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钧炽没兴趣听魏如萍的电话。
相反,他还得感激这通电话来得及时,否则魏如萍还指不定该闹到什么时候去。
这周五放学,林原掐着下课的点进教室,站在讲台上草草说了下注意事项,接着挥挥手,陈钧炽听见教室里稀稀拉拉的响起桌子凳子磕在地面上的声音。
他叫了声吴辽,“干嘛啊这是?”
吴辽正收拾课本,把桌面上的书全都垒好放进桌肚里,才回答他:“换座位,每两周换一次。”
“噢。”陈钧炽点点头,“这座位怎么轮的?”
吴辽想到什么,隔了半刻才说:“我们都是一个大组往左边挪一列,再往后边挪一排。”
陈钧炽算了算,他下周该往第一排去。
抬眼又看见吴辽欲言又止的神情,于是多问了句:“怎么了?”
“那个…你这一排的座位一般都不用换。”
“啥意思?”他没听懂。
吴辽说:“就是,呃,你不用动。”
他有些懵:“为啥?你们都换我不能换?”
“你边上座位不一直空着吗,你来之前这儿也空着,高二的时候大家都默认不动这两张桌子。”
这回他听得明白,刚站起身又坐了回去。
难不成他要在这儿坐到毕业?
陈钧炽没好意思问,班里大半数大半数人已经搬好了桌椅,前边吴辽和闻冉换走了,新换来两个男生。
他盯着陌生的两颗后脑勺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该收拾东西回家。
手伸在桌肚里掏东西掏一半,正前方那颗后脑勺转了转,“嚯,新同学,咱俩还没说过话呢。”
陈钧炽:“……?”
他费老半天劲才从桌肚掏出来东西,面前这人已经转过来盯了他好久。
“……有事?”
“没事儿啊!”前桌嚷嚷半天,“这不换座位呢吗,咱俩以后有两周的前后桌友谊,提前搞好关系嘛,你说是吧!”
陈钧炽收东西的手顿住。
他有种莫名的预感,这位新前桌大概会是他这辈子遇上的话最多的人。
前桌见他不说话,也不恼,自顾自地说:“我叫徐诩,不是那个栩栩如生的栩,噢但也差不多,换成言字旁就是了。”
“我知道你叫什么,陈钧炽对吧!这名字挺好听,就是拗口,但不重要,我很喜欢!”
话好多。
陈钧炽听得脑瓜子嗡嗡的,还不忘应:“谢谢,你的名字也好听。”
徐诩的同桌听见了,也跟着转过来说:“新同学,你夸人也太敷衍了,徐诩、徐诩,哪儿好听了,多念几遍就嘘嘘嘘嘘的,听多了该往厕所跑了!”
陈钧炽听着笑了一声,吵归吵,挺有趣的。
斜前桌乐了:“我叫宋闻俊,听闻的闻英俊的俊,我名字怎么样,比嘘嘘好听点吧?”
“操,去你的!”徐诩作势要去打他。
宋闻俊和徐诩对着吵了一番,还不忘问他:“你还没说呢,我名字好听还是他名字好听?”
“幼不幼稚啊。”徐诩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你小学生呢?这也争。”
“要你管?”宋闻俊扭头看着他,眼睛亮亮的。
陈钧炽无奈,只好一碗水端平:“都很好听,我都喜欢。”
“你瞧瞧,还是咱新同学好。”宋闻俊推回去,“你学学人家。”
徐诩“切”了很长一声,顺带附赠一个白眼。
宋闻俊勾着包站起来等徐诩,随口问:“新同学,一起吃麻辣烫去吗?”
青野一中门口的麻辣烫店仅有一家。
陈钧炽想到某些不愉快的经历,摇摇头,“今天没时间。”
徐诩收拾好了起身,听见这话笑他:“看吧,新同学都不乐意和你吃饭,有我陪你去你就知足吧!”
“谁稀得你陪啊!”宋闻俊转过身去,“我一个人去,你别来了。”
说完作势就要走。
“诶别别别。”徐诩拉住他,回头跟陈钧炽道了个别,揽着人屁颠屁颠地跑了。
陈钧炽失笑,总算明白为什么爱张嘴的小孩儿才有糖吃。这俩嘴碎的和他比起来,似乎确实更讨人喜欢些。
他带着对接下来两周的一点儿期盼走出教室。
周末两天一晃而过,陈钧炽在家除了写写作业,便是听魏如萍和别人打电话,家里长家里短的能唠一整天。
偶尔会出去一趟,陈钧炽会用这一小会儿的安静时光补补觉。
魏如萍最近总是神神秘秘的,隔几天出一趟门,也不说去哪,问她半天也憋不出什么实质性东西。
陈钧炽妄图窥探他妈的隐私,可惜魏如萍女士隐藏得太成功,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到底什么事儿,能让她瞒得如此严实。
之前被他拉黑过号码的那人又换了新号码,还是同样的没什么营养的问候短信,连归属地也不变,像是在等着他拉黑似的。
他见一次拉黑一次,绝不心慈手软。
陈钧炽依稀记得林原说月底要月考,也就是国庆放假前,他刚转来,不熟悉这边的考试制度和难度,只能自己估摸着考试范围随意复习。
原以为这边同学面对考试也会多一点儿学习氛围,结果班里同学像是压根不知道月考这回事儿似的,该吃吃该喝喝,闹腾得不像人样。
但还是有几个例外的。
譬如徐诩和宋闻俊。
在此之前陈钧炽对他俩的印象仅仅停留于这是两位爱斗嘴的小学鸡之上,但他俩在学习这方面也非得一争高下,每天举着课本互相偷看对方的复习进度。
整整一个上午,这两人都不说话,各自对着自己桌面上的书本埋头狂啃。
经历了几天他们的碎嘴攻击之后,突然的安静让陈钧炽还有些不适应。
第n次徐诩偷看宋闻俊之后——
“徐!诩!你还看!我把你书都丢出去信不信啊?”
徐诩不服气,下巴一抬:“你丢啊!你敢丢我的我就敢丢你的,谁怕谁!”
“切。”宋闻俊把手挡在课本上,“你老看我干啥?你自己没书吗?”
“我哪有老看你了。”徐诩声音渐弱,“我就是…有道题不会,想问问你不行啊?”
“你问题就问题,偷偷摸摸的,还以为你要怎样呢。”宋闻俊把头探过来,“哪题,我看看。”
徐诩随手一指,“诺,这受力分析我分析不出来,老感觉自己画少了什么力。”
宋闻俊把他的书拿过去看了很久,徐诩等得有点儿不耐烦:“还没看出来啊?”
“你别急别急嘛,我再算算。”
徐诩等不下去,干脆换了个科目复习。
最后宋闻俊重新把那道物理题原封不动的还回来,手一摊:“我不会。”
徐诩笑了会儿,“宋闻俊你行不行啊?”
宋闻俊装出一副很凶的样子来,不服气地说:“你行你来啊!你不是也不会。”
徐诩半天憋不出个屁。
从头到尾围观了这场斗嘴的陈钧炽用手戳了戳徐诩的肩,接着把方才画了图的草稿纸给他递了过去。
徐诩不明所以的接过,三秒之后——
“我操?!”
“这么牛逼,新同学,请允许我称呼您一声‘炽哥’,我的启蒙老师,我的救命恩人,我的——”
宋闻俊面无表情地打断他,好奇抢过他手里的草稿纸,“我个屁我,写的什么?我看看!”
纸上赫然是两人都解不出来的那道物理题的受力分析图。
宋闻俊看后茅塞顿开,惊呼:“我操膜拜了,大佬,以后我跟着您混。”
这俩思维一个比一个跳跃,陈钧炽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给出这张草稿纸。
他维持着礼貌的微笑说:“不客气。”
之后徐诩便一口一个“炽哥”,热情得跟亲兄弟似的,
“炽哥,你以前成绩是不是很好?”
“还可以。”
“炽哥,你为什么高三还转学?”
“不知道。”
“炽哥,你和闻冉她们有仇么?”
“可能有吧。”
“炽哥——”
徐诩一肚子的问题没问完,被宋闻俊打断:“你别炽哥炽哥了,你看他想理你吗?”
接着他又转过来问:“新同学,嘘嘘是不是很烦?”
陈钧炽眨了下眼睛,“没有啊,一点儿也不烦。”
实际上心里已经烦得炸了毛。
宋闻俊愣了愣,冲他竖了个大拇指:“你好善良。”
他很浅的弯了弯唇,当作对他夸奖表示的感谢。
说起来好像很久没见贺执了。
在校门口同徐诩和宋闻俊分别后,他一路上都在琢磨这事儿,以至于走过家门口很久才反应过来。
最后干脆将错就错,往安佳走去。
明明和贺执交集挺少的,他也不是个主动的人,或许是之前喻青刚见第一面便让他试试和贺执交朋友的那话被他一直记着,才总有着想往那人边上靠的想法。
距离安佳还有一段距离,陈钧炽远远看了眼,没见着门口的躺椅,还以为喻青刚改了性子,不爱在门口躺着。
走近才发现,安佳连大门帘都没拉开,整一个就是不营业的状态。
陈钧炽吃了个闭门羹,郁闷极了。
转念又想到贺执之前说过他家住在安佳楼上,心下一动,脚步顿了顿,自如地换了方向,往安佳旁边的楼道走去。
一阶一阶顺着爬到二楼,陈钧炽才反应过来。
他根本就不知道贺执住在几楼啊。
郁闷到了极点,陈钧炽叹出一声长长的气,在二楼过道口站了好一会儿,转身便要往下走。
接着视线里他想找的那人便站在一楼的楼梯口,掀着薄薄的眼皮,眸子里没什么情绪的望着他。
张口也是近乎绝情的语气。
“你杵这儿做什么?”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