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微被春萍逗笑了,忍俊不禁:“我要真有这个本事,还进宫做什么?早就飞到天上当神仙去了!”
她笑道:“其实这些也只是我的猜测。”
“人人都道孝昭仁皇后贤明有度,却对皇上不甚上心,可先前我前去坤宁宫时,却时常见採云姑姑亲自替那一株已经枯萎的垂丝海棠浇水施肥,偶有几次,更见着孝昭仁皇后对着那株垂丝海棠微微失神。”
“试想下,採云姑姑乃是孝昭仁皇后身边最得脸的姑姑,她临去之前,还不忘求得皇上将採云姑姑拨到温僖贵妃身边伺候,寻常小事,哪里用得上採云姑姑亲自动手?”
“孝昭仁皇后临去前的那一番话可以看出她对皇上并非一点情谊都没有,只是啊,她是个聪明人,对于那没有指望的事会好生藏在心里,时间久了,将自己也骗了过去!”
至于她为何知道这株垂丝海棠三日之内会开花,原因就更简单,一是去年採云姑姑浇水时她上前点拨了几句,因钮祜禄皇后看重这垂丝海棠,所以一众人将它当成宝贝,不敢动它分毫,却不知枯萎的枝桠并未剪去,新枝如何发芽?
去年採云姑姑剪去垂丝海棠枯枝,前几日天气渐暖,到了垂丝海棠开花发芽的时候。
她一想到乌雅常在听说垂丝海棠开了花,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膜拜就觉得好笑。
有人欢喜自有人愁。
佟贵妃这下不仅发愁,一时间还成了后宫中的笑话。
这几日她气的不知道砸碎了多少套茶具,可偏偏她就算知道乌雅常在不受控制却也无计可施,人在慈宁宫内,在太皇太后眼皮子底下,皇上对乌雅常在也是看重有加,她是疯了才敢把手伸那么长!
佟贵妃气的嘴边长了一圈燎泡,众妃嫔前来承乾宫请安时,她只能咬紧牙关说最近羊肉吃多了上火。
彭嬷嬷却劝她事缓从恒,如今乌雅常在不过两个月身孕有余,不必太担心,就算乌雅常在平安诞下孩子,是阿哥或公主还说不准。
乌雅常在便安心在慈宁宫养胎起来。
映微去太皇太后跟前请安也曾瞧过乌雅常在一次,从乌雅常在的言语之中,她知道乌雅常在身边的宫人皆是太皇太后安排的,但也仅限于此,至于特殊的照拂却是没有的。
乌雅常在说起这话有几分惋惜,若是她能够趁着这个机会入得了太皇太后的眼,从此之后自不必惧怕佟贵妃的。
映微听闻这话时微微皱眉,第一次觉得这位未来的德妃根本不像她所表现的那样人畜无害,劝慰道:“……你多心了,太皇太后怎会不喜欢你?她老人家就算不喜欢你,难道还会不喜欢你肚子里的孩子?想必是她人家年纪大了,精神不济,又要帮衬佟贵妃娘娘料理后宫琐事,所以才不大顾得上你。”
乌雅常在咬咬唇,低声道:“兴许是我多心了吧,也对,我蠢蠢笨笨的,自然不如你得太皇太后喜欢。”
有些话她都没好意思说,自她搬到慈宁宫后便时常找机会去太皇太后跟前露露脸,今日给太皇太后送春裳,明日给太皇太后做点心,可每次太皇太后对她都是淡淡的,最后一次更是直言她不必再去太皇太后跟前侍奉,安心养胎就好。
对上这番茶言茶语,一时间就连映微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正当气氛尴尬时,外头却来了个笑盈盈的宫女通传道:“赫舍里主子,太皇太后有请了!”
乌雅常在面色沉了沉。
映微却趁着这个机会赶快离开。
等到了慈宁宫的小花园,太皇太后依旧一身家常旗服侍弄花草,见映微请安后道:“来,给哀家搭把手,将石桌上的剪刀拿过来。”
映微连忙递上剪刀,接下来她又是帮着太皇太后修剪花木,又是喂鱼,累的她额上冒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太皇太后这才带她一块去石桌前喝茶,问道:“你去看过乌雅氏了?她可还好?”
映微道:“乌雅常在一切都好,嫔妾听说寻常妇人有孕头三个月胃口不好,可乌雅常在瞧着却比从前丰腴几分,什么都吃得下。”
太皇太后微微颔首:“这便好。”
言语之间是淡淡的。
在乌雅常在有孕之前,她老人家只知道皇上近来宠幸了佟贵妃身边的一个宫女,这个宫女姓甚名甚她都不知道,如今虽将乌雅常在接到慈宁宫,但慈宁宫多的是屋子,若说是她对乌雅常在的照顾,实在谈不上。
相处之后,她老人家更对乌雅常在有些瞧不上,总觉得这女子畏畏缩缩,言行举止都透着一股子小家子气。
略用了些茶点,太皇太后就带着映微又忙活起来。
刚修建完一株双色牡丹,皇上就过来了,一眼就瞧见映微鼻尖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笑着打趣道:“……老祖宗您可真会选人,瞧把映微累成什么样子了,怎么,您身边的宫女太监这是不够用了,找朕的妃嫔来帮忙?”
太皇太后笑道:“皇上这是心疼了?”
说着,她老人家回头看了眼映微道:“你这丫头瞧着身子不错,却是中看不中用,平素闲来无事得多去御花园走走,这身子才能壮实康健。”
映微连声应是:“您说的是,都怪嫔妾最近贪懒,身子有些虚,嫔妾该跟着您多学学,您也忙活了这么久,却是精神抖索。”
太皇太后叫了苏麻喇嬷过来,“将哀家库房里的玛瑙手串赏给赫舍里主子,没得叫人家白忙活这小半日。”
映微忙道:“能替您分忧是嫔妾的本分,更是嫔妾的福气,怎好收您的赏?”
“长着赐不可辞,哀家赏你东西,你好生收着就是了!”太皇太后笑了声,继续道:“更何况哀家年纪大了,这腕子上总不好戴这样鲜亮的首饰,你如今年轻,正是穿红戴绿的时候,这玛瑙镯子衬你,哀家这么大年纪,不会看错的。”
皇上也在一旁道:“老祖宗送的东西,旁人求都求不来,你好生收下便是。”
映微这才收下这玛瑙手串,更是笑眯眯戴在手腕上。
太皇太后瞧见直道好看。
映微连忙谢恩,见太皇太后与皇上有话要说,这才先行离开。
皇上则要扶着太皇太后回屋歇着:“……您虽身子好,却是年纪大了,平素该歇的时候多歇息才是,可别将身子累坏了。”
瞧见孙儿孝顺,太皇太后心里自是高兴,故意打趣道:“皇上这是怕哀家时不时将赫舍里氏叫过来给哀家当苦力吧?宫里头的女人多是养尊处优,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多做些力气活多她们也有好处,哀家这不光是替赫舍里氏打算,更是替皇上着想!”
皇上哑然:“老祖宗这话是何意?”
太皇太后扫了他一眼道:“依赫舍里氏如今得宠程度,有孕是早晚的事儿,女子生产是在鬼门关走一遭,哀家不希望她重蹈孝诚仁皇后覆辙。”
她老人家已许久没在皇上跟前提起故去的孝诚仁皇后了。
顿时,皇上面上的笑意淡了几分。
太皇太后心中了然,拍拍他扶着自己胳膊的手道:“说起来,孝诚仁皇后已去世快四年了,皇上啊,人死不能复生,得往前看。”
“直到今日,紫禁城上下依旧忌讳孝诚仁皇后的名讳,就连太子也不敢多问一句,就怕惹得你不高兴……”
皇上沉默片刻道:“老祖宗,您放心,朕已经想明白了许多。”
“只是朕有的时候在想,莫不是当年真是豫亲王扬州屠城十日杀孽太重,所以朕的皇后才一位接一位没了。”
“简直是胡说八道!”太皇太后皱眉道:“你莫要多虑,孝诚仁皇后难产身亡是意外,至于孝昭仁皇后,当初立她为后时她身子本就不好……如今她刚故去不久,按理说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可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不可一日无后,便是再过三年立后,有些事情也得早做打算,这皇后的人选,皇上心里可有数?”
自大清入关以来,就没有皇后之位一直空悬的道理。
皇上斟酌道:“于情于理都该立佟贵妃为后,只是如今她刚进宫不久,年纪尚小,思虑不甚周全,还望老祖宗多提点一二。”
太皇太后点点头,一口答应下来。
后宫之中,皇上偏宠于谁她向来不管,大事上皇上拎得清就成。
又说了会闲话,皇上就想着前去看看乌雅常在,临行之前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老祖宗可是不喜欢乌雅氏?”
“谈不上喜欢,可也说不上不喜欢。”太皇太后语气淡淡,像说起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不,应该说在她老人家心里,这乌雅常在本就是无关紧要之人:“若不是看在她肚子里怀有龙胎,哀家断不会将她接进慈宁宫的……怎么,这是乌雅氏在皇上跟前告状了?”
皇上自然不会承认,与其说是乌雅常在与他告状,不如说撒娇更为贴切:“没有的事儿,只是朕不明白乌雅氏恭顺可人,怎么就入不了您的眼?相反赫舍里氏不比她在您跟前小心翼翼,倒是得您青睐。”
太皇太后活到这把年纪,已成了精,不是皇上矢口否认,她就会相信皇上的话:“哀家入宫多年,这后宫中的女人见多了,一眼就能瞧出谁是好的。”
“罢了,不说这些,免得皇上觉得哀家不喜那乌雅氏……先前皇上面上对赫舍里氏不咸不淡的,怎么想着赏她那样好的一把琵琶?”
“你若真心想护着她,就不要表现太过,像哀家这样赏她些金银首饰就成,荣耀太过,迟早会为她招来祸患的。”
皇上正色应下,自不好言明当初那一把琵琶赏下去是情非得已,不由自主,更不会他庆幸将这样好的宝贝赏给了映微,真真是物归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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