠又用自己的藤蔓擦了擦，将那块边缘不规整的石头露出来。
这块石头体积不大，大概就是一个掌心的大小，边缘有些锋利，呈不规则的多边体姿态。但向着天上的这一面光整平滑，上头还刻着淡金色的铭文似的符号。
青栀他们也凑过来看了，但青栀和图照都看不懂，只有唐荷微微睁大了眼睛，无意识张着嘴艰涩地发出了一串混乱到一个都听不懂的音节：“@#￥%&*……”
可就是如此，那块石头上的铭文微微亮起，青栀他们看不见，沈雾却瞪大了眼睛。因为他清楚地看见整个海岛的X病毒全部都被这块石头收入其中，那么庞大的力量，一点也不剩地被这块石头给禁丨锢。
所有的X病毒都收入进去后，石头上的铭文也再次黯淡，看上去就像是不懂事的小孩子随手刻画上去的涂鸦。
沈雾：“！”
他面上的惊喜根本掩不住，第一时间就是去看沈绥渊。
就见另一个自己挑着眉，脸上也有几分讶然，而沈绥渊在对上沈雾视线的刹那，就变得柔和起来，眼里还有着期待的笑意。
他们都明白这代表着什么，不说对这个世界，至少对他们来说，第三条路有了方向。
沈雾一向平和缓慢的精神波动更是犹如浪般扩散，直接影响到了青栀和图照，甚至就连唐荷，脑袋上都忍不住跟着沈雾开出一朵朵小小的浅粉色花朵。
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就是莫名其妙感觉自己心情很好，甚至有几分激动，所以青栀不由得问沈雾：“沈雾？”
她语气有几分不确定：“是因为你吗？我感觉很亢奋…而且唐荷脑袋上开了好多花。”
图照默默举手：“我也是。”
其实不仅仅是唐荷，就连小翠别的藤蔓都在跟跳舞似的晃荡着。
沈雾难掩激动：“你们看不见，但是我可以看见。”
他眼里亮起了光：“在刚刚唐荷念出那一句时，这个海岛上所有的X病毒都被这个石头吸收了！”
青栀：“！”
图照：“！！！”
因为知道X病毒本质上是什么，也知道他们这个世界一切的异常都来源于X病毒，所以青栀一时间都有些急切，下意识就回头找唐荷。她一把攥住唐荷的双臂，将高兴但很茫然的唐荷抓住，唐荷抬起头，那琉璃般的眸子写满了迷茫，青栀的语速都快了几分：“你刚刚念的是什么？”
唐荷不明白温温柔柔的青栀姐姐为什么突然好像很激动，他瑟缩了下，因为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所以才更加害怕——他怕自己没用，失去价值，会直接被“王”杀死——他无助地小声说：“我、我不，知道…对
，对不起……”
青栀还想说什么，沈雾就出声：“没事的青栀。”
他笑着，语气是实打实的愉悦：“我记住了。”
和感染种奋斗这么多年，青栀第一次看到了真正的曙光，她的语气都充满了希望，哪怕自己心里清楚的知道不要抱这么大的期冀，却还是忍不住：“就是不知道这块石头能吸收多少X病毒，还能不能再用第二次，要是容量是无限，可以一直用，那么我们只要带着这块石头走……”
“青栀。”沈雾有点无奈地打断她：“你冷静一点。”
他说着这话时，同时对青栀用了异能，将她兴奋的神经缓和下来。
青栀顿了顿，抬起手，纤细的手指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抱歉。”
她呼出口气：“我只是真的…太惊喜了。”
她只是真的太希望这场灾难能快点结束。最好今天、下一秒。
在青栀还不太懂X病毒、感染种、异能者的时候，她的梦想就是去学医，以后当一个医生。因为她喜欢能够帮助到人、救人的感觉，尤其是将人从死亡的可能中拉回生门，她每次看见父母做那样的手术挽救一个人、一个家庭时，她都会感到很开心很开心。
可在她写下“我的梦想是成为爸爸妈妈那样的医生”没多久后，青栀就明白了X病毒，明白了感染种，也明白了异能者。
他们遇上了感染种，那就是一只戊级的植物感染种，放到现在的青栀面前，都不需要动手，一个念头就能将其碾压。但在当时的青栀面前，是那样的庞大而又恐怖。它让她失去了父母，又让她得到了“新生”。
因为有了异能，青栀被当时还不是杉常市异常管理局局长的冯瑛收养，跟着冯瑛见识了太多太多的苦难与生离死别。那个时候起，青栀就想在现在这个世界，做医生是没有用的。
她得成为强大的异能者，尽自己的能力，越强大越好，这样她才能救下更多的人、挽回更多的家庭。
回飞机联系异常管理局的来人清扫海岛的路上，没有被强制冷静的图照挠挠头，打破了有点难言的气氛：“如果灾难真的结束，你们想去做什么呀？”
沈绥渊很难得地回了他，但超级无情的：“先把你们的电话全部拉黑。”
图照轻嘶了声：“好嘛，我就知道你肯定嫌弃我们打扰你谈恋爱，但这也没办法啊！”
唐荷其实没太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他又好像能够理解一点了。
他一边控制着自己脑袋上的花一朵朵收起来，一边仰头看青栀，问她：“姐、姐姐…如果、结束，我，我会……死吗？”
唐荷眼里全是稚子独特的迷茫，他对这个世界还有太多不理解，对人类的感情也是如此。但青栀其实挺喜欢他的，看他就像是看一个可爱的弟弟，听话又乖巧，没有脾气，说什么都答应，有点像个小呆瓜，被开玩笑逗了，也不知道，别人笑他就跟着笑，问他为什么笑，他也只是怯生生地说因为大家都在笑，他就觉得可能是说了什么好笑的事，要跟着笑才行。
他还是缺少属于人的那一面的。
青栀垂眼看他，沈雾在脑海里给他们肯定的回答：“唐荷和晓晓都是靠这个存在这个世界的，没了X病毒，他们也就少了维系的源头。”
所以唐荷会“死”。
青栀语气仍旧轻轻柔柔地：“唐荷，你不想死吗？”
唐荷无措地点点头：“漂亮、世界…”
因为太着急，他无法完整又快速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我，喜欢…喜欢这个、世界。”
青栀柔柔一笑：“可是如果你因为不想死而阻止我们拯救这个世界的话，我会亲手杀了你哦。”
青栀这话多少有点震撼到图照，唐荷能够理解“杀”是什么意思，所以他惘然若失地看着青栀，像是十分困惑，又带着无助感。
只有沈雾在脑海里悄悄跟沈绥渊说：“我就说青栀不是圣母心。”
她温柔，但她很坚定。
沈雾敢说要是告诉青栀杀了他世界末日就能结束，并且有实例证明，青栀一定会绞尽脑汁来杀他。
第137章 （二合一）
在到海岛边缘的时候, 沈雾就可以确定这块石头能吸收的X病毒的范围——当然也有可能是上限。
X病毒并不像空气中飘浮的微尘，会随风而动。X病毒一旦在哪里出现了, 它就会固定在那个位置，除非人吸收，不然永远不会动。因此在看见海岛上的X病毒没有一点，但海岛周围的X病毒还在时，沈雾就可以大概确定。无论是上限还是范围都可以。
不过论起来的话，沈雾是更希望只是范围，而不是上限的。因为这样的石头总共就只有二十块, 而且目前已知艾德莉娅和佐包括罗纳尔德都有使用自己得到的石头，假设他们使用后石头就失去了这样的能力，那么就只剩下17块。如果要是只有这一块石头有这样的作用的话……这局面显然并非大家想看见的。
但只要没有上限……
他们这个维度世界的崩坏，就是因为上层维度世界的崩坏，导致对他们来说是高维度世界的力量流入了他们这个世界, 因为太过庞大，他们这个世界无法支撑，所以他们这个世界开始瓦解、崩坏。
可只要X病毒, 也就是高维度世界的力量消失，他们整个世界的崩坏就会停止。哪怕他们还需要再修补这个世界，也可以再想想办法。
只是…
沈雾不确定幸存者论坛那边，也就是席微微他们那边的计划是不是就是如此。
X病毒可以吸收，修补才是难点, 所以需要他……
沈雾呼出口气, 沈绥渊抱紧了他。两个人格对视一眼，没有说什么, 但一切尽在一个眼神中。
沈雾偏头把整张脸埋进了沈绥渊的怀里，嗅着自己的分丨体上由【恶魔】这个异能带来的一丝独特的气息。凌冽而又锋锐, 充满了危险感和压迫感，很容易让人感到窒息。
但沈雾却不怕，不仅仅是因为这样的气息来源于自己，也因为他总是能在这种感觉中感到诡异的安心。
能够让他的脑袋短暂地停歇下来，不再胡乱运作、胡思乱想。
很多事想和纠结是没用的，只有确定了，问题摆到了面前再去想解决办法才更好。
他们回到飞机上，等到异常管理局派人来交接。
唐荷因为青栀那句话已经自闭，把自己蜷缩起来，蹲在飞机的角落，脑袋上倒是还有花开出来，只是蔫哒哒的，配上他抱着自己双膝低垂着脑袋和眉眼的动作，实在是有些可怜。
然而现在没有人能去宽慰他，因为图照都得承认，他会和青栀做出一样的选择。
青栀跟图照在向沈雾确认那块石头的范围、作用，沈绥渊在拿吹风机给沈雾吹干头发，顺便吹热一下手脚。
沈雾没有说话，但也算是说话了，主要是副人格也是沈雾，是他回答的青栀和图照。言简意赅，甚至态度都是那种他们要是敢缠着他让他再多说一个字，他都要动手把他们杀了的冷漠。
青栀喝了杯冷水缓了缓自己的情绪，然后才电联成行，把石头的事告诉成行——之前联系异常管理局是说打扫海岛的事，毕竟海岛上还有很多实验资料，图照收的也只是那些被当做实验体的孩子们，住在实验楼被当作生产工具的男男女女们仍旧在那里面。
为了自己情绪不失控，青栀没有去看，沈雾也只是简单提了一嘴。图照则是没有勇气去面对，他听沈雾简单说了两句时，都忍不住想把怀禾放出来折磨死他。
太不是人了。
青栀和图照两个人将沈雾这边分析的几种可能性都说了，无论是那最好的结果，还是除开这最好的结果以外其他都很差的结果，沈雾没有瞒着他们，他们也没有瞒着成行。
成行这个时候正好刚出任务回到异常管理局，他靠在墙上，站姿却挺直，青栀柔柔的声音从手机那一端拂过耳畔：“…所以我们现在是准备待会就在这附近做一次实验，沈雾说这里就有X病毒，可以试试。其实本来应该是试过后再告诉你的，但我忍不住……”
因为青栀知道成行和她一样，异常管理局还有很多很多异能者都和她一样。
他们都在期待着灾难结束，都在期待着末日戛然而止。
城市已经被损坏，人口已经急剧缩减，这些都没关系。只要世界还在，只要还有人存在，那么他们就可以重建属于他们的家园。
成行嗯了声，语气一时间也有些难辨：“我知道，谢谢。”
虽然目前的确还没有确定，但成行是愿意提前知道这个不确定的答案，愿意和他们一起等候一个结果：“你们什么时候开始？”
“要等一下。”因为青栀开了免提，所以沈雾是有听见的。沈绥渊淡淡道：“我损耗有点大。”
主人格已经在副人格的怀里睡着了，他捕获罗纳尔德的精神力看似轻松简单，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是多么艰难的事，那一瞬间他的异因子活性都被调到了最大，可以说是几乎所有的精神力都倾泻而出，才囚住那一丝精神力。
沈雾也可以感觉到，罗纳尔德的精神力和寻常的人（包括异能者）是不太一样的。也许是因为罗纳尔德用了石头，也有可能是因为罗纳尔德现在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他要困住他那一丝精神力，将其和罗纳尔德主体隔绝，可比直接碾灭那一丝精神力要吃力太多。
成行看了一下表：“我安排无人机追上刚出发的后勤队给你送‘食物’。”
确实也行。现在科技发达，海岛的距离离京阳市虽然远，但用最新型的飞机在四个小时内也可以抵达。
成行：“不要有压力。”
沈绥渊挑了下眉，漫不经心道：“我没什么压力，主要是你们别太期待。”
成行知道沈绥渊的意思：“嗯。”
别太期待出了岔子就不会太失望。
可…成行挂了电话后看着前方的“荣誉栏”——这个荣誉栏是京阳市异常管理局所有在对抗感染种、病变区还有“新人类”甚至是抗争派中牺牲的异能者名单。最初只是一小块屏幕滚动，但后来因为人太多了，现在京阳市异常管理局已经把内部的走廊的一面全部改成了这样的屏幕。
一个个灰色的头像映入成行的眼里，这里面有好多好多是成行其实都没见到过的异能者，也有一些是他有过几面之缘的，当然，也有和他一起并肩战斗过的战友。甚至有一个是和他在觉醒异能前就在一个部队，上下铺的队友。
还是他的…副队长.
沈雾又做了一个梦。
又或者说，他不确定这是梦，还是已经发生过的，不属于他们这个世界的事。
他看见了末世。
比他们这个世界还要惨烈的灾难，也许因为是世界终章，所以他感觉不到属于这个世界的生灵在这其中——这其实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沈雾明明不知道这个世界类似于他们人类的物种生灵长什么样，但他就是知道面前这些跟疯了、杀红了眼一样在互相撕咬打斗，已经不是你死我活，而是非要大家一起死的四不像怪物不属于这个世界。
但也有一只这样的怪物，好像和这个世界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些联系又好像已经斩断。
它赢到了最后，却也倒在了地上。沈雾是纯粹的上帝视角，他看见它类似眼睛的地方留下了一行血色的液体，最后闭上了眼睛。
它身体里好像闪了一下什么光，淡金色的，快得让沈雾根本没有捕捉到。下一秒，整个世界就开始坍塌——
天，裂了。
但这一次的梦不同于二次病变时梦到的那样嘈杂慌乱，还有恐惧的无声尖叫。这一次沈雾只感觉到了绝望。
无尽的绝望。
那种绝望是心如死灰，也是还想要抓住什么能救命的稻草，却连一点、最后一点能努力挣扎的可能性都没有了。
犹如坠入深海般让人窒息.
四个小时后。
异常管理局的飞机到时，沈雾还没醒来，他窝在沈绥渊的怀里，青栀和图照不是不急，只是不好去催促沈雾。沈雾有多疲累他们不是不能够感觉到。
工作人员带着一箱【神树】果实，还有一只被收进了收容箱的玄级感染种过来时，沈雾才动了动眼睫。
察觉到他的动静，沈绥渊在脑海里说：“‘食物’来了。”
沈雾其实就是感觉到了，才醒来的。其实感染种不仅仅能够给副人格补充，对他来说也是一样的。他俩可是合在一起才是一个人，所以沈绥渊吃感染种且觉得异能者变成的感染种更好吃，主人格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沈雾主人格不想承认自己也吃感染种，所以从来都是站在批判的角度。
沈绥渊最初是懒得多想为什么自己吃感染种但是另一个自己不吃，后来察觉到饿其实他们应该是一样的，尤其【世界意识】说过，他吃的感染种得到的能量是有一部分给了主人格那边，养了主人格……沈绥渊就知道了。
然后他就是纯粹地宠着主人格，每次都说是自己要吃自己饿了。但其实…感染种也是能够吸引到有所损耗的主人格的。
沈雾有点不想睁眼，他偏头再次把脑袋埋进沈绥渊的怀里：“哥哥你就这样吃吧。”
二次病变后，分丨体进食也是可以将能量传递给本体的，因为“链接”本身就是灵魂，不是别的地方。
“有只感染种。”沈绥渊倒是不介意抱着自己进食，但他觉得主人格会在意：“你确定？”
沈雾有点不太高兴地拉长语调“嗯”了声，微微扁起嘴，到底还是挣扎着睁开了眼睛，要从沈绥渊的怀里起来。
但沈绥渊第一时间没有放他走。
沈绥渊收紧了自己的手臂，不让沈雾动，沈雾被桎丨梏住动作，带着几分不解地看向他。
沈绥渊就似笑非笑地回望过去，两个人格僵持了好一会儿，最后沈雾大脑彻底清醒了，却又掉入了爱情的迷糊陷阱里。
沈雾独自扭扭捏捏了会儿，最后还是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才凑上去亲了沈绥渊一下。
不偏不倚，正好亲在唇上。
沈雾本来还在想些有的没的，心脏也怦怦地跳，品到了暧色与甜，但在亲上去的那一瞬间，飞机舱门倏地被人打开，外头的光照进来的刹那，图照一声国骂直接叫沈雾一缩。
图照倒是第二反应反应过来了，在沈绥渊寒凉的目光下迅速关了门，但到底他还是成为了打断小情侣贴贴的罪魁祸首。
后一步过来没看见这一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青栀，就看见图照转过身来，一脸菜色，像是受到了冲击，恍恍惚惚的，还在担心一些别的：“完蛋。妹子，你明年的今天记得来给我上坟烧香呜呜呜呜——我不要别的贡品，你就告诉我言烨最近过得怎么样就好呜呜呜呜哇——”
青栀：“？”
她莫名其妙地看着图照，重点抓错：“你不是前两天还在群里说你真的放下言烨了么？”
图照：“……”
他没了声音，青栀才继续问：“你惹着沈雾副人格了？”
图照哽咽：“算、算是吧。”
青栀还是温柔的，她宽慰：“没关系的，你只要不是惹着主人格，大家都知道副人格听主人格的啦。”
不然他们早死了。
图照：QAQ
可他觉得他连主人格一起惹到了啊！
图照确实连主人格一起惹到了。
沈雾把脑袋缩回去的同时，也是咬牙切齿：“图照！”
他恨恨：“我要把他的手砍了，眼睛挖了！”
本来还有点不太高兴的沈绥渊看主人格这个反应，登时弯起了眼，也懒得去跟图照计较了：“宝贝儿。”
他逗沈雾：“这么狠呀。”
沈绥渊捏捏沈雾的指尖，分丨体的指尖又落在本体的耳廓上，漆黑的指甲与死白的肤色跟那一抹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沈绥渊故作幽怨：“亲自己这么见不得光？还要把人眼睛挖了？”
沈雾：“……”
他其实知道沈绥渊在演，但就像沈绥渊会宠他一样，沈雾也会宠沈绥渊：“没有。”
沈雾小声嘀咕：“你还不允许人害羞了？”
说起来他真的不应该没有用异能去探测一下有没有人过来，就去亲沈绥渊的……
“…哥哥！”
这么一想，沈雾就觉得不对劲：“你故意的是不是！你肯定听到了！”
沈绥渊不置可否，只说：“你要是睁开眼就自觉亲我一下，就不会遇到这样的场面了。”
好。
确定了。
沈雾心说他就是故意的。
他抿起唇，开始耍脾气了：“你一天到晚的怎么就想这些啊？多少事等着我们去做呢。”
沈绥渊扬眉，也不急，只漫不经心地反问了他一句：“那你现在是在想什么？”
沈雾：“。”
他压着嘴角沉默了会儿，到底还是嘟囔了句：“想要亲亲。”
沈绥渊低笑，不等沈雾把后面那句试图挽尊的话说出来，就垂首吻住了他。
沈绥渊的吻属于两个极端。
要么是很轻的，不带有任何情丨色意味，像是一个温柔的安抚，能让沈雾感觉自己的心脏，他们两个人格共同的心脏怦怦乱跳，却也有着无尽的安心，再多的混乱和无端蔓延的焦躁都能被舒缓下来；要么就是很重的，如同饿极了的野兽在疯狂撕咬猎物，从开头就让人神经紧绷。那根弦甚至会在无形中被不断拉扯，窒息和恐慌一同蔓延，好像全身上下由外到内都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攥紧了。
沈雾的脊背都炸开了一片寒，尤其在沈绥渊又没忍住咬他的舌尖，甚至故意用异能让舌头变得细长一点，去勾到更深处时，沈雾感觉自己整个脊柱像是炸起了小股小股的电流，直冲他的神经，让他头皮发麻。
沈雾其实是有点想躲了的，可沈绥渊的怀抱就如同沉重的锁链一般，他撼动不了分毫，只能由着他榨取他所有的思绪与呼吸，甚至连津丨液都扫荡得一干二净。
到最后沈雾的舌尖都生痛到发麻了，这个吻才勉强刹车。
只是沈绥渊松开沈雾时，对上另一个自己那双可怜兮兮的眼睛，终究还是忍不住，又咬了一下沈雾红丨肿的唇，惹得沈雾瞪他，他才低笑着，带着说不出的愉悦还有同时发散出来的贪婪与不知足收手，再亲了亲沈雾。
……然后在感觉到沈雾因为喜欢他这些动作时，又禁不住亲了亲。
沈雾多少是有点赧然，尤其他知道图照他们现在正在外面等他开门，他不想跟另一个自己耗得太久免得被误会什么，虽然这二十分钟半个小时的真不够副人格……但别人不知道啊。
“…哥哥。”
沈雾主动勾住沈绥渊的脖子，甚至还拿自己的脸贴上本体的脸，撒娇似的蹭了蹭，但说出来的话不是讨欢的，而是让沈绥渊打住：“别亲了…图照他们还等着呢。”
沈绥渊轻啧了声，幽幽：“还是杀了吧。”
沈雾被他逗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哥哥。”
沈绥渊拿他没办法，最后又亲了一下他的眼睛：“听你的。”
于是图照和青栀终于被放进来，进来时就看见沈绥渊在进食。
青栀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块石头吸收X病毒的事，难免有几分急切：“沈雾……”
沈雾抬手示意她先等等：“我知道你很急，我也很急，但是你得先等我吃个东西再。”
青栀呼出一口气，没再说什么，就站在原地静静地等着。
图照其实也挺急的，但他心态放得还不错，甚至还有心情试图悄悄去看沈雾一眼，可惜这种悄咪咪的动作沈雾的异能也能屏蔽，他看不到沈雾现在对他是什么表情。
图照：TAT
就是说，他还能救吗？
“…怎么没有看见唐荷？”沈雾好似没有发现图照的小动作和小纠结一样，问青栀：“被你吓到了吗？”
青栀：“后勤部借他去帮忙了。”
沈雾一时无言：“……他是不是有点太乖了。”
图照接话：“我觉得他主要是怕他不听我们的话会被你做掉，所以就谁的安排都听。”
沈雾没说话了。
图照：QAQ
给个痛快吧学弟！！！
沈绥渊开了那个装玄级感染种的盒子，漫不经心地瞥了眼主人格。沈雾眨巴了下眼睛，装不知道他在醋他又在逗别人的事，沈绥渊哼笑了下，这一声笑好像带着点嘲意——至少图照是怎么感觉的，所以他的身体登时紧绷了起来，还在想往青栀身边再站站，青栀能不能保住他的狗命。
图照这些细微的动作都被沈雾的两个人格尽收眼底，沈雾抿起唇，明明知道沈绥渊压根就没理会图照，他也不是在逗图照，是图照自己草木皆兵了，可他还是有点不高兴了。
“哥哥。”
沈雾突然喊这一声，直接让图照下意识地以为是主人格让副人格动手了。说真的，除了宁归晚作为沈雾的姐姐很清楚自己弟弟是个什么破性格以外，基本上全世界都觉得主人格脾气好，和副人格就是两个极端，但图照不在这个“基本上”里面，他很清楚主人格也不是什么好人。
但沈雾只是喊了这么一声，不允许沈绥渊去关注图照了，同时也是跟图照说：“学长，我没跟你生气。”
图照觉得自己被无罪释放了：“那就好QWQ。”
等沈绥渊进食完毕后，沈雾就接过了被青栀收好了的石头。
他从记忆里找出被他特意用异能收住的那句话，发动异能时，也完全是无意识地呢喃了句。
沈雾念完后，盯着石头看了会儿。
青栀其实在看见石头上的符文没有亮起来时，就已经有了答案，可她还是问：“怎么样？”
沈雾抿起唇：“…没有用。”
图照动动唇，还没说什么，沈雾就先说：“也别急，说不定有冷却呢。这东西只能不停地试。”
他说着，还掏出了手机，去看看幸存者论坛回他没有——在睡觉前，沈雾是有让沈绥渊问一下幸存者论坛这个石头的事的。
沈绥渊为了速度，干脆直接拍了一张照片给幸存者论坛，没有一句多话，也没说这个石头可以吸收X病毒什么的，就只有一张石头的照片。
【幸存者论坛：？】
【幸存者论坛：？？？】
沈雾拿出手机就看见他扣了四个问号过来，隔着屏幕都能够感觉到他的不可思议。尤其他的下一句话是——
【幸存者论坛：你们找到了一块新的石头？？？】
第138章
什么？
幸存者论坛的回答是沈雾完全没有预想到的。
而大概是知道他已读了消息, 幸存者论坛又发了消息过来：【我刚去跟席微微确认过了，当年那二十块石头里, 的确没有这个符文的石头。】
【幸存者论坛：这块石头你们是在海岛上得到的吗？】
他知道沈雾去了海岛，不是因为沈雾跟他说了，而是因为除了异常管理局的核心地带和异常管理局这边自出品由AI青鸟保驾护航的手机这些他自觉地不去触碰，免得挑衅小朋友的底线，基本上其他地方只要联了网的电子监控都在他的掌控中。
当然，沈雾就算私下再买过一部手机使用，他也不会去碰, 他很清楚No.1的敏锐程度，这种雷他不会随便蹚。
不过这一次幸存者论坛倒不是通过监控知道的，而是青鸟跟他说的。
沈雾没有瞒着他，回了是。
【幸存者论坛：……这真的有点太不可思议了。】
【幸存者论坛：你们用了这块石头吗？】
海岛上的电子监控没有联网，幸存者论坛这边无法连接, 所以他不知道在海岛上都发生了些什么。
沈雾把情况大概跟他说了，幸存者论坛那边一时间都没有回复，但幸存者论坛为了表示自己只是不知道要说什么, 不是没有看见玩失踪，特意发了个三个点在明明灭灭的气泡框过来，类似输入中的意思。
都说一个人的说话和待人处事的方式可以影响另一个人对他的印象，沈雾觉得这话说得是真的太对。
比如说现在。他其实一开始对幸存者论坛并不抱有什么好印象，甚至对他的试探感到淡淡的不快, 可此时幸存者论坛的这个做法, 却让沈雾对他的印象好了起来。
因此沈雾也多问了句：【要不要见面谈？】
他说的见面，当然不是指和幸存者论坛见, 他没有身体了，没法见。
这句话幸存者论坛就知道如何给反应了：【席微微他们现在不能出来, 因为就像我们在找罗纳尔德一样，罗纳尔德也在找他们，而罗纳尔德明显更占据先机，要是席微微和郑牵的石头被罗纳尔德得到了，那我们就Game Over了。但如果你需要“空间转移”的话我可以给你地址…还有风入母亲，我找到她了，她现在在箱凝市，罗纳尔德的人也在找她，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异常管理局的人也在找罗纳尔德的人。】
沈雾知道为什么。
是因为他们跟异常管理局那边说了，海岛有多少“实验体”被送到了安全堡垒里，其中有三个送到了箱凝市，钟望他们肯定是去实施控制抓捕了。
沈雾都可以预估到，恐怕杉常市的甲级异能者也出动了。抓捕他们，肯定是需要攻击型异能者的，钟望不够。想到这里时，他的【第六感】也发动，告诉了他答案。
千诚和那个异能是【笔者】的异能者左黎。
——左黎是宁归晚实验室出来的，所以无法经历二次病变，但千诚已经经历了二次病变，目前是玄级的异能者.
箱凝市。
收到异常管理局总部，也就是京阳市那边的消息后。冯瑛这边立马就派出了左黎过来，钟庚也安排好了队员。钟望和千诚，包括二次病变后迈入乙级的黎乐涯和乙级的季酌，都在队伍中。
他们的目标就是箱凝市的老城区，根据沈雾转达给青栀，青栀又转达给异常管理局这边的话来看，箱凝市这边有三个都在老城区那边。
很集中。
也正好方便了他们行动。
而且异常管理局的AI青鸟也同步上线，在他们整队准备出发时，AI青鸟就在监控中发现了他们的动向：“他们移动了。”
青鸟的声音是乍一听分不出男女的机械音，但只要细致一点，就会发现她还是有语调的。
钟望打开电子屏：“标记。”
电子屏上立马就出现了三个看上去是准备集合汇聚的小红点。
钟望迅速下了判断：“我们先出发。”
老城区现在能够走的路不多，有几个地方都属于病变区，在十分钟前异常管理局官方就已经向广大市民发出了预警。所以总共只有两条路走，钟望注意到他们是向其中一个人集合，而并非三个人约定了一个地方。那个人的方向位置是更靠近现在的中心城区的，这也就说明他们要往这边走。
不过钟望有点想不明白。
千诚听了钟望的分析后也在嘀咕：“我还以为他们收到消息要跑呢，怎么还往我们这走？”
黎乐涯开了句玩笑：“难不成想来跟我们同归于尽？还是打算自投罗网？”
“他们既然打算往这边来，那肯定就是有目的的。”钟望松开自己皱起的眉头：“大家小心行事。”
几人都应好。
这次行动没有出动太多人，左黎是个不爱说话的性格，坐在车厢角落里，微微偏着头看着窗外。
她的右耳有一枚水蓝色的穗子耳饰，上头还串了白玉和墨玉的珠珠，看上去很是漂亮。
千诚喊她：“左黎。”
左黎抬眼：“？”
“……你什么时候回京阳？”
“这次行动后。”
左黎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手表手机，上头是青栀给她发的消息：“去见证一下。”
千诚：“？？？”
他还没来得及问什么，钟望就出声：“他们往这边来了…高速移动。”
话音落下的刹那，左黎直接抬手开了车子天窗，一翻身跃出去。装甲车还在全速前进，风掠起她的长发，连带着水蓝色的穗子一起扬动。
她没有第一时间发动异能，而是在等待钟望。
钟望：“他们进楼了。”
钟望将地图切换成3D模型地图，注意到这一片地方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地图是同步在他们每个人的手上的，所以左黎毫不犹豫地就跳下车往那栋楼追，千诚也带着钟望他们出来，直接砸进了那栋现在已经无人居住的大楼里。
千诚感慨：“是这里啊。”
这里从前是箱凝市出名的廉租房，有好多自X病毒暴发愈演愈烈后没有钱的人生活在这里。大家挤在一起，互帮互助。
因为这里面就没有监控了，所以只能靠钟望他们自己找，当然，青鸟还是会利用卫星监控和能够看到这栋楼一点的其他监控帮他们一起寻找。
左黎发动异能，冲着自己和钟望他们写了个“听”字，每个人的听力都得到了一定的提升，而最先捕捉到的还是钟望。毕竟他特殊部队出身，是有训练过这些的：“六楼。”
不需要多说，就算没有配合过多少次，他们之间也有无形的默契在其中。
大家迅速上了六楼后，就听见了很清晰的打斗声，甚至有一面墙直接破碎，就见他们收到的照片里的其中一个少年直接带着破损的墙体砸在了楼里的承重柱上，还把承重柱都砸出了裂纹。
少年摔在地上，七荤八素地咳出血，似乎是想要撑起来，却没有办法。而与此同时，一道黑影迅速向他掠起，还是千诚本能反应直接竖起了一道泥墙将黑影挡下的同时也是裹住。
其实在包裹上黑影的刹那，千诚就感觉到了危险，他很清楚自己是拦不住黑影的，但他还没来得及跟同伴们求助，那黑影居然就这样停下。
于是他们也清楚地看见那不是什么黑影，就是黑色的黏液形成的尖刺，黏液看上去像是凝固住了，所以乍一看都像是什么坚硬的鳞甲。
尖刺已经穿透了千诚的泥墙，完全可以扎进少年的身体里，却因为千诚出手而停下。
千诚：“……？”
他问号才打出，黏液就又猛地将另外两个少年也丢了出来，然后把自己的尖刺一丨拔，化作黏稠的液体迅速甩动着收回。随后他们就见那间房里出来了一个黏液怪——是感染种。
钟望他们一惊，每个人都已经掏出了武器，左黎也是抬起了手，正要发动异能，钟望在行动中可联络的紧急电话就响起。加上黏液怪并没有攻击他们，甚至还退开了一点距离，但没有逃走，只是保持着那个距离，虽然没有眼睛，可却让他们感觉到它在看他们。
钟望本来是没打算接这个电话的，但青鸟帮他接听了：“……”
“钟队。”电话那头响起沈雾温和的声音：“你们现在在抓捕古神的那三个异能者吗？”
钟望应声：“怎么了吗？”
沈雾：“如果你们遇见一只黏液模样的感染种，请不要对她动手。要是你们现在就在那只感染种面前，那可真是太好了，能麻烦你开一下外放吗？”
钟望并不觉得沈雾这通电话是巧合，他抬手按了按自己的耳机，将声音切换到了自己的手机上，然后掏出了手机。
“…好久不见？”
沈雾想了想：“你或许还记得我。”
黏液怪动了动，钟望看它是真的看不出什么模样或者表情来，可他就是莫名觉得黏液怪原本似乎也是很警惕他们的，但在听到了沈雾的声音后，就放松了下来。
黏液怪变出两根触须一样的黏液，像是当做手一般甩动，沈雾是看不见的，只能由钟望转达：“它给了你反应。”
千诚觉得钟望这话太不详尽，所以补充了句：“它现在像是一坨巨大的史莱姆在冲你挥自己的手。”
沈雾没学过感染种行为学，当然，这个世界就没有这个东西。像黏液怪这样的感染种还是独一份的。
但沈雾可以猜到黏液怪大概是在表现友好，沈雾想象了一下这个画面，他觉得有点可爱，不由弯弯眼，看得旁边的沈绥渊神情又变得幽怨起来。
沈绥渊捏着沈雾的指尖，实在是有点烦这个世界。
为什么有这么多的东西、这么多的人可以吸引走另一个自己的目光？
沈雾勾住沈绥渊的手指，亲昵地缠住，嘴上语气依旧不变：“我知道你是想要找谁，但是他现在不在那，我也不在…你能先跟他们走，在他们的安排下等我一会儿吗？”
他的语气好似在对待一个小朋友：“如果你不想等，我也可以让他们安排一下，把你送到我这边来。”
不是海岛这边，而是京阳市。沈雾再过十分钟就要启程回京阳市了。
黏液怪晃动的手变得缓慢下来，也不知道是在思索，还是单纯不知道要如何跟沈雾表达自己的想法和选择。
千诚把黏液怪的表现转达给了沈雾，沈雾也不急，只又问了一遍：“这样，你愿意在那儿等我的话，你就跳一下。”
黏液怪没动，沈雾想了想：“那我让我的朋友们帮我把你送过来…你别自己过来了，现在有人在找你，想抓你。”
黏液怪乖乖地挥舞了一下自己的“手臂”。
千诚继续传达，于是沈雾就喊了声：“钟队？”
钟望嗯了声：“我安排。”
沈雾笑笑：“好，麻烦你了。”
钟望没有第一时间挂电话，而是看了黏液怪一眼，打了个手势示意黎乐涯，黎乐涯点头，随后钟望就拿着手机走远了一点。
他侧面对着黏液怪那边，眼尾的余光也还落在那儿，可以看得出他的注意力是还在黏液怪身上的。
钟望：“沈雾。”
沈雾：“嗯？”
钟望思索片刻，放轻了声音：“我刚刚才想起，这个地方…是风入的家。”
虽然钟望现在的异能是【先知】，可【先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可以算作【第六感】的进阶版又或者说终极版，所以钟望还有直觉这种东西并不奇怪。
他没有明说什么，沈雾也好似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一样，有些诧异地：“是吗？”
沈雾惊讶：“那还真是巧呢…有损坏什么东西吗？虽然风入应该不住这了，但感觉还是得跟他说一下，他家里遭感染种洗劫了的事。”
钟望顿了顿，好像突然明白捕捉到了什么一样，垂下眼，不清不楚地嗯了声。沈雾又说：“我们这要收拾收拾走人了，钟队你安排吧。”
他勾起唇：“京阳市见。”
然后沈雾在挂了电话后，就为自己最后补的这句话付出了代价。
第139章 （二合一）
沈绥渊轻啧了声, 直接按下了沈雾手里的手机，目光幽怨到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沈雾对上他的视线, 有点想笑，又觉得好可爱，实在忍不住，主动勾住了沈绥渊的脖颈，把自己的脸贴上分丨体的脸，轻蹭了一下的同时，也是像沈绥渊之前亲他的眼睛一样, 亲了亲沈绥渊的眼睛。
沈雾觉得自己这张脸真是太犯规了。
长得这么好，无论做什么样的表情都勾人得很……
“唔！”
沈雾才亲完另一个自己，抬高的下颌刚刚往下落，就被沈绥渊一只手卡着腰身，另一只手锁住了脊背吻住。
此时青栀和图照他们已经出去找唐荷了, 所以飞机里又只有两个人格在“独处”。
沈雾被抵在墙壁上，整个人滑入沈绥渊的怀抱中，仰着头颅, 脖颈被拉长，颈线凸出的同时，喉结也暴露了出来。
但这个吻很短暂，沈绥渊只是咬了一下沈雾的舌尖就作罢。
他的额头抵着沈雾的眉心，一双眼睛晦涩不明, 甚至隐隐有点要浮现出那异色竖瞳的意思。
沈雾被迫仰着头, 可怜又无助地看着他，在脑海里小声喊：“哥哥……”
沈绥渊不是在脑海里回他的。他嗯了声, 压着本体的唇，意味不明地说：“你再喊一声。”
沈雾知道沈绥渊什么意思, 因为沈绥渊说话时，气息会落在他的脸上，唇也会擦过他的，就弄得好像小猫的尾巴在扫，让人心痒。
沈雾抿住唇，但到底还是轻轻地喊了声：“哥哥。”
沈绥渊弯眼，又亲了亲他，还是带声的那种，才终于愿意放过他，只是想到主人格刚刚那些举动，表情难免有点淡。
沈雾眨巴了下眼睛，哪怕刚刚被欺负了，也还是凑上去再一次勾住沈绥渊的脖子，胸膛隔着衣物靠上分丨体的肩臂，跟沈绥渊撒娇：“哥哥。”
沈绥渊抬手环住他的腰身，实在是没办法，手往下捏了下软肉，惹得沈雾登时就瞪大了眼睛，眸中的黏丨腻消失得一干二净，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沈绥渊，就见沈绥渊在瞧见他这样的神态后，终于高兴了。
沈绥渊眼里带笑，但语气还是凉凉的：“宝贝儿，怎么这么坏啊？”
沈雾拿手指戳他，声音的语调都扬了上去：“这话该是我跟你说吧？！”
“我可从来没有故意让你吃醋。”沈绥渊搂紧他：“你怎么就这么喜欢看我吃醋？”
沈雾不回答他，只顺势倒在他怀里，把脑袋埋进沈绥渊的胸膛。
沈绥渊不买账，颠颠他，把人扶正：“嗯？”
沈雾开始耍赖：“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他撒娇：“哥哥，我好困，你让我再睡会儿。”
沈绥渊面无表情地睨他。
沈雾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的。
这无声的对峙中，无论赢家还是输家都只有沈雾，只是分为主副人格罢了。
终究还是沈绥渊没了任何办法，松开自己撑着沈雾的手，但把人往怀里抱得更紧：“睡吧。”
沈雾弯弯眼，高高兴兴地环住他的腰身，却也说：“因为哥哥吃醋的时候好可爱的。”
看着凶凶的，好像恨不得下一秒就弄死他，可很多动作又是充满爱意和温柔的。
而且沈绥渊无论怎么样，都不可能伤害他。
他们是一个人，就算副人格有时候会让主人格感到再多危险，主人格也始终清楚，如果他站在悬崖边，那副人格一定不是推他下去的那只手，而是拉住他的那根绳子.
因为海岛这边离京阳市比箱凝市离京阳市要远，所以沈雾到京阳市时，钟望他们已经到了。
千诚没来，黎乐涯和季酌就更加了，他们得坐镇箱凝市。又因为黏液怪终究不是什么善类，所以是钟望和左黎两个甲级异能者负责押送的。
左黎跟青栀之前是搭档，互相很熟。
左黎见到他们下来的第一句话就是：“石头怎么样？”
钟望：“？”
他不解地看向图照：“什么石头？”
图照还没回答，沈雾就若有所思地看了钟望一眼：“你没预见吗？”
钟望皱起眉：“没有，是出什么事了吗？”
“…也不能这么说。”沈雾想了想，还是没有在这里说：“反正待会有会，会上一起说吧，我不想重复好多遍。”
他稍顿，又在脑海里喊就在自己身边的沈绥渊：“哥哥哥哥哥哥。”
沈绥渊勾起唇，应声：“嗯，我听见了。”
沈雾之前就有过猜测，并且基本上已经佐证了。
那就是他们的异能对高维度的一些东西是没有用的。这种一些东西，是指没有经过降维的高维度世界的东西和力量，又或者是关于这个世界的“秘密”，而不是
简单的感染种——再说感染种本身就是高维度世界崩坏后力量泄露下来和他们这个维度世界的生灵发生了反应，从而变成了感染种。这也算是一种“降维”。
晓晓和唐荷也属于降维了。
但X病毒没有。
所以就算是沈雾之前总是去想X病毒究竟是什么，他的【第六感】也不会给予反应。
而现在钟望没有预见过石头的事，就证明这个石头绝对是高维度世界的东西。因为钟望是知道他们要去海岛的，这个行动在异常管理局的甲级以上的异能者里进行了说明。
是沈雾点头同意的。
沈雾看了眼沈绥渊手里提的箱子，那块石头就在里面。
其实石头不大，是可以就放口袋里的。但因为这块石头现在凝聚着全世界的希望，青栀都恨不得把里三层外三层地裹起来，甚至还发疯似的极其大胆问了沈绥渊一句他可不可以先把它吞掉，然后再完整地拿出来。
因为他们觉得这样最安全——青栀觉得放小翠那都不安全了。
最后收获了沈绥渊一个冷漠的目光，被理智尚存的图照心惊胆战地拉走，她那疯狂的想法才作罢。
不过到底沈雾还是把石头放到了“安全箱”里，然后让沈绥渊拎着。
这样他也安心。
在去开会前，沈雾先见了照旧会来机场等他见他一面的宁归晚。
沈雾冲她弯弯眼：“姐，完好无损哦。”
宁归晚面无表情：“我没问你这个，药剂用了么，有用么？”
沈雾想了下，为了下一次下飞机还能看见宁归晚，到底还是没有干戳穿宁归晚的事，只用好伤心的语气说：“姐，你拿我做实验啊？这可是实战，你就不心疼一下我吗。”
宁归晚扬起下颌，她其实没有沈雾高，但就是莫名能够做到居高临下的睥睨感：“能别恶心人吗。”
沈雾嗷了一声，一副受到了暴击的模样，倒在沈绥渊怀里。
沈绥渊低笑，接住他，然后回答了宁归晚的问题：“有用，用完了。”
宁归晚嗯了声，扫了两个人格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到底还是扭头走了。
“…怎么这么傲娇啊。”
沈雾在脑海里跟沈绥渊说：“刚刚就是在确认我有没有受伤。”
主副人格共享记忆，所以有些事是都很清楚地知道的。
沈绥渊：“她之前还跟于知说和我不熟，关系也就那样呢。”
然后在他们出发去海岛的时候又暗示他说她不能接受他为了拯救这个世界牺牲自己。
沈雾从沈绥渊的怀里抬头：“哎，没办法，谁让她是我们姐姐呢。”
只能宠着嘛。
就像宁归晚会纵着他的那些小性子一样.
之后沈雾又先见了一下黏液怪。
黏液怪还是被安排在了“收容房”，这里是专门收容感染种和感染了X病毒后暂时不确定是病变成感染种还是觉醒异能者的人的房间。
沈雾才出现在房间外面，在里面安安静静待着的黏液怪就像是突然感受到了什么一样，身上的黏液波动了一下。黏液怪没有眼睛，也没有正反面的说法，黏液怪就是整团黏液摆在那儿。
它体积不小，大概有两米多高，乌漆嘛黑的，乍一看像是一团浓稠的黑影立在那，也像是个深洞似的，让人看着莫名汗毛耸立。
不过后者，沈雾觉得大概是因为黏液怪的实力很强，所以会给人很浓的危险感。因为沈雾现在和它只是隔着防护玻璃“相望”，他都能够感觉到黏液怪的实力。
是他迄今为止遇见的所有感染种里最强的了。
……也不知道黏液怪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能到这样的地步。
沈雾开门进去前，异常管理局的工作人员按照流程询问他：“沈先生，您是否需要人陪同？”
“不了吧。”沈雾实话实说，十分伤人：“我自己进去要是她攻击我我还能保护得了我自己，别人跟我进去，无论是谁，我还得分神保护。”
工作人员稍顿，保持微笑：“好的。”
然后他默默在心里记下待会要去更新沈雾对内的公式书的事。
沈雾的主人格…似乎变得也没有那么和善了。
沈雾跟沈绥渊开门走进去后，黏液怪明显有点激动，又凝聚出两条海草一样的手臂挥舞。沈绥渊能够感觉到它的情绪，因此轻啧了声。
沈雾眨巴了一下眼睛，偏头问沈绥渊：“哥哥，她这是把我们当‘亲人’了吗？”
沈雾这里说的亲人，是大家常开玩笑说的那个“亲人们啊”的亲人，并非真正的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沈绥渊：“差不多吧。”
他看了眼黏液怪：“它的意思大概是表达了一下见到我们的兴奋…而且在它的认知里我们跟它是一样的东西。”
沈雾：“……？”
他默了默，倒没有怀疑自己的人类身份：“因为百分百异因子是吧。”
又是这百分百异因子！
沈雾心说这东西引起了多少祸端啊。
黏液怪还在挥舞手臂，沈绥渊是真的能够感觉到有智慧的感染种的情绪，甚至现在经历了二次病变后，他还能大概明白它们想表达什么意思。
这是沈雾所不能的，因为在沈雾的观感里，他只能够感觉到黏液怪的精神波动，而且这种精神波动是异于人类且微弱到若有若无的。
只有沈绥渊才可以清楚的感知，因为现在用【恶魔】异能的是沈绥渊。
但为什么【恶魔】这个异能可以？
沈雾有点想不明白，却又似乎好像知道什么。
是因为【恶魔】这个异能追究上去更像是高维度世界某个生灵的种族吗？
其实一开始沈雾是想过会不会是恰好黏液怪感染的X病毒就是和【恶魔】有关的高维度力量，但在这个念头出现的刹那，沈雾就想起只要是在他们等级之下的感染种，就都会被【恶魔】这个异能震慑，而【恶魔】的多数力量也是针对感染种的。
幽蓝色的火焰对于感染种来说是一把双刃剑，【恶魔】的血液能力效果最大化时也是作用在感染种身上，对异能者不是没有作用，只是要小一些。
要说感染种和异能者有什么区别，除了一个已经是无法挽救的怪物，一个是在病变中得到了能力的人以外，就是后者保留了人的一些结构和东西。
所以沈雾有一个很大胆的猜测。
【恶魔】这个异能，“恶魔”这个种族，是不是来自最高维度世界？
沈绥渊：“它说它在找一个人。”
沈雾有答案，其实沈绥渊也有，两个人格都很清楚：“风入是吗？”
黏液怪的“手”一顿，沈绥渊感觉到它的情绪传递了一瞬的茫然，而沈雾感觉到的则是那若有若无的精神波动骤然变得明显起来，像是细微到汗毛都不一定能够感受的风突然变成了可以吹弯树枝的大风。
甚至黏液怪整个都出现了海浪似的波动，一扭一扭的，含混到犹如开了十重混响的沙哑声音从黏液怪的身体里响起：“@#……”
虽然听不清，但沈雾想黏液怪大概是在喊风入。尤其沈绥渊也能够感觉到在那一刹的茫然过后，是期待和悲伤交杂在一起的复杂。
沈雾仰头看着黏液怪的某一处，好似在注视黏液怪的脑袋，但其实黏液怪是真的没有脑袋，把它劈开、分丨尸，分得再细小，也都只有黏液，没有别的东西。
沈雾轻声：“你想见他吗？”
黏液怪传递出了无尽的悲伤，那点期待都消失了。
沈雾大概懂它的想法了：“你想见他，但不想他见到你，是吗？”
黏液怪“点头”。
沈雾：“我可以帮你，但我也需要你帮我一个忙，好吗？”
黏液怪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沈雾勾起唇：“谢谢。”
沈雾看向沈绥渊，虽然他很不想如此，可现在末世临头，灾难当前，哪有那么多事情能如他的意。
沈绥渊摸了摸本体的脑袋，他自己也是有点不爽的，只是不需要多说什么，两个人格彼此间能够明白就行。
沈绥渊闭上眼，发动异能。
晦涩难明的金色符文骤然浮现，黏液怪已经很懂流程地挪了挪自己的身躯，靠近了沈雾一点，任由那金色的铭文也将它包裹住。
契约成立，自此建立联系。
沈雾深吸了口气，和沈绥渊十指相扣的手都紧了不止一分：“那我先去开会，你在这里等我，我会帮你安排的。”
黏液怪继续“点头”。
它，又或者说她很信任沈雾，不仅仅是因为沈雾有一半灵魂给它一种很亲近的感觉，哪怕是威严而带着压迫的，可在这里也还是没由来的有几分让它想要依恋、追随的感觉；还因为沈雾的另一半灵魂给她很熟悉的感觉，是那种见过、她很喜欢的信任感。
沈雾出了收容房后，又赶赴会议室。
在路上时，沈雾身上已经没了那种神性的温柔，好像慈爱的天空，包容着他之下所发生的一切。
沈雾在跟自己吐槽：“我怎么感觉我每天都在赶场，怎么这么忙啊。”
沈绥渊挑眉，抱起他——虽然异常管理局走廊里面不太适合开翅膀冲刺低飞，但这样速度也快一些——沈绥渊说：“等一切结束后就不会这么忙了。”
“嘶。”沈雾抬手捂住他的嘴：“哥哥，不要立flag。”
沈绥渊就势亲了亲他的掌心，还在沈雾睖他收回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抿了一下他的指腹：“这叫美好的期愿。”
沈雾的手攥成拳头，把自己给的吻藏在掌心里：“那你在向谁许啊。”
沈绥渊低笑一声：“我自己。”
他看向他的目光柔和又虔诚：“毕竟我自己就是我自己的神明。”
沈雾本来是想说这句情话多少有点土了，可他就是莫名地好喜欢。
因此沈雾红了耳廓，臂弯勾住沈绥渊的后颈，凑近他，在沈绥渊的耳侧轻声说：“神说听见啦，贡品也收到啦，会帮你实现的。”
沈绥渊扬眉，似是有些意外：“什么贡品？”
沈雾弯眼，他冲沈绥渊展开手，给他看自己的掌心：“一个吻呀。”
他笑得灿烂，配上那张脸，勾起人来比蛊还管用：“神很喜欢这个贡品。”
沈绥渊被自己狠狠撩到，心脏像是被成吨的丘比特之箭射中，扎得不留一点余地。
要不是现在时机和场合都不太对，他真想就这样将自己怀里的神明按在哪一处，求他的神明再满足他一点别的愿望。
肮丨脏的，不干净的。
光是想一想都是对神的亵丨渎。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这是他自己.
沈雾到会议室时，其实会议已经算是开了一半，主要是青栀和图照把石头的事复述了一遍。对于他们来说，这场会议的核心也是这块石头。
会议到场的人其实不多，大家多数都是线上，包括陈樾和议会也都是在线上参加。
现在二次病变的风越来越大，都很忙碌。
沈雾进来后，会议室内很明显地先静了一下。
因为会议室很空，位置都还有不少，所以沈雾还是照常找了个角落坐下。他喜欢坐在角落里。
沈雾问：“讲到哪了？”
图照回答：“我们已经说完了海岛上发生的所有事，包括石头，还有你第二次试石头。”
陈樾在这个时候适时开口：“沈雾，我想问一下你是可以确认你凭借异能记住复述的‘咒语’是正确且有用的吗？”
“我可以确认。”沈雾想了想，组织了一下措辞：“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你们解释，反正要是这块石头还有用的话，那么我记下来的‘咒语’就一定能起效果。”
有多少人相信了，又有多少人可能还抱有一丝怀疑，沈雾并不在意，也不想为此再进行说明。他愿意参加这一次会议，是因为他还有别的事要解决：“现在已经到这一步了，我就直白地问了。”
他看向陈樾的头像：“当年参与X研究的信息，我全部都想要，无论是人员，还是人员现居地、状态，甚至包括他们回来后接触了什么人。尤其是席微微。陈主席，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隐瞒我。”
陈樾顿了顿。
会议开始前，成行就跟她说了他告诉了沈雾，席微微和他的关系，并且成行也问了陈樾这么一句——为什么要瞒着沈雾？
无论是成行，还是沈雾，都实在想不出来她隐瞒的理由。
陈樾低叹了声：“我怕我跟你说，会影响到你的判断。你既然这么问了，就应该是从幸存者论坛那边得知了席微微的异能是创造一个生命吧。”
她这话出口，整个会议室都陷入了死寂。
好多异能者都是满脑门的问号，甚至有些还在处理感染种和病变区的异能者还因此出现失误，不是子弹打偏就是异能用歪。
在场的异能者没太多智慧的只是少数，在听见陈樾说席微微的异能是什么，而且是沈雾主动提起席微微的，加上沈雾体内百分百异因子的事情虽然没有公布，但他的特殊大家都看在眼里，因此不由得都在想……不会吧？
尤其沈雾也毫不避讳地承认了陈樾的话：“是。而且我还从艾德莉娅那里知道了当年在极南之地发生的很多事几乎都是席微微在引导，无论是进入山洞，还是进入山洞的很多事情，席微微就像是一个指引者。”
一步步引导艾德莉娅走到那一步。
甚至沈雾觉得艾德莉娅他们在甬道里昏过去，再在那半荣半枯的树前醒来，中间艾德莉娅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能也有席微微在动作。
沈雾：“我试着查过席微微，但根本查不到她任何东西。但我知道她是整个X研究里唯一一个本职工作并非破译密码、信号，也并非什么神秘学研究员，更和科学家搭不上边。那么当年为什么会派席微微去？”
陈樾：“……”
她也被沈雾这一通话砸得有点懵。
“…沈雾。”陈樾艰涩且无奈道：“我要是说这个我真不知道，甚至你今天说我也才知道，你信吗？”
陈樾都做好了沈雾不信的准备，但没想到沈雾点了头：“我信。”
他微微一笑，语气好像缓和下来了，但却藏着别的“刀刃”：“毕竟我本来就不是在问你。”
众人一愣。
图照是在场所有人里和沈雾最熟的了，所以他不免偏向沈雾去问一句：“…什么？”
沈雾没有回答他，只是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站在他椅子后面的沈绥渊眸色中浮现冷光和杀意——他不喜欢别人让他等这么久。
而就在沈绥渊悄无声息地活动了一下手腕的时候，会议室内的广播终于响起了一个AI声：“根据我恢复的过往被永久删除的记录来看，当年是席微微在极南之地的异常出现前，就有跟席展池说自己一直在做一些奇怪的梦——具体能够追溯到的记录，是在极南之地的异常出现一个月前，席微微就开始做梦了。”
异常管理局的人都知道这个声音是谁，来自谁。
是他们的AI青鸟。
而在这里坐着的又或者是参与这个会议的人也都知道，青鸟其实是一个异能者。
再说深一点，陈樾很清楚地知道青鸟原名叫白笙。她的父亲是异常管理局总部原局长，于五年前牺牲，她的母亲是异常管理局特别行动队的一名队长，在生下她没三个月后在病变区中阵亡。
白笙是半岁时觉醒异能的，她觉醒异能后，就拥有了极高的智商，加上她的异能是【数据】，她主动请缨成为异常管理局的AI。
她的身体将定格在婴儿时期，永远无法长大。就算是这场灾难结束，白笙也只有继续做个AI又或者死亡的两个选项，没有第三条路。
但她申请得很坚决，用她自己的原话是——
“我要守护爸爸妈妈想要守护的这片土地、这个家园。”
所以她现在跟沈雾说：“我瞒着你、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和幸存者论坛都一样无法确定你是不是席微微用异能创造的生命。如果你是，那么你还想拯救我们这个世界吗？就算你拯救了，你会选择一个平等的世界吗？”
青鸟，又或者说白笙问沈雾：“沈雾，你很清楚地知道你跟我们是不一样的。如果灾难结束，只要你想，你就可以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成为这个世界的‘王’。”
这不是青鸟想要的世界。
这样被一个人主宰的世界，和毁了又有什么区别？
可能还不如毁了。
会议室内安静下来，每个人都在等沈雾的答案，每个人都知道沈雾无形中带给他们的感觉有多危险而又充满压迫。尤其现在沈雾玄级后，那种灵魂上的压制感，在刚刚沈雾进来时，会议室内之所以安静，就是因为他们能够感觉到——
差一点就想起立朝沈雾跪下了。
沈雾实在是有点无奈。
他低叹了口气：“这就是所谓的一个人做错了一件事要用一生去弥补吗？”
“…我承认我小时候的确是新人类——白神的头头。”
沈雾大大方方地把这话说出来：“但你们真的完全不考虑一下那个时候是什么情况，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我当时年纪还小，父母又在于知手里，我虽然可以看到于知的记忆，但想要操控于知我做不到。而且更重要的是……”沈雾并不避讳：“我那个时候对这个世界没什么感情，也没有什么所谓。”
沈雾：“可现在不一样了。也不是说我对这个世界有多少感情吧。”
他靠在椅背上，脑袋却是抵着分丨体的腰腹的：“我只是单纯地想快点结束这些事，让我好好谈个恋爱。”
说到这里时，沈雾甚至还有点幽怨：“你们自己想想看，要是你们在谈恋爱约会的时候突然冒个感染种出来，又或者突然来个电话说有紧急事态，需要你去一趟…你高兴吗？”
众人：“……”
说实话不是很懂，但又莫名好像能懂。
白笙没有说话，沈雾便问：“你和幸存者论坛为什么不能确定？席微微出了什么事吗？”
白笙：“她其实没有醒来。”
沈雾一愣，怎么也没有想到是这个原因。就听白笙详细地解释了两句：“更准确地来说，是3000年前的她没有醒来，现在醒来的席微微是没有自己昏睡后变成植物人的记忆的。但我们可以肯定她绝对用了异能。”
沈雾心说这不巧了吗：“…我可以肯定我不是席微微用异能创造出来的。”
他把自己之前的分析说了。
白笙听过后：“……”
这回就不只是他们在想席微微的异能到底创造了什么了，连青栀他们都陷入了这个沉思。
沈雾无法理解事情的走向怎么变成了这样，他带着满肚疑惑去看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的另一个自己。
在对上沈绥渊那双看上去很轻松的眼眸的刹那，沈雾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而他的“突然想到”，素来都是他的第六感。
沈雾猛地起身，问他们：“蒋柿呢？”
森鑫企业蒋柿，蒋左风的养女，二次病变后直接变成了天级异能者。目前已知的可以确定的唯一天级异能者。
更重要的是，蒋左风凭什么相信古神，古神又是凭什么蛊惑她，到底有什么特殊的——
如果是蒋柿呢？
第140章
森鑫企业。
蒋左风突然的失踪, 让森鑫企业内部很是动荡。
除了因为蒋左风是森鑫企业唯一的主事人以外，也因为后来继任的是蒋柿。
不是蒋柿的能力不够——当然, 她要和蒋左风比的话，那就确实不够了。
可要短时间维持正常的运营，蒋柿还是可以的，毕竟她跟着蒋左风学了这么多年。不过这个可以的前提是她是纯人类身份，而不是人类中的异能者，还偏偏是目前唯一的天级异能者。
要知道森鑫企业里不仅有异能者，还有很多普通人类, 甚至普通人类的占比是要超出异能者很多的。
从前蒋左风宣布蒋柿为继承人时，就引发过一场拿全世界比还算是小规模的暴动，当时虽然森鑫企业这边的人没有发起抗议，但不代表他们心里没有什么想法，不代表他们不会去担心蒋柿是个异能者, 她上位后会不会偏向异能者。
这样的念头哪怕只有一瞬，那也是诞生了，日后总会因为什么事而发酵。
甚至不仅仅是森鑫企业的普通人, 还有一些低等级、异能属于“无用”异能的异能者，也会担心蒋柿这样强大的异能者上位，森鑫企业的格局会不会慢慢发生改变，到后面蒋柿会不会更向着实力强、异能是更强劲的异能者，他们没有办法确定。
森鑫企业对于很多异能者来说像家, 是因为蒋左风接纳了很多无用异能的异能者, 比如变朵花、学动物叫什么的，在这个末世里是真的毫无用处, 可他们偏偏又是被一些普通人无法容纳的异能者。
而在森鑫企业里，也有些好战分子, 他们不会担心蒋柿上台，甚至还期待蒋柿上台。
这种好战分子从前其实还是偏少的，是二次病变后，很多异能者得到了增强，一些思想观念也莫名发生了变化，所以才开始增多。
蒋柿在蒋左风失踪的当天先找了异常管理局，之后就是回来跟森鑫企业的所有人保证一切如旧。但她知道，虽然当下没有人说什么，可肯定会有很多人不信的。
蒋柿做好了这些准备，只是她没有想到，今天就有流言四起了。而且真的不是她敏感，是她很清楚大家看她的视线已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除了从前跟着她的人，其余人看她的目光，已经有几分紧张的意思。
现在森鑫企业上上下下都好像绷着弦，却不是因为蒋左风的失踪，只是因为她开始暂代蒋左风处理事务了。
蒋柿低叹了口气，看着自己办公桌上摆着的和蒋左风的合影，有点委屈地耷拉下肩膀：“要是可以，我还想一辈子都不接手森鑫企业呢。”
要说谁最想蒋左风长生不老，那肯定是她啊。
比起这些公司、产业、金钱、地位，其实她更喜欢养点猫猫狗狗，种种花草。
蒋左风的助理敲门被允许进入后，蒋柿已经收起了自己脸上会被认为软弱的表情：“怎么了？”
助理也很紧张，声音都很明显地绷着，因为她只是个普通人：“那位逆生长的异能者已经倒退到十岁了。”
蒋柿轻轻皱眉：“研究所那边还没有给出答案吗？”
助理摇头，蒋柿想了想：“你给异常管理局的宁归晚送过去吧，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研究员了，要是她都没有办法，那大概是在他身上发生了我们这个世界所无法理解的东西。”
蒋柿稍顿，似乎是还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助理没有注意到她那一瞬的波动，应声后就带着一手心的冷汗离开了办公室。
蒋柿觉得自己真的有点找虐。因为她用影子看着合上门的助理在走出几步后，很明显地松了口气。
她抿抿唇，偏头看向窗外的风景。
这个世界是更需要异能者的。
蒋柿想，她必须尽快在公司里这无形的硝烟炸起来前做出决断了。
她的手机恰好在这个时候响起，蒋柿微微偏头看了眼，毫不犹豫地接起：“成队，是有我母亲的消息了吗？”
成行听到这话，其实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不过反正他们首要目的就是先把人骗过来再说：“…只能说有点。”
因为成行在所有人的印象中都实在太好，所以蒋柿没有迟疑地起身：“我就过来。”
成行挂断电话后，在外出任务的陈孚唏嘘感慨：“老成，你骗人真的太简单了。”
“不算骗她。”成行没有半点心虚，他本身也不是什么老好人的老实性格：“本来就和蒋左风沾点边。”
成行打完了电话后，沈雾反而冷静了下来：“…其实现在让蒋柿过来，我也没有办法去证明什么。”
他已经见过蒋柿两次了，他虽然的确有觉得蒋柿不太简单，但从来没有感觉到她整个人有什么不寻常的。也许创造生命这件事本身，只是创造了一个生命，一个和他们一模一样的生命，甚至比沈雾更像寻常人类的生命。
成行稍顿：“那你现在是想怎么办？”
沈雾想了想，忽然说：“要不让我姐也过来一趟？”
其实在沈雾的概念中，宁归晚是一直都要比他聪明的。毕竟如果是他像宁归晚这样从小就做研究员，沈雾觉得自己大概真的就是借着父母光环，心很虚的二世祖。
他虽然明白这些东西，也听得懂，可他没有办法再去深入探索出新的，他的天赋不在这。他能弄明白，只是因为他的异能是【精神】，他看到了那些明白的人的记忆，所以他能够明白。
宁归晚被喊过来时，已经在路上听了个大概。
因为是从实验室里过来的，所以她身上还穿着刚消毒过的白大褂，现在天气已经转暖，白大褂里面塞件高领的毛衣就不冷了。
沈雾冲她眨眨眼，宁归晚面无表情：“你有事就知道找我？”
要换了别人，听见这话的第一反应就是宁归晚不乐意有事被找，但沈雾却说：“那下次我没事也找找你？”
宁归晚：“……”
她没说好与不好，甚至直接转移了话题：“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沈雾轻唔了声，还没说什么，宁归晚就走到他旁边，直接在他旁边坐下，闭上了眼睛。
沈雾伸手点在她的眉心上，现在发生的所有事就都在宁归晚的脑海里过了遍。
宁归晚皱起眉：“…如果蒋柿真的是古神蛊惑蒋左风永生的依据的话，那么她的身份就不仅仅是被创造的生命那么简单。”
“是吧。”沈雾说：“我也觉得，她要是只是被创造的生命，那么她现在就是个‘正统’的人，就算不能算作人的范畴，那也是高维世界降维后的生灵，例如唐荷和晓晓这样，再低级一点就类似赤娘子他们那样…但他们都不可能给将蒋左风带来永生，除非是他们有什么手段能够把蒋左风变成晓晓他们那样的存在，这样的话只要有X病毒，蒋左风就不会死。”
沈雾：“但我觉得蒋左风的追求不会是这样，她不会想以世界末日来换自己的永生的，这没有意义。”
宁归晚嗯了声：“所以你也觉得有可能是……”
她话没说完，因为不确定“能不能”说。沈雾点了头：“现在就看有什么办法印证了。”
宁归晚：“？”
她不理解：“这不是很简单？让她做个检查就行了。”
沈雾知道宁归晚的意思：“可是她在森鑫企业肯定也做过检查，她的检查档案异常管理局也肯定留有一份，但没有人说她不对劲。”
宁归晚打开自己的电子屏，本来是想用权限调取蒋柿的报告看一看的，结果没想到她权限不够。
她抬眼扫向对面的成行，成行已经伸出了手，把自己的电子屏递给了宁归晚。
沈绥渊帮宁归晚接过，尾巴一卷，电子屏就放到了宁归晚面前。
宁归晚低头去看，视线落在蒋柿第一次检查报告上的“百分之八十异因子”上，若有所思地用指甲盖点了点。
沈雾凑过去：“好高。”
正常来说，【影子】这个异能不应该有这个高的异因子，要知道小偶——十大异能者，异能【复制】的异因子占比也只有百分之七十九。
而且再往后到了蒋柿十六岁时，她的异因子更是莫名增多了，这里体检报告上备注的是因为实验大量吸食了X病毒所以导致异因子增多。
怎么说呢，的确有这种情况。
毕竟宁归晚创造出来的每个异能者都是通过人工的手段增加他们体内的异因子，从而获取异能又或者进阶、晋级。但森鑫企业要是有这个技术，就没有必要去研发升级药剂了。
不过异常管理局这边没有太注意这件事，也就是因为宁归晚也可以做到让人体内的异因子增加，他们就觉得这件事是有可能性的。
“那现在是怎么说？”
会议上不知道是谁问了这么个问题。
宁归晚还在看蒋柿的报告，头也不抬：“让她先做个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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