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玥火急火燎地打车回家,在看到大院停着的黑色吉普车,心如止水,敛去所有的表情。
稚蕴一直在门口观望,看到稚玥出现,立马跑过来:“姐。”
“他们来干什么?”稚玥冷淡问。
并不是很欢迎父母亲的到来。
稚蕴说话小心翼翼的,生怕惹稚玥不开心:“我,我也不是很清楚,就……很突然。”
屋内注意到院子外的情况,外婆最先走出来,笑着招手:“妹宝过来,你爸妈来了。”
稚玥再不乐意,也不会给疼爱自己的外婆甩脸色,乖乖地走过去。
外婆搂住稚玥,带着她进屋,不停地给女儿女婿说好话:“他们特地抽空回来看你和小蕴,还带了许多好吃的,关心你们来了。”
稚玥睨一眼外婆,万种愁绪只化为一句话:“外婆!”
明知道她是什么心情,还说这些。
外婆压低声音:“乖些,父女哪有隔夜仇,他们真的是来看你的,我们和气生财好不好?”
稚玥无奈妥协:“我听你的,但要是他们还劝我说我,这个财谁爱生谁生。”
“好好好。”外婆笑容灿烂。
只要外孙女愿意坐下来吃顿饭,怎样都行。
进到客厅,稚玥看到坐在沙发上的父母亲,稚开煊从商多年,雍容闲雅,面自萃润,手上戴着一串佛珠,看着就像暴发户,但他颜值高,身材高大,有良好的健身习惯,没有沾染商场上的陋习,倒还有几分儒雅。
坐在他旁边的是稚玥的母亲,姜凝。
一身贵妇小香风,披散着波浪大卷发,面带精致的妆容,身材玲珑,见到稚玥笑说:“小玥回来啦!过来坐。”
稚开煊看了稚玥会儿,没说什么,察觉到对她态度是温和的。
氛围还算可以,确定暂时不会给她说教,稚玥才在最远的单人沙发落座,稚蕴贴着她落座,没有多余的位置,他就坐在沙发的扶手上。
姜凝见到女儿回来,心情好,把切到一半的橙子弄完,擦手起身:“我去给你们做小酥肉。”
客厅只剩下三人,稚玥和稚蕴坐在一块儿,自成结界。
稚开煊主动开口问稚玥学校的事,她老实回答,语气却很生分,问到后面稚开煊也聊不下去了。
稚玥实在受不了目前的氛围,借口回房间。
把房门一锁,压在她肩上的低气压终于消散,利索地换一身干净的家居服,躺在床上放空脑袋。
梁嘉词在微信里催她:【星星发的文件你看了么?我们把任务分一下,你找数据,我来写。】
稚玥:【你倒是会找轻松的活干啊?】
梁嘉词:【师妹,我记得你理科特别好来着,这些对你来说不是问题。】
稚玥也不愿意写冗长的论文,愿意做找数据的活:【行,你对接星星。】
梁嘉词烦躁说:【早知道今年就毕业了,延毕一年就要给星星多做一年课题。】
【星星最近进组了,要求我和草莓跟着,怎么就放过你了呢?】
导师偶尔会参与剧组的拍摄,也算是实践的一种。
稚玥问:【你打算读博么?】
梁嘉词:【我延毕两年,我怕导师不敢收我。】
稚玥:【我和你差不多吧。】
梁嘉词:【你申请留学的材料弄好了?】
稚玥也纠结,到底在本校保博还是去国外留学:【等到下半年开学季再说吧,我做实习老师挺开心的。】
当然,如果没有改不完的卷子,听不完的课,一定是一次特别开心的体验。
稚玥先把手上的课件做完,小睡了会儿。
起来收到带教老师的反馈修改意见,稚玥重新修改一遍课件。
她是耐心不多的性子,改卷是烦,但能坚持到最后。认真看卷子还有一个原因,她还没正式上过课,带教老师让她下周负责晚自习的讲卷,稚玥对此很期待。
一旦沉浸做某事,稚玥会变得特别专注。
曾经有一次陪老师跟组,由她去写一个副本的故事,写完发现已经到剧组第二天开工。
她和梁嘉词对导师称呼一口一个星星,总爱开玩笑,还叛逆不听话,其实她是最向往成为导师那样的人。
年轻貌美,事业有为,工作就全力以赴,假期就环游世界,可以走上喜欢的讲台,也可以去写喜欢的剧本,自由自在,不受拘束。
到晚饭时间,姜凝来敲门叫她吃饭。
姜凝许久不见稚玥,在江都大多数时间住学校,难得回家一次都会和稚开煊吵得很难看,这次见到女儿,笑容满面,拉着她不停地唠嗑。
母亲在对未来事业选择上站在父亲那边,但母亲也是真的疼她,稚玥说话声柔和许多,也会分享这段时间上班发生的趣事。
饭桌上。
开始还算其乐融融,稚玥快要放松警惕时,稚开煊问:“你打算在濛城待多久?”
稚玥:“不知道。”
稚开煊:“六月份就是毕业典礼了,实习到那之前就行。”
稚玥:“我延毕了。”
话一出,全场静默,稚蕴的筷子磕碰到瓷碗,姜凝的刀眼飞过去,他把手缩回来,安静坐好。
稚开煊把筷子放下:“稚玥,你知道在做什么?故意的?”
稚玥正要回话,姜凝压住她的手,微微摇头示意她别顶回去。
稚玥拿开手:“我知道。”
稚开煊:“理由?”
稚玥:“我的能力不足以支撑我写完毕业论文,缓一年比较好。”
“稚玥!”稚开煊愤怒说,“你已经二十五了,能不能成熟一些?你连毕业论文都搞不定,你还想读博?”
父亲打压式的教育已经让稚玥麻木,但此刻被戳着心窝说风凉话,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稚开煊你在说什么!”姜凝起身推他一把。
稚开煊说一不二惯了,被妻子当面反驳,脸色黑沉,对稚玥说:“你要是对我的安排有意见,你就离开这个家。”
姜凝担心他说出更过激的话,打住:“好了,今天我们不聊这些。”
稚玥直接站起身,凳子向后倒去,砸出刺耳的声响。
餐厅的氛围逐渐变得古怪,父女谁也不愿意退一步。
“小玥……”姜凝示意稚蕴拦住稚玥。
稚玥转身就走,姜凝拉住她:“小玥啊,爸爸妈妈绝对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明天是你的生日,我们真的就是想来濛城看看你。”
稚玥胸膛起伏剧烈,父亲的话仿佛还在耳边,拉开母亲的手,说:“我不过生日,也不需要你们替我过生日。”
她走之前,努力保持镇定说:“该离开的不是我,如果见到我让你很厌烦,你可以离开。”
稚玥摔门离开,姜凝急得不行,愤恨地拍稚开煊的肩头,眼泪在打转:“稚开煊你不是说同意她读博吗?你这是出尔反尔吗?”
稚开煊指着稚玥离开的方向生气说:“我是同意了,你看看她做了什么,你真以为她写不来毕业论文,就是故意和我作对才延毕!”
姜凝受不了丈夫的自以为是:“你但凡说句好话,她置于吗?女儿哄不好,我和你没完!”
说完,姜凝也摔门离开。
稚蕴凑到外婆身边,小声问:“外婆,怎么办?”
外婆在桌子下面竖起大拇指:“还是你妈上道,她要是不把你爸说一顿,我就要出来骂他们俩了。”
稚蕴瞥到父亲越来越黑的脸,连忙别开脸,问别的事:“我姐怎么办?外面这么黑,她又没吃东西。”
“没事的,等会儿就回来。”外婆安慰道。
稚蕴摸不清目前的局面,乱塞几口饭,借口先回房间避难。
-
稚玥走了三条街,最后在路边的长椅坐下,前面路太黑,没再继续走。
父亲不是第一次对她说风凉话,以为自己免疫了,可每次听到,她还是好难过,眼泪总忍不住往外涌,明明不想难过的,身体却最先给出反应。
一口闷气堵在胸口前,很难受,但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稚玥仰着头,擦掉眼尾挂着的泪,深呼吸几下,把鼻塞的涩疼感挤掉,努力让情绪保持稳定。
兜里的手机响不停,稚玥难过时不想和外界有联系,比平日里任何时刻都倔,更不愿意被第二个人看到她的伤心和难过,就想要保持很强势的人设,给人她不好惹的刻板印象。
摁下音量键,声音静音,屏幕依旧不停闪动。
第一次没接,第二第三次接连打进来。
稚玥掏出来看,屏幕显示的是周臣景的名字。
稚玥接到耳边:“有事吗?”
鼻音浓重,稚玥都被自己吓到。
周臣景观察力极强,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劲,问:“还好吗?”
最受不了难过时有人温柔的问她还好吗,只会更想哭。
怀疑她是不是失泪体质。
稚玥:“你有事吗?没有事我挂了,忙。”
“需要我去接你吗?”周臣景大概猜到稚玥的处境。
稚玥凶回去:“都说在忙!能不能别来烦我。”
她吼声略大,电话两头变得沉默。
沉默将近一分钟。
稚玥要强,又不愿意拉下面子。
打算直接把电话挂了。
周臣景:“稚玥,你再说一遍。”
他的声音平静,带着平日里的清冷沉闷,听不出喜怒。
而电话还是挂断了。
周臣景看着黑屏的手机,心里升起一股气,拿过车钥匙出门。
打算从稚玥家附近找起。
等他走到地下停车场,稚玥的电话打进来,周臣景秒接,听到她很轻微的抽泣声,没有出声,静静站在原地等着她说话。
良久。
电话另一边的稚玥眨了眨眼,就是不让打转的眼泪掉下来,委屈极了:“周臣景,我不知道我走到哪了,我没吃晚饭,胃病好像犯了,你能不能来接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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