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郁沉挂了通讯,白翎恍惚地回到寝室。
心底萦绕着一道声音,告诉他傍晚六点是极其重要的时间,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为什么重要。
哦……六点,好像是他小时候在广场上等奶车的点?
但这也不对,他对奶车的记忆始终是温馨柔软的,而刚刚乍一听到郁沉的声音,他心里却不受控制地翻涌出酸涩、失落和难过,似乎有什么期许已久的心愿,覆灭了……
萨瓦看他失魂落魄的,故意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揶揄道:
“被9.9分的监护人哄了一阵子,身上舒服多了吧。”
不料白翎神经反射还在,挥开萨瓦的手,再抬眸时已是一片清明:“那当然。”
萨瓦暗中松了口气,同时也拧起眉头:
“不是我说你,既然有靠谱的监护人,怎么还吃a性素?你难道不知道alpha之间相互排斥?特别有些占有欲极其强烈的,连人工胶囊都要吃醋,觉得你吃药,就是摆明了他能力不行,信息素满足不了你,回头发现了肯定要把你捉起来折腾。”
这也是萨瓦为什么不喜欢alpha的原因,领地意识太强,不好管教。
“不会的,他不是那么计较的人。”白翎下意识反驳。
萨瓦双手交叉在后脑,打了个哈欠,“那行吧,他看起来很爱你。就凭他贿赂我两瓶牛奶,我也勉强给他打个优秀。”
白翎不自觉弯唇想笑,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不对。
萨瓦说的“监护人”,好像是郁沉?萨瓦应该是误会了。
可是不知道出于怎样的心情,白翎内心挣扎了半晌,抿着下唇轻轻“嗯”了一声。
生平第一次,在监护人的问题上,撒了谎。
他没办法控制住那种想法……假如郁沉是他的监护人,假如真的,一直有人在远方默默关爱自己……
哪怕只有几天也好,他想假装自己的监护人,很爱自己。
“我也……很喜欢他。”白翎侧过头去,艰难地喘了两道息,仿佛被无端的感情堵在胸口,不吐出来就会将他摧毁。
他明白,那是撒谎的愧疚,但如果自己稍微坦白一些,便能减轻罪孽,得到些许谅解,谅解自己对于不配得到的东西的……妄念。
萨瓦看了他一会,见他纤细白皙的脖颈在情绪波动的低喘中,似乎随时会折断。萨瓦很了解,这是信息素上瘾期omega的常见生理反应,是再坚韧的意志也抵抗不了的本能。
即便人形武器也不行。
“行了行了,真喜欢他就在他生日的时候多下两个蛋,烤成布丁喂给他吃,他一定会万分感激你的。”萨瓦不会安慰人,就拍拍白翎的肩膀,按照自己习惯真诚建议。
白翎:“……”
他脱离omega群体太久,差点都忘了正常o的生活有多离谱和下.流了。
时间不早了,白翎把ai送到门口,又仔细嘱咐两句,让它把郁沉寝宫的备用电源打开,以防外部电压不稳,刚翻新好的电路再次烧坏,弄得那条老鱼在寒夜里受冷受冻。
ai刚搭上扫地机器人专属的运送轨道,就迫不及待举起钳子给主人报告:
“喂?么西么西?我已经完美完成任务。”
人鱼沉静的声音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因为您看不见,我就一一描述给您听。喔,您想听什么风格的,我这里有托尔斯泰,马尔克斯,雪莱,曹雪芹……鉴于外面正在飘雪,我给您推荐西伯利亚风,‘噢我的主人,您一定会赞成,将我们可爱的小鸟布丁带回家,把他热乎乎地吃下肚子’——”
郁沉:“……调回白描模式。”
“——模式转换中,action:他住在等级最低的小宠四人间,室内温度3°,穿着黑色镶白边的运动小短裤,左膝盖冻得通红,上半身是洗得发白的灰色圆领t恤,锁骨清晰。桌子上放着《omega道德手册》,小鹰牌人工a性素,还有——”
“a性素?”郁沉重复一遍,指节敲了敲桌子。
他昨夜把白翎锁在床上,只听到小年轻说要找药,出于对omega隐私的尊重,他没有当场追问,所以并不知道白翎在吃什么药。
现下了解到情况,他心中不由得一紧。
“是的,我刚去时他正在吃,坐在用您的西裤垫成的小窝里,在手心里倒了五颗。”
郁沉攥住手中的钢笔,啪嗒,单手掰成两段,浓黑的墨汁瞬间浸染了白色纸张。
怪不得刚才打通讯时,说话的鼻音有点黏糊,居然还偷偷用他的衣物筑巢……
他刻意留在omega身上的保护型信息素,无疑会和药品发生强烈冲突,引起来势汹汹的成瘾效应。
怪他,没有彻底审查清楚。
ai怕遗漏细节,又重新读取一遍录像储存,找了段看起来很能满足主人养鸟爱好的内容:
“小鸟对朋友说,他很喜欢您。”
郁沉推开椅子,迅速在桌洞下摸索到电击脚镣,毫不犹豫给自己重新栓上。他为自己刚才的放纵而懊悔,沉声道:
“以后这种重要内容,要提到首列汇报。”
ai无辜地对着手指,“我有说啊,小鸟布丁,带回家……嗯?听声音您是在开衣柜找外套?可是按照日程,您十分钟后有七十二魔王柱有个线上会议啊。”
“你来应付他们,我下楼去接他回来,否则,”郁沉把驼绒厚外套搭在强健的小臂处,缓缓叹息一声:
“我今夜也不能安定。”
ai感动得差点痛哭流涕,如果它有装机械泪腺的话,一定已经开始挥舞小手帕了。
一百多年了,我们家主人终于学会昏庸了!
谢谢你,机械小鸟,有机会我一定劝说主人包你的年费会员!
但它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呃……让我去好像不行。”
“cpu吃烤棉花糖又烧糊了?”
“……不是那个问题。自从您开始接受精神补养治疗,我的运算能力也跳水式下降,目前维持在最低效率,以至于只能控制一个扫地机器人的身体。如果要我去面对您那群老奸巨滑智商200的智囊团,我必须向您申请,解除一部分算力封存。可是——”
“没有可是。”门自动滑开,走廊上一盏电压不稳忽明忽暗的无主灯,将郁沉的侧颜照得巍然诡美,一抹寒风袭来,金发如暮色波涛,暗澜汹涌。
他拄着手杖大步走进远处的黑暗,声音仿佛裹卷了冰渣:
“themis系统解封,程度20%。”
“声纹确认中……虹膜确认中……确认成功√”
扫地机器人萌萌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回响在走廊上方的凛然机械音:
“欢迎回归,mylord.”
·
皇宫塔69层,水晶宫。
这里原来是人鱼王朝用来举办国宴的专用厅,墙壁用海蓝宝石铺成宏伟壮阔的海浪图,十二盏巨型水晶吊灯熠熠生辉,把整个厅堂照得如海天白昼一般波光莹丽。
现在,它却沦为了暴君的娱乐场。
满地酒液肆意横流,推杯换盏之后,众人都有些熏熏然。
王座正中央,瘫坐着暴君凯德。他脸上挂着沉醉而餍足的表情,后背伸出的六条章鱼触手正一左一右搂着两个柔弱娇媚的omega。
一群军部贵族围在旁边殷勤伺候:
“听说陛下刚新得了一群美人,怎么不带出来让我们也见识见识?”
“何止啊,那个雕鸮公爵家的小omega也被陛下的强大所折服,主动请缨服侍陛下呢。”
“雕鸮?嘶,不会是小萨瓦那只出了名的刺头吧!”
凯德大手一挥,舌头有些打结:“什么……刺头不刺头的,进了皇宫,都不过是供我发泄的玩物。对,对了,海因茨!海因茨给我过来——”
骚动的人群被拨开,锃亮的皮鞋尖轻轻踢走挡在路上的酒瓶。
那人悠然款款走上前。
海因茨皮肤柔白,长相偏阴柔,一头水蓝色的长发披在剪裁精确的西服上,靠近凯德的攻击性信息素时,却没有皱一丝眉头。
显然,这是个闻不见信息素的beta。
“海因茨,刚他们说的那个萨瓦,是你家的少爷吧?我记得你这货以前是在公爵府做下人的,是不是?”
海因茨优雅鞠躬,脸上丝毫不见羞愧,反而有些自豪:“当然,我现在也是下人,我们大家都是您的下人,陛下。”
凯德很满意,自己选海因茨做内务秘书,就是因为这家伙不仅鼻子不好,还很会见风使舵看脸色,深得他心。
“海因茨,他们几个混不吝的想看看我新到的omega,你去挑几个漂亮的带下来玩玩。”
一听到这话,几个军官贵族眼睛瞬间亮起来。
人人都知道,帝国顶级的美人只往皇宫里送。他们这些平时驻守荒星的,平日里泡在臭烘烘的alpha堆里早就受够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能放纵一把,还玩的是皇帝精挑细选的小宠,简直不要太爽。
他们纷纷跪地谢恩,亲吻凯德的靴子。
只有革兰少将立在旁边,不领情道:“陛下那些o都太柔弱,不符合我平时口味,我就不用了。”
革兰少将是凯德的发小,是海洋族的剑鱼血统,去年靠着和皇帝的铁关系空降深空机甲军团,成为军部最年轻的少将之一。
凯德知道自己兄弟素日的爱好是“熬鹰”,就喜欢折断那些眼高于顶的鹰隼翅膀,打得他们跪地伏拜。
前阵子,革兰为了驯服一只脾气倔强的游隼,差点玩脱把小命都赔进去。他在治疗舱住了整整一个月才恢复身体,出来之后更觉得不折磨猛禽,难解心头之恨,自然看不上那些软绵绵一戳就倒的o。
正好皇宫里来一只雕鸮,凯德为了让兄弟玩得开心,便说:“你喜欢玩小鹰,那我就把那只猫头鹰赏给你玩,怎么样?”
革兰瞟了海因茨一眼:“玩海因茨的小少爷,秘书官不会生气吧?”
站在一旁的海因茨不自觉僵硬了下,但他很快掩饰过去,从善如流道:
“整个帝国都是陛下的,陛下想把omega赏给谁,就给谁玩。哪怕把后宫所有omega赐给大家,那也是陛下的仁德宽厚。”
凯德听得舒服极了,连连点头。
革兰意外地看了看海因茨,转头对凯德建议道:“陛下,不如我们今天换个刺激点的玩法,就和我们年轻时候玩的一样。”
“你是说……”
“拉断电闸,把后宫的omega赶到一起,听着他们的尖叫声来——”
革兰露出疯狂渴望的目光:“狩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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