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的乌云渐渐消散,太阳得意洋洋地从云朵身后跃出来,光芒像箭一样射向四方,但森林里的风却越吹越大,静谧的密林深处发出各种生物的声音,处处暗示着危险。


    费蒙刚刚才运动过,胳膊上的汗被风这么一吹,鸡皮疙瘩冒了一地,他搓了搓手臂,心里纳闷缪哥脾气喜怒无常,不过也早已习惯,把对方的手环戴在手腕上,点开了任务查看,想看看要找什么花卉。


    风时大时小,缪兹刚做了一会俯卧撑,就察觉到森林里的风变小了,微风习习,还有一股很浅的香味,让他心旷神怡,吹散了身上的疲惫劲,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很香。


    缪兹有些奇怪,这香味并不像是该出现在这森林里的味道,因为并不是任何植物味,而是很纯净的甜,不腻又温和,对他来说有一种久旱逢露,雪中送炭的感觉,清洗了他的疲惫感,甚至连他心里的那股烦劲也扫得干干净净。


    是什么东西?


    “费蒙,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


    “什么呀缪哥,是植物香味吗?没有啊,我也是奇了怪了,周围怎么什么植物都没有,这三种花卉要去哪里找啊,缪哥你做好后咱们去其他地方看看,我看这里全是野草,他妈的根本找不到任何花卉!”


    缪兹从草地上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费蒙连忙给他递过卫生纸,嘴里还在不停地嘟囔,但缪兹并没有理他,鼻子里闻着那股好闻的味道,心里有了一计。


    “走。”


    费蒙赶快跟在缪兹的身后,视线却一直落在手腕上的手环上,想要把任务信息里的三种花卉特征记得清清楚楚,但眼睛一闭上,什么都忘光了,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


    他怀疑自己其实是条鱼。


    缪兹无奈又烦躁地把刘海捋上去,让森林里的风把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吹干净,顺便想更加清晰地去闻他心心念念的香味。


    _


    伽诺沉浸在梦里。


    他很清楚自己在做梦,因为周围环境光怪陆离,紫黑色的天空挂着一弯明月,旁边又有一颗巨大的太阳,还有无数粒微小却发着强烈光芒的小星星,脚下是粉色草坪,左右两边百花争艳,长满了娇艳欲滴的鲜花,甚至花瓣也在发着淡淡的光。


    如梦如幻。


    一只瘦弱的小野猫忽然跳出来,穿梭在粉色野草之间,它身上毛茸茸的白毛非常显眼,点缀着五颜六色的世界里,娇娇低低地发出“喵喵”声。


    伽诺颤抖的手指僵住。


    为什么这只猫会出现在这里?


    “诺诺。”


    有虫在远方喊他,那声音明明轻弱,从草坪遥远地另一端传来,却并不虚无缥缈,清清楚楚地传入伽诺的耳朵里,像是贴着他耳根子在讲话。


    伽诺抖着身子蹲下,双手死死地捂住耳朵。


    “诺诺!”


    声音急切又尖锐,熟悉的音色包含着滔天怒火,有一双手用尽地扒开了伽诺的耳朵,逼迫伽诺抬头看他。


    “你为什么不去救它啊?!”


    伽诺看清了来者的脸,和他所想象的一样,蓝发红眸,满眼失望和愤怒,薄唇紧紧抿着,手里抱着流着血的小白猫,它虚虚地叫了一声,彻底没有了气息。


    “对不起,缪兹,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去救它。


    真的不能理解你为什么会这么心疼这只陌生的生物。


    他眼睁睁见着小白猫和数脚蜘蛛争斗落败,他明明是有实力可以上去把小白猫救过来,可是他没有,他只是淡漠地看着两个畜牲相斗,还觉得蛮有趣味。


    弱肉强食,动物之间自古不变的道理。


    他并不想去打破这种平衡,在小白猫奄奄一息地时候感到乏味,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想回去,却未想到缪兹竟然出现在它们之间。


    缪兹杀了数脚蜘蛛,抱起受伤的小白猫,冷声质问他在这里多久了,为什么不去救小白猫。


    伽诺那时候心智并不够成熟,对缪兹的问题感到极其费劲,蓝眸淡淡地扫了一眼小白猫,没什么情绪地回应:“为什么要救?”


    这只小白猫又不是他的,他为什么要救?明明与他毫不相干,死了或者被吃了都与他无关。


    缪兹掀开眼皮,好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盯了很久,动了动唇冷漠地说了几句话,伽诺记不清了,只是记得自己全身发冷,手指止不住地颤抖。


    原来他这样不正常。


    原来要对弱小要有同情的心。


    为什么他没有呢。


    伽诺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同情心,他把自己锁在房间想了一整天,一个一个地分析,无论是他的雄父江琛还是雌父非瑟斯,都与他完全不同,他们能愿意为了虫民牺牲自己,为了保家卫国常年不在家,甚至好几个月都和他见不上面。


    为什么偏偏他会这样?


    为什么偏偏他不正常?


    他不是江琛和非瑟斯的虫崽吗?


    为什么不和他们一样?


    窗外的太阳慢慢地在落下山,金红色的晚霞变成了玫瑰色,再过了一点时间,玫瑰色被紫黑色吞噬,皎洁的月光慢悠悠地上来,身后带着活泼的小星星。


    伽诺坐在床边低着头沉思,他的影子从长变短,再从短边长,最后彻底消失,房间内只剩下月亮赏赐的几缕光线,却照不到虫身上。


    他想起了安曼。


    那个差点杀死他雄父雌父,毁掉亚斯帝国的前皇帝。


    偏执冷漠,狡猾聪明,寡情薄意。


    伽诺的血液好像忽然冻住了,他努力地滑动了几下喉结,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头,指甲使劲扣进掌心里,印出了深深的红印子。


    不可能。


    “别解释了。”眼前抱着小白猫的缪兹生硬地打断了伽诺的话,让他缓过神,薄唇像一把枪,发出来的声音就是子弹,“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冷漠了,因为你是那恶心的雄虫。”


    “我恨你,伽诺。”


    “我忍不住掐死你。”


    “你为什么不去救它?!为什么?!”


    伽诺发不出声,只能抱紧自己蹲下来,双手握紧拳头捂紧耳朵。


    “对不起。”


    他垂下头哑着声音道歉,嘴角却诡异地勾起淡淡的笑容。


    “对不起,我该去救它的。”


    没关系,没有同理心没关系。


    “缪兹,我以后一定会救的。”


    他会演好的。


    “我也不是雄虫。”


    没有证据他绝对也不会承认。


    “你想掐我只要你开心就掐吧。”


    伽诺说着红着眼睛抬头,明明他清楚这是梦,眼前的缪兹是假的,可眼里依旧泛起一层薄雾,楚楚可怜地盯着缪兹。


    “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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