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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临沂公主的锋芒


    ——彭城王在京府邸——


    彭城王不顾守卫阻拦逃出王府后,守门的小黄门便受到了牵连,被中侍中省的宦官带走,再也没了音讯。


    王府的看管也因此变得更加严了,彭城王躺在榻上,终日以发覆面。


    屋子里充满了酒味儿,宫人看着主人憔悴的模样,劝道:“大王这是何苦呢。”


    “你哪里会明白啊。”彭城王一脸丧气道,“这不是我个人之事。”


    宫人默默收拾着凌乱的屋子,“奴是不明白,可大王想改变这些,光靠自己又如何能行。”


    彭城王拨开凌乱的头发,刚想说什么,房门便被敲响了。


    “四大王,中常侍求见。”


    与贾舟一样,中常侍也是中侍中省的宦官,位中侍中之下,是皇帝的亲信之一。


    彭城王李康只得洗了把脸,换上衣物前去迎见。


    “四大王。”中常侍见彭城王出来,叉手唤道。


    “陛下让你来的?”彭城王问道。


    “是。”中常侍点头,“齐国的临沂公主已经到达楚京。”


    听到齐国,彭城王异常激动,“陛下还是要将人交出去吗?”


    “大王稍安勿躁。”中常侍道,“陛下说了,太常出使燕国时,燕君钟意于彭城王,并有意结为姻亲。”


    听到中常侍的话,彭城王后退了几步,“陛下是想让我迎娶燕国公主?”


    “是。”中常侍点头,“陛下正是此意,只有这样,楚国才能不惧齐国,才能平息燕君的怒火。”


    “只要齐国不收兵,楚国与燕国的同盟就不会瓦解,何须联姻来稳固呢?”彭城王似乎有些不愿意。


    “彭城王是陛下之子,应当比小人明白。”中常侍道,楚皇胆小,且不信任燕国的同盟,“联姻,不过是给陛下的一颗定心丸,同时,也是给齐国的警告。”


    “只要四大王同意,那么今日三公便会在朝堂上与齐使力争。”中常侍又道。


    彭城王沉默了一会儿,他抬头看着中常侍,“陛下派你来,并不是问话的吧。”


    ※ ※ ※ ※ ※ ※ ※ ※ ——


    ——楚宫——


    来到楚京的临沂公主,只换了一身极朴素的衣裳,脸上也是淡妆,便跟随太常的官员前往楚宫进见楚皇。


    临沂的美,自天成,不需华服衬托,那与生俱来的气质与仪态,纵是衣着朴素,也能一眼认出。


    楚皇与百官站在宫殿的台阶上,临沂公主代齐国出使,所代表的身份是齐帝,故而楚皇了给了她最高礼遇。


    当临沂公主来到殿前时,皇帝瞪大了双眼,满朝文武也都被临沂公主的容貌所惊艳。


    “据齐国之闻,临沂公主降生时,花开满城。”有官员议论道。


    “当真是个美人。”


    不仅百官赞叹临沂公主的美貌,就连楚皇也被迷入了神,“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


    就在楚皇出神时,临沂公主已经来到殿阶下,“临沂,见过陛下。”


    贾舟轻轻咳嗽提醒,楚皇眯着眼睛笑道:“齐皇果真是好福气。”


    面对男人们的眼神,临沂公主似乎早已习惯,她直起腰身回道:“临沂听闻陛下也有个貌若天仙的公主,并且还有一位举世无双的郎君,有儿女如此,又何尝不是福气呢。”


    楚皇听后大笑,“临沂公主一路奔波,朕在殿中设了宴,为公主接风洗尘。”


    “临沂谢过陛下。”


    中侍中省的宦官带着临沂公主登阶,而楚皇的眼神全程未离临沂公主。


    “陛下,入殿了。”贾舟小声提醒道。


    皇帝只好转身入殿,并在路上连连感叹,“如此美丽的女子,怎偏就是齐女,偏就是齐国公主呢。”


    贾舟知道皇帝动了别样的心思,奈何临沂公主是齐帝之女,且齐强楚弱,楚皇虽为一国之主,却也求之不得。


    临沂公主自然看穿了楚皇的眼神,早在入楚之前,她就曾了解过楚皇好色,并在登基后重铸章华台,将楚国最好的景色搬入台中。


    进入宴殿,临沂公主坐在使臣的位置上,与楚皇挨得极近。


    靠近后,才发现临沂的容颜,是有一种超脱世俗,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美,甚至让楚皇觉得,后宫三千佳丽与之相比都已无法入眼。


    皇帝落座后,便吩咐御厨将菜肴呈上,“不知公主可吃得习惯楚国的菜与酒。”


    “荆楚的佳肴与琼浆名传天下。”临沂公主道,“临沂在齐国时,也曾在民间尝过,在酒食上,齐楚燕三国各有特色。”


    临沂公主说话十分谦和,不像先前的齐使那般仗着大国而傲慢,楚皇很是开心,对临沂公主的印象也越发的好。


    “鱼糕。”宦官将菜品呈上,并详细的为临沂公主介绍着。


    第一道菜,便是荆楚特色——鱼糕,不见鱼而有鱼香,入口鲜美无比。


    “金齑玉脍。”


    第二道菜依旧是鱼,只不过是鱼脍,从湖泽中打捞出鲜活的鲤鱼,将鱼肉切成薄片,粘上酱料便可生食。


    而所用蘸酱,名为——八和齑,乃是用蒜、姜、橘、白梅、熟粟黄、粳米饭、盐、酱八种料所制成。


    楚国多山川与湖泽,盛产水产与飞禽走兽。


    “龟鹤延年汤。”


    楚皇看着临沂公主,热情道:“此汤又名万寿羹。”


    所谓龟鹤,是以鸡代鹤与龟一同炖煮而成,“《楚辞·大招》有曰:鲜蠵甘鸡,和楚酪只。”临沂公主说道。


    “临沂公主见多识广。”楚皇笑道。


    继龟鹤延年汤之后的一道菜,既非糕点,也不似肉食,临沂公主遂问道:“这是何物?”


    “回公主,此菜名为苞。”宦官恭敬的回道。


    “是用牛头、鹿头、猪蹄,加上鸭蛋、姜、花椒、橘皮,撒盐蒸上两个时辰,直至肉熟烂,将其捣碎和成肉团再切块,放入瓦罐,置于深井,静待一夜,肉遇寒气而凝固,遂成此形。”


    听到用材与繁琐的制作过程后,临沂公主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送入嘴中。


    “入口即化,细腻柔软,味道的确不错。”面对主人家特意准备的佳肴,临沂公主称赞道。


    接下来所上菜肴皆为珍馐,熊掌、猴脑,但几乎都没有吃几口就被撤下,接着再上新的菜品。


    除了美酒与佳肴外,还有楚乐为伴,临沂公主也曾出使过燕国,燕乐与楚乐截然不同。


    燕乐势凶,充满着杀伐,而楚乐则要柔和太多,同时也略带伤感。


    但不管是燕乐还是楚乐,他们都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战争之下的悲壮。


    楚王宫的奢侈,与临沂公主在民间所见的场景天差地别。


    看着歌舞升平的大殿,皇帝与群臣的眼睛始终盯着那群腰身纤细的舞女。


    待酒过三巡,给足了楚皇面子之后,临沂公主终于开口说出了来意,“陛下。”


    大殿内的嘈杂也因为临沂公主的这声呼唤而安静了下来,楚皇挥了挥手,舞乐皆停。


    “陛下的款待,临沂非常感激。”临沂公主起身说道。


    “楚国不似东齐,朕还怕怠慢了公主。”楚皇说道,“之前听闻公主在金州遇刺,朕深感愧疚。”


    “是临沂未曾告知就自作主张提前入楚。”临沂公主回道,“不怨旁人。”


    “今日临沂是以齐使的身份,奉命出使。”临沂公主又道,“还望陛下兑现允诺,将残害临沂九弟的凶手交予临沂,此事就此作罢,齐国有了交代,也不会再为难楚国。”


    楚皇听后,为难的看了一眼太尉曹寅与御史大夫裴长之。


    裴长之遂直起腰身向齐国公主抱袖行礼,“公主舟车劳顿,此番入楚又受了惊吓,凶手之事,不如待公主在楚京休养好之后,再做谈论如何?”


    楚国朝堂又用同样的推辞说法,临沂公主遂回头朝御史大夫道:“吾既入京赴宴,便说明身体并不疲惫,至于惊吓,不过是山野草寇,又何惧之有。”


    谈论两国事时,临沂公主如同换了一个人,态度强硬且坚决。


    御史大夫擦了一把汗,“楚国已经将凶手找出,公主何必急于一时。”


    “楚国的剑,将杀人之时,难道还会犹豫推迟下手吗?”临沂公主反问道。


    “这…”


    “不过是一杀人凶手罢了,楚国难道还要维护?”临沂公主又转身看向楚皇,“齐国死的,可是未来的储君,齐国只要凶手,并未大动干戈,已是仁慈。”


    “对于交出一人,还是举国作战,哪个更容易,想必陛下心中应该清楚。”临沂公主继续道。


    在临沂公主先声夺人的一番话中,几个大臣忽然变得语塞。


    就连楚皇也被临沂公主的话带进去了,认为交一卒,总好过发动战争。


    “荒唐!”太尉曹寅看不下去了,“两国交战,只有敌我将士之分,哪来的皇子与储君。”


    “若我楚国的皇子死在齐营,齐国会交人吗?”曹寅又问道。


    “齐国不交人。”临沂公主不假思索道。


    “齐国都不交人,怎要楚国交。”曹寅又道。


    “因为齐国,”临沂公主忽然冷下柔和的脸,“不惧楚国!”


    “楚国若不满,尽可举兵来攻。”


    临沂公主的一句话让曹寅瞬间成了哑巴,这是国家强大带来的底气。


    楚国的弱,注定要成为被动,从而被人牵着走,尽管都明白这个道理,却无力改变与反抗。


    “这就是齐国所谓的诚意吗?”丞相范离道。


    “君侯说的诚意,”临沂公主侧过头,“凶手如今就在楚京的廷尉,而楚国的朝堂却屡屡推辞,这就是楚国的诚意?”


    “临沂不喜欢等待,楚国今日若不交人,那便再无和谈的可能。”


    “楚国凭何要交人?”一道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传入殿内。


    作者有话要说:


    君侯是对丞相与诸侯王的尊称


    第22章 二女之争


    ——楚京·彭城王宅——


    宫中的宦官走后,浑浊厚重的埙声从彭城王的府邸传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压在陶埙的孔洞上,美妙的旋律由此而出。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宫人伴着这奏乐,缓缓唱出了动听的歌声,“王。”一名内侍的出现,打断了她们的演奏。


    彭城王放下手中的陶埙,内侍遂在他身后弓下腰,小声道:“已按照王的吩咐,在平阳公主前往章华台的必经之路上安排了人马,如今平阳公主已经进宫去了。”


    彭城王盘坐在草席上再次拿起陶埙,“继续。”


    “喏。”宫人点头。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 ※ ※ ※ ※ ——


    ——楚宫大殿——


    传入内的声音,让嘈杂的大殿瞬间变得安静,群臣们看着踏入殿中的平阳公主,于是议论纷纷,“是平阳公主。”


    “这下,有热闹瞧了。”


    临沂公主被声音与气势吸引,待她回过头时,平阳公主已来到她的身侧。


    两个女子对上了眼,明明有着敌意,却又被对方的容貌相互吸引。


    平阳公主的眼睛是深邃冷艳的,而临沂公主则多了些许沉稳与坚毅。


    皇帝深知女儿的疯,也知其聪慧,所以这一次他并没有将平阳公主当即驱赶出殿。


    “陛下。”中侍中省的宦官走到皇帝身侧小声提醒道,“彭城王已应下婚事。”


    “楚国为何不交人?”临沂公主反问,“杀人偿命,楚国难道想要包庇罪犯吗?”


    “罪犯?”平阳公主冷笑一声,“两国交战只有输赢,何来罪犯,如果在战场上杀人都能被定义成罪犯,那么我想,齐国才是那个最大的罪犯吧?”


    “两军对垒,死的是战士。”临沂公主道,“但是我齐国,死的是皇子。”


    “战场之上只有敌我,何来皇子权贵之分。”平阳公主反驳道,“莫说是皇子,就是女子披上铠甲,也只是一个战士罢了。”


    “齐国宝贝皇子,为何要往战场上送呢?”平阳公主又道。


    “越王是齐国培养的储君,此番前往前线亦不过是历练。”临沂公主回道,“齐楚两国已经议和,楚国却还要大动干戈,看来,是楚皇陛下不愿止战。”


    “与人争抢,抢不过还要怪别人,”平阳公主再次冷笑,“这样的无能之辈,齐国当真是好眼光。”


    面对平阳公主的嘲讽,临沂公主挑眉,还不等她说话,平阳又道:“楚国虽弱,可是平阳听闻安州之战,齐军以我楚国皇子彭城王为首要目标,并降下封赏,取彭城王人头者,封万户侯,齐国,好生厉害啊。”


    “欲杀我之皇子,”平阳公主侧头,“却不愿损己分毫,这样的强盗做法,齐国也敢说自己是以礼治国?”


    “齐楚联姻,止战安州,而齐国皇子又为何会出现在楚国呢?”平阳公主又问道,“明明已经议和,齐国的皇子却带着将士偷入楚国境内,齐国不追究这因,却只抓着果不放,又是何礼?”


    “公主对齐国的治国之道是否有什么误解?”临沂公主不慌不忙的反问道,“齐国朝堂以德服人,臣侍君以礼,君御臣以德,至于邦交对外,自是以强者为尊,以强者为礼。”


    对内王道对外霸道,这就是临沂公主想要表达的意思。


    “君御臣以德,”平阳公主再次冷笑,“虚伪。”


    面对齐国的公主,齐国的使臣,平阳公主依然狂傲,似乎忘记了楚国是战败国。


    群臣面面相觑,楚皇沉着脸色轻斥了一句,“平阳,不得无礼。”


    “的确虚伪,”临沂公主顺势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谁人不虚伪,朝堂之上,又有谁是以真面目示人。”


    “又有谁,揭下皮相后,没有第二张面孔呢。”临沂公主又道,“只要利国与民,便皆是上策。”


    临沂公主说着说着,便冷下了脸,“无能狂吠,只是病中挣扎,作无用之功罢了。”


    论咄咄逼人的尖酸话与凌厉,似乎临沂公主要更胜一筹,连一向争强好胜,得理不饶人的平阳公主都吃了瘪,“无能狂吠?我…”


    “够了,平阳。”皇帝再次开口道。


    “看来楚国,是不愿交人。”临沂公主强硬道,“临沂今日奉命出使,不是来同楚国说礼的。”


    “陛下只需回答,临沂能否带走杀害越王的凶手?”临沂公主看着楚皇道,“又或者,是你们楚国的功勋。”


    临沂公主直接将话挑明,让皇帝与群臣都陷入了沉默。


    “楚国不会交人。”平阳公主转过身打量着临沂公主,“听闻公主是齐国的智囊,天命转世,足智多谋,号为天机。”


    “平阳很是佩服,临沂公主只身赴楚的勇气,公主以霸道相威胁,可若是齐国没有了你这个天机,又会如何呢?”平阳公主眼中渐露狠意。


    “一国之强大,靠的,从来不是某一个人。”临沂公主镇定的回道,“纵我身死楚国,这天下格局也不会改变。”


    “同为皇女,想必这一点,平阳公主很是清楚吧。”临沂公主看着平阳公主又道,“假你为齐国质子,楚国又当如何?”


    “哈哈哈。”平阳公主抬起手捂嘴笑了起来,那双目光流转的丹凤眼扫视着楚国朝堂,“看呐。”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希望我嫁离楚国,我只会令楚人畏惧,而你不同。”


    “同与不同,不在虚无的表面,而在此处。”临沂公主指着自己的心口道。


    “陛下,齐国愿归还安州三城,只要将凶手交出,齐国的军队便会立马撤出安州。”临沂公主旋即看向楚皇说道。


    在齐国的文书当中,索要凶手时并未提及归还城池,而联姻早已解除。


    “这是齐帝的意思吗?”楚皇问道,显然,城池的诱惑让他动摇了心思。


    “并不是。”临沂公主道,“但此事临沂可以允诺陛下,临沂在齐国,从不食言。”


    “一个公主,如何允诺疆土之事?”丞相范离不信任道。


    “就凭我身为公主,却能涉政。”临沂公主回道。


    平阳公主不解,东齐公主索要人的决心,竟然会愿意用疆土来换取。


    那个所谓的凶手,不过就是一个出身卑微的庶民罢了。


    为什么能让一国皇子,一国公主如此,除了政治上的原因,她不相信这其中没有任何私情。


    “那又如何,”平阳公主沉着脸道,“那个人,你带不走。”


    “陛下,燕国使臣求见。”宦官踏入大殿通禀道。


    楚国正在接待齐使,想与燕国联姻的楚皇并不想将关系搞僵,于是便道:“请燕使等候。”


    宦官离去片刻又踏入了大殿,“燕使说,若楚国将有功的将士送到齐国求和,那么燕国便取消这门婚事。”


    楚皇愣在了御座上,齐国的野心昭然若揭,所以他不愿与燕国决裂。


    面对还城止戈的诱惑,楚皇最终定下了心,回道:“楚国虽弱,却也不愿做蝇营狗苟之辈。”


    “齐国若想战,那便来战。”楚皇又道。


    面对楚皇的决心,临沂公主将目光转向了平阳公主。


    “似乎,齐国不该取消婚事。”临沂公主道。


    平阳公主低头冷笑一声,“就算没有这件事,这门婚事难道就能顺利进行?”


    “一个没有实权的皇子,是如何带兵闯入楚国的?”平阳公主看着临沂公主又道,“难道,这不是有人在背后推动吗,你们齐国,亦没有表面那般平静吧。”


    “平阳公主当真聪慧。”临沂公主道,“只可惜生在了楚国。”


    “楚国虽乱,却是表面。”平阳公主回道,“比看得见的更危险的,是看不见的。”


    或许今日,临沂公主对这位素有蛇蝎心肠之称的楚国公主有了改观。


    女子的敏锐,加上聪慧,亦将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这样的人继续留在敌国是患,可若真的入了齐国,必然也是祸。


    而耒阳王宋珙对此毫不知情,他看中的是平阳公主的美貌与身后的势力。


    齐国蛰伏十年,趁楚国天灾之时出兵讨伐,彻底暴露了野心,也打破了三国对峙的短暂平衡。


    临沂公主虽然能够参与朝政,可却并没有实际的权力,她所献之策,只有皇帝采纳方可施行。


    她所能够为自己争取的,便是不被当做联姻的工具罢了。


    没能劝住齐国出兵,此次出使也以失败告终,但在临沂公主心中,她并不觉得失败。


    越王的死,并非巧合,此番回去,齐国的内政,也将开启明争暗斗。


    ※ ※ ※ ※ ※ ※ ※ ※ ——


    ——廷尉——


    虽未能得到凶手,但在最后离开楚国前,临沂公主向楚国求得了廷尉狱的探视。


    萧怀玉在狱中呆了一天一夜,这里阴森得让人睡不着觉。


    听到轻盈的脚步声,萧怀玉从草堆上睁开了眼。


    看到是临沂公主后,萧怀玉起身做好了跟随她离开的准备。


    “公主的动作可真快。”萧怀玉说道。


    “我是来答谢你的救命之恩的。”临沂公主道。


    “答谢?”萧怀玉不解,“公主这就要下杀手了。”


    “萧什长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临沂公主道,“我拿出了三座城池,与楚国交换你。”


    听到这儿,萧怀玉瞪大了双眼,“三座城池?”


    “可惜呀,楚国没有答应,我竟还输给了一个刚及笄的小娘子。”临沂公主心里其实很明白,她输给的,是齐国的内斗。


    齐国的出兵,与越王的死,促成了燕楚之盟,如今越王死了,齐国的夺嫡只会越来越激烈。


    “刚及笄的娘子…”萧怀玉低眉,心中不由的一惊,“是,平阳公主吗?”


    临沂公主看了萧怀玉一眼,“一个楚国最普通的士卒,知道的,倒是不少。”


    “不过也是,她可是平阳公主,楚国上下,谁人不知呢。”临沂公主又道。


    “所以我不用入齐了?”萧怀玉心中的石头似乎已经落下,眼里还透露着一丝开心。


    毕竟入齐的凶险是不可预料,而自己的前途,也将终止于此,在战场上拼了命活下来,她不愿就这样失去一切。


    “是。”临沂公主回道,“下次见萧什长,应该是会在战场上吧。”


    萧怀玉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临沂公主,或许是因为年长的缘故,临沂公主的眼睛里多了许多温柔,那是不分国界的。


    “或许下次,萧什长,就要改称萧将军了。”临沂公主又道。


    萧怀玉眨了眨眼,“将军,哪有这般好做。”


    “我从幼时入道,齐国崇道,擅推演,你知道齐国的百姓称我为什么吗?”临沂公主问道。


    “什么?”


    “天机。”临沂公主回道,“我看人,还从未错过。”


    “天机?”萧怀玉有些不相信,能够窥探世间的天机星,只存在于流传下来的神话当中而已,“又能看到什么呢。”


    临沂公主笑了笑,“天机不可泄露,肆意窥探与推演,是要折寿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公主在殿内争夺萧,哈哈哈。


    咱就是说,既是重生,又不定义为重生,是因为没有带记忆,虽然那个梦也算是记忆啦,但在萧的脑海里,概念是模糊的,她唯一记得的,就是内心深处对平阳的执念与怨恨,但其实临到死,她是不后悔的,只不过她不会再想要重来一次了。


    怎么说呢,上一世萧的性格也有缺陷的,一方面爱着平阳,另一方面又不想辜负彭城王,才导致她最终害了自己,害了身边的人。


    第23章 彭城王与临沂公主


    就在临沂公主离开不久,萧怀玉也从廷尉的牢狱中被无罪释放。


    从狱中出来后,萧怀玉便发现了狱前停了一驾马车,车架旁还有一支禁军。


    而东齐的临沂公主就在这队伍之中,这是楚皇派来护送她归国的人马,却出现在了廷尉狱前。


    整装待发的禁军队伍并没有立即启程,似乎在等人。


    廷尉将萧怀玉来时所穿的甲胄归还,“朝廷差你护送临沂公主到东境。”


    萧怀玉接过甲胄,一脸不可思议道:“让我护送?”


    “反正萧什长是要回安州军营的,行程顺路,萧什长难道不愿意?”临沂公主站在马车旁说道。


    “所以公主是在等我?”宋清瑶是一国之公主,而萧怀玉只不过是楚国最底层的士卒而已,因此,她对于临沂公主越发的感到不解。


    “不然呢。”临沂公主道,“我可是亲自去求了你们的曹太尉。”


    萧怀玉拿着甲胄愣在原地,她看着临沂公主,眼里似乎拿不定主意。


    临沂公主看出了她的犹豫,“临沂在楚国只认识萧什长,这些人,临沂可一个都不认识呢,又如何放心得下。”


    “萧什长可愿送吾?”临沂公主看着萧怀玉,眼里满是期待的再次问道。


    萧怀玉穿上甲胄,拱手道:“公主都这样说了,又怎好拒绝,怀玉,愿往。”


    护送东齐公主回国的队伍缓缓驶出楚京城,楚国太尉曹寅原是想派出楚国几位将军护送,却被临沂公主所拒,并点名要求只要杀害东齐皇子的萧怀玉。


    起初曹寅很是不理解,让杀害弟弟的凶手护送,临沂公主便向其解释了在金州获救之事。


    齐国公主虽是齐帝爱女,有着智囊之称,但作为使臣,三国互有盟约,即便交战,也不可斩杀来使。


    楚京的城墙上,有一双凤眼正在盯着这支出城的队伍。


    平阳公主看着马背上的身影,更加坚定了眼里的杀心,“真是天助我也,这两个人竟走到了一起。”


    “公主,萧怀玉现在被廷尉无罪释放,是安州的边军,若是出了事,恐怕军中…”


    “怕什么!”平阳公主冷下脸,“军中若是因为他死了而闹起来,便推到齐国身上去,身为齐国公主,怎会要一个杀手护送呢,显然是齐国要人不成,便暗派杀手。”


    “此番临沂公主回去,齐楚之战不可避免,这个小卒的死,说不定还能凝聚楚人的心。”平阳公主又道,“至于齐国,都要开战了,哪有什么说法可言呢。”


    侍女听后幡然醒悟,连连赞道:“公主英明。”


    ※ ※ ※ ※ ※ ※ ※ ※ ——


    ——汉江·东荆河——


    护送的队伍抵达东荆河时,石桥之上有个人影,身穿直裾,腰系佩绶,头戴鹊尾冠,手握佩剑骑在马背上。


    护送队伍中的军官很快就认出了桥上的人,“末将见过彭城王。”


    一阵秋风拂过荆水,卷起了车厢旁的垂帘,楚国山水秀丽,马背上的身影与石桥与荆水以及身后的青山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彭城王李康面容清秀,干净的一尘不染,就像从画中走出来的“美人”让人雌雄莫辨。


    临沂看着这道风景竟愣了神,她微微瞪着双眼,不禁说道:“楚国多佳人,果真是。”


    听得楚人对其称呼,临沂公主这才想起来,在宋成远的上奏中,提到过这位楚皇的第四子。


    然而彭城王却并非为拦东齐公主车架而来,他打马靠近对伍,将视线落在了萧怀玉身上。


    见萧怀玉一动不动,于是便有军官提醒,“你能出狱,还要多亏彭城王的劝谏以及与燕国公主的联姻。”


    “彭城王…”萧怀玉瞪着双眼,算起来,这才是她第三次见到李康,然而她的心中却有一种熟悉感,就像是多年的老友,一见如故。


    萧怀玉走到彭城王马前,单膝跪下,“小人萧怀玉,见过彭城王。”


    李康跳下马,松开握剑的手,亲自将萧怀玉扶起,“这几日,委屈你了。”


    彭城王的亲切与礼贤下士,让萧怀玉好感倍增,“多谢大王搭救。”


    李康却摇头,“你是楚国的功臣,不该被国家辜负。”


    “或许,小人最幸运的,就是生在了楚国。”萧怀玉抬头,“大王为了我这样的人…”


    “我只知道你是楚国的子民,是楚国的将士。”李康将萧怀玉轻贱自己的话打断,“在我眼里,所有楚人都一样。”


    彭城王李康以贤德仁爱深受楚人爱戴,比起昨日在狱中问话的平阳公主,兄妹二人的性格简直有天壤之别。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临沂公主从车内躬身走出,她看着彭城王缓缓说道,“王爵绶印,想来足下就是楚国的四皇子,彭城王了。”


    李康抬起眼,随后便被车上女子的容貌所惊,但也仅仅只有片刻,身处敌对国家,他的眼里更多的是敌意,而不敢有非分之想。


    “早就听闻东齐的临沂公主有着东齐智囊之称。”彭城王李康道,“昨日楚国朝堂上的争夺,公主面对满堂楚人,却丝毫不落下风,舌战群儒,也叫李康佩服。”


    “可我终究还是输了。”临沂公主道。


    “公主以一人之力,差将扭转时局。”李康又道,“已是了不起。”


    “论人心之术,看来彭城王还要更高一筹。”临沂公主撇了一眼萧怀玉,“为了一个不起眼的士卒,身为王爵能屈尊至此,整个九州怕也只有彭城王一人了吧。”


    “若能看透齐国之心思,我想,许多楚人也会这般做吧。”李康回道。


    “与齐争论,力保于他,是为楚国,那么如今已然保下他,贵为皇子的彭城王,驾马来此,又是为何呢?”临沂公主继续问道。


    “荆州的新兵是我带去东境的,他也算是我麾下的士卒,又曾在战场上救过我的性命,这个理由还不够我出城相送吗?”李康反问。


    “救命之恩,的确。”临沂公主道。


    “那么,身为齐国公主的娘子,又为何会要一个杀害自己亲弟弟的凶手护送呢?”李康问道。


    “临沂的答案,与彭城王一样呢。”临沂公主笑着回道。


    “那可真是太巧了。”李康道。


    “谁说不是呢,”临沂公主看着萧怀玉,“萧什长先后救下的人,可都不是小人物。”


    彭城王与临沂公主的对话,身在最底层的萧怀玉只听懂了些许明面上的。


    至于救人之事,彭城王是同处战场上恰好遇见的,而临沂公主,则是自己为了活命而绕道前往的一个赌注。


    萧怀玉始终觉得自己赌赢了,因为从临沂公主与她的对话以及眼神当中,她看不出丝毫的杀心与仇恨。


    明明临沂公主的弟弟,是死于她之手,可是对她却没有任何的恨意,说话也永远是那般温和,或许入齐之后,等待她的,并不是死亡。


    只不过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只是一个小卒,却能惊动皇子与皇女。


    而那想教训自己的平阳公主,竟会与临沂公主力争将自己保下。


    现在的她,无法理解这些大人物的想法与朝中的明争暗斗,就连这些人说话都是拐弯抹角的。


    在这样猜来猜去的复杂心思中,萧怀玉觉得很累。她宁愿回到那个充满了汗臭味的军营,至少他们的心思是一样的,虽说人心复杂,但只要你的拳头够硬,在军中就能不惧这些。


    “此番公主回齐,齐楚之战,怕是已无可避免。”李康说道。


    “这是你们楚国自己选的。”临沂公主道。


    “楚国有的选吗,若非齐国相逼。”李康回道,“放弃挣扎后的等待亡国,与血战到底的一线生机,楚国还是分得清的。”


    “看来下次见面,不光是能在战场上见到萧什长,也能见到彭城王了。”临沂公主道。


    李康低头陷入了沉默,因为即将等待他的并不是领兵出征,而是与燕国的联姻,他即将踏上前往燕国迎娶燕国公主的和亲之路。


    临沂公主似洞穿了李康的心思,于是笑道:“燕使入朝,楚皇一锤定音,当是燕楚联盟已定,彭城王眼里有哀伤,想来是这联盟中的棋子了。”


    对于临沂公主的聪慧,李康震惊的抬起头,因为燕楚的婚事,昨日才真正敲定,可又想到临沂公主的称号时,李康收回了惊讶的眼神。


    “真不愧是齐国的天机星。”李康道。


    “我听闻燕君只有一子二女,其长女性格似男子,能领兵打仗,但早已出嫁,而幼女生得貌美,端庄贤淑,也是一位可人佳丽。”临沂公主又道,“不过看彭城王的样子,置身于乱世之中,并不像是可以思儿女情长之人。”


    “公主又何尝不是呢。”李康道。


    “我早已入道,不问红尘中事,惟有齐国是我一生所求。”临沂公主道,“惟愿齐国,国祚永昌。”


    李康看着临沂公主,“公主的道心,在国在民,李康亦是佩服。”


    “彭城王出京来此拦路,总不至于只是为了答谢与道别。”临沂公主又道。


    李康于是将萧怀玉拉到河畔单独问话,“我听闻昨日平阳公主去了廷尉大狱?”


    “是。”萧怀玉抬头,“按道理,平阳公主是大王的亲妹妹,可为何…”


    李康叹了一口气,“她是因为我,才去的狱中,平阳公主自小就争强好胜,我与她的过节,已经积怨颇深。”


    萧怀玉挑眉,“一个是公主,一个是王,都是身份尊重的人,为何要争我一个卑贱之人呢?”


    “平阳一向孤傲,前往牢狱,确实是我未能预料的。”李康道,“不过,对于我而言,你我一同浴血,早已是好友,所以我今日来是来提醒你的。”


    “好友…”萧怀玉呆愣在原地,在乡野长大的她,似乎还没有过真正的朋友,自弟、妹出生,她既要下地干活,同时还要帮忙照看。


    以彭城王的身份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让她难以相信。


    “军中的将士都说彭城王是楚国最有才华最为出众的皇子,亦有可能成为楚国的下一任君王,怀玉虽是粗鄙之人,但也懂尊卑与君臣。”萧怀玉拒绝了彭城王的好意,“怀玉是楚国的臣子,也是楚国的将士,今后大王若是需要,怀玉愿为王而战。”


    听到萧怀玉的话,李康也没有强求交友,他朝跟随自己一同而来的侍从招了招手,“过来。”


    “大王。”侍从端着一副略微沉重的铁制盔甲。


    铁甲在当朝乃贵重之物,也是官府禁物,寻常百姓不可着,且不可私制,更不可藏甲,李康将其相赠,“皮甲易破,换这铁甲吧,能防刀剑。”


    昨日还在冰冷的狱中煎熬,而今日的遭遇,却让萧怀玉受宠若惊,于是推辞道:“这太贵重了,无功不受禄。”


    李康于是解释道:“算是上次你救我的报答,战场之上刀剑无眼,防护不可不重视,这副甲虽算不上精品,却也能防刀剑,你要活下来,寡人的幕府,还等着你入内呢。”


    萧怀玉听懂了彭城王之意,看着崭新的铁甲,想到自己身上的甲经过战争后已经有破损,于是便接下,“多谢大王。”


    “这个临沂公主并非等闲之辈。”李康小声提醒道,“你跟着她,需加倍当心。”


    作者有话要说:


    鹊尾冠又称长冠、刘氏冠,是汉高祖刘邦所创,属于贵族衣冠,爵位不够是不能戴的。


    某些时代太散了,所以服冠基本采用汉制,看到一些比较符合的会在围脖分享出来,方便参考~


    萧怀玉出身农家,只会点简单的心计,比如知道齐国公主会路过那里,通过救公主拿到一个人情来保命这种,真要玩心机,她不太行(她要是有临沂这种军师,哈哈哈,就很无敌了)


    第24章 临沂公主的拉拢


    “驾!”


    答谢过后,萧怀玉重新跨上马背,楚国护送的队伍再次启程向前。


    马车内,临沂公主将车帘卷起,“你家大王是让你来提防我的,并且,你们楚国,有人想要杀我。”


    “怀玉不明白,公主说的意思。”萧怀玉侧头道。


    “君子总喜欢用仁德来获取人心,千百年来都是如此。”临沂公主道,“就像君王所用王道,亦是此。”


    “但实际上,”临沂公主看着萧怀玉,“不管是王道还是霸道,都是为己,而非真正为人,可世人就是如此,先谈己,再谈人。”


    临沂公主的话,萧怀玉连半句都没有听懂,“什么是王道,什么又是霸道?”她问道。


    “仁民而爱物,谓之王道,以武制人,谓之霸道,这是孟子提出的。”临沂公主回道。


    “孟子又是谁?”萧怀玉不知孟子,于是又问道,“很厉害的人吗。”


    “…”临沂公主默然不语,但最后还是开口回答了萧怀玉,“是一个早已作古的学者。”


    “噢。”萧怀玉表现的很是无所谓,“不就是个死人吗。”


    本想与之讲道理的临沂公主,在一番对话下来便放弃了,对于这种大字不识的粗人,或许用更直观与更实际的东西要更好。


    ※ ※ ※ ※ ※ ※ ※ ※ -


    是夜


    离开楚京后,原要前往驿置歇脚的队伍,却被临沂公主所拒,最终选择了一处视野开阔有水源的地方,生火歇息。


    秋天的夜晚格外凉爽,温差让值守的士卒们裹紧了身上衣物。


    临沂公主坐在火堆旁取暖,今夜的吃食,只有从楚京城内带出来的粗粮。


    队伍外,值守站岗的士卒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不断抱怨道:“我就不明白了,这齐国公主放着好好的驿置的不住,偏要选在这种连个人影都看不见的地方过夜。”


    “谁知道呢。”士兵们耸着肩膀,不断地通过搓手和哈气来取暖,“兴许是嫌弃楚国的驿置简陋吧。”


    “那也总好过在这破地方吹风受冻。”士卒们很是不解,“驿中还有官吏伺候,以齐国公主这个级别,好酒好菜定然是少不了的。”


    “楚国这些年的饥荒,我们这些人,有的吃就不错了。”


    萧怀玉与几个士卒拾来了一些枯枝,护送队伍里的军官看着独自坐在火堆旁的临沂公主,于是将一件新披风拿出,“怀玉。”


    “张将军。”萧怀玉止步。


    军官命左右接过她手中的柴火,“去,楚国的夜里风大,把这个给临沂公主披上。”


    “将军为什么自己不去,要让我去呢?”萧怀玉不解的看着军官。


    军官将披风塞到萧怀玉手中,“你这小子,怎不开窍呢,知道什么叫怜香惜玉吗?”


    “什么?”萧怀玉挠了挠头。


    军官差点忘了,萧怀玉是应征入伍的新军,自边关而来,新征军中,多出身农家,皆是目不识丁之辈,“让你去你就去,这里不就是属你能跟东齐公主说上几句话吗。”


    “哦。”萧怀玉拍了拍手,将灰尘拍尽后接过披风。


    “去吧,去吧。”军官满意的挥了挥手。


    萧怀玉拿着披风走到临沂公主身前,随后便将披风直接塞到了宋清瑶怀中,“张将军让我把这个给公主,说楚国夜里风大。”


    “…”临沂公主先是愣了会儿,随后朝不远处的军官微笑示谢。


    “萧什长的心思还真是单纯。”临沂公主看着正在认真添柴生火的萧怀玉,“在齐国,十四岁便能谈婚论嫁了。”


    “是啊,十四岁。”萧怀玉似乎想起了自己的阿姊,刚满十四岁,就被父亲逼迫嫁人,只为了那丁点聘礼。


    而之所以留下萧怀玉,是因为弟弟和妹妹需要人帮忙照看,以及她有力气,能够帮助父亲耕种。


    “萧什长似有什么伤心的过往。”临沂公主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像我们这种人的过往,有什么好说的呢。”萧怀玉似乎不愿与临沂公主提起自己的事,内心深处的门也紧紧关闭着。


    “谁都有伤心不如意之事,没有贵贱尊卑之分,也许你觉得生在皇家,受万民供养,锦衣玉食,这是是天降的福分,可是她连普通人的自由都无法奢望。”临沂公主道,“当你得到什么,就是会失去相应的,这世上是没有两全的。”


    “得到…失去…”萧怀玉皱起眉头。


    “萧什长进入军营,如此拼命,应该不是只为了活下来这么简单吧。”临沂公主问道。


    “当然,进入军营的士卒,有谁不想建功立业呢。”萧怀玉回道。


    “那么楚国军营,能够实现萧什长心中所想么?”临沂公主又问,“萧什长应该是从安州之战活下来的吧。”


    这两句话,萧怀玉终于听明白了意思,她抬头看了一眼临沂公主,忽然想起了白天彭城王提醒她的话。


    “公主贵为齐国公主,是齐国最尊贵的女子,为何会想要拉拢我这种人呢?”萧怀玉将树枝折断扔进火堆之中。


    “我不是说过吗,我看人从未出过差错。”临沂公主回道,“齐国可以给你一切,你所向往的,包括尊重,我能在楚国大殿上,用城池为条件,便绝无虚言。”


    在楚宫大殿中与群臣力争,并用城池作为条件,以及向太尉点名护送,都不过是为了拉拢萧怀玉而做的铺垫罢了。


    “我想不明白。”萧怀玉起身,“我只是楚国底层一个最普通的士兵,所得的功勋也微不足道,至于你们的皇子,是因为他受了伤恰好被我撞见,做了倒霉鬼罢了。”


    “你知道上位者与普通人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临沂公主抬头问道。


    萧怀玉撇头,她并不明白临沂公主所说,只得摇了摇头。


    “是目光,是远见。”临沂公主道,“目光、实力、运气,这是成为王者缺一不可的东西。”


    “就比如,你们都不明白我为何舍弃官家的传舍不住,而要在这个荒凉的河边过夜。”


    临沂公主看着空旷的四周,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暴露于野,“楚国不肯交人,齐楚必有一战,虽三国互有盟约,不杀来使,但是暗杀,却不在盟约之内。”


    萧怀玉震惊的看着临沂公主,“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并没有公主所说的王者目光与远见。”她道,“我所想的,就只是出人头地而已。”


    “出人头地,这是天下人都想的。”临沂公主道,“你知道你自己所想无非是所求,但我却看得更多。”


    “什么?”萧怀玉不解。


    “拼命。”临沂公主道,“我从你的你身上看到了常人没有的刻苦,可以拿性命相拼,虽不知为了什么,但一定有你自己的理由。”


    萧怀玉回想到这几个月进入军营的日子,为了拥有与男子一样的力量,为了在战场上活下来,她所付出的,远比正常的训练要多,手中的茧子剥了一层又一层。


    “我只是,不想死而已。”萧怀玉回道,“在面对残酷的战争时,依然会害怕。”


    “有时候,恐惧会迫使自己握刀。”临沂公主道,“这是普通人的生存之道,只有畏惧,才能够保全,一味斗勇,结局只有死亡。”


    “这世间任何东西,都是相互的,包括人。”临沂公主道。


    “相互的…”萧怀玉看着熊熊燃烧的火堆。


    “就像你救我,一开始是为了你自己,因为我是东齐公主,你认定我可以救你。”临沂公主解释道,“后来你并不确定我的身份,但仍选择出手,是因为我是女子,你想救女子,你应该…”


    “有阿姊或者妹妹吧?”临沂公主问道。


    临沂公主的话让萧怀玉觉得很不可思议,就像能洞穿人的心思一般,此时的她,仿佛如一张白纸,彻底暴露于她的眼前,“你…”


    “你不用太过惊讶。”临沂公主道,“等你见识到了足够多的人,遇到了足够多的事,你自然也会有聆音察理,鉴貌辨色之能。”


    “萧什长,楚国力弱,君王怯懦。”临沂公主继续劝道,“你留在这儿,只会被埋没。”


    “我记得,齐国并不缺将吧。”萧怀玉说道,“我入军营也有不少时日了,也曾听闻齐国军中的流言。”


    “没有哪个想要一统的国家,会嫌弃名将多。”临沂公主大胆直言道。


    “可我是楚人。”萧怀玉道,“我不懂那些争斗,但明白做人要守诚信,我是楚人,这一点,是刻在骨血里永远不会忘记的。”


    “萧这个姓,乃是九州大姓,出自东海琅琊,东海为齐与燕共有,而琅琊在我齐国境内,你祖上留的,并非楚人的血。”临沂公主道。


    “祖上?”萧怀玉笑了笑,“我连祖父都未见过,我只知我在楚国长大,我是楚人。”


    “只要你答应入齐,条件可以随你开。”临沂公主又道,“纵然你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卒,但我与齐国都有耐心等你,我等得起,齐国也等得起,你还可借齐国扬名天下。”


    “倘若今日我因齐国的丰厚条件而背叛自己的国家,来日又是否可以因其他而背齐?”萧怀玉问道,“这样的人,是公主想要的吗。”


    “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临沂公主道,“只有无法驾驭,才会有此顾虑。”


    “那可要让公主失望了。”萧怀玉拒绝道。


    “是因为彭城王么?”临沂公主道,见萧怀玉沉默不语,“他的手段的确高明,论攻心,就连我也不得不佩服。”


    “不管如何,我杀了齐国皇子,只有彭城王愿意搭救,这份恩情,我不能忘记。”萧怀玉说道。


    楚国的政治一团乱,百姓因为饥荒易子而食,对于那位高高在上的天子,饱受饥寒的百姓只有辱骂与仇恨,但楚国却有一个心系国家与万民的皇子。


    “要说搭救,真正救下你的,是平阳公主李瑾才对。”临沂公主道。


    “平阳公主?”萧怀玉愣住,“怎么可能,她分明是想杀了我才对。”


    “可若不是她,我以安州三城为条件时楚皇已然心动,但突然闯入的燕使却改变了结局,她入殿与我对峙不可能没有准备,想那燕使就是她提前喊来的吧,否则又怎会如此巧合呢。”临沂公主道,“我虽败了,却不是败给了楚国。”


    “是齐国的出兵,促使了燕楚的同盟。”临沂公主继续道,“你们楚国的平阳公主,也是一个既有手段,又貌美的女子。”


    萧怀玉听着临沂公主的话,在火堆旁呆坐了半响,“我不明白。”


    “萧什长现在不需要明白,”临沂公主笑了笑,“越是漂亮的女子,便越危险。”


    萧怀玉抬头,她看着火光照耀下的临沂公主,“危险的女子,是公主?还是平阳公主呢?”


    “萧什长觉得呢?”临沂公主反问。


    萧怀玉低头沉默了一会儿,“都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


    萧怀玉:“都想套路我?”


    聆音察理,鉴貌辨色。出自南朝梁·周兴嗣《千字文》:


    翻译,听到声音就能明察事理,指善于分析,根据对方的脸色、表情行事。


    第25章 遇伏


    翌日


    昨夜至夜深,临沂公主返回了马车内歇息,而萧怀玉则在秋风中守了她一夜。


    临沂公主醒来后,天色已经微亮,她从车内掀帘,便看见了倚坐在马车旁的萧怀玉。


    因常年劳作,所以皮肤晒得黝黑,临沂公主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眼睛仿佛出神,不知在思索什么。


    只见她微微皱眉,听见脚步声后,便将车帘放下。


    萧怀玉还在睡梦中,至佛晓才被军官摇醒,“怀玉,该赶路了。”


    萧怀玉伸手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身上盖着一件披风,是昨夜从长官手中接过来交给临沂公主的,不知何时披在了自己身上,十六年来,她似乎从未被人如此细心对待过,就连双亲都是冷漠的。


    此时的天色才已经完全亮起,临沂公主再次掀开车帘,温柔问道:“萧什长可休息好了。”


    萧怀玉愣了愣,她看着手中的披风,似乎明白了什么,随后将之折叠好送还,“公主。”


    “我在车内用不着这个。”临沂公主道。


    想到昨夜临沂公主所说的话,萧怀玉便道:“我一定会将公主安全送回齐国的。”


    只不过顺手的关怀,便能换来忠诚与决心,临沂公主没有说话,只是朝萧怀玉笑了笑。


    经过一天的跋涉,临沂公主归齐的队伍终于离开了郢都。


    仍与先前一样,只走人多的官道,不入城,也不住驿置。


    离开荆楚之地后,萧怀玉变得异常警惕,因为越往东边走便越混乱,触目可及的是由繁华逐渐变为荒凉。


    这一路上他们也遇见了许多西迁的流民,听着四周的风吹草动,萧怀玉隐约感觉到不安,就好像这一路都有人在暗中跟着,让她浑身不自在。


    接临沂公主归国的齐军还在路上,再赶半日路,便能汇合。


    夜晚,萧怀玉爬上了一颗树,她向四周张望,确认没有危险后这才松了一口气,但并没有就此放松警惕与防备。


    她坐在树上,拔出腰间的挎刀擦拭,准备就这样守上一夜。


    临沂公主坐在篝火旁,倾泻的月光与火光同时交织在了她的脸上。


    萧怀玉扭头间竟愣了会儿,她看得出神,心中又在想,这样美丽又充满智慧的女子,又有谁配得上,与之并肩站在一起。


    也许是注意到了旁侧树上的目光,临沂公主侧头对视了一眼,“萧什长在看什么?”


    萧怀玉回过神,心虚的撇开视线,临沂见她如此,便又笑了笑,随后她拿出从楚京带出来的一只梨形陶埙。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圆润浑厚的埙声从篝火旁响起,所有将士都寻着乐声将目光挪向了临沂公主。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许是因为临沂公主所奏哀乐的缘故,让将士们着迷的同时也都生出了一丝伤感。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萧怀玉看着临沂公主认真吹奏的模样,虽然听不懂,却也听出了曲中的凄凉之意。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萧怀玉盯着临沂公主一动不动,在火光的照耀下,她的眼里好似有了动容的光芒。


    “这是什么乐器?”曲终后,萧怀玉从树上跳下。


    “埙。”临沂公主回道,“天之诱民,如埙如篪。”


    萧怀玉并不理解,于是追问曲子,“为何刚刚的乐曲,我听着很是悲伤。”


    “是。”临沂公主点头,“这是汉代才女卓文君所作,名为,《白头吟》”


    “相传卓文君为嫁司马相如不惜与之私奔离家,然而司马相如却在仕途正盛时产生了纳妾抛妻之意,卓文君得知后悲痛欲绝,遂写下此诗,最后挽回了丈夫的心意。”


    “人的心意,是能够因为一首诗而挽回的吗?”萧怀玉问道。


    临沂公主只是为之一笑,“你相信吗?”


    “不。”萧怀玉摇头。


    “卓文君才女之名,天下尽之,此诗一出,天下文人当如何看待司马相如?”临沂公主说着自己的见解,“他以家徒四壁,仅凭一首凤求凰便求得佳人与之私奔,苦尽甘来终得仕途,却有了轻妻之意,这样的人,有才无德。”


    “你可知,汉以察举制选官,名声也会影响士人的仕途。”


    “所谓回心转意,不过是施舍与权衡罢了。”


    萧怀玉听不懂这些官腔话,只从中听出了丈夫抛弃妻子之意,临沂公主的解释,让她想起了在云梦泽中的那个噩梦,“放弃原有的一切跟随,心甘情愿付出一切,最后却被抛弃,就算对方有所悔意,也已经无法回到最初了吧?”


    “萧什长,似乎颇有感悟?”临沂公主惊讶的看着萧怀玉。


    “没什么。”萧怀玉回道,“只是时常做一些无法理解的噩梦而已。”


    “就算破镜能够重圆,可是中间的裂痕却再也不可能修复如初了。”临沂公主又道。


    “所以人要为了自己而活。”萧怀玉突然说道,“这首诗歌的主人所遭遇的悲惨,是她自己的选择,我来到军营,其实并不是为了家人,而是为了我自己,我做出了选择,是生还是死,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怨任何人。”


    “的确,不计后果的冲动选择,并不需要人同情。”临沂公主道,“人们往往会被眼前的景象所迷惑,从而踏入深渊,直到身处黑暗才会醒悟,但那时,已经为时已晚,虽能侥幸逃脱,可那时的你,早已不是当初的你了。”


    就在萧怀玉被临沂公主手中独特的埙所吸引而跳下树来的这段时间,一伙人影在黑暗中慢慢逼近了营地。


    值守的士卒因为赶路劳累而犯困,有的直接坐在地上打起了盹。


    萧怀玉用环首刀劈断树枝,将其丢入火堆之中,使其保持不灭。


    临沂公主拾起她所劈的枝干在地上写了几个字。


    “认识吗?”临沂公主问道。


    萧怀玉看了一眼,便摇了摇头,“我不识字。”


    “这是你的名字,萧怀玉。”临沂公主道。


    萧怀玉盯着地上三个整齐有力的大字,瞪大了双眼。


    “你可知,怀玉是何意?”临沂公主又问道。


    萧怀玉再次摇头,昔日她想改名,却并未想到要唤做什么,然而应征时,却鬼使神差的说出了这两个字,“我只知道,玉是很珍贵的东西。”


    “是,怀玉,谓怀抱仁德。”临沂公主解释道,“《老子》曰:知我者希,则我者贵,是以圣人被褐怀玉。”


    “替你取这个名字的人,应该很珍视你吧。”临沂公主又道。


    萧怀玉忽然哽咽住,名字分明是自己取的,可是她却不知道为何要取此名,只是当时在脑海中突然闪过,便就此定下了。


    萧怀玉照着字比划了一番,但实在太丑,等她抬头时却发现了草地里的风吹草动。


    萧怀玉拿起刀,下意识的将临沂公主护了起来,“不对劲。”


    “都快起来,别睡了。”萧怀玉叫唤道。


    “什么?”不但其他士卒没察觉,就连临沂公主也没有发现异常。


    “我闻到了不一样的气息。”萧怀玉看着平静的周围,异常警惕道,“这不是秋天泥土中该有的气息,人的气味,太明显了。”


    被吵醒的将士一开始还拿起武器警惕四周,但察觉没人后便纷纷嘲笑与埋怨萧怀玉,“大半夜的,连个人影都见不到,哪儿有刺客啊?”


    “就是,咋咋呼呼的,怪吓人。”


    “莫不是安州之战,让你们这些边军打怕了?”


    “自己不睡,还不让我们睡。”虚惊一场的士兵们又将武器放下准备继续休息。


    临沂公主看着萧怀玉的眼神,于是自觉的躲到了她的身后,似乎十分相信她的判断。


    然而漆黑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能看见的,只有眼前的篝火与将士们的影子。


    萧怀玉看着不相信自己的禁卫军们,挑眉道:“我从幼时就帮助父亲下地耕种,楚国的土地,我最是清楚,我能分辨人的气味。”


    然而她的话并没有引起重视,临沂公主挑眉,随后她走到火堆前拿起一块正在燃烧的柴火,将之扔到了河畔的芦苇丛中。


    秋日的芦苇已经干枯,火迅速蔓延,周围漆黑的环境也被瞬间照亮,而燃烧的芦苇,也产生了大量的烟雾,被风送上了月稍。


    几支箭矢从黑暗中飞来,将队伍外的几个士卒悄无声息杀害。


    “有刺客,刺客!”燃烧芦苇所照耀的河面出现了动静,将士们瞬间惊慌了起来。


    军官拔出腰刀,将所有人唤醒,迅速组织人马架起盾墙。


    “一个活口都不要留下。”外围传来一道肃杀之声。


    “杀!”


    慢慢靠近的刺客,从蛰伏的泥地里一跃而起,“杀。”


    因为全身都包裹着黑衣,他们与夜色融为她一体,故而靠近时让人无法察觉。


    由于提前有所警惕,所以那些朝临沂公主而来的箭矢都被萧怀玉斩断拦了下来。


    “公主,抓紧我,不要离开我的视线。”萧怀玉说道。


    “杀了东齐公主,赏百金。”


    在金钱的诱惑下,刺客们纷纷挥刀向前,军官当即下令撤除防御反击。


    在篝火的火光照耀下,荒凉的草地里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刀光剑影,血染河床,一批刺客牵制住了禁军,其余人则冲向了临沂公主。


    锋利的环首刀从头顶劈下,溅射出的鲜血洒在了篝火中,刺客就此倒下,但尚未气绝,火,点燃了他的黑衣,然而他却无力起身灭火,同伴践踏着他的身体,此刻,没有一个人在意地上,“救…救…我。”最终他在灼烧的痛苦之中而亡。


    厮杀中,一名刺客的一只手被萧怀玉斩断,一声刺耳的惊叫划破了天际。


    萧怀玉一边护着临沂公主,一边将人踹进了火堆中,丝毫没有心软。


    “公主,上马。”


    见她们想要上马逃走,刺客中的头领于是挥刀将营地里的马,全部砍杀。


    在保护临沂公主的过程中,萧怀的身上也负了好几道伤。


    临沂公主看着伤口处的血流,“萧什长,你受伤了。”


    面对数量众多的刺客,萧怀玉握紧了手中的刀,她并非不知道伤口的疼痛。


    梦中死亡前的那种痛苦,就像身临其境,那是一场她永远也不愿意回忆的噩梦,如此真实,如此令人害怕。


    “比疼痛让人更畏惧的,是死亡。”


    半刻钟后,萧怀玉手中的刀已经沾满了鲜血,她的脸上与盔甲上都是血染。


    在接连失去七个同伴之后,剩下三个人竟害怕得向后退了几步,“不是说禁军都是饭桶吗…”


    “她不是禁军,她身上的甲胄,是…王府的侍卫军?”


    “不,齐国公主身侧的,安州的边军,是从齐人手中活下来的边军。”


    从齐人手中活下来的边军,这句话镇住了众人。


    “他就一个人怕什么,就算是耗也能耗死他!”解决完一批禁军后,几个刺客一同来到了马车前将她们围住。


    作者有话要说:


    前文有写过,平阳公主的玉上刻着怀玉两个字,其实就是在暗示,这个名字是上一世,平阳公主给她取的(因为她的原名不太好啦,平阳公主就给她改了。)


    平阳和萧怀玉的羁绊,其实不是临沂公主可以插足的,虽然前期接触比较多哈,但是临沂只是想拉拢她而已。


    另外,不光是萧重生了哦。


    还有还有,萧怀玉相貌平平是因为长得黑哈(不是天生黑,只是种地干粗活晒黑的)这个时代喜阴柔,黑的话,基本上就不搭边了,所以也跟好看不搭边。


    第26章 脱困


    “去拦住她。”


    在一番激烈的厮杀过后,刺客们逐渐看清了形势,头领旋即命一批人缠住禁军,随后将刀指向了刺杀临沂公主的最后阻碍——萧怀玉。


    “这些人的口音,是楚人。”临沂公主在萧怀玉身后提醒道,“你可以放开我的,他们要杀的,只是我。”


    “我说过。”萧怀玉并没有松开手,反而抓得更紧了,“我会送你安全归齐。”


    “对于你们楚国而言,杀了我,对日后的战事,只会是有利的。”临沂公主继续提醒道。


    “那又如何。”萧怀玉却不管这些,“两国交战,当要堂堂正正的比拼,暗中刺杀一个弱女子算什么。”


    两个刺客举刀杀来,其中一人逼迫着萧怀玉与临沂公主分开。


    二人分头对付,一个杀向临沂公主,另一个则将萧怀玉拦住,“哪里去。”


    “滚开!”萧怀玉怒吼一声,只见没有甲胄护身的刺客,在交手几招后便被砍断了一只胳膊,倒在地上叫苦不堪。


    她将阻拦之人解决后,几个欲合力抓捕临沂公主的刺客只好再次回过身来联合对付她。


    “先一起解决那个步兵,东齐公主力弱,自然无法逃脱。”


    面对几人的围攻,萧怀玉逐渐力竭,一名刺客挥刀砍去,在她抵挡与防御时,其他几人便伺机寻找机会出手。


    萧怀玉只得拼尽全身力气解围,躲开了刺客的致命一击后,锋利的刀还是刺进了她的腿中。


    肉.体所感知的剧痛让她瞬间爆发,她挥起手中的刀,将两名刺客斩杀。


    “杀了他。”其余刺客见有机会,于是上前将之压制住。


    萧怀玉倒在血泊中动弹不得,一名刺客用刀狠狠朝她的眉心扎去。


    她瞪着双眼,拼尽全身力气挣脱了压在双手上的束缚,旋即合握住了扎向头顶的利刃。


    刺客握着刀柄拼命往下压,锋利的刀刃划破了萧怀玉的手掌,鲜血顺着刀尖滴在了她的脸上。


    就在她将要坚持不住时,刺客的胸膛却突然从后背被贯穿,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刀刃,生命的迅速流失,让他无力再握剑,还没来得及往身后看便倒在了尸堆中。


    临沂公主松开握刀的双手,后退了几步,血液的味道十分浓腥,她也感到十分不适。


    篝火被适才的打斗踢乱,火越来越小,直至被鲜血湮灭,今夜的月光有些黯淡,众人的视线变得模糊不堪,这给了萧怀玉喘息之机,她推开尸体,拾起地上的刀,将阻拦的刺客杀退,旋即一把拉过临沂公主。


    “走。”


    萧怀玉听到了马的鼻息声,于是带着临沂公主来到了车架前,刺客听着脚步声一路追赶而来,她用刀将车厢与马分离,将缰绳塞到了临沂公主手中。


    “上马。”


    临沂公主没有丝毫犹豫,握着缰绳便跨上了马,“你先走。”


    “一定要等我!”临沂公主没有犹豫,亦没有多询问什么。


    萧怀玉也没有过多解释,她不敢让马儿停留,于是用刀背狠狠拍打马背,随后转身拦下了追上来的刺客,企图用肉身阻挡这些人。


    “你是楚国的将士,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敌国女人如此?”刺客们愤怒的问道。


    “我奉命护送,她死了,你们能得到主人的赏赐,可我能活命吗?”萧怀玉反问,“到时候找不到凶手,是不是又要拿我去偿命。”


    “你果然是杀齐国皇子的那个人。”刺客们挑眉。


    “那真是有趣了,你杀了她的弟弟,齐国想要你偿命,而她出使,便是为了索你的命而来,如今你却要保护她,保护一个要杀了你为弟弟报仇的女人。”


    “我杀人是因战争,保护她,是责任。”萧怀玉说道。


    “蠢货!”刺客骂道。


    “跟这种人废什么话,没准他是看上了东齐公主的美色,想英雄救美呢。”


    “临沂公主跑了,但应该没跑多远,杀了这个人,你们趁机去追。”


    “喏。”


    面对刺客人数众多的优势,已经精疲力尽的萧怀玉无法拦住他们的分兵行动,但好在临沂公主是骑马离开的。


    萧怀玉腿上的血在不停的往下流,这些伤也让她的体力迅速流失。


    腿上有伤,逃是不可能成功的,她只能忍着掌中伤口的疼痛,握紧大刀,背水一战。


    两个刺客将她束缚住,一名刺客便趁机挥刀向她砍去。


    萧怀玉瞪着双眼苦苦挣扎,却没能躲过这一击,然而当刀砍下来时,却未能穿透她身上的盔甲。


    死亡的恐惧,让萧怀玉再也忍受不住,在这一瞬间,她爆发了惊人的潜力,“杀!”


    经过两刻钟的缠斗,地上多出了两具尸体,而萧怀玉的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没有甲胄保护的地方全都是伤口,比在战场上所受的还要多。


    “官兵来了。”在树上望风的刺客大喊道。


    “该死!”刺客们虽恨,却也害怕暴露身份,不敢再继续耗下去,他们只求追赶的同伙能够得手,因为临沂公主才是他们的目标。


    待刺客们退去后,缠斗的禁军死伤过半,军官也为此丢了一只眼睛。


    而带来楚国官兵的,正是临沂公主,她跳下马将快要倒下的萧怀玉扶住。


    却摸到了一手的鲜血,“萧怀玉,萧怀玉!”


    萧怀玉跪在地上,用刀强撑着自己,在临沂公主的呼唤下她才睁开疲惫的双眼,“怎么…回来了?”


    “已经没事了。”临沂公主道,她将人搀扶起,用薄弱的肩膀撑着。


    赶到的官兵逮到了几个刺客,却没能拦住他们自尽。


    “西阳郡太守见过临沂公主。”西阳郡守跳下马,惊慌失措的赔礼道,“这些刺客当真狡诈,若非是士卒在角楼看见此地烟雾缭绕向我汇报,今夜之事,楚国恐难以担待。”


    西阳郡守早就接到消息,归国的齐国公主会途径西阳郡,作为保一方平安的太守,他自然不会想要齐国公主在他的治地出事。


    “吾不想听这些废话。”临沂公主似乎有些生气,因为她所选的地方,离西阳郡治城并不算远。


    芦苇是她故意烧给城中角楼,瞭望的士卒看的,而并非是为了看清刺客。


    西阳郡守当即意会,于是帮临沂公主将萧怀玉扶上了马,并派人为其带路返回治城,受伤的禁军也得到了西阳郡的救治。


    临沂公主跨上马,让萧怀玉靠在了自己的背上,通过这一次入楚,让她对楚人没有了任何好印象,除了萧怀玉,“驾。”


    长史提着灯笼来到太守身后,“都死了,没有活口,但应该都是楚人。”


    “死了好啊。”西阳郡守道,“这样就死无对证了,今夜的事,不用想也知道,是朝廷里那些大人物做的。”


    “可这样的话,我们出手救了临沂公主,会不会…”长史担忧道。


    “见不得台面的事,找我的麻烦,不就是找自己麻烦么。”西阳郡守阴笑道,“可临沂公主要是死在了西阳郡,那么我才是真的麻烦。”


    “使君英明。”长史恭维道。


    “不过这个临沂公主倒是个美人。”火光之下,脸上沾有血迹的西阳郡守眼神变得迷离,“那小子,当真是命好啊。”


    “好一个,英雄救美。”西阳郡守负手说道。


    “使君,那是齐国的公主,且不论齐楚两国即将开战,就是二人的身份,也相差太大了,就算有救命之恩…”长史从旁道。


    “这些皇家女子都自视清高,她身为公主,对于士卒的拼死保护,自是当做理所当然,这么多楚兵,为何偏偏只着急一人?”郡守说道。


    “有道理。”长史忽然明白了什么,“可是,毕竟是两国敌对。”


    “儿女情长这种事情,只看人,哪儿有国家之分呢,各国宫中,难道没有其他国家的妃嫔吗。”郡守又道,“当今四皇子,彭城王的生母,也非楚人呢。”


    “禀报使君,发现一个活口。”一名官差匆匆来报。


    西阳郡守挑眉,他并不想招惹幕后之人,所以也不想听见有活的人,“怎么还有活口。”


    无奈人多眼杂,只得硬着头皮前去查探。


    “是什么人派你来的?”西阳郡守蹲下问道。


    刺客躺在血泊中,双手被士卒牢牢制住。“是…是…阳…”然而话还没有说完,刺客便咽了气。


    西阳太守于是起身,负手道:“南阳王。”


    “报,使君,发现了箭矢。”清理的官差将几支带血的箭矢呈上。


    西阳太守虽然嫌弃上面的血渍,但还是用衣袖包裹着拿起,在火光下,仔细端详了一番。


    “交至楚京吧,还有这些刺客的尸首。”西阳郡守放下箭矢说道。


    “喏。”


    “使君,这箭。”长史看着样式独特的羽箭。


    “楚国的皇子,成年后都会开府置属,并拥有自己的府兵,这箭,是京城里的东西。”西阳郡守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来楚国今后,无论内外,都要不得安生了。”


    “驾!”


    鲜血染红了整条裤腿,萧怀玉靠在临沂公主的背上,已经力竭的手从腰间垂了下来,胳膊上的鲜血顺着手臂流至指尖。


    临沂公主跟随士兵穿过一座山林,指尖上的血因为颠簸而滴下,落在了一朵白色的龙爪花上。


    属于女子独有的香味萦绕在萧怀玉鼻间,似有一些熟悉感。


    “齐国已灭,临沂身为齐国公主,当以身殉国。”


    “齐亡于已,非公主之过,楚皇下旨要你入宫,但我可以保全公主。”


    “将军亲手灭了我的国,又何谈保全?”


    “清瑶,我…”


    马背上的颠簸,使得伤口撕裂,一阵剧痛让萧怀玉从沉睡中醒来。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着身前的清瘦女子,“公主?”


    “马上就到了,你再坚持一下。”临沂公主道。


    这一次,萧怀玉强撑着意志,因为眼前这个女子是敌国的公主,她不能在她的跟前暴露身份,此时若是睡去,未知的后果,恐比她身上所受的伤还要更加致命。


    进入已是宵禁的西阳城,士卒带着她们来到了一处药堂,“上工!”


    砰砰砰!——


    “上工!”


    没过多久,屋内的门就被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这是我们西阳郡最有名气的坐堂医。”士卒道。


    老者见萧怀玉浑身是伤,不敢耽搁,“快扶进来。”


    临沂公主将萧怀玉扶进屋内的榻上,并欲替其卸甲。


    就在临沂公主刚要伸手触碰时,却被萧怀玉一把握住,她的手掌还在流着血,鲜血从指缝滴落。


    虽没有说话,但临沂公主却从萧怀玉掌中的力道感受到了拒绝。


    “我出去等。”临沂公主于是将染红的手收回道。


    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称医者为工,医术高明者为上工。


    上一世与临沂是如师如友的存在哈。


    萧怀玉:“天天想拉我垫背!”


    临沂入楚,接近萧,都有她的目的。


    第27章 楚皇的疑心


    ——楚宫——


    临沂公主在西阳郡遇刺的消息传到了楚皇耳中,西阳郡守在奏疏中,虽未明确提及幕后之人,但与之一同呈上的两支箭矢,一支断箭,另一支则完好,上面都沾染了血迹,说明是从尸体上拔出来的,箭矢铸造精巧,非军中大批量制造之物。


    而除了军营,能单独铸造少量武器,并配备工匠的,就只有将军府与王府。


    这些拥有特权的权贵府邸,都拥有属于自己的府卫。


    “岂有此理!”楚皇拍着桌案,双目拢紧,心里的火,已经写到了脸上。


    “陛下息怒。”贾舟从旁劝道。


    “你叫我怎么息怒!”楚皇起身,一手叉腰一手扶额,“一个公主,接连在我楚国遇刺,你让我这张脸往哪儿搁,传出去岂不叫天下人笑话,说楚君治国无道。”


    “陛下,传闻这临沂公主是星命转世,前些日子在楚国宫殿上的对峙,锋芒毕露,这样的人若是归齐,必是楚国大患。”贾舟提醒道,“派遣刺客刺杀之人,想必也是为了楚国。”


    “为了楚国就不会做出这样愚蠢的事。”楚皇说道,“如今不光没有刺杀成功,还被人揭露了这丑闻,这不是在丢吾的脸面吗。”


    “哼,什么星命,”楚皇似乎并不信这个,“一个女人而已,又能掀起什么风浪呢。”


    随后,楚皇命人召来了工匠辨认箭矢,经过核对,西阳郡所呈凶器,竟出自楚国的王府。


    于是成年开府的皇子便都被叫入了宫中对质。


    除次子早夭,五子病故,楚国已成年开府的有四位皇子,皇长子湘东王李符,皇三子南阳王李隆,皇四子彭城王李康,皇六子竟陵王李宣。


    四位皇子并排跪于御座前,“臣李符、李隆、李康、李宣,叩见陛下,陛下万年。”


    若非家宴,这些皇子在平时根本不会聚到一起,楚国尚未立太子,这些皇子也就没有前往封地,而是在楚京另修府邸居住。


    太子未立,诸成年皇子无不觊觎东宫之位,对于他们的明争暗斗,楚皇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而今日的事,涉及到了他国,以及幕后之人所藏的野心。


    “出使楚国的齐国公主在西阳郡遇刺,可有人知道?”楚皇看着四个儿子,忍着心中的气问道。


    “遇刺?”首先开口的是长子湘东王李符,“东齐公主入楚遭山匪袭击,朝廷便在其归国时派了禁军护送,怎么会遇刺。”


    东齐公主遇刺,彭城王李康脑海中忽然闪过平阳公主那张记仇的脸。


    “四郎,你有什么要说的吗?”楚皇从御座上起身,他走下台阶,最先问道李康。


    此举便说明,在此事之上,楚皇最不信任的就是第四子李康。


    李康叩首,“臣听闻临沂公主在楚国大殿内,以一己之力,舌战群臣,且不落下风,齐国内政,也有所涉及,这样的女子,日后定会成为楚国的大祸。”


    “哦,原来那刺客,是你派出去的。”南阳王李隆指着彭城王说道。


    “闭嘴。”楚皇瞪了一眼南阳王,似乎心中有所不满。


    “阿爷,四郎这番话,不就是…”


    “朕让你说话了吗?”南阳王的话再次被楚皇打断。


    李隆只好低下头去,楚皇又看着彭城王,继续敲打道:“西阳郡守在上奏中提及了刺客,都是楚人,且是死士,而所用兵器,出自楚国贵族。”


    “四郎,你如实告诉朕,是否你所为?”楚皇挑眉问道。


    面对楚皇的不信任,李康俯首,“臣的确认为临沂公主不该留,但她作为使臣,楚国便不能动她,暗杀,非君子所为,臣,不屑于此。”


    楚皇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将视线挪到了其他两个儿子身上,长子李符当即表态,“陛下,臣近日身体不适,一直居府未出,并不知道临沂公主之事。”


    楚皇最后看向了李隆,至于竟陵王李宣,虽已开府,但仍受学宫中,一直有宦官与宫人看管跟随,皇帝便未曾疑心于他。


    “你们都回去吧,三郎留下。”楚皇道。


    “喏。”


    南阳王看着其他几个兄弟离去,于是爬向前向父亲说道:“阿爷,不是儿,不是儿。”


    楚皇偏爱三子,故而屏退了所有人单独将他留下,然而他的表现,似乎令楚皇极为不满,“吾又没说是你,你慌张什么?”


    李隆深知父亲疑心重,即便自己是众兄弟中被偏爱的那个,但一一旦涉及到权力,这位君父便会翻脸无情。


    “虽然那些刺客是楚人,但西阳郡守并未提及是何人所为。”楚皇又道。


    “然,西阳郡递交了一件东西。”说罢,皇帝走回御座,将盛有一支断箭的漆盒拿起,扔到了李隆跟前,“看看吧,究竟是谁做的蠢事。”


    李隆惊恐的看着漆盒内的箭,箭簇做了些许修改,为南阳王府独有。


    “你知不知道,豢养死士,是谋反之罪。”东齐公主遇刺一事,楚皇真正关心的,是皇子们的异心。


    “不,不,”李隆当即摇头否认,“这箭是南阳王府的,可暗杀,并非儿所为。”


    “儿没有理由要杀东齐公主。”李隆意识清晰的回道,“如若真的是儿,又怎会用府中的弓箭,给自己留下把柄呢。”


    “看来,你还不算太蠢。”楚皇负手说道。


    “阿爷,这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儿。”李隆放下箭矢,跪爬到父亲膝前,“是老四,是彭城王。”他一口咬定道。


    “彭城王在齐国皇子之死上,为那士卒力争,与齐国公主乃是敌对,且儿听闻他与那士卒有私交,齐国公主归齐之前还找到曹太尉,并让那士卒跟随护卫,为此,彭城王还亲自屈尊出城相送,他送的,不是东齐公主,而是…”


    南阳王的话,让楚王心思一沉,“关于彭城王之事,三郎,”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你了解得,比朕还多。”


    李隆将头埋下,他与湘东王都有夺位之心,湘东王是长子,而他则是楚皇最疼爱的儿子,但楚国最得臣子拥戴与民心的,却是彭城王。


    “朝中有很多眼睛都在盯着四郎,并非儿一人。”李隆解释道。


    “臣可以对天起誓,此事并非臣所为,”李隆抬头伸出手说道,“臣有府兵,足够护卫,何须死士卖命,臣也不屑用那些肮脏的东西。”


    “但是彭城王却喜欢结交一些卑贱的人。”李隆又提醒道,“不惜自降身份,连流浪乞儿都能成为彭城王府的座上宾。”


    “知道为何朝臣们都喜欢四郎吗?”楚皇看着儿子说道,“这就是你与他之间的差别。”


    “但是帝王啊,”楚皇走回御座,“需要的是有价值的棋子。”


    “燕楚即将联姻,此时就暂先压下,这箭矢,就留在朕这儿。”楚皇又道,“一味仁慈,并不能掌控这天下。”


    “是。”李隆叩首道。


    “三郎,”楚皇看着南阳王,“吾希望,吾的信任是对的。”


    李隆听后心中一惊,仅凭南阳王府的一支箭矢,就让皇帝起了猜忌,而无论自己怎么解释,似乎都无法消除皇帝的疑心。


    他虽将火引到了彭城王李康的身上,楚皇对彭城王也起了猜忌,但彭城王本就不得父亲喜爱,如此一来,吃亏的仍是自己。


    就在他如此想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什么,“阿爷…”


    “好了。”皇帝揉了揉额头,“朕乏了,退下吧。”


    李隆无奈,只得退出大殿,湘东王李符还在大殿外,似乎刚与彭城王道完喜。


    “李符!”李隆大喊,“西阳郡的事,是你做的吧,让我和老四死斗,你好坐收渔翁之利。”原本他是想在殿内告知父亲,但无奈被撵出来了。


    湘东王李符看着三弟李隆,“三郎,可莫要胡说,阿爷偏爱你,但不见得会纵容你污蔑长兄。”


    “上次我与你比试箭法,靶心上的箭,可是都进了你的府内。”李隆说道。


    “什么箭?”湘东王一脸茫然,似听不懂李隆的话。


    “少在这儿装了。”李隆继续骂道。


    湘东王与南阳王的对骂,全都被中侍中贾舟听到,继而转奏给了皇帝。


    皇帝看着被贾舟拾起来的断箭,一脸深沉道:“大郎?”


    “南阳王是这么说的。”贾舟回道。


    “贾舟。”皇帝皱起眉头,显然心中已经起了猜疑。


    “小人在。”贾舟叉手弓腰。


    “你觉得,会是大郎吗?”皇帝问道,“还是三郎,四郎?”


    面对这种说错话便就要被杀头的难题,贾舟自有应付之道,他知道皇帝的疑心重,于是圆滑的回道:“不管是哪一位大王,其目的,都是为了楚国,为了陛下。”


    然而皇帝关心,却不是这个,“吾问的,是养死士。”诸王脱离视线,豢养死士,如此野心,这是他绝不允许的。


    “陛下,世上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人可以伪装,物事,也可以伪造,兵器如是,今日成年皇子受到陛下问责,手足之间相互推诿,这于国于朝,并非幸事,恐是有小人从中作梗,要离间陛下君臣父子,扰乱朝纲。”贾舟提醒道。


    听着心腹宦官的话,皇帝长叹了一口气,但疑心却未减丝毫,“都是吾的儿子,吾也不想疑心他们,但权力的诱惑,父子成仇,手足相残,弑父夺位,并不在少数,生在天家,朕,不得不提防。”


    ※ ※ ※ ※ ※ ——


    ——内宫——


    “一群没用的东西。”得知事情失败,平阳公主朝宦官怒骂道,“派去了这么多人,难道还敌不过那些酒囊饭袋吗,这都能让她跑了。”


    宦官俯首贴地,跪在殿内,“护送的禁军皆是怕死之辈,因此并未造成多大的阻碍,然谁知东齐公主身侧还有个不要命的楚国士卒,就是因为他,东齐公主才跑了。”


    “那个士卒,正是杀害东齐皇子的安州边军,好像是叫…”宦官又道,“萧怀玉。”


    “萧怀玉?”听到宦官的转述,平阳公主气得坐起。


    “你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敌不过一个新兵?”平阳公主挑眉道。


    宦官冒着冷汗,“他…他…就像是个疯子,就连被刀扎进腿中,也未曾吭喊一声。”


    “听说他是在安州战场上,立了军功活下来的。”宦官又道,“他一直拼命护着临沂公主,我们的人根本无法得手。”


    “拼命护着?”平阳公主紧锁着眉头,在殿内踱步徘徊,想起之前在狱中的无礼,她便更加生气了,“早知道如此难缠,上次就应该在狱中杀了他。”


    “本是看在他替我解了婚事的份上,留他一命,却不曾想会因此坏了我的计划。”


    “就不应该手软。”平阳甩袖道,心中又气又恨,“东齐公主呢?”


    “已进入西阳城。”宦官回道,“齐国接应的人马也已经抵达西阳郡。”


    “西阳郡守的动作倒是快得很。”平阳公主冷下脸说道,“萧怀玉…”


    “都是因为这个萧怀玉,不知那齐国公主给他吃了什么迷魂汤,他身为楚人,却甘愿舍命相救。”宦官借机将责推到了楚卒萧怀玉的身上。


    “真是愚蠢至极,身为楚国的士卒,却要拼死去救一个敌国的女人,他难道不知道宋清瑶是什么人吗,今日放走了她,明日齐国的大军便能踏平整个安州,作为边军,他也难逃一死。”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般蠢的人!”平阳公主恼怒道。


    作者有话要说:


    萧怀玉:“嘤,老婆说我蠢。”


    第28章 燕楚联姻


    ——燕国——


    北燕的深秋,奇寒无比,秋风被阻挡于高山之下,席卷了整个王城,王女出嫁,整个燕国都在喜色当中,唯有王城上空,乌云密布,好似要将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燕国公主慕容菀身穿嫁衣坐在马车内,燕君慕容恒站在宫城上,目送着送亲军队离开燕国都城。


    燕国前往楚国的路上坐落着山脉,道路蜿蜒崎岖,队伍行至一处僻静的山谷时,忽然从岔口跳出了一匹马。


    马背上坐着的是一个年轻男子,身穿铠甲,横在了道路中间。


    “吁。”


    “周郎将。”护送的将领勒马停下,旋即朝眼前拦路的年轻人行礼。


    “我来送送永宁公主。”年轻男子道。


    众人陷入沉默,但还是让开了一条路,他夹了夹马肚,来到永宁公主的车架旁。


    永宁公主迫切的掀开车帘,此时,她的双目早已被泪水填满,“周郎,你带我走吧。”


    他瞪着双眼,似乎有些犹豫,永宁公主便抽泣道:“我不做公主,你也不要做将军,我们逃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隐姓埋名,好吗?”


    ※ ※ ※ ※ ※ ※ ※ ※ ——


    ——西阳郡——


    西阳太守处理完尸体后,还给临沂公主送来了一身干净得体的衣裳。


    “怎么样了?”等候了一夜,临沂公主踏入屋内问道。


    萧怀玉身上的伤大多都集中在没有甲胄保护的胳膊与腿上,伤虽多,却未至要害。


    “多亏了这副铠甲,所受之伤都是一些皮外伤,并未伤至要害,除了腿上的伤口有些严重,缝合之后需要静养些时日,其他的都不打紧。”为萧怀玉处理伤口的老者,仔细的向临沂公主说道。


    “他明明浑身是血,怎能不严重。”临沂公主担忧道,“他是将士,不能留下隐患。”


    “娘子不用太过担心。”老者再次宽慰道,“小将军的身体底子好,并非柔弱之人,这些伤都未及根骨,日后不会有问题的,至于这身上的血,应该不只是同一个人的。”


    “公主,这样的皮肉伤在军中,不算什么的。”萧怀玉也道,比起失去手脚或者是生命,这种只在身体上留下痕迹的伤,实在是太轻,况且能在追杀中侥幸逃生,这已是幸运。


    老者随后开了一副帮助恢复伤势的方子,将之递给了自己的孙女,“按照上面的抓。”


    说罢,老者便将油灯吹灭,收起了针线,又将屋内的血布收拾干净,“天已经亮了,老朽要出堂问诊,若是有所不适,可让这丫头来寻,她是我的孙女。”


    “多谢上工。”临沂公主谢道。


    门被关上后,临沂公主看着手掌与胳膊都被缠上了白布的萧怀玉,“昨夜,多谢你。”


    萧怀玉摇头,“我救公主也是救自己,但对公主而言,我是楚国的士兵,公主既然不能拉拢我,为何还要回头?”


    “你是说我不该带着人回来救你么?”临沂公主反问。


    “你我是敌对,理应如此。”萧怀玉回道。


    “你是楚人,可你也从楚人手中救下了齐国公主。”临沂公主说道,“这趟出使,虽未能达成目的,但却不虚此行。”


    “权力的中心多是尔虞我诈,人人都有两张面孔,人前一副,人后一副,萧什长让我见到了,这世间仅剩的赤诚,你救我,是因为你的承诺,是因为你心中想救我。”临沂公主又道,“而我回头,也只是因为我想回头,我不想你死。”


    “公主,齐国接应的人马已到西阳郡。”门外有人提醒道。


    临沂公主将带来的早膳放到萧怀玉的身侧,“你应该饿坏了吧,先将这些都吃了,若是不够再说,我去见一下他们。”


    一直以来都是萧怀玉照顾弟弟与妹妹,这十几年中,她还从未被谁如此关怀过。


    临沂公主的温柔,让萧怀玉有所动容,但很快她就摇了摇头,她想起了离开军营时,战友们的袒护,想起了荆水桥头,彭城王的嘱托,这些,都让她动摇的心坚定了下来,“不行,我不能背叛自己的国家与兄弟。”


    临沂公主走到院中,改用了齐国的雅言唤道:“宁远将军。”


    将领连忙上前行礼,“末将来迟,望公主责罚。”


    “是大司马让你来的?”临沂公主问道。


    “是。”将领回道,“末将听闻公主在楚国…”


    “吾很好。”临沂公主打断道,“你不是看见了吗。”


    “公主,陛下与大司马,都担忧您的安危,齐楚关系已破,希望您即刻归齐。”将领抬头道。


    “消息传得可真够快。”临沂公主道,“给我备一辆马车。”


    “喏。”


    然而当临沂公主扶着一个穿着楚国甲胄的士卒出来时,齐国将领瞪着双目惊讶不已。


    临沂公主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将人扶上了马车。


    起初萧怀玉是有些不情愿的,一是二人身份悬殊不符合规矩,二也是不想与之同乘独处一室。


    但拗不过临沂公主的坚持,也根本说不过她,更无法反驳她的话。


    看着楚国士卒上了临沂公主的车架,将领挑眉,“公主,这…恐怕不好吧,以他的身份,不合规矩。”


    “什么是规矩,”临沂公主瞬间冷下了脸,她看着将领,“在生死之际,谁会与你谈论规矩呢?”


    将领愣了会儿,旋即便明白了什么,拱手道:“末将知罪。”


    “走吧。”临沂公主道,“走安州道。”


    “喏。”


    ※ ※ ※ ※ ※ ——


    ——楚京·彭城王宅——


    得知楚国拒绝与齐国和谈,燕君大喜,遂派使臣将燕国公主送往楚国,而楚国也命彭城王亲自前往燕国亲迎。


    少府送来了诸侯王娶亲时穿戴的冕服,七旒冠冕,冠上系青玉珠。


    李康并未着急更衣,他看着铜镜前,身不由己的自己。


    【不过看彭城王的样子,乱世之中,当不像是可以思儿女长情之人。


    公主又何尝不是呢。


    我早已入道,不问红尘中事,唯有齐国是我一生所求。】


    “一生…所求吗?”李康伸手抚过冕冠,眼里充满了落寞。


    “大王,该更衣启程了。”侍女走到他的身后提醒道。


    李康叹了一口气,随后拽起冕服穿上,“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侍女于是上前将漆盒中的腰带拿起,小心翼翼的替彭城王系上,“燕国公主能嫁得王这样的郎君,应是欢喜的。”


    “齐国的临沂公主说燕君只有两个女儿,长女性烈已经婚配,至于次女…”李康皱眉。


    侍女将蔽膝与佩绶系于彭城王腰间的大带上,“她若见了王,必然也会像楚京城里的那些女公子一般为之着迷。”


    最后,侍女将冕冠奉上,李康接过戴于头顶,“但愿吧。”


    侍女伸出手,将与绶同色,系冠的组缨轻轻系于彭城王微微凸起的喉间,最后又将黄绵所制的小球——黈纩,悬于冠冕之上,垂于耳旁。


    随后取下将象征诸侯王权柄的佩剑奉上,俯首跪道:“奴,恭送大王。”


    彭城王握着悬于腰间的剑柄,站在屋内凝滞了许久,透着青玉珠,他的眼睛不知在神思什么,只听得轻叹一声后,便阔步踏出了王府。


    ※ ※ ※ ※ ※ ※ ※ ※


    一天后


    ——燕国——


    “君上,君上。”一名宦官急匆匆的跑入大殿,“永宁公主在入楚途中,逃了。”


    “什么!”燕君慕容恒惊坐而起,对于女儿的忤逆,他降下雷霆之怒,“找,就是把整个燕国翻出来,也要给寡人找到。”


    “喏。”


    经过一天搜寻,燕国最终在建州找到了不愿和亲而私奔逃离的永宁公主,燕君慕容恒得知,于是亲自骑马赶往建州。


    ——建州——


    慕容恒身穿铠甲,从马背上一跃而下,他怒气冲冲地闯入永宁公主歇息的帐内。


    “阿爷…”


    永宁公主慕容菀的话音还未落下,便被闯进来的父亲怒扇了一巴掌,“为什么要忤逆寡人?”


    慕容恒性格暴躁,永宁公主捂着滚烫的脸,越是被如此对待,她便越讨厌越抗拒,“君上与群臣商议联姻,却不曾问过永宁的意思,便私自决定将永宁嫁入楚国,难道永宁连反抗都不能吗?”


    “你是燕国的公主,早该想到会有这一天。”慕容恒说道。


    “我已经有心悦之人了,我不要嫁给楚国皇子。”永宁公主扭头道。


    “愚蠢!”慕容恒骂道,“你是寡人的女儿,是天上的凤凰,自然要配君子。”


    “君上怎知那楚国的彭城王就是君子呢?”永宁公主问道。


    “寡人自然是见过李康的,他的画像,你也见了。”慕容恒道,“他是楚国最有机会继任的皇子,只要楚皇不糊涂的话,燕国也能助他一臂之力,让你成为楚国日后的皇后。”


    “慕容家非汉人,永宁又岂能成为皇后,被汉人接纳。”永宁公主道。


    “这个,你无须担心,这是男人们的事。”慕容恒道。


    “就算他是君子,永宁也不会嫁的。”永宁公主坚持道。


    慕容恒挑着剑眉,大吼一声,“带进来!”


    两名禁军将一名遍体鳞伤的男子拖入帐内,永宁公主发疯似的扑向他,却被父亲强有力的胳膊拦了下来,“身为公主,为了一个下贱人,你连身份体面都不要了吗?”


    “为什么?”永宁公主怒瞪着父亲,“为什么!”


    慕容恒冷眼,“没有为什么,你是寡人的女儿,此子又怎配得上你。”


    “可他不是君上亲自挑选的吗?”永宁公主泪流满面的质问道。


    “寡人选他做你的侍卫,只不过是看中了他的忠诚。”慕容恒道,“可他竟敢勾引寡人的女儿,燕国的公主。”


    “我不是燕国的公主,也不是你的女儿。”永宁公主扯下发髻上的凤钗,伤心欲绝道,“燕国将我抛弃,在我需要父亲的时候,你在哪儿?”


    面对女儿的质问,慕容恒没有丝毫愧疚,“燕国有很多孩子都没有父亲,他们朝不保夕,而你却能锦衣玉食,我是你的父亲,同时我也是整个燕国的王。”


    随后慕容恒拔出腰间的剑,“如果你胆敢再逃,寡人就杀了他。”


    永宁公主瘫坐下,她瞪着仇恨的双眼,“我恨你。”


    见女儿似乎已经妥协,慕容恒这才收回佩剑,“等将来你就会明白的,寡人的苦心。”


    “寡人替你选的,才是可托付终身之人。”慕容恒又道。


    “启禀君上,楚国四皇子彭城王李康已到达燕国境内。”官员至帐口通报道。


    “来人,”慕容恒唤来侍奉的宫人,“扶公主入城中梳洗。”


    “喏。”


    几个宫人入内,而永宁公主却没有要走的意思,直到慕容恒瞪了她一眼。


    永宁公主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眼里的泪水止不住往外倾泻。


    男人睁开沾满了鲜血的双眼,他似乎已经无法开口,只是朝永宁公主吃力的摇着头。


    “我可以嫁入楚国,”永宁公主心疼的看着他,做出了妥协,“但是你不能伤害他。”


    “你没有资格跟寡人谈条件。”慕容恒冷冷说道。


    “那就请君上将我们一同赐死。”永宁公主决绝道。


    “你…”慕容恒挑眉,最终答应了永宁公主的条件,“好。”


    出帐时,她失魂落魄的回过头,看着遍体鳞伤的爱人,与冷漠的父亲,心如死灰的踏出了大帐。


    作者有话要说:


    齐楚燕三国的官制会略有不同,齐国已经开始出现三省六部的雏形,削弱丞相,置尚书令,又分置五曹尚书(保留了三公九卿的制度,只是把权力分化了哈)


    燕国此慕容氏非历史上那个慕容氏,请勿混淆,也无据可考哦。


    咱们题材是百合,如要写cp,必定只会是百合,就算是群像,至于其他,如非剧情需要,不会着墨太多。


    燕君比齐楚两国的皇帝,更好的诠释了什么叫父权。


    第29章 分别


    ——燕国——


    彭城王李康本是入燕亲迎,却在燕国的建州突然受到燕君召见,并在建州听到了燕国百姓们对永宁公主的流言蜚语。


    迎亲队伍驶入建州城,燕国百姓们夹道观望,并对这位燕国的新婿议论纷纷。


    “这就是永宁公主将要嫁的夫婿吗?”


    “倒是个绝美的男子。”


    “听说这位彭城王乃是贤德之君,在楚国深受百姓欢迎。”


    “有这样的郎君,永宁公主为何要逃婚呢?”百姓们议论道。


    “听说是与宫中禁卫军郎将私奔,今日才找回来,君上大怒,所以亲自来到了建州。”


    “大婚之日竟与侍卫私奔?”


    在重视礼法的时代,公主与将领未婚而私逃,可谓惊世骇俗。


    永宁公主逃婚之事在建州城传得沸沸扬扬,自然也传到了彭城王李康的耳中。


    扈从骑马上前,在彭城王身后小声嘀咕了一阵,然而李康听后并没有生气,他只是低头长叹了一口气,“选择所爱,是人之长情,女子出嫁离家,本就处境不易,更何况是要前往异国他乡,若非时势所逼,我亦不会来此的。”


    “可是她毕竟是大王未来的王妃,这种事情若传出去,恐有损您的名声。”彭城王府的长史提醒道。


    “我不在意这些。”李康道,“娶她的,是楚国,而非我。”


    街道的一侧,一家邸舍的二楼,有二人正在对饮,“恂恂公子,美色无比。”她们望着街道上的队伍,望着马背上身穿冕服的彭城王李康。


    “早就听闻楚国多娇娥,就连男子也是美艳无比。”


    “公主若是喜欢,不如与永宁调换,反正永宁公主不愿嫁入楚国。”对坐的人说道。


    “我也不愿入楚呀,”她连忙回道,“再者,我已经成亲了,没有这个福分。”


    ——建州城·郡府——


    李康穿着亲迎礼的冕服,前往郡府进见燕君慕容恒。


    这并非是李康第一次见燕君,如从前一般,燕君依旧喜欢穿甲,不管是见来使还是大臣。


    李康解去腰间佩剑,脱去赤舄絇履,踏入正堂拜道:“楚彭城王李康拜见燕君。”


    因为永宁公主的逃婚以及与臣下的私相授受,所以燕君倍感愧疚,于是便起身上前亲自将李康扶起,“这里不是燕王宫,没有外人,贤婿无须多礼。”


    慕容恒的话,强烈的表达自己对于女婿的满意,以及这次联盟的期许。


    “谢燕君。”李康直起腰身。


    慕容恒看着自己的女婿,眼中越发的欢喜,他伸出手拍了拍李康,“几年不见,贤婿越发俊郎了,真是一表人才。”


    燕君好武,李康被拍的这几下,差点没能站稳,“燕君也是越发神采,威武更胜当年。”


    “哈哈哈。”这样的称赞对于慕容恒很是受用,他再次拍了拍李康,“当年寡人就说过,寡人择婿,一定要选彭城王这般的。”


    “多谢燕君厚爱,将公主下嫁于康。”李康谢道。


    “小女顽劣,往后还需贤婿多多担待。”慕容恒看着李康,似话中有话。


    “公主嫁给康,便是康的妻子,夫妻一体,今后,凡是康所有,亦是妻子所有。”李康回道。


    听到满意的答复后,慕容恒仰头大笑,“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永宁,你都听到了,出来吧。”慕容恒朝偏室侧头道。


    永宁公主身穿衣锦所制的曲裾深衣与襦裙走出,“父亲。”她虽向父亲行了礼,可是脸色却依然淡漠。


    在燕君眼中李康所有的好,都成了永宁公主的厌恶。


    “小女,就托付给贤婿了。”慕容恒道。


    “康,一定不负所托。”李康合袖弓腰道。


    慕容恒拍了拍手,便有一名宦官拿来赤巾,李康牵起一头,宦官将另一头呈于永宁公主身前。


    永宁公主心中有怨,自然是不想接的,可又因为父亲眼里的寒光,让她极不情愿的将之拿起。


    就这样,李康将永宁公主带出了郡府,马车前,李康松开牵引的赤巾,“公主,请。”


    “不要以为父亲喜欢你,我就会答应。”永宁公主在上车前撂下了狠话。


    李康并没有因为永宁公主的厌恶而生气,“娶公主的是楚国,公主入楚后,康不会干涉公主的私事,但为了燕楚两国,还请公主委屈些时日。”


    李康的回复并没有让永宁公主的态度好转,“虚仁假义,你们楚人最会骗人了。”


    李康没有回话,而是转身上了马,左右属官骑马跟随在彭城王身侧,“大王,这个永宁公主…怎是个这般性子。”


    “燕君既是燕国之主,同时也是燕国的将军,或许是父亲常年不在身边吧。”李康说道,“才养成了这般性子。”


    ※ ※ ※ ※ ※ ※ ※ ※


    ——楚国·西阳郡官道——


    颠簸的马车内静坐着二人,静谧的气氛,让萧怀玉十分不适。


    临沂公主坐在窗边,手中还拿着一本翻开的,许是在目光之余察觉到了萧怀玉的不自在,为了缓解气氛,临沂公主便开口与之聊起了天,“若要做将军,光靠勇武是不够的,有勇无谋,谓之莽。”


    临沂公主旋即将手中的书递给了萧怀玉,萧怀玉并不识字,于是连忙摆手,“公主,我不识字的。”


    “萧什长不识字,那便从认字开始。”临沂公主说道,“此书名为《司马兵法》由夏、商、周三朝司马相继编纂而成,为历代兵家与帝王必读之书。”


    “《司马兵法》”萧怀玉盯着已经有所破损的书,“是兵书吗?”


    “是,萧将军喜欢的话,可以拿去。”临沂公主十分慷慨的说道。


    在战火纷飞的时代,书籍弥足珍贵,更何况还是用轻便纸张所订的兵书,民间就算是花重金,也极难买到,“这太贵重了。”萧怀玉道。


    “此书于我而言,已是无用之物。”临沂公主道,“赠予萧什长,或许有大用。”


    “公主赠我兵书,就不怕我用这上面所学,攻打齐国吗?”萧怀玉问道。


    “既是我赠予你的,便说明我已经读透,又何惧之有?”临沂公主反问,“况且,战场之势是瞬息万变的,并非光靠一本兵书就能扭转,天时地利人和,都比书重要。”


    临沂公主就像一个学者,萧怀玉与之呆在一起时,总能学到许多以往不曾接触过的东西,也许,跟在她这样的人身侧,能够使她受益终身。


    初入军营的萧怀玉如一张白纸,她的确是需要这样的引路人,但她却没有办法答应临沂公主入齐。


    “我承了公主的情,但现在的我,身上并没有公主所需之物,”萧怀玉拿着兵书说道,“如果有将来,我是说将来,如果我还活着,我可以允公主一个条件。”


    “这种话,不可以随便抛出。”临沂公主并没有当即接受,“人的将来都是不可知的,现在的你,如果替将来做出了决定,真正等到将来时,再无法回到过去,也没有可以挽回的机会了,那时,你又是否会后悔今天所做的决定呢,我从不做强人所难之事。”


    “我送你书,只是因为想送你罢了,”临沂公主又道,“就像萧什长说的,你救我,仅仅只是因为你想救我,而并不是央求报答。”


    “怀玉懂了。”萧怀玉道。


    ※ ※ ※ ※ ※ ※ ※ ※


    ——安州——


    抵达安州后,临沂公主便在楚国边防营的附近与萧怀玉分道扬镳。


    “还是要谢谢你,”临沂公主站在马车旁,十分感激的说道,“不但救了我两次,还陪了我一路,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我很开心,能遇到萧什长这样有着一腔热血的忠勇之士,也很遗憾,我与你之间,只能缘尽于此。”


    今日东境的风,似乎因这位公主的到来,而变得柔和了许多。


    萧怀玉捧着临沂公主送的兵书,就像宝贝一样护着,“保护公主,是怀玉的职责所在,这些时日能跟在公主身边,怀玉受益良多,这段回忆,恐怕这一生都不会忘记。”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希望下次与萧什长见面,还能这般友善的说话。”临沂公主道。


    萧怀玉没有回答,只是朝临沂公主拱手,“公主,就此别过。”


    临沂公主登上马车,临入内时,她忽然转过身,“萧什长,我叫宋清瑶。”


    临沂公主入楚,楚国百姓们只知道她是东齐的公主,楚臣们也只知道她的封号,没有人知道的她的名字,包括萧怀玉。


    就像萧怀玉第一次与临沂公主见面那般自报姓名,只是这一次,是分别。


    “驾!”


    萧怀玉心头一震,看着缓缓离去的马车,她呆愣了片刻,“宋…清瑶。”


    不知为何,临沂公主的名字竟能让她平静的内心泛起涟漪,明明是第一次听见,却又觉得是那么的耳熟。


    但没有多想,萧怀玉将书藏入胸甲内,只身走回了军营。


    得知萧怀玉回营,小都统吴胥亲自来到辛字营慰问。


    营中将士也都纷纷凑拢将之围了起来,“楚国和陛下,都没有抛弃我们。”对于萧怀玉的归来,他们欢呼与雀跃,“我们边防将士的血,没有白流。”


    “对,齐国要开战,那便战,他们可不会因为我们的妥协而放弃吞并与奴役,只有血战到底,才能真正守护我们的国家与我们所珍视的人。”


    “对,血战到底。”


    比起对战争厮杀的恐惧,这些将士更害怕的是被自己的国家与君王抛弃。


    萧怀玉看着高涨的士气,与昂扬的斗志,忽然明白了什么。


    为什么自己身为一个底层士兵,却能引发两个国家,甚至是三个国家的决策者争相抢夺。


    因为她们抢夺的,并不是萧怀玉,而是她身后的士气与民心,是一个国家对抗外敌的凝聚力。


    临沂公主想拉萧怀玉入齐,也并不是为了萧怀玉的前程,而只是为了齐国。


    没有那天晚上的事,她便什么也不是,更无法引起这些上位者的注意。


    她清楚的明白,今日回到这里,她只是萧怀玉,步兵辛字营第二什什长萧怀玉。


    “齐国公主空手归国,接下来,要好好备战了。”吴胥向萧怀玉提醒道,“你身上的伤?”


    “都是皮肉伤,不碍事。”萧怀玉回道。


    吴胥看着她身上的盔甲,并没有多问,也并没有询问这些伤的来由,“好,你现在就是辛字营的人心,我已经与百夫长说了,他会对你关照的。”


    “多谢小都统。”萧怀玉谢道。


    回到第二什,麾下士卒激动得热泪盈眶,但萧怀玉却发现少了一人,“孙鸣呢?”她问道。


    众人低头默不作声,王大武与袁应回对视了一眼,小声道:“什长,孙鸣触犯了军规,当着全营的面,被杖杀了。”


    萧怀玉瞪着双目,震惊道:“什么?”


    “大将军说,冒领军功是死罪。”王大武又道。


    作者有话要说:


    萧萧跟临沂公主暂时就到这儿啦,亦师亦友,临沂前期对她的影响还是蛮大的。


    有一说一,她保护临沂的确是因为责任,责任心强,后期跟平阳对上,那种保护是出自于心,到时候为你们揭晓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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