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多某家酒店。
枝子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手里攥着衣摆,一副自己绝对不主动说话有动作的回避态度。果戈里绕着她看了几圈,白发金眸的青年凑上前的时候她下意识僵硬了几分,但不敢往后缩。
果戈里眨眨眼,面露惊奇之色,似乎很难相信像这样表现的人能有主动上前去找费奥多尔的心理素质。
“费佳你刚才说,枝子小姐跟你说她之前见过你?”
“是啊,枝子小姐之前也帮了忙,所以我就把她带回来了。”费奥多尔朝枝子笑了笑,用温和的口吻说道:“请不要介意,尼古莱的性格就是这样,他没有恶意的。”
枝子摇摇头,表示没关系。她抬起头,迟疑了一会,随后开口说道:“是黑猫先生让我来找您的。我之前见到了他,他跟之前一样,没什么变化,我看到了他,他注意到了我,然后他说、他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殉情……我拒绝了。”枝子难为情地伸手把头发别在耳后,“之后我告诉他,以前的时候我曾经见过他,还有先生您一次,黑猫先生很感兴趣。”
果戈里听了一会,唔了一声,“这说的是太宰那家伙吧,他什么时候还来博多了。既然他来过了,怎么榎田不找他?”
果戈里没见过太宰治搭讪女性邀约殉情——因为他过来的时候太宰治已经打了好几份工了,比起搭讪小姐姐可能他更喜欢找织田作之助喝酒聊天,但是在喝酒的时候果戈里听中原中也吐槽过。以前太宰治会随意邀请路过的女性一起殉情,当然大部分都被拒绝了,但是跟他走在一起的中原中也表示自己一点也不想在什么都没做的情况下沐浴在奇怪的视线之下。
安室透看样子并不清楚太宰治的到来,榎田也不知道——据费奥多尔所知,榎田是先找的太宰治,太宰治拒绝之后才联系的他。如果是因为第七机关的事宜的话,太宰治其实没有必要瞒着榎田,榎田知道他在警视厅工作,太宰治完全可以用警视厅的秘密任务搪塞过去。但是他没有,他只是留了一点线索给费奥多尔。
所以如果没有其他因素影响的话,这有可能是组织下派给他的任务……比如说观察这个只有波本一人参与的任务中波本的表现也不是没可能的。
安室透作为警察厅的公安,他不可能真的把药物交给组织——一旦真的流入市场,后续的影响可不是开玩笑的。所以要有第三方的介入,让博多的局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把组织的注意力移开。
黑发青年垂下眼帘,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但随后他又很快扬起微笑。
这样的话,身为情报贩子的魔人的确是一个入局的好人选。
“后来呢,他是怎么跟你讲的。”黑发的混血青年声音轻柔,态度温和,暗红色的眼眸里泛着柔柔的光,像极了枝子曾经无意间瞥到过的色泽明艳鲜亮的红宝石,纯粹又鲜艳,如同死物一样冰冷的美。
“他说如果你来了,叫我主动来找你,这是我能活下来、逃出来的唯一机会,然后照你说的做就好……所以我就这么做了。”
谁都能听出来枝子省略了太多的过程,比如太宰治是如何取得她的信任的,他们后来又交流了什么,为什么枝子不叫太宰治的姓氏而是一直叫他“黑猫先生”,是太宰治主动提出的,还是枝子自己的意愿。
不过这些事情说实话都无关紧要,只要结果是好的结果,过程具体是什么样不重要。
“那太宰——黑猫有说你接下来会怎么样吗?”
白发金眸的青年并没有自我介绍过,枝子只知道他被称呼为“尼古莱”,这一听就是一个名字而非姓氏,甚至可能是更为亲昵的昵称,这代表着他们二人关系匪浅,甚至“尼古莱”的评价很有可能影响到接下来对枝子的安置,所以枝子有问必答。
而且……
枝子一开始会引起费奥多尔和太宰治的注意力就因为她看人足够敏锐,几乎一个照面就能分辨出来一个人的本质或者说是最显著的特征。
如果说太宰治年少不曾遮掩时看着像烧死的黑猫,费奥多尔在她眼中如同他那顶毛绒绒的帽子一样,有着兔子一般洁白的皮毛。但是结合上费奥多尔一半的血统以及他颇具俄罗斯特色的名字,这样的意象又显得格外意味深长,如果叫太宰治听到了说不定会大笑的程度。
兔子在俄罗斯文化中极具负面意义,被认为是鬼怪和邪恶的象征。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魔人在外的一种形象。
枝子看着果戈里那双金色的眼眸,对于自己知道的部分一点也没有隐瞒。
她说太宰治没有提到她最终可能会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但是他说会有几种可能,一种就是改名换姓,继续留在日本,还有一种就是拿着钱去国外,到时候也没有人会认识她。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先生您会觉得我有点用处,留下我做事。”枝子看了一眼他,又垂下眼帘。
“我现在有一个想法,看你能不能接受了,枝子,”费奥多尔笑意盈盈,“你愿意去美国吗,我在那里的情报网需要人居中联系,你去了之后可以照常过自己的生活,然后在我有指令的情况下去见什么人,或者传递什么情报,你觉得如何?”
枝子没有过多地犹豫就答应了。她需要安全的生活下去,但是同样也需要能够谋生的工作,费奥多尔不会跟他签合同,但是在他手下工作也能达成枝子的目标。
在安排伊万送走枝子之后,果戈里笑吟吟地说道:“太宰倒是省力,他把自己的棋子留下,事情全让费佳你做了,估计现在没几个人知道太宰还在其中插了一手。”
一声叹息从黑发青年的嘴边溢出,“人的忘性是很大的,尼古莱,太宰去警视厅卧底也有一段时间了,以至于那个组织的一些成员只记得太宰跟贝尔摩德不怎么对付,和条野一样恶趣味,会折腾下属,却忘了他也是有名的心操师,太宰的组织代号可不是说凭借着姓氏或者其他人的推荐拿到手的。”
“我有时候也免不了着了他的道。”费奥多尔用感慨的语气说道。
别看费奥多尔和太宰治现在关系还算不错,他们曾经也有一段可以称得上是血雨腥风的日子——果戈里非常惋惜自己没有参与其中,中原中也评价他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作为参与其中的当事人,中原中也表示绝对不希望再有下一次了,青花鱼和费佳关系没好起来之前给他累个半死,后知后觉才能窥见几分他们二人的算计。
聪明人碰面之后,两看两相厌的概率要比一见如故甜甜蜜蜜的概率要大得多,像太宰治和费奥多尔这样的聪明人也不例外。
他们当时还很年轻。年少轻狂,聪明伶俐的头脑和看破人心的智慧让他们做事无所顾忌,比成年之后考虑得更多的利益,他们更受感情因素所影响,所以和好起来也格外得快。在成为真正的朋友之后,太宰治爱屋及乌——就跟他因为织田作之助所以对织田作之助收养的孩子们还算有耐心一样——他带世良真纯出去玩的次数愈发增加,不明真相的人看着他们两个人的黑头发和亲近的姿态,都私底下以为世良真纯是太宰治的妹妹。
如果将太宰治和费奥多尔相遇的时间推后几年的话,他们可能会认同对方是这世界上少有的聪明人,但绝对不会说彼此之间默许、形成如此之亲密、利益纠缠的关系。
因为这世界上没有如此牢固的利益能够让他们默许对方不会背叛,这是只有时间一点点累积出来才能形成的默契。
“毕竟是你认可的人嘛,费佳,如果没有些值得你刮目相看的能力,你也不会把他放在心上的。”果戈里用轻快的口吻调侃。他对费奥多尔的性情可谓说得上是了解,正因为了解,他才会对费奥多尔愈发感兴趣。
“不过…一些成员?”果戈里饶有兴味地重复了一遍,食指抵在唇下。
“我记得波本没跟太宰接触过,他们两个人似乎总是会错过。在太宰治崭露头角的时候,波本才刚加入组织吧,这个时间点我不太记得了,还是说他还在外围晃悠,没有成功加入组织?”
费奥多尔含笑点头,“差不多就像你说的那样,等到波本拿到代号之后,太宰也不再继续出很无聊的任务了,他会选有点意思的任务,就跟波本很容易错开。”波本可没有选择任务的权利。
“这次的话,我估计要么是琴酒,要么是朗姆,他们二人中有人觉得还是再观察一下波本比较好,就找了太宰和条野。因为考虑到他现在的身份的缘故,所以太宰在暗,条野在明。如果波本露出很明显的破绽的话,就看他有没有那个价值去让太宰说服条野了。”
“公安零组的组长嘛,怎么说这个价值都是足够的,就看他乐意付出点什么了。”白发金眸的青年听完之后一摊手,笑嘻嘻地说道:“没准太宰还特意叮嘱了条野要仔细探查波本,找找他的破绽呢。”
虽然果戈里自称拥有跟正常人一样的同理心和道德,但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阵营的人,他拿波本当乐子来讲毫无压力。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费奥多尔也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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