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漂亮的烫手


    ◎老夫人郑重的道,:“容光潋滟,无出其右。”老侯爷长◎


    老夫人点了点头, 郑重的道,:“容光潋滟,无出其右。”


    这句话惊的老侯爷脱口而出:“祸事啊!”


    圣上贪恋美色, 上行下效闹出多少事来?


    昔年为搏褒姒一笑,周幽王一把火烧净了周朝的气数, 妹喜亡夏,妲己亡商红颜祸水自古以来就是祸国殃民之道。


    活到这把年纪, 老侯爷已见过太多了。


    献媚悦上是爬的快, 可同样也死得快。


    前些年因着珍贵妃的事死了多少人?


    流放的流放,抄家的抄家,人头落地的也不在少数,那段时间护城河的水都叫血染红了。


    当然,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这样顶尖的容色一点好处没有。


    但对于恭候府来说, 现在宫里有个兰妃, 宫外陆凤霜声名远扬,陆凤霜的名声可比陆燕芝好听多了,这就够了。


    全则必缺, 极则必反。


    就如之前陆燕芝那般矫揉造作, 蠢笨丑陋, 名声要多烂有多烂都没关系,恭侯府需要平衡。


    可现在阴差阳错下陆燕芝的事已经传遍了京城, 压都压不住。


    怎么处理陆燕芝, 就成了老侯爷眼下最头疼的事情。


    因为陆燕芝已经不仅仅只是恭候府的庶女这一种身份,反而更像是另外一种象征。


    就如那些奇珍异宝, 哪怕它们再好看贵重也不能当饭吃, 但为了它们铤而走险的人多数不胜数。


    京中沉溺选美的风气已然疯魔, 活色生香的美人比那些冷冰冰的珠宝更惹人垂涎。


    眼下谁能将陆燕芝收入囊中


    或是揣测的更卑鄙丑恶些, 怎么能将这样的美人碾入泥中,才是众人最关心的问题。


    更何况,陆燕芝还是那般没脑子的做派。


    这样如烫手山芋般的陆燕芝值不值得恭侯府为之遮风避雨?


    老侯爷对着烛火出神,老夫人闭着眼没有出声。


    后堂烛火燃了一夜


    这厢,待马车到了府外,陆世子爷跳下车就风风火火的往恭候府里闯。


    他大步进了凝晖堂,气势汹汹的对跪在佛堂烧香的郭氏喝道,:“郭氏,六丫头是怎么回事?!”


    “如今府上的庶务都是你在打点,你就是这么管理的?”


    “不仅三番两次丢脸丢到了府外叫外人非议不说,还扰了老爷我的好事!”


    没理会发癫的陆世子,郭氏自顾自的磕完头,起身上了炷香后又拜了拜,:“阿弥陀佛,菩萨莫怪。”


    这样的态度显然激怒了陆世子爷,他推搡着拦在前面的钱嬷嬷,:“老爷我在同你说话,你全当耳旁风了不成?!”


    拜完神像的郭氏才转过身,她冷笑了一声,看着眼前宛如闹剧般的场景,说道,:“钱妈妈,你让开,让‘世子爷’过来,我要看看他是不是要当着菩萨的面动手。”


    钱嬷嬷犹豫着退到了郭氏的身前,却也随时准备扑过去拦住陆世子。


    陆佑光瞪着眼喘着粗气,倒也没动手,只管骂道,:“别说那些没用的,你是她们的嫡母,你就眼睁睁的看着她再一再二的丢人现眼,惹是生非?”


    丢人现眼,惹是生非?


    听着陆佑光的话,郭氏目光奇特的看向他,随后忍不住笑了,她的笑容甚至有些古怪,:“我是嫡母,世子爷却是她的生父。”


    “说来,‘您’这是有多久没见六丫头了?”


    这和见陆燕芝有什么关系?


    想起那身花花绿绿的辣眼配色或是被打的头皮血流后重重包裹的‘猪头肿脸’,陆世子爷嫌恶的皱了皱眉。


    同床异梦数十年,郭氏哪里看不出陆世子想的什么,她讥讽道,:“没见也好,否则世子爷只怕是要在那些烟花场所对着那些酒色纨绔下流之辈,酒气熏熏、洋洋得意的说起自己的小女儿。”


    “呸,”郭氏狠狠啐了一口:“恶心,龌龊,说出来我都嫌脏!”


    生平第一次见这样尖锐甚至有些粗俗的郭氏,陆世子都被惊着了,反应过来后他气的哆嗦着指着郭氏,:“你,你这泼妇”


    “世子爷不妨骂的大声一些,好叫侯爷知道世子爷打算在什么地方说起六丫头,看侯爷会不会好好夸你一番。”


    老侯爷是真能动手的,曾经被打的起不来的陆世子此刻感觉小腿似乎都在隐隐作痛。


    他看着郭氏,这个女人今晚出乎意料的格外强硬,恐怕真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想到这,陆世子心下有了退意,他一边在嘴上逞威风,骂骂咧咧道,:“反了天了,你这泼妇,爷要休了你”一边甩袖而去。


    屋内,钱嬷嬷担心的看向郭氏,:“夫人,您今晚说的话可太重了,这么晚了,世子爷一个人离开,也不知去哪,不然”


    “随他去,这个节骨眼上他要敢跳出来闹事,侯爷真能打断他的腿!”


    “风浪来了,顾不上他的破事”


    郭氏转过身又重新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怒气冲冲的出了正院,见那个碎嘴的婆子都没像往日那般追出来,陆世子停住了脚步。


    想到今日的种种祸事都是陆燕芝惹出来的,陆世子重重哼了一声,抬脚就往澄心院去,再不管这个搅事精要翻天了!


    但走到半路,陆世子就被拦住了。


    看着拦住自己的人,陆世子挤出个笑容,:“德叔,这么晚了您还没有休息啊。”


    德叔慈眉善目的说道,:“世子爷,侯爷请您过去。”


    陆世子苦着脸,跟在德叔身后,艰难的抬起脚又往崇泰院去。


    ***


    五日后,澄心院


    陆燕芝半倚在榻上,窗户开着,她透过窗看着不远处的紫藤,爬了满墙的紫藤格外热烈浓艳。


    这几日养病不能出去,陆燕芝就喜欢坐在这往外看。


    今日天色好,暖融融的熏人,在陆燕芝再三请求下,王嬷嬷难得同意开了窗。


    “咳咳。”陆燕芝才咳嗽了两声,闻声出现的王嬷嬷忙不迭就要关窗。


    “姑娘的病还没好透,吹不得风,更不能着凉。”


    陆燕芝哭笑不得的拦住王嬷嬷,:“如今已是夏日,哪里就就轻易着凉,更何况我已在房中静养了五日,若是连开窗都不行,就真的要闷死了。”


    春杏捧着燕窝汤进来,闻言也跟着求情道,:“是啊,这几日院中的紫藤开得正好,天气也暖和,嬷嬷叫姑娘多看一会儿吧。”


    觑着陆燕芝的神色,王嬷嬷无奈松了口,:“好吧,姑娘就再坐一会儿,只是姑娘的病还没好全,千万当心。”


    “我省的,这几日劳嬷嬷费心了。”


    “姑娘说的哪里的客气话。”


    王嬷嬷从春杏手里接过燕窝汤,递给陆燕芝,:“您趁热用一些,如今最要紧的就是养好身子。”


    陆燕芝接过燕窝搅了搅,:“对了,春红的身子可好些了?”


    那日春红被福宁郡主的人砸晕了就丢在楼台后的围栏处。


    后脑砸伤了又淋了雨,春红被救回了府后也发起了热,昏昏沉沉的一直吐着,大夫扎了针又开了药,现在也躺在床上养伤。


    这几日陆燕芝也惦记春红惦记的紧,只是她被关在屋里养病,春红也病恹恹的躺在床上。


    两人都挪不了窝。


    陆燕芝只能一直向王嬷嬷打听春红的消息,她日日都问,底下的人也能上心些。


    “这几日好多了,人醒过来后也不吐了,就是还有些低热。”


    “好,还请嬷嬷多看顾些她,让她安心静养,一定养好身子别落下病根。”


    “姑娘放心。”


    收拾了东西出了门,王嬷嬷就沉着脸看向院中的仆役。


    不大的院内几乎挤满了人。


    有修整花枝的、有清理花坛的、清理水缸的、清扫院内的小路的一见她出来才肯低下头。


    “磨磨蹭蹭半日了,再有半刻钟的功夫做不完手里的活计,往后就不用来了。”


    往日里西厢伺候的人不多,除了三个春和王嬷嬷,剩下的是洒扫的丫鬟婆子,这些人属于整个澄心院,只每日清晨来一次西厢。


    可这几日,来西厢洒扫的活计成了抢破头的差事。


    如今谁还没听两耳朵关于六姑娘的传奇故事?


    不管是能亲眼见一面六姑娘满足好奇心,还是拿出去吹嘘也好,总之林林总总打着什么主意的人都有,他们一同挤在这西厢。


    院内好歹有王嬷嬷虎视眈眈的看着,不许人往陆燕芝跟前凑,院外也不消停。


    得知这几日六姑娘喜欢在这个时候开窗,此刻院墙外围了一圈的人。


    一个个你推我挤,或站或蹲,争先恐后的透过人缝、门缝,树缝往院中看去。


    金嬷嬷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人挤人密密麻麻围满了院墙的场景。


    “一群混账东西!”


    骂声霎时惊动了人群,有机灵跑的快的,有挤在下面出不来的,有狼狈被绊倒的


    这滑稽的场面叫金嬷嬷都气笑了,身旁的杨嬷嬷皱着眉,向身边的大丫鬟吩咐道:“将今日的这些人都记下。”


    “逃走的那些扣三个月的月例,剩下的每个人都扣两个月的,若是再如今日这般犯上,禀了夫人都发卖出去。”


    “嬷嬷恕罪,奴婢/奴才再也不敢了。”


    跪地哭求的、挣扎着从人堆里爬出来的,闹哄哄的乱成一团。


    “噤声!”杨嬷嬷板着脸喝了一声。


    院外的动静不小,惊动了里头的人,王嬷嬷打开院门走了出来。


    她看了两眼这场景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脸上却笑着道,:“什么风将您二位都吹来了,快请进。”


    留下几个仆役和婆子驱赶着院墙处的人,几人进了西厢房。


    两个嬷嬷身后跟着的丫鬟捧的东西不少,时兴的衣料、绢花,各色首饰,还有人参、阿胶、鹿茸,燕窝全是好东西。


    待进去见过陆燕芝后,杨嬷嬷留下说话,金嬷嬷捂着嘴,一步三回头的退了出去。


    “我的亲娘哦,真是要了命了。”


    金嬷嬷捂着心口,站在院里摇头晃脑。


    得亏她提前把六姑娘的份例补足了。


    开什么玩笑,生的如六姑娘这般模样要是不一飞冲天,她金嫦满把那些份例生吞下去!


    正感慨庆幸间就见王嬷嬷进了院子,金嬷嬷眼疾手快的上前一把抓住人,:“我的好姐姐,咱们姐妹相识可有数十年了,我怎么待你的,姐姐你心里可有数。”


    作者有话说:


    啧啧啧,我也想贴贴。


    第32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被牢牢抓住的王嬷嬷一脸无语的看向神色激动的金嬷嬷, :“说吧,什么事。”


    “哎呦我的老姐姐,咱们两也有日子没见面了, 如今瞧着您可是容光焕发”


    无事献殷勤。


    府里的这些人精哪个的便宜好占?她们便是说几句好话都是算计着从哪里讨回来呢。


    王嬷嬷扬了扬手里的东西,:“你不说我可就进了, 姑娘擦伤了手可不能留疤,还要换药呢。”


    一听这是六姑娘要用的, 金嬷嬷的眼睛下意识的就往那个瓷坛上探。


    想看看里头是什么灵丹妙药, 怎么就养的六姑娘像个瓷人捏成的精怪似的。


    “诶,诶,老姐姐别急着走啊。”


    见王嬷嬷二话不说拽开衣角扭头就要往屋里去,金嬷嬷回过神后忙拦住了人。


    “当初咱们府里放出风,说要给六姑娘选嬷嬷, 这事知道的人不少, 可临了,大小姐就只选了老姐姐你一个人。”


    金嬷嬷举起了大拇指夸赞道,:“您的本事当然没得说!”


    接着, 金嬷嬷又两眼放光的问道, :“听说当天晚上您在库房取了东西配了些香膏?”


    “当然, 这些方子我也不敢奢求,我呢, 就想跟您求些现成的香膏”


    “嘿, ”这几日被问询请托闹得烦不胜烦的躲入西厢的王嬷嬷皮笑肉不笑的打量了几眼金嬷嬷。


    “我说你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要这玩意儿?”


    “瞧您这话说的——”


    金嬷嬷佯装恼怒的拍了下王嬷嬷, 随后满脸堆笑的道, :“我是没能您这本事, 这不身边还有两个女儿么, 如今都快到婚嫁的年纪了。”


    说着,她忙向怀里掏去,下一刻就掏出几个白花花的银子来,:“ 也不白要您的,这些辛苦钱还请您笑纳。”


    阳光下,白花花的银子闪着耀眼的光芒。


    见王嬷嬷没有接过银子,金嬷嬷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笑着道,:“忘了忘了,看我这记性。”


    一边说,她一边又从袖子里取出两个银锭,:“辛苦嬷嬷您闲暇时再给配些药。”


    啧啧啧。


    王嬷嬷看了一眼金嬷嬷捧了满手的银锭。


    难怪大小姐要敲打这老东西,瞧瞧金嬷嬷这阔气,一出手可就是她三年的月例银子!


    银子可是好东西,谁能不爱?


    要是六姑娘真是靠她王圆花变成这副模样的,什么也甭说了,要么守着这手艺进坟,要么临死前大捞特捞一笔


    可她是人不是神,十个她捏在一起也造不出一个那般模样的六姑娘。这钱拿着烫手啊。


    王嬷嬷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金嫦满,咱们也是十几年的老相识了。”


    “那些客套的虚话我也不和你多说,我就问你,你真觉得六姑娘的模样是我能随便左右的了的?”


    “这”


    金嬷嬷脸上的笑容僵了。


    她看着王嬷嬷,心说要是你王圆花有这么个本事,还用的得在这伺候人?


    不是金山银山的像个佛爷一样被人捧在手心里供着,就是坟头草有三丈高了


    理是这么个理,但人都有侥幸心理,只愿意看见自己看见的,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哪怕是有一点可能也好过丁点没有不是?


    将手里的银子塞进王嬷嬷的怀里,金嬷嬷恢复了笑容,:“瞧您说的,我就是想向您讨一些配好的香膏,旁的哪敢奢求。”


    两人拉扯间,杨嬷嬷被春杏送了出来。


    出来后杨嬷嬷对着王嬷嬷道,:“老夫人请你去崇泰堂一叙。”


    这恭候府最有分量的就是老侯爷和老夫人。


    金嬷嬷也知道轻重,将银子塞给王嬷嬷就退到一旁了,王嬷嬷只得匆忙收好,跟着杨嬷嬷去了前院。


    不多会儿,到了崇泰堂。


    杨嬷嬷进去禀报后不多会儿就出来个模样俏丽的丫鬟,她笑的格外讨喜的请王嬷嬷进去。


    一进去,王嬷嬷就对坐在上首,一身紫红色吉祥绣纹裙袄,额前裹着同色嵌珠抹额的老夫人躬身行礼。


    “奴婢见过老封君。”


    老夫人眯着眼打量了一番王嬷嬷。


    眼前的人穿着棕色的袄裙,头发用支银簪子挽着,从头到脚收拾的很齐整,整个人看着是要比寻常相同年龄的人年轻些。


    许是真有些本事,但也没大到逆天改命的程度。


    老夫人点了点头,心下有数,问道,:“如今府中六姑娘的身子都是你在调养?”


    果然是这事。


    王嬷嬷也听过这几日的流言,那真是说什么的都有,但旁的人不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大小姐却是知道的。


    本以为大小姐给府里其他主子说清楚来龙去脉就无碍了,却不想到底是低估了六姑娘。


    “六姑娘自住进澄心院后大小姐就指了奴婢过去伺候。”


    “姑娘天生丽质,奴婢只是制些香膏和花水备着姑娘梳洗的时候用。”


    从金嬷嬷找上门来的时候,王嬷嬷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这人啊,永远都是不知足又最会自欺欺人的。


    像这一次,让这些人重新投胎一次生成如六姑娘那般模样约莫是不行的,那退而求其次,怎么样都得从她这里掏出些东西才肯罢休的。


    不过好在知道关于陆燕芝的消息越演越烈后,她就早早的准备了起来。


    也不等老夫人发话,王嬷嬷就干脆的从怀里掏出本书来。


    她双手将手捧着册子,道:“这书上都是些奴婢祖上传下来的方子。”


    “这几日六姑娘用的东西都是奴婢从这里面寻来的,当然,给姑娘用的方子都是奴婢反复验过的。”


    这


    王嬷嬷的举动出乎众人的意料,连杨嬷嬷都不免在王嬷嬷手上的那本书上多看了两眼。


    书的封面和侧面泛黄,边角都磨得起了毛边,但页面却很平整,连个折角都没有,看的出平日里是极爱惜的。


    老夫人定定地看了王嬷嬷几眼,随后露出个笑容,:“你很好,府里不会亏待你的。”


    杨嬷嬷也难得露出个笑脸,她上前从王嬷嬷手里接过书后将一个小匣子放在了王嬷嬷的手上。


    捏着手里的匣子,王嬷嬷利索的跪地谢恩,:“奴婢谢老夫人恩赏。”


    “快起来。”


    王嬷嬷这样干脆利索的模样很难不让人心生好感,老夫人抬了抬手叫人起来后吩咐道,:“今后王嬷嬷的月例再提一等。”


    “不必谢礼了,往后六丫头的事,你还要费心多看顾些。”


    “是,奴婢定当尽心尽力。”


    一番感恩戴德后的王嬷嬷一脸感激涕零的回了澄心院。


    先去了西厢房回了话王嬷嬷才回了屋。


    关好门,从袖子里掏出那个匣子。


    打开一看,好家伙,只见里面不仅有五张百两的银票,还有十亩上好水田的地契。


    笑的合不拢嘴的将手里的匣子收好,王嬷嬷取出绣棚准备做些针线活平复心情。


    端着一脸盆热水的春杏看王嬷嬷一脸压不住的喜色,也笑着道,:“嬷嬷这是遇见什么好事了?”


    在外头,王嬷嬷都很能端的住,板着脸的时候很能吓唬人,少见她笑的这般喜气。


    待春杏上前放下手里的盆,伺候王嬷嬷洗脚时,就听见王嬷嬷愉悦的说道,:“我将手里的方子献了上去,老夫人赏了不少东西呢。”


    “啊?!”


    春杏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吃惊的看着一脸高兴不像作伪的王嬷嬷,:“是六姑娘用的那些方子吗?”


    “是。”


    见王嬷嬷一脸喜色的点头,春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呐呐无言。


    “傻丫头。”


    王嬷嬷一看春杏的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揉了一把春杏的头,:“你该不会也以为六姑娘如今那副模样是我的功劳吧?”


    “不过是些养颜的方子,沾着六姑娘的光才买了个好价钱,该高兴才是。”


    看着被戳中心思,脸蛋通红的春杏,王嬷嬷哈哈大笑了起来,:“真有那样好的东西,哪里是我们这些人能沾得的。”


    “嬷嬷我出生在江南,那就是贵人嘴上常说的鱼米之乡,可就是这般好光景的地方,饿死的人也不少。”


    “幼时家里也有几亩田地,这些好田早就叫那些老爷惦记上了,阿爷不肯卖,阿爹就摔断了腿”


    王嬷嬷没有说完,只看着春杏,:“贵人喜欢的东西,哪里是我们能留住的。”


    “要么你就死死捏住搏一把,要么就高高兴兴献出去。”


    王嬷嬷的话听得春杏心头难受,献出去东西也就罢了,怎么还要人高高兴兴的。


    “若不是高高兴兴的献出去,那还不如自己留着搏一搏,不然既没了倚仗又叫贵人心里留了个疙瘩,指不定什么时候你的好日子就到头喽。”


    说着,王嬷嬷掏出个荷包来,不等春杏推却,她就塞进了春杏怀里,:“今日得了赏也是好事情,叫你也沾沾喜气。”


    ***


    “二姑娘,老夫人说让您明天早上去正堂。”


    “可有说是什么事?”


    “过来传话的小丫鬟也不知道,不过这话给各个院里的人都传到了。”


    陆玉宁合上了手里的礼记,问道,:“这几日澄心院那边可打听出了什么消息。”


    喜英摇了摇头,:“没有,王嬷嬷看的紧,六姑娘也一直不露面。”


    提起王嬷嬷,陆玉宁将手里的书丢在桌子上,笑了笑,:“我那六妹妹身边都是些‘妙人’。”


    可不是吗,那座院里那么多的人,愣是一点口风都没透,熬着,守着,眼睁睁看陆燕芝成了一个笑话,吃足了苦头。


    “我就说当初大姐怎么肯下那么大力气保住陆燕芝,若不是赏荷宴上闹出的动静,还不知要瞒到什么时候。”


    陆玉宁说着,不禁也有些好奇,:  “你说这些日子传的那些消息是不是真的,我那六妹妹真如传言里那般容色惊人?”


    喜英想了想道,:“传言大多人云亦云,夸大其实,不过是因着六姑娘之前的名声不太好,两厢比较,才会有如今这般动静。”


    “也有几分道理……”


    “可若是言过其实,我那位大姐何必如此费劲心机?”


    “罢了,见不着人光猜测有什么意思,我那六妹妹也不能躲着一辈子不见人,不急,且有的是机会呢。”


    作者有话说:


    什么秘方,我也想要。


    第33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姑娘。”


    春红的声音很轻, 像是怕呼的气重一些都能搅散眼前好似镜花水月般的美人春睡图。


    这熟悉的声音…


    陆燕芝睁开眼就看见了站在眼前的人影。


    “春红?!”


    她使劲揉了揉眼睛,没错,就是春红。


    陆燕芝的睡意霎时消散了, 她一骨碌坐起,惊喜的抓住了春红的手。


    “真的是你?”


    “春红, 你身上的伤好了没,头上的伤非同小可, 不能掉以轻心, 若是没有养好落下病根可是大事”


    “你现在还恶不恶心,头还晕不晕”


    看陆燕芝恨不得立即仔仔细细将她检查一遍的模样,春红笑着拍了拍陆燕芝的手。


    “奴婢的伤已经好了,不头疼也不恶心,嬷嬷日日都来, 大夫也很尽心, 又是吃药又是扎针,奴婢身子好利索了才被允许下床的。”


    “若不是姑娘记挂着,奴婢也不能被这么快痊愈。”


    说着, 她看向陆燕芝, :“ 倒是您, 那日怕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如今好了,”目光细细的从陆燕芝眉眼处划过, 春红感慨的说道, :“如今您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哪怕有万般的疑惑,此刻凝视着陆燕芝如芙蓉春水的脸庞也都消散了。


    昏沉的睡在榻上养伤那几日, 春红也没少打发过来探听消息的人, 在听得种种关于六姑娘的消息后, 春红震撼之余却丝毫不觉得意外。


    她就说, 凭‘六姑娘’的本事怎么可能就一直顶着那样一副寡淡的相貌安稳度日?


    一个顺从沉默的庶女就算生的美貌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若是要博那泼天富贵,就该生的这般人世罕有的模样,惹得京中风雨不断才正常啊。


    本来春红见陆燕芝屡屡吃瘪,更是连累的她都重伤躺在榻上时也心生动摇过。


    但闻听京中风雨后春红才惊觉她小看了‘六姑娘’的手段。


    这京中贵女无数,谁不是拼了命的往上争?


    出了名,才有更多的可能。


    京中费劲心思为求扬名的人家往往要十数年筹谋才得见效。


    再有苏府、恭候府两家并称双姝的人物压着,其他人要出头难如登天,那些筹谋能见效多少还两说。


    但‘六姑娘’走到这一步才用了多久?


    不到一年!


    外无显赫身世造势、内无琴棋书画的才艺加持,更没有大把真金白银撒出去,甚至在多数外人眼里六姑娘还是那个可怜的弱者。


    不要小瞧同情心带来的威力,更何况还是对着‘六姑娘’这般容色的美人。


    听听外头的动静吧,福宁郡主用她的心机手段和广为流传的恶名成就了‘六姑娘’。


    每每想到这,春红都忍不住激动的辗转反侧。


    她不怕受伤,不怕吃苦,不怕受累。


    她最爱钱,也爱势,更爱出去被人捧着,谁见着她笑脸相迎尊一句春红姐姐。


    而这一切都落在六姑娘的身上,到了这一步,春红甚至感觉这样的日子已经近在眼前了。


    想到这,春红定定的看向陆燕芝,:“姑娘您想要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奴婢从没后悔过跟着您。”


    ‘六姑娘’这几步走的险,甚至都受了不少伤,没道理她一个丫鬟能安安稳稳的坐享其成。


    要想成为人上人就得有豁出去的觉悟。


    “多谢你,春红。”


    陆燕芝鼻子发酸,抱了抱春红,她为了‘勾搭’男二惹出这么多事端,甚至还差点害的春红没命,说不自责是不可能的。


    甚至在春红看来,她是个没什么前途的恋爱脑都有可能。


    但就是这种境地春红还是支持她,难怪人人都喜欢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偏爱。


    春红拍了拍陆燕芝的后背,:“老夫人传话叫府里的人都去正堂,这事不好耽误,让奴婢帮您收拾。”


    “好。”


    “还生气呢?”


    陆明芸看着只顾闷头走路的陆幼安,轻轻叹了一口气,:“你也瞧见外头的动静了,六妹妹过的不易,瞒着你也是不得已。”


    “她”


    想起前些时候陆燕芝还可怜兮兮的哭自己长得丑,自己还舍了镯子眼泪汪汪的同情她时,陆幼安就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去打自己几巴掌。


    醒醒吧,她这位六妹妹就差美的不当人了,哪里还用的着她来同情?


    “六妹遭了大罪,眼下身子才好,好不容易能出来一趟,你可不许和她打架了。”


    “是,陆燕芝过的不易,她倒霉,她可怜,连祖母她老人家都发了话不许去打扰,我哪敢啊。”


    听见陆幼安这阴阳怪气的调调,陆明芸没忍住拍了她一下,:“听听你说的什么话,什么时候能管管自己那张嘴。”


    “四妹连自己最爱的镯子都送出去了,六妹妹有个什么事却都瞒着她,能不委屈么。”陆玉宁走过来:“二姐,四妹。”


    看陆幼安捏着手倔强的不肯说话,陆玉宁也不以为意,她含笑看向陆明芸,:“前几日听二姐咳嗽了几声,如今春夏换季是咳疾最易复发的时候,二姐要多注意身子。”


    “正巧我前些日子收了些上好的陈皮,后日二姐过来,正好启了冬日里藏得雪水烹来喝。”


    这位三姐有个什么都想着她二姐,这样的区别待遇陆幼安已经习见怪不怪了,见两人没有再抓着她说教,反倒松了口气。


    说着话,不多会儿三人就到了崇泰院。


    院里没人说话,仆从们都各司其职,但一进去,陆幼安就感受到了莫名的怪异。


    等进了屋,就听见一声:“四姐。”


    看着扑过来的人,陆幼安想,她找到这怪异的源头了。


    一身烟紫色的纱裙像裹着一团轻飘飘的美梦盈盈落在了眼前。


    再看着那双凝着光的眼睛,陆幼安突然想到罚跪那日她疑心自己像是看见黑珍珠的一幕。


    原来她没有看错啊。


    看陆幼安只是沉默发怔却一语不发,陆燕芝又小心喊了一句,:“四姐?”


    不只是模样,连声音都变了。


    也对,可不是脱胎换骨,飞上枝头了么。


    陆幼安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陆燕芝,:“瞧瞧,这不是我们鼎鼎大名的六姑娘吗?”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听的陆明芸皱起了眉。


    以前陆燕芝和陆幼安就爱拌嘴撕扯,可如今陆燕芝这般模样,说一声前途远大都不为过。


    若被捧得气性高了,陆幼安却还是这般姿态,惹得心生嫌隙可不是什么好事,她正要说什么却看见陆燕芝低下了头。


    “对不起四姐。”


    旁的人也就罢了,唯独对陆幼安,哪怕是‘没脸没皮’的陆燕芝都觉得仅存的良心在作痛。


    老实说,钻牛角尖的陆幼安这段日子攒了一肚子的恶言恶语,但此刻看看脸色还有些苍白,神色忐忑的陆燕芝,她吐不出来多少。


    要说什么呢,怪陆燕芝生的美貌吗?


    以前她嫌弃陆燕芝丑人多作怪,如今看她真的熠熠生辉,自己生的哪门子气?


    这一刻陆幼安忽觉得意兴阑珊,那股气势汹汹的劲也泄了,她不吭声了,自己寻了位置坐下。


    屋里谁也没说话,站在屋子中间的陆燕芝讷讷无言的捂着腕间的镯子。


    这样的沉默直到外头传来老侯爷进堂的通传声才被打破。


    “都坐下吧。”


    众人行礼后都回了自己的位置。


    眼下在府里的人都到了,连年纪最小的陆呈平安都被陈姨娘抱了过来。


    寻常这个时候,府里的人都会等着老侯爷发话,但这次,所有人都直勾勾冲着一个位置看去。


    如此情形叫老侯爷都难免心下叹气,他看着坐在最后却和平日灰扑扑不同的陆燕芝,摆了摆手,:“六丫头,你出来吧。”


    一进来眼睛就没眨过的陆世子此刻看着堪称改头换面的陆燕芝,使劲揉了揉眼睛,疑心自己看错了。


    这还是他那不成器,恶名远扬的小女儿?


    便是扒了一层皮也变不成这般模样啊。


    但就是这样的陆燕芝,让陆世子明白了那晚自己被无数不速之客搅扰好事的原因了。


    想到这,他斜着眼看了一眼郭氏,却见这妇人毫不吃惊地模样。


    合着这府里就瞒了他一个。


    从进来就没说话的陆玉宁一直没松开手里的帕子。


    原来只道是传言夸大其词,却不想根本就是不足万一。


    难怪陆凤霜肯下那么大的功夫笼络人,想必是早就见过陆燕芝的‘庐山真面目’了。


    可她长成这个模样要什么没有,好端端将自己扮成的人嫌鬼厌还惹得世人嘲讽做什么?


    陆玉宁皱着眉上下打量陆燕芝,试图揣测她异于常人的心思。


    陆幼安的眼神也不自觉跟着陆燕芝走了,她一面在心头唾弃自己,一面又忍不住盯着人看。


    她就是想养养眼,还没原谅陆燕芝呢。


    “这几日外头关于六丫头的传言不少,她年纪尚小,做事难免不周全有行差踏错的时候。”


    寥寥几语将陆燕芝的过去一语带过。


    老侯爷又正色道,:“都是一家人,相互扶持才是最要紧的,这段时日京中风雨不断,更是该谨言慎行的时候。”


    最后几句老侯爷的语气重了些,尤其是看向陆世子的时候,:“若是让我知道谁在外头动起了歪脑筋,我亲手打断他的腿!”


    被眼神突刺的陆世子不由自主的冒着冷汗低下了头,但转念一想,不是,他啥也没做呢。


    想着,他又挺胸抬头看向陆燕芝,霎时察觉老侯爷钉在他身上的目光,陆世子又低下头满心委屈。


    这可是他的女儿,他还能做什么坏事,老爷子真是。


    作者有话说:


    陆幼安(痛心疾首):你这么骗我,良心不会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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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今日叫你们过来, 还有一件事。”


    警告完陆世子,老侯爷说起了正事,:“往日府内也没拘着你们外出赴宴交友, 各府的公子如何与京中的种种消息你们也心中有数。”


    “现下你们年岁也都大了,是该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了。”


    老侯爷猝不及防丢下了一个消息。


    原本侯府里小一辈的事, 都指着嫡脉的陆卿荣和陆风霜。


    陆卿荣是嫡出的大公子,侯府的长孙, 他还未及冠, 只是为着外出行走交际方便才提前取了表字,他的婚事自是千挑万选,马虎不得。


    而陆凤霜,鼎鼎大名的京中“双殊”,爱慕者如过江之鲫。


    若是放出风要议亲只怕侯府的门槛都要被踏破, 只是因着某一个众所周知的原因才耽搁了下来。


    这两位没动静, 府里其他人自然也没什么念想,不料今日冷不丁老侯爷竟当众说起了这件事。


    早不说,晚不说, 偏偏这个时候才说……


    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陆燕芝的身上。


    众人猜的不错, 今日的这一出就是为着陆燕芝。


    从陆燕芝当众掉马后她就变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惊雷。


    府里藏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炸开的雷, 这叫老侯爷愁的夜夜无法安寝。


    可好端端一个孙女,总不能因着怕生事端就草草弄死吧。


    但恭侯府又真的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 侯府的日暮西山老侯爷怎么可能没有体会?


    陆世子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老爷子憋着一口气, 将全部的指望都落在陆卿荣身上,只期望侯府能安稳的过渡到他的手上。


    那陆燕芝怎么办?


    连老侯爷这样的定力今日都不经多看了几眼她。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这样几百年不出一个的美人, 还生在这个上行下效贪慕美色已然疯魔的世上, 你要怎么护?


    这几日京中风卷云起, 暗潮涌动。


    已经有人向侯府递话了, 还不止一个。


    敢顶在这风口浪尖递话的人物自然是恭侯府得罪不起的存在。


    几日的功夫,老侯爷的头发全白了。


    其实论最好的去处,首选自然是宫里。


    这天下都是圣上的,他老人家坐拥这世上容色最盛的美人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但宫里已经有了兰妃,还是老两口的心头肉。


    小女儿进宫为帝王妾已经是恭候府的不得已,再送陆燕芝进宫那纯粹就是去添堵,还是避无可避的那种。


    更何况,姑侄一同进宫伺候,这名声可太难听了。


    不往宫里送,就宫外这些权贵,哪一个好相与?


    送了那个就必然得罪这个。


    陆燕芝就一个,总不能撕扯着劈成十个八个的送人吧。


    送给谁都要防着别的人觉得丢了面子落井下石。


    指望陆燕芝有那个站稳脚跟帮扶侯府的脑子,还不如指望陆世子洗心革面扶起恭候府。


    更何况,京城里说不出口的糟污事太多了,你总不能盼着别人费劲心思讨了人去只是为了摆着好看。


    就凭陆燕芝不讨喜的性子,若是碰上哪个歹命的畜牲玩腻了人却不肯浪费,那才是落在最最要命的境地了。


    侯府为长久计的‘兴盛大计’里也从来就没有过陆燕芝。


    好歹生养了她一场,不指望她有那个拉拔侯府的脑子,叫她一辈子安安稳稳的也好。


    因此,嫁出去。


    从侯府堂堂正正的嫁出去做个正头娘子。


    嫁作人妇,寻一处安身立命之所,从今往后陆燕芝的种种,也就与侯府无关了。


    没有昧着良心将陆燕芝送出去任人糟践,恭候府做到这一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骤然听得消息的陆燕芝心头却一惊。


    原著里根本就没有这个场景,更多的是从女主的角度出发,她只知道陆凤霜一路和苏琳琅死磕,磕到侯府家破人亡。


    而她磕磕绊绊的吃尽苦头丢尽脸面,好不容易才和‘男二’走到这一步。


    为着这还将福宁郡主和女主得罪的死死的,若嫁给旁人,侯府倒台那一刻,她的下场定然好不到哪里去。


    她焦急的将目光看向了陆凤霜,却见陆凤霜轻轻点头后又冲她摇了摇头,陆燕芝勉强忍耐下来没有轻举妄动。


    待事情说完,老侯爷就叫散了。


    众人三三两两的退去时陆凤霜被老夫人唤了去。


    “这是长乐伯送来的请柬。”


    内室,老夫人说着取出了两张请柬。


    陆凤霜面露惊讶的接过了帖子,却见上头的落款确实是长乐伯府。


    长乐伯府原来还叫长乐侯府。


    奈何不知是不是封号的原因,后人一个比一个不争气。


    之前的长乐侯是个不折不扣的浪荡子,因着触怒了先帝,被先帝一怒之下削了爵。


    好歹是皇室血脉,几位宗亲多番周旋,就变成了伯爷。


    这位袭爵的长乐伯更不着调,声色犬马,花样百出。


    但妙的是他与怀康帝志趣相投。


    得了帝王的亲眼,又与贵妃沾亲带故,自然也就起来了。


    长乐伯爱养戏子又爱新花样 ,因此他府中每年最少都会排一场新戏。


    按长乐伯的话来说,戏好不好总要由观众来看,因此每每第一场戏面世时都会广发请柬,请了京中不少人去看热闹。


    此前恭候府不喜长乐伯如此做派,所以这宴会从没叫几位姑娘去过,如今却取了请柬来。


    老夫人也是无法。


    本来为着陆燕芝的事就沸沸扬扬的闹得满城风雨不说,如今竟有好事者说陆燕芝不堪入目,这一切不过是恭候府故作玄虚。


    这样见鬼的流言信得人不少,甚至连恭候府如此行事的动机都编纂出来不少,直指宫中。


    前几日连宫里的娘娘都垂问此事的真假。


    老夫人:他们侯府的人是丑是美干**何事?


    奈何,人言可畏。


    恭候府又不能为着这专门设宴摆陆燕芝出来看叫人笑话,因此长乐伯的宴会反倒成了最好的机会。


    看陆凤霜的神色,就知道她定是也猜出了几分。


    老夫人也没有隐瞒陆凤霜的意思,她长叹了一声,:“你也听得了消息,若不是连娘娘都波及到了,也实在不必走这一遭。”


    “这次由你带着六丫头去,不必出风头,不与人起争端,万事定要仔细留心。”


    陆凤霜神色郑重的点了点头。


    看陆凤霜收好了请柬,老夫人又接着道:“侯府会最先放出六丫头婚事的消息。”


    长幼有序,如今侯府小一辈的婚事都还没着落,反倒是提起了陆燕芝的婚事。


    老夫人的声音都苍老了许多,:“你也看见了,她那般…模样,还强留在府里实在是祸事,现下府里放出风要明媒正娶也算对的起她。


    “你祖父的年纪大了,侯府遭不起许多波折了。”


    陆凤霜垂下头,说不出话来。


    老夫人轻轻抚了抚她的发,:“这么些年你也辛苦,借着这个机会,你也寻个喜欢的小郎君吧。”


    “祖母,您也知道我只喜欢”


    陆凤霜剩下的话都渐渐消弭在了老夫人了然的眼神中。


    老夫人抱着陆凤霜,:“国公府的那位公子,他的身世是最显赫,生的也周正,但看着最好却不一定最合适。”


    “不必强求自己,你已经撑了这么些年,恭候府未来是要交到你哥哥手里的,你对他还没有信心吗?”


    “若将来恭候府一定要靠一个外嫁的女儿借着夫君的虎皮撑起,那还不如叫这些男人早早归田做一个乡野村夫,也好过将来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陆凤霜将头埋在了老夫人的怀里,闭着眼不叫眼泪流出来。


    老夫人轻轻地拍着陆凤霜的后背,:“迈不出那一步不如退一步,这京城里的好儿郎多的是。”


    “祖母瞧着廖家的公子就不错,文采斐然一表人才,身边也干净。”


    “还有高家的公子,生的样貌堂堂不说还有一身好俊的功夫。”


    “不然,去岁的探花郎怎么样,老婆子我见过几面,生的是个好相貌”


    宛如媒婆挑白菜般的口气逗得陆凤霜忍不住笑了出来,她笑着应道,:“祖母,我心中有数。”


    看着陆凤霜又变成那个沉稳端庄,风采出众的贵女才离去的背影,老夫人半天没动。


    她的凤霜也攒着一口气,逼着自己到了今天的这个地步。


    “去将世子请来。”


    “从前惦记他身上差事多不好劳烦他,可老婆子我如今都一把年纪了,身子骨也不争气,这几日总是膝盖骨疼,就叫他也帮着捡捡佛豆吧。”


    “对了,拜佛捡豆最要紧的是心诚,吩咐下去,世子些日子就留在前院沐浴茹素。”


    “是。”


    ***


    澄心院内,陆燕芝坐卧不安的等着消息,不怪她慌张,这个时代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庶女,前途希望渺茫。


    等的望眼欲穿,她终于等来了陆凤霜。


    可还没等陆燕芝问问自己倒霉的婚事应在何处,就听见了一个更要命的消息。


    陆燕芝直愣愣的看着陆凤霜递过来的请柬,上头明晃晃的几个大字——长乐伯府。


    “怎么了这是?”


    看着猛然脸色煞白的陆燕芝,不明所以的陆凤霜也被吓了一跳,怎么突然脸色这么难看?


    她连忙和其他人一起扶着陆燕芝坐在了榻上,随后摸了摸陆燕芝的额头,:“可是身子还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了张大夫来?”


    陆燕芝摇了摇头,她顾不上其他,抓着陆凤霜的手张嘴要推却这场宴会,:“大姐,我不”


    后面的话没说完,陆燕芝却惊觉自己发不出声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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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看陆燕芝神色惊惶的死死抓着自己拼命摇头。


    那节瓷白似玉的手指捏的很紧, 凝着的泪珠在眼角欲坠不坠


    实在是一派叫人心头发软的楚楚可怜之态。


    陆凤霜放缓了语气,:“别着急,我在这呢, 我听你说,你慢慢说。”


    “我不, 我不”陆燕芝平复下心情后试着说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后面的话来。


    想起陆燕芝是看见那张请柬后才如此激动, 陆凤霜一边轻轻顺着陆燕芝的背安抚, 一边试探着问道,:“你不想去长乐伯府上赴宴是吗?”


    还得是大姐,善解人意的恩人啊。


    陆燕芝心头一阵激动,她正要点头,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点头。


    如此诡异的场景却让陆燕芝倏地明白了, 她根本就表达不出拒绝赴宴的意思。


    明明是夏日, 陆燕芝却如坠冰窟,她不由自主的开始浑身发抖。


    恍惚间陆燕芝想起自己在原著里看到过的情节。


    她曾自嘲自己是个背景板,文中吝啬的不过寥寥几笔就领了盒饭。


    却不想正是因为自己是个背景板才活动无碍, 一旦到了她如文中注定的情节, 她却逃不开。


    那她这些时日的费劲挣扎是为了什么?


    她沾沾自喜的“巧遇”, 自以为是的苦痛算什么?


    她费尽心思求生,却不想自己的结局已然注定, 她甚至得清醒的去赴一场满是欺辱的死宴。


    “燕芝, 燕芝?”


    看着陆燕芝突然不说话开始发怔之后又开始发抖,整个人又透着万念俱恢的绝望, 着实吓人。


    陆凤霜转头看向王嬷嬷吩咐道, :“就说我在六姑娘这调香, 燃香时不慎混了些香料不知是否有碍, 速去请窦大夫来。”


    陆燕芝这段时间已经传过好几次大夫,今日才露面,回头又请大夫传出体弱的事来对婚事无益。


    王嬷嬷点了点头,深吸了口气,脚步平稳的往外走去,她不能慌,六姑娘瞧着像是得了癔症,好端端的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一出去,就看见了紧守在门外的春杏。


    “去厨房备些热水,等两位姑娘调完香,怕是要洗漱。”


    这个关头可不能传出六姑娘得了急症的消息,王嬷嬷寻了借口打发了春杏。


    “是。”


    *


    屋内,陆燕芝已经松开了紧紧攥着陆凤霜的胳膊。


    骤然惊慌失措后,陆燕芝冷汗津津的同时却有种石头终于落地的感觉,就知道她不会这么幸运,这不报应果然来了。


    “大姐,我刚刚是惊着了,上一次赏荷宴上,我我被吓着了。”


    上次赏荷宴那阵仗陆凤霜也是亲身经历过,福宁郡主设的局若是得逞了,足以叫陆燕芝自绝于大晋的权贵之流,流言蜚语能逼死她。


    万幸陆燕芝迥异于常人的审美叫她逃过一劫。


    但福宁郡主没得逞不代表陆燕芝没受伤,也不可能每一次都能这么幸运,她如今这么害怕也情有可原。


    陆凤霜抱着陆燕芝,察觉她的身躯还有些抖,陆凤霜心头酸涩难堪,但想起祖母沧桑的神色,那句让陆燕芝不必勉强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若不是逼不得已,哪里用得着去长乐伯府上走一遭呢。


    “就这一次。”


    说完这句话,陆凤霜其他的话再说不出来了,她的保证毫无意义。


    “没事的大姐,我都明白。”


    陆燕芝脸色苍白的笑了笑,她轻轻拍了拍陆凤霜的手,:“大姐,今早起的太早了,刚刚又一惊一乍的,我有些累了。”


    “王嬷嬷去请了大夫来,不然”


    “大姐,我可不愿意再见那老头,没病他都要开几个补气的方子,一个比一个难吃,我不想见他,我休息休息就好了。”


    见陆燕芝皱着眉摇着她的胳膊撒娇,陆凤霜她摸了摸陆燕芝的脸,没有发热,人也不抖了。


    陆凤霜松了口气,脸上有了笑意,:“行,我们六姑娘不想见就不见,好好休息。”


    “等明天睡醒,就有新衣穿了,这次你不必顾忌,选了自己最喜欢的就好。”


    退避三舍却还是叫人骑着脸欺负,陆凤霜心头也憋着口气。


    旁的先不说,这次叫那些人头疼穿什么去吧,她等着看谁敢和陆燕芝撞衫。


    “好。”


    看陆燕芝眨巴着眼乖巧的点头,陆凤霜没忍住多看了两眼,伸手在陆燕芝的头上揉了揉,又叮嘱几句叫人好好休息,陆凤霜才离开了。


    “砰——”屋门被关上了。


    陆燕芝上扬的嘴角慢慢拉平,她面无表情的抱着自己的膝盖坐着,呆呆的看着透过窗棂射进来的光,里头有无数的细尘飞舞。


    不知看了多久,她起身赤脚走到了梳妆台前,无声的看着镜中的那张人脸。


    311天,是她从惶惶惊梦中清醒挣扎着活到到今日的天数。


    在无数个骤然惊醒的夜里,她都像现在这样贪婪的凝望着这张脸慢慢平复心情。


    她甚至偶尔会窃喜,窃喜这宛如神造的奇迹。


    从前她生的平凡。


    不丑也不美。


    青春期内也没有那么多的疼痛文学。


    书也读的不好不坏,按部就班的读高中、上大学。


    毕业后找了个平平常常的工作,领着不多的工资,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灰突突的一点也不起眼。


    但猛然间她握住了这副叫人无法割舍,怦然心动的美人面。


    她像是一个挖到粮仓的老鼠、捡到金元宝的乞丐。


    捧着惹人垂涎的财富不敢见光,却因着这副软玉花柔的美貌勾出了贪婪的占有欲和不甘,生出了奋力一搏的心思。


    9天,是她活在这个世界真正见光的时候。


    连穿越过来活着日子的零头都没有。


    陆燕芝摸了摸脸,生的真好,叫人欲念丛生。


    她翻开首饰盒,从里头抽出一根簪子。


    这是支称心如意式样的银簪,闪着银光的簪头格外的尖锐。


    陆燕芝摸了摸,指尖被扎出了血。


    她举起簪子冲着自己的心口扎了下去,但才穿透了衣裳,陆燕芝就停下了。


    她下不去手。


    千古艰难唯一死。


    她扔掉簪子,奔溃的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


    “春杏,你趴在这干什么呢。”


    春杏被猛然出声的春红吓得一个哆嗦。


    她手里还捧着盆水,转过身满脸尴尬的小声道,:“我听得姑娘在里头哭呢,我不敢进去。”


    “行了,你去厨房看看姑娘的补汤,我去里头看看。”


    听着屋内的动静,春红接过水盆时又叮嘱了一句,:“姑娘年纪还小呢,看个书看到难过处都能伤心半天,缓一缓就好了,没得拿去到处说嘴。”


    “是,春红姐放心,我省的。”


    春红推门进去就听见了哭声,哀哀切切的揉乱了人的心。


    她放下水盆往里屋去,就见伏在桌上哭泣的六姑娘,周身凌乱的散了一地的珠钗翠玉。


    如今‘六姑娘’心想事成,她还有什么值得伤心的?


    但按着六姑娘一贯的作风来看她不解的事情多了去了。


    若是她比六姑娘还聪明,这闻名京中的就该是她春红而不是六姑娘了。


    姑娘既然哭着,她瞧见了就该有所表示。


    春红上前一步,弯着腰轻轻安抚陆燕芝,问道,:“前些日子姑娘遭了那么大的罪都硬气的没掉一滴眼泪,今日怎么伤心起来了。”


    “春红,”陆燕芝的眼泪像掉了线的珠子,她拉住了春红,:“我”


    我要死了,我不敢死,我是个胆小鬼。


    哪个遭得住‘六姑娘’这样泪眼涟涟的仰头凝视。


    春红做戏的心思淡了,她及其自然的轻柔擦着陆燕芝的眼泪,:“这世上没有姑娘您过不去的坎,有委屈您在这只是哭可不行。”


    “您若是想做什么尽管吩咐就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您只看我皱不皱眉。”


    能活着谁想去死呢。


    之前的事情证明剧情是可以改变的,涉及到她的剧情她自己改不了就让其他人来改,还没到最后一刻。


    陆燕芝看着春红‘英勇无畏’坚定的眼神,慢慢止住了哭泣,她伸手抹了一把泪,起身开始在屋内翻寻,首饰盒内、绣箩内


    春红看着陆燕芝赤着脚在屋内匆忙翻找,正要去榻前取了绣鞋时,就见陆燕芝已经捏着张帕子疾步跑了过来。


    “春红,将它送去平南王府,交给世子,就是去明华寺的山上我们见过的那个人。”


    “一定要交到他的手上,就说我会去长乐伯的宴会请他一定要去。”


    陆燕芝在赌,就赌‘季世子’被世人赞不绝口的秉性和他们三见的缘分。


    看陆燕芝郑重其事的嘱托,春红神色严肃的伸手接过了那张绣帕。


    “姑娘放心,春红一定办到。”


    陆燕芝倚在梳妆台上看着春红离去的身影,紧紧的捏住了发簪,刺痛的伤口维持着陆燕芝的冷静。


    不成功便成仁。


    若是她挣扎这么久,几次见面却连这点分量都没有,也不用在挣扎了。


    悄无声息的死在侯府算什么事,最不济,她高低要带走两个狗东西。


    *


    出了门,春红就一路向东街前端行去。


    她从前是内宅的丫鬟,跟着大小姐的时候算个三等丫鬟,从没跟着大小姐去赴过宴。


    张妈妈嫌弃春红上蹿下跳的心思活络,打发她去了禾丰院。


    那时六姑娘身处的院落如同发配的境地,什么体面的活计也没有,春红每日最常做的就窝在院里和其他人斗心眼。


    春红是不认识人,但她不胆怯,得了吩咐就自己想着法的完成,她揣着帕子一路寻摸着奔着平南王府去了。


    不想临近街口的时候却看见了福宁郡主一行人。


    陆燕芝和春红对福宁郡主可是印象深刻,就只说她们主仆二人在这位郡主手上吃了多少亏?


    看见人春红就觉得自己后脑壳疼,下意识的一个闪身就躲了起来。


    等人过去,春红才往王府行去。


    隔着老远,就看见了气派的王府府邸,漆红的门钉,门口还有一对石狮子,一排穿着护甲的侍卫候在门口。


    “王府重地,闲人免进。”


    门口的守卫倒也没有疾声厉色的喝止,这叫春红心头安稳了些。


    “还请您通禀一声,就说恭候府的人有要事求见。”说着,春红将手里的荷包塞了过去。


    “有拜帖吗?”


    春红来的匆忙且因着是‘六姑娘’的私事,春红根本没有拜帖。


    “我来的匆忙没有带,世子与我家主子熟识,却是有要事,请您费心通报一声。”


    说着,春红直接脱下了两只手上的镯子,小心的塞了过去。


    “这是?”


    正要出府的陈大管家正好撞见了这一幕。


    作者有话说:


    好吧,好吧,我知道还有更狗血的(顶锅盖)


    梨园的戏,恩……


    救命稻草+沉没成本,好吧,芝芝还得戒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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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收了春红孝敬的侍卫回了话,:“陈伯,这位姑娘说是她是恭候府◎


    收了孝敬的侍卫回话道, :“陈伯,这位姑娘说是她是恭候府的人,有要事求见世子, 但身上又没带拜帖。”


    “原来是恭候府的人。”


    陈伯走过来先是训了一句侍卫,:“陆公子与咱们世子是同窗手足之谊, 既是要事痛快通禀便是。”


    随后他笑着看向春红,:“可不巧世子出去了, 陆公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若您方便不妨告诉我,等世子一回来,我好马上禀报。”


    不是大公子而是六姑娘,但这话却不能在大庭广众下言明,更何况‘六姑娘’的绣帕, 春红怎么可能放心托付给其他人手上?


    “老伯, 世子可有说什么时候能回来?”


    “哟,那这确实就不清楚了,世子爷去哪也没给我们这些做下人交代的道理。”


    几番请托都被不动声色的挡了回来。


    春红深吸了口气, 缓缓道, :“既如此, 就不劳烦您了,这事还得亲自禀告了世子爷才行, 今日多有打搅。”


    “不妨事, 不妨事,往后陆公子有什么吩咐, 只管打发人过来就是。”


    挺直了腰的陈伯笑眯眯看着春红离去, 转头一旁的侍卫就凑了过来, 手上托着两个素金圈。


    陈伯只瞄一眼, 笑骂道,:“行了,你陈伯还没这么小心眼,且自个儿收着吧。”


    “诶,”侍卫眉开眼笑的收起了东西,他看着春红的背影努了努嘴。


    “陈伯,您说这真是恭候府的人?陆公子身边跑腿的不都是常青和春哥儿吗?”


    “你也知道那既不是常青和春哥儿,又没有拜帖,还与她纠缠个什么劲,打发了就是。”


    “我这不是嘿嘿。”


    侍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身衣裳打扮可不像假的,若真是恭候府的人,您说她是伺候哪房姑娘的?若是那位六姑娘”


    “我看你小子是皮痒了不是?瞎琢磨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陈伯神色猛然严肃了起来,:“一会儿你吩咐下去,这丫鬟今日来的事不许叫世子知道,总有些人看咱们世子心善就动歪脑筋,你是没瞧见那日”


    剩下的话陈伯没说完,他推开凑过来的侍卫,:“猴崽子少听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息,那摊子浑水咱们世子可沾不得。”


    春红没有走远,转个弯的功夫,她就躲进了死角处。


    刚刚的那个管家看似笑的客气,嘴里却没一句应承的实话,转着弯的打太极,但有一点,世子外出的消息这些人一般不会胡诌。


    如今天色还早,春红准备就守在这等世子回来。


    选好的位置,她紧紧的盯着王府的门口。


    “春红?”迎面撞上的孙青一脸疑惑的看了过来。


    因着陆燕芝三番两次大胆‘示爱’的举动和国公爷破天荒未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


    孙青和李公公一干人对这位六姑娘那可真是印象深刻。


    若是这些也就罢了,可上次赏荷宴的事闹得那么大。


    听着从赏荷宴出来的那些人神色癫狂的溢美之词,能不叫其他没亲眼见识过的人抓心抓肝的好奇么。


    偏偏转头恭候府里就宣称六姑娘病了,闭门谢客。


    吊起所有人的胃口就想躲?


    哪有那么好的事。


    眼下逼得恭候府接了长乐伯的帖子,很大程度上也有这些人的功劳。


    便是国公府的这些人私底下也盼着啥时候能再见一次陆六姑娘开开眼界。


    正巧碰上了六姑娘贴身的丫鬟。


    “孙大哥?”


    春红转过身瞧见了孙青,眼睛骤然亮了。


    上次她在明华寺吃了孙青送过来的点心,一问两人还是同乡,自然熟络了些。


    “孙大哥,我家姑娘有要事求见你家公子,只是没有拜帖实在无法登门,可姑娘托付的事实在重要,姑娘还等着回话,您看方便通传一声吗?”


    那老伯一看就是府里的老人,春红没敢上眼药,万事先完成姑娘的请托要紧。


    “这”


    看春红急的额上见汗,眼睛红红的神色不似作伪,再想想国公爷不仅送了点心,又叫老杨亲自去送了人


    孙青咬咬牙,:“主子今日不再府内,你在此处等着,我去通禀一声,成不成我都会回来知会你一声,你不要离开。”


    “是,我哪也不去就在这等着,多谢你,多谢你孙大哥。”


    看春红霎时高兴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孙青也不耽搁,脚步匆匆的离去。


    春红瞧着孙青离去的方向,就在这定定地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春红听得身后不远处传来响动,她正要回头,就见满头汗的孙青跑了过来,:“春红姑娘,快来,我们主子爷答应见你了。”


    再顾不得什么其他动静,她冲着孙青就跑了过去。


    此刻转个弯,就能看见王府外陈伯笑着替季世子牵住了缰绳,:“世子爷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季世子摇了摇头,往府内走去。


    这是?


    陈伯有些疑惑但没有多言,跟着进了府。


    季世子为着心上人守身如玉,身边多是小厮跑腿,贴身的事陈伯也会搭把手。


    “正巧遇见福宁。”


    陈伯是跟着季世子十几年的老人,季世子也会托着几分薄面。


    刚刚在门口没说话,这会儿就听季世子道,:“也不知她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当着苏姑娘的面非说我与恭候府的六姑娘私交过甚。”


    “上一次赏荷宴上才是我第一次见那位六姑娘,我连话都未曾与她说过,私交过甚确是无稽之谈。”


    陈伯伺候着季世子更衣,闻言出言安慰着说:“郡主与您是旧识,说话自然直言直语。”


    “眼下京中关于恭候府那位六姑娘的消息繁多,人云亦云,说什么的都有,与您牵扯也是有可能的。”


    “倒也是,”季世子点了点头,:“那日赏荷宴,福宁做的也太”


    说着,季世子不免想起了烟雨朦胧中宛若发光的陆燕芝,因着关注苏琳琅的缘故,他坐在了最前面。


    那场闹剧里陆燕芝露面的那一刻。


    有一霎那他是真的愣在了当场,甚至隔了这么久,他发觉自己竟然还能清晰的记得陆燕芝的神态和那好似坠在眼角的泪珠


    猛然回过神,季世子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陈伯也没说话,他没见过那位六姑娘,但这京中恩恩怨怨是是非非他见的多了,这几日疯传消息也听得不少。


    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一环套一环将福宁郡主算计的清清楚楚,这位恭候府的庶女心机深沉可见一斑。


    那就不是一个善茬,世子还是不沾染的好


    黄鹤楼


    “见过大人。”


    春红被引进厢房后,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上首的周国公,屋内没有几个人,春红被气势所慑,行礼时不由的磕绊了一下。


    “起来吧。”


    得令起身后春红不敢耽搁,忙从怀里掏出了绣帕,:“这是我家姑娘带给您的。”


    李公公看了一眼周国公,见国公默许,就上前接了过来,转身呈了过去。


    屋内没人说话,沉默下来的时候春红只觉得呼吸都紧张,她放慢了呼吸。


    突然想起六姑娘哭的那一场。


    这一场定然不是哭给她的看的。


    春红定了定神,:“今日晨起请安后姑娘回来就哭了一场,许是因着去长乐伯宴的事情,但姑娘将这条帕子给了奴婢时旁的什么也没说,只是请您无论如何去赴宴。”


    周重邛展开了手里的帕子,只见上头绣着一丛娇艳的黄梅,除了梅花,帕子的一角还斑驳的粘着点点的泪痕,还有血痕。


    这是他们第一见面时的黄梅园。


    周重邛甚至还记得她冻得眯眼却还是固执抬着头的模样。


    手指不由得摸到了绣帕上的血痕。


    那日她被福宁郡主欺负时,他在园内其实是瞧见了。


    但他没动。


    不过初次见面,周重邛以为自己是不在意的但直到现在,那个鲜血淋漓而又孤注一掷的眼神他还清楚的记得。


    她总是笑着。


    冻的发抖时笑着。


    狼狈的登山后收拾好了衣裙时还是对他笑着。


    厚着脸皮认真的当面夸赞他,吃着喜欢的点心也是笑着。


    她艰难的匆匆离去,身后尾随的是不怀好意的人,他也只是看着。


    福宁郡主排了一场戏,在万众瞩目的场景里要叫她身败名裂,没人帮她


    她没有言语,也没有求饶,自己挺了过来,但往后面对的是无数贪婪觊觎的目光。


    如今京中勉强维持着平静,只是还顾忌着宫里的那位。


    这世上最好的,只能是帝王的。


    但这是第四次,她哭了


    慌不择路的将希望都托付了过来。


    那点泪痕印在手心都像是在发烫。


    他谨慎的熬了半辈子,第一次生出了冲动。


    人生总归是要冲动一次的。


    就这一次。


    哪怕是陷阱,他也不后悔。


    周重邛紧紧地攥住了帕子,:“我会去的,回去转告你们姑娘叫她好好爱惜自己,别三天两头的总是受伤。”


    “是,是。”春红都没注意到陆燕芝哪伤了,她连连应诺。


    等退出房门,她又对着守在屋外的孙青千恩万谢后才匆匆离去。


    厢房内


    “去长乐伯府上讨张帖子。”


    “是。”


    临走前,李公公暧昧的看了一眼周重邛手里的帕子,被周重邛冷冷一看,连忙低着头脚底抹油的溜了。


    *


    “春红姐,你回来啦。”春杏迎了上去,:“姑娘不叫人伺候,只说您来了就进去。”


    “是,我知道了。”春红点点头,往里屋疾步走去。


    待春红进了屋,春杏小心的屏住呼吸,左右打量了一番后紧紧的守在了门口,像是好奇的听着里头的动静。


    “姑娘,奴婢亲手将东西送到那位大人的手上了,他亲口说一定会去赴宴。”


    闻言,陆燕芝心头的石头落了一半。


    她松开紧紧握着的手,:“那是平南王府的‘世子’。”


    “是,不过那位世子气势太强了,奴婢瞧着像那些专门拿人的官爷,奴婢一进去就吓得叫大人,好在世子没怪罪。”


    “世子和哥哥一样身上都有差事,你叫大人也不算错。”


    想起自己之前自己被吓得寻死觅活,陆燕芝拍了拍春红,:“今日的事情多谢你,春红。”


    接着,陆燕芝说出了早就想好的话,“不管什么时候,春红你想离开了就告诉我,我会将你的卖身契给你,还会给你备好嫁妆、养老的银子。”


    “姑娘,奴婢不走,您不要赶奴婢走。”春红慌了,她已经看见了自己光明的未来,现在走去哪?再被卖一次吗?


    春红跪在地上,: “若是奴婢哪里做错了,您告诉我,我马上改,只求您不要赶我走。”


    “起来,起来,我没赶你。”


    陆燕芝被猛然跪下的春红吓了一跳,:“没人赶你,春红你这么能干,是我离不开你,只是我感激你,你也得有自己的日子这样,这样,你先起来。”


    陆燕芝扶着人起身,:“明日我将你的卖身契给你,你自己藏好,不管什么你想离开了提前告诉我就好,如果你不提,我永远不会主动让你走。”


    “是,多谢姑娘。”


    春红破涕为笑,她起身却觉出自己手心粘粘的,一看掌心鲜红一片,刚刚陆燕芝扶她的时候崩开了手里的伤口。


    “奴婢该死,刚刚那位大人还嘱咐说您要好好爱护自己,给手上的伤口上药,奴婢却连您哪里伤着了都不知道。”


    春红一边说着,一边急着翻出药箱给陆燕芝上药。


    只怕是匆忙间自己手上的血粘在了帕子上,陆燕芝臊眉耷目的,她什么模样狼狈什么时候‘世子’就能撞上。


    罢了,他见过她丢脸的时候还少吗?


    作者有话说:


    无巧不成书嘛。


    马上有人撑腰,芝芝就能横着走了,原著里那么倒霉的过程不会有的,但狗血不会少(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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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华清宫


    “娘娘您看, 这是今日一早府上送进来的。”梅芳双手捧着本书册呈了上去。


    只见泛黄的封面上赫然写着《清容录》。


    兰妃接过书册,:“这是?”


    好端端的,怎么花这么大力气从宫外托本书送进来。


    “送书的姑姑说, 这是府里为六姑娘调养身子的那个嬷嬷献上的方子。”


    梅芳轻轻的执着团扇送着香风,:“为着验证里头的方子府里耽搁了几日, 确认无误后就立即给您送来了。”


    说着梅芳都不免多看了几眼这书册,如今京城里关于恭候府里那位六姑娘的消息传得满天飞, 便是身处深宫的众人都有所耳闻。


    “娘娘, 您说府上的六姑娘是真如传言那般,那般容色出众?”


    不怪梅芳疑惑,这宫里的消息真真假假的谁能分的清,指不定哪个消息里就藏个坑,就等着你往里头钻。


    这突然之间从府里拱出个庶女来, 还是长公主府的人干的好事, 说没藏着什么猫腻谁信。


    同样,在宫中生活数十年,兰妃的眼光也养的分外挑剔, 这宫里的美人还少吗?


    后宫佳丽三千不是说说而已, 再加上怀康帝甚喜美色且眼光颇高, 其他的不说,只说美人的容色, 燕瘦环肥, 各有千秋。


    所以对这些消息兰妃之前也没放在心上,却不想老侯爷于次日一早就亲自向宫中递了信。


    不过一个庶女, 恭候府竟然都护不住, 要罔顾长幼之序早早打发了嫁出去。


    想着, 兰妃攥着册子的手不知不觉间捏紧了。


    长公主府的人多次冲着府上的庶女发难, 这难堪是冲着恭候府来的,更是冲着她陆云曦来的。


    还借着昌平公主的手。


    兰妃捂着小腹,帝王的宠爱如空中楼阁,若是她能有个一男半女


    “恭请陛下圣安!”


    门口的响动惊醒了兰妃,她才收敛了脸色被梅芳搀扶着起身,就见未经通传的怀康帝大踏步走了进来。


    “臣妾参见圣上,圣上万安。”


    “你瞧瞧,朕都说过许多次了,爱妃不必如此多礼。”


    怀康帝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他笑着伸手拉着兰妃起身,两人一同坐了下来。


    这一坐下,就看见了放在桌上的那本书册。


    “清容录?”


    只看那泛黄的书页就知道这书的年头不短,怀康帝有些好奇,:“瞧着像本古籍,怎么朕从没在宫里的书库见过?”


    闻言,兰妃笑盈盈的将手里的书册递了过去,:“这是臣妾母家今日送来的书册。”


    “噢?”


    怀康帝顺势了过来,翻开看了看,:“桂花三钱,香丽子二两?”


    听见怀康帝疑惑的变调,兰妃没忍住捂着嘴轻轻的笑了起来。


    怀康帝随手扔下了书册,佯怒道,:“好啊,你敢捉弄朕。”


    “臣妾错了,不敢了,求您高抬贵手。”兰妃被怀康帝捏在腰间顿时笑着开始求饶。


    怀康帝笑着松开了手,理了理兰妃散落的发丝,:“爱妃天生丽质,何需那些脂粉修饰。”


    “女为悦己者容,臣妾只恨自己做的不够呢。”


    兰妃依偎在怀康帝怀里,言笑晏晏的说着最动听的话。


    怀康帝抱着兰妃拍了拍,忽的说道,“这几日京中着实热闹。”


    兰妃的神色顿时忐忑了起来,:“是,圣上也听得了,都是臣妾那不争气的后辈惹出的祸端。”


    怀康帝看着兰妃,:“爱妃不必如此。长公主带着福宁那丫头已经来请过罪了。”


    “福宁那丫头淘气,不过是怄气想法子捉弄了一下那庶女,却不想阴差阳错下闹得满城风雨。”


    “长公主已经罚过她了,小姑娘脸皮薄拉不下脸来,这请托就托付到朕来了。”


    “是,”兰妃松了口气,:“不过是小儿玩笑之语,福宁郡主不怪罪就好。”


    “哈哈哈,”怀康帝看着兰妃笑了起来,:“看爱妃这神色是在担心什么?”


    “朕虽然最不喜的就是哗众取宠之徒,但那不过只是个小姑娘而已,还要朕与她计较不成?”


    “更何况最娇艳的美人已经在朕怀中了,朕与爱妃计较就是了。”


    “圣上”兰妃脸色绯红的将脸埋进了怀康帝怀中。


    你最好是。


    庆幸间兰妃又不免在心头感慨,到底是长公主和福宁郡主了解怀康帝。


    也不知这二人说了什么,不仅打消了怀康帝的兴致,甚至叫他连召人进宫瞧一瞧的念头都没有。


    帝王的恩宠就那么多,你多占一些,其他人势必就会少一些。


    这丫头这么邪性,拘在府中都能惹出那么多事,若确实如信中那般容色过盛,又诡计多端对了怀康帝的胃口,这宫里只怕要翻天。


    就像父亲说的,嫁出去做个正头娘子,安安稳稳的一辈子,谁都能松口气。


    这事就这么翻篇了。


    怀康帝转头看着桌上的书册,:“你们女儿家的就爱这些东西,这几日高贵妃都明里暗里的打听这秘方,连朕都没躲过,原来是应在这呢,瞧着倒真像个古方。”


    “传得再怎么神乎其神,也不过是乡野间的东西,怕是有些粗陋,等臣妾请了太医来看看,若是没什么妨碍就抄一份留下,将这书册给高姐姐送去。”


    怀康帝大大的松了口气,他拍了拍兰妃,:“还是爱妃体贴朕。”


    “圣上可不能这么偏心高姐姐,用一句好话就打发了臣妾。”


    “好好好,不偏心,爱妃说说想要什么?”


    “臣妾想求一份恩典。”


    “您也知道臣妾有几个侄女,如今年纪都大了。”


    兰妃垂着眼,轻声细语的道,:“最小的那个可人疼,就是身份低了些,这几日又流言四起……”


    “臣妾想求您应允,叫臣妾给她一份出嫁的体面好给她撑腰,不至于在夫家受气。”


    “这有何难,爱妃的家人不就是朕的家人吗,你既然这么心疼这个小侄女,到时候朕亲自给她指婚。”


    “臣妾多谢陛下,陛下指婚定是选了最好的人,只可惜臣妾那小侄女身子羸弱,只怕福气太过徒生波折。”


    “臣妾的父亲已经在替她相看人家了,只求她一世平安顺遂就好。”


    闻言怀康帝心有所感的叹了一声,:“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不求高门富贵,何尝不是一片拳拳慈爱之心。”


    “朕允了,只待选好了人,朕亲自下旨给她赐婚。”


    “多谢陛下,既说好了,您可不能反悔。”


    “嗯?今日怎么三番四次的质疑朕?”


    “朕是天子,自然是金口玉言,一言九鼎。”


    “臣妾失言了。”兰妃攀着怀康帝讨饶,:“陛下英武,臣妾记住了,多谢陛下。”


    ***


    长乐伯府


    “快,再写几份请柬,要送去崔府的、常府的写完了就赶快送过去。”


    “是,是。”


    长乐伯府上的西席先生一边应允一边奋笔疾书,时不时的撩起衣袍匆匆的擦着满脸的汗水。


    这一早上他的笔就没停过。


    接着老管家又脚步匆匆的往后院的梨园走去,在咿咿呀呀的戏台子下找到了长乐伯。


    “老爷,还得劳烦您写几份请柬。”


    眯着眼朝着戏台上看去的长乐伯歪着身子躺在躺椅上,他一手执着紫砂的茶壶,一手打着拍子。


    听见老管家的话,他懒洋洋的翻了个白眼,说话都像从鼻腔里哼出来的。


    “不是早早地发请柬出去了吗?就算有些缺漏叫西席补上了就是,没得大惊小怪。”


    “哎呦,我的伯爷诶。”


    老管家急的直拍大腿,:“是周国公府上的人传了话来,要一份帖子。”


    “谁?!”


    一听这名字长乐伯直接原地起跳,失手打翻了茶杯也顾不得心疼。


    他瞪大了眼,声音高到破音,:“你说谁?国公府上的人来,还要一份请柬?老孟,你不是在蒙我吧。”


    “我的爷,蒙谁也不敢蒙您啊。过来传话的就是孙首领。”


    顷刻间,长乐伯浑身吊儿郎当的得意劲都散了,这个煞星,这个煞星好端端的怎么就肯来赴他这荒唐的戏宴呢。


    京城其他人对周重邛的记忆或许淡薄了,但长乐伯可是印象深刻。


    还在宫里上书房读书时,其他人不和那时还是长乐世子的他计较,他们一群混日子的纨绔子弟拉帮结派,日子过的好不威风。


    只有周重邛这孙这大爷是真敢对他们动手。


    不是没有反抗过,明里暗里的,套麻袋、打闷棍、下马绊什么法子损他们用什么。


    可惜他们这些人错估了周重邛的武力,几个废物绑在一起都不够周重邛一只手打的。


    舞到他眼前就被收拾一次,不服气找茬就被打一次,使损招就被按着打一次,作一次再打一次。


    次次被打,你当世子爷不要面子的吗?


    还真是,那个时候还要什么面子,一个个被打的鼻青脸肿,跪地求饶。


    好不容易这牲口被支去了边关,长乐伯恨不得在宫里放烟花爆竹来庆祝。


    去把那身蛮劲冲着那些蛮夷使去吧。


    谁料第三年一开春,长乐世子就被降爵的老伯爷打包送到了边关。


    正逢乱起,长乐世子是站着上战场,吐着爬回去的。


    下了战场他就发起高烧说起了胡话,差点没去见长乐太爷爷他老人家。


    被送回京城后长乐世子吃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素,在那以后长乐世子对周重邛再无二话,人前人后,那都是他大爷。


    这不,自打周国公回京后,长乐伯连烟花之地都不去了,整日就猫在府里捣鼓他的新戏,这新戏面世的时间都较之以往提前了一个月。


    谁成想他躲得远远的,国公府上的人却亲自来要请柬了。


    此刻,台上扮相喜庆的丑角再也无法吸引长乐伯的注意,他回过神就火烧屁股般窜进了书房。


    “请柬呢,快找出来!”


    提着笔的长乐伯急的四处翻找,老管家连忙上前从袖中取出了空白的请柬。


    长乐伯的手有些抖。


    他提笔写了一个请字,又觉得这个字不够重视,随即又翻开其他的请柬,写下一个求字,不行,不行,太过谄媚,国公必定不喜。


    一连写了好几个开头,长乐伯都不满意 ,反反复复折腾了一个上午,才总算写好了一份请柬。


    满头大汗的长乐伯吹了吹请柬上的墨痕,:“等墨干了,就叫朝儿亲自送去国公府上。”


    “听着,叫他打扮的齐整些,不许穿那花绿绿的,要是叫人打断他的狗腿,我定要他在门口爬着迎宾的,我可没和他开玩笑。”


    “是。”


    看老管家捧着请柬往前堂去,走不动道的长乐伯虚脱的靠在门框上长出了一口气。


    刚刚老管家也说了京中不少贵人求取请柬的事,长乐伯实在没那心力写了,叫老管家悄悄吩咐了人仿着他的字迹写。


    写给周重邛的请柬长乐伯没敢叫人代写,谁知道那个变咳咳,那个大爷还记不记得他的字迹。


    抬头看了看天,长乐伯摸着下巴,这太阳莫不是打西边出来了,怎么他这戏园子的请柬也成了抢手货?


    嘿,好事,这回他的戏要出名了。


    连那个大爷都肯赏光,这场戏只怕要传遍大江南北了。


    “好好唱,”长乐伯甩着衣袖大摇大摆的冲着戏台子去了 。


    他喜滋滋的大喊:“都打起精神来,这回可和以往不一样,要是抓住这场机会,咱们就大红大紫啦!”


    作者有话说:


    在防止芝芝得到怀康帝青睐的这件事上,所有人都在竭尽全力的努力,恨不得使出吃奶的力气,哈哈哈。


    我们芝芝也有‘小金主’养了,谢谢小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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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二哥,你这是在干什么?”冯三◎


    冯府


    “二哥, 你这是在干什么?”


    冯三小姐疑惑的看着房间内乱七八糟扔了一地衣服,又看看对着镜子挤眉弄眼,龇牙咧嘴的冯建诚。


    闻言, 冯建诚的动作都顿住了,他僵硬的扭过头, 就看见站在门口满脸疑惑的冯妍。


    他强装镇定的道,:“哈, 哈哈, 那什么,这不是要去赴宴么,正好府里送了新衣裳过来,我就想试试这衣裳合不合适。”


    “赴宴?”


    去赴的什么宴值当打扮的和个花孔雀一样?


    冯三小姐敏锐的抓住了重点,:“大哥说的是明日长乐伯府上的戏宴吗?”


    “咳咳, 没错, 就是伯爷的那场戏宴。”


    冯二小姐狐疑的看向冯建诚,:“二哥不是说长乐伯府上那些戏子舞枪都舞的软绵绵的,只爱演些哭哭啼啼的戏没意思吗?”


    “推拒了几次, 长乐伯再没给府上送过请柬, 二哥哪来的帖子?”


    这妹妹什么都好, 就是爱刨根问底的烦人。


    冯建诚眼神飘忽了一下,尽量挺直腰杆说道, :“好歹是位伯爷, 老是下人家的面子多不好,再说偶尔看看戏也挺有意思的。”


    “二哥是说戏有意思, 还是要去戏宴上的某个人有意思?”


    “啊, 这”


    见什么都瞒不过这位心思细腻的妹妹, 冯建诚抹了把脸, 哼哧哼哧的道,:“还行,就是…”


    “你也看见了,那位六姑娘生性柔弱又屡屡遭人欺负,听说这次戏宴上她也去,我就是想去,对,想去搭把手。”


    “生性柔弱?”


    冯二小姐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吃惊的看向冯建诚,:“你看看她把福宁都算计成了什么样,你现在跟我说她生性柔弱?”


    “二哥,你不是一贯只喜欢苏姐姐吗?”


    “这个女人和苏姐姐差了何止百倍,你怎么如今就轻易瞧上了她?她不过一个庶女,娘不会同意她进我们冯家的大门。”


    被戳中心思的冯建诚涨红了脸,:“我就是对她一见钟情了怎么样,娘不让我娶总有其他办法。”


    死鸭子嘴都是硬的,冯建诚嘴上不肯示弱,硬着头皮敷衍,只想赶快打发了人走。


    “哈?你怕不是以为那个六姑娘,能像你屋里的那些个通房丫鬟一样给你做妾?”


    娇妻美妾是每个男人的向往,哪怕之前冯建诚根本没这么想过,如今被冯妍说出来,一时间竟也没舍得否认。


    “呸!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她生的那般模样,能受这委屈?就算做妾也轮不到你来捡这个便宜。”


    这个嘴尖毛利的臭丫头!


    冯建诚二话不说直接推着冯三小姐出门。


    “臭丫头,一天到晚光嘴皮子利索,说话何必说的这么难听,就算我想娶她又怎样,要你多嘴,迟早要把你嫁出去。”


    见冯三小姐还要说什么,冯建诚提高了声音,:“大哥也求了请柬,你去找他念叨吧。”


    砰——!


    门被关上了。


    冯妍气的在原地跺了跺脚,转身往前院去了。


    *


    翌日一早,街面上车水马龙,长长的车队如流水般涌入长乐伯在外专门设的梨园。


    因着车队实在太多,还有跟着随侍的护卫,仆役,时不时的就堵在了一起,车辆时停时行叫人心生浮躁。


    “怎么这么多人?”


    执着香扇的孙家姑娘掀开帘子,向外头看了一眼,一眼望去,一辆辆华贵的车辆挨挨挤挤几乎望不到头。


    “是吧,往年也没这么热闹,今年去长乐伯府上梨园的人是多了些。”说话的是一同顺着往车窗外瞧的杨二小姐。


    廖大小姐没有往外头看,淡淡的说了一句,:“坐着等就是了。”


    几个姑娘的父辈关系亲近,府宅又离得近,出门时相约同乘了一辆车。


    孙婉用罗扇遮着脸吐了吐舌头,和杨绮琴对视一眼。


    她小声又道,:“前几日我大哥竟然托人去长乐伯府上求了张请柬,他可从来不爱这些的。”


    “还说呢,我几个哥哥早早的就定起了衣裳,往日里就喜欢骑着马到处跑,今天说什么都要乘车,八成是怕衣裳起了褶子,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


    “还能是什么邪,那天赏荷宴还没完,我那三哥冒着雨回去就钻进了书房,一连写了好几首诗,全是美人希哉的句子,酸的我牙疼。”


    这几日‘活’在京中诸人嘴上的恭候府,驶出三辆马车,不紧不慢的往戏宴上驶去。


    从上车起,陆凤霜的眼神就没从陆燕芝的身上挪开。


    姝色动人。


    顶尖的美人就是淡妆浓抹总相宜的。


    那场赏荷宴将陆燕芝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拱的高高的,若是将所有人胃口吊足了再跌落下来,风言风语足以反噬死她。


    既然已经瞒不住了,遮遮掩掩的反倒落了下乘,到了这个地步,好不好的总要占一头。


    所以这几日王嬷嬷使出了浑身解数,只求能给陆燕芝锦上添花。


    坐的这么近,陆凤霜总能隐约的闻见一点香味。


    不多,就一点,若有若无,引得人恨不得凑得更近一些细细嗅嗅美人的香风。


    她不动声色的离陆燕芝近了一些,一项端庄持重的陆凤霜此刻脑海里只有一句话反复飘过:好想捏一捏啊。


    捏着她白皙的脸颊,试试是不是如想象中的柔软嫩滑。


    陆燕芝察觉到陆凤霜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今早出门时发钗被衣裳勾了一下,见陆凤霜看她,陆燕芝以为还没正过来 ,她伸手扶了扶,随后微微歪着头冲陆凤霜笑了,:“大姐?”


    你能想象一个漂亮的恨不得捏捏的人落在了身边,要命的是她还歪着头冲你不好意思的笑了,这场景叫饱读诗书的陆凤霜词穷了


    “大姐?”


    什么,大姐,谁,再叫谁?


    “大姐?你怎么了?”


    哦,哦,再叫我,陆凤霜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总算从那种目眩神迷般的光彩中回过神来。


    “不能笑。”


    这下换陆燕芝愣住了,她脸上的笑倏地收了回去。


    不行,不行,她失落的神情叫人更想上手了,压着她,最好欺负的她哭出来,叫她红着眼睛,眼泪坠在眼角处。


    “也,也不能哭。”


    今日带陆燕芝出门赴宴的目的是什么陆凤霜一清二楚,这些汹涌的扑向梨园的人也心知肚明。


    只要一想到那些贪婪的,龌龊的,黏腻的目光一会儿会牢牢的黏在陆燕芝的身上,陆凤霜浑身都难受,她恨不得立即叫停了车,立即回府去。


    见陆凤霜突然神色狰狞了起来,陆燕芝有些害怕,她伸手握住了陆凤霜,:“大姐,你别吓我,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一瞬间回到了人间,打消了那些不切实际的胡思乱想,陆凤霜反握住陆燕芝的手,再次一字一句的叮嘱她。


    “不要去吃宴上的东西,一口都不行,酒也不要饮,茶也不要喝,只用你自己带的帕子,今日紧紧地跟着我,半步也不要离开。”


    “是。”陆燕芝神色郑重的点了点头。


    前头的马车内陆凤霜不厌其烦的叮嘱着陆凤霜,后面的车厢内青鸢看着春杏和春桃。


    “春红呢,她今日怎么没来?”


    闻言,春桃心下腻歪不已,就知道春红春红的问,她们两个人还顶不上春红一个?


    春杏倒是好脾气的一笑,解释道,:“这几日天气暖了,春红姐有些贪凉,正巧小日子来了,昨个开始就脸色煞白的躺在床上,实在来不了了。”


    “王嬷嬷禀告了一声,就让我们两个随着六姑娘来了。”


    “原来是这样。”


    青鸢点了点头,:“今日一定要打起精神,不错眼的盯着六姑娘,等过了今日这一关,府上重重有赏。”


    “是,青鸢姐姐,我们明白。”春桃和春杏齐齐应诺。


    不管去梨园的人打的什么主意,总之,马车都陆陆续续,顺顺利利的到了梨园。


    隔着老远,就能听见里头的锣鼓声,好不热闹。


    车慢慢停稳了,陆燕芝发现自己有些腿软。


    她深吸了一口气,被陆凤霜带下来车。


    很快,春桃和春杏就走了过来,跟在了陆燕芝的身后。


    陆燕芝回头看了一眼,今日春红没来,之前身子一向很好的春红这次却因着小日子突然起不来身了。


    原著中根本没有迁院子的情节,只怕要去赴宴时六姑娘还在和春红斗心眼子,所以出门不带春红很有可能。


    这种隐约无法摆脱原著影响的感觉很糟糕。


    眼见的堵在门口看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陆凤霜果断挡在陆燕芝身前,带着她往里头走,:“燕芝,我们进去吧。”


    “好。”


    陆燕芝握紧了手里的金镯,是生是死就看这一次了。


    *


    站在戏台前阁楼的最高处,长乐伯满意的看向梨园。


    真热闹。


    这是他包下这个园子以来,最热闹的一次了。


    距离红遍大江南北,就差几步了。


    听见后头传来的脚步声,长乐伯也没理会,他还沉浸在这美好的畅想中。


    “伯爷,国公爷来了。”


    长乐伯美梦哐叽一下碎了,他转身拔腿就往楼下去。


    竟然来了,竟然真的来了,他竟然真的来了,这个煞星见鬼的竟然真的来了。


    “快,快,慢吞吞的 。”


    刚上楼脚还没站稳呢转头又跟着下楼,老管家闭着嘴,生怕自己的气泄了一头栽在这。


    哪怕往来都是常人眼里的王宫贵胄,官宦子弟贵不可言,但这些贵人也分出个三六九等来。


    观景位置最好,最高,最隐蔽的位置,自然是长乐伯留给周国公的,他甚至不惜人力在后头专门开了条通道。


    好不容易安稳的将这位大爷安置好。


    人还没出去,长乐伯就听见外头突然安静了下来,连暖场的锣鼓声都停了。


    这位大佛还在这呢,这闹得是哪门子的幺蛾子?


    长乐伯脑门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对周国公陪着笑脸,扭头他没好气的探出栏杆往外一瞧——


    正正好和刚踏入梨园的人对上了视线。


    作者有话说:


    我要撒狗血了。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461786 10瓶;49018895、故人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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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从门口走进来的就是陆燕芝。◎


    从梨园门口走进来的就是陆燕芝。


    那日赏荷宴上一席红衣的陆燕芝着实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甚至这些时日京中不同以往的悄悄流行起了这种绚烂富丽颜色。


    又正好是在梨园内,处处花红柳绿,生旦净末, 颜色浓丽,一片富丽堂皇之色。


    但今日不必再忌讳的陆燕芝偏偏选了身天青色的衣裙。


    上头浅浅的绣着几支翠竹。


    连佩戴的首饰都是府上专门开了库房精心选出的同配色首饰。


    廉价的首饰和华贵精致的首饰到底是不一样。


    垂在鬓角几近晶莹剔透的青色玉珠和美人面相得益彰。


    一直紧紧捏着手中的金镯沉默不语的陆燕芝在走进梨园, 抬头看见高楼处那张熟悉的人脸时,慢慢的露出个笑容。


    雨过天晴云破处, 如诗如梦。


    人被惊艳到极致时, 第一反应不会是引章据典的吟诗作对,而是下意识的发出叹息声。


    就如此刻,堂下听取‘哇’声一片


    楼上,正对这笑脸的长乐伯捂着心口,他直勾勾的看向陆燕芝, 心花怒放间嘴角无意识的咧到了最大, 笑的脸上的褶子都堆在了一起。


    周重邛看着陆燕芝,手中无意识的反复摩挲着那枚扳指。


    慢慢的他跟着一起笑了。


    尽管陆燕芝模样大变,但周重邛知道, 她就是陆燕芝, 那个叫人反复惦记掂量揣摩的姑娘。


    每一次见面, 都是不重样的惊喜。


    他见过她冻得鼻青脸肿的狼狈,满脸是血的疯狂, 提裙飞奔的仓促, 艰难上山的痛苦,满面羞窘的难堪


    听过她糟污的名声, 丑恶的流言, 对于她种种恶毒的揣测。


    这是第一次, 在无数人中, 见到她光明正大的站在阳光下,衣衫整洁,嘴角含笑的模样。


    真的是很好看啊。


    她还是一如这般光明璀璨的耀眼下去才好。


    “我的个乖乖。”


    李公公和孙青就差把脑袋挤出去了,谁不想多看看这般令人目眩神迷的美人呢。


    很快,嘈杂声四起,梨园内的沉默已经维持不下去了,阁楼下方的几个公子为争陆燕芝是对着他们谁笑都快打起来了。


    陆凤霜头疼的看着气氛躁动的现场,拉着陆燕芝往分好的位置上去,等唱完一场戏,她们马上就走。


    一落座,常明月和卢念真就凑了过来。


    卢念真脸色泛红,偏头悄悄盯着陆燕芝没说话。


    而常明月盯着陆燕芝,语气轻飘飘的,:“那日我在楼上瞧见你的时候,你晕着,却惊到了我们所有人,真是”


    “这些日子,我翻来覆去想,那日我是不是在做梦,果然,这次离得这么近,瞧着你像还像做梦似的。”


    侧边伸手一只手,推着常明月越靠越近的脸推到了一旁,却是陆凤霜嫌弃的道,:“青天白日的就做起了白日梦,离我妹妹远些,口水都要留到她身上了。”


    阁楼上的长乐伯一直目送着陆燕芝落座,才舍得眨了眨眼睛。


    他正了正衣冠,他虽然的年纪大了些,但相貌还是很英俊的,这个姑娘还是很有眼光的么。


    长乐伯正美滋滋的想着,却感觉一股森森的寒气。


    这一下就将长乐伯拉回了人间。


    “今日你设了戏宴,就为了叫我们所有人来盯着一个宾客看?”


    这声音一下将长乐伯从风花雪月的暖阳天拖入了冰天雪地的寒冬日。


    “马上,马上,马上开始。”长乐伯擦着汗,奔逃出了屋子。


    隔着老远就听见他气急败坏的喊声,:“敲锣的,打鼓的,敲打着唱起来啊,爷养着你们是来吃干饭的?”


    “咚咚锵——”


    敲锣打鼓的属实卖力,这动静一下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落在陆燕芝身上的目光少了一些。


    陆燕芝挺直的腰塌了些,她果然还是不习惯,那些灼热的目光落在身上的时候,陆燕芝恨不得跳起来躲进屋子里躲起来。


    *


    梨园一处的角落里,福宁郡主的目光紧紧的落在熠熠生辉的陆燕芝身上。


    这几日疯传的消息中,将陆燕芝捧的有多高,背后嘲笑福宁郡主就有多狠。


    言之凿凿的说恭候府这位庶女的心机深不可测,连福宁郡主都狠狠的跌了一个跟头。


    这些话听得福宁郡主这几日心火中烧,烧的她夜不能寐。


    奇耻大辱!


    这个贱婢每次都装的多么多么的可怜,仿妆仿的那般拙劣,还次次都往她手里撞…


    只怕每次当着众人的面哭哭啼啼的装完可怜,回去后都会可劲的嘲笑她。


    好气。


    可恨她聪明一世,却不想在阴沟里翻船了,叫这‘阴阳脸’的贱人踩着自己的爬了上去。


    福宁郡主每时每刻都很不得时光倒流回去,就在那日登台前划烂陆燕芝的那张妖精脸,叫她赔了夫人又折兵。


    可惜,没有如果。


    福宁郡主很清楚,凭着那张脸,陆燕芝已经赢了,无论是前行还是后退,都给她留足了周转的余地。


    就连一向与他们极其亲近的季世子都为了这个女人撒谎,多有维护,甚至还当着琳琅的面。


    连长公主都破天荒的训斥了福宁郡主一顿。


    福宁郡主将自己关在书房中好几日。


    哪怕福宁很不想承认,但她都清晰的意识到,眼下无论如今陆燕芝做什么,都一定会有人奋不顾身的出言维护。


    得毁掉她。


    而毁掉一个美人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是淫、色。


    染上放、荡、淫、乱的名声。


    只要沾上一点,她就完了。


    美色会变成催死的利器。


    一旦开了这个头,不管她愿不愿意,不用谁再出手,所有人都会红着眼冲上去,竭尽全力的去分一杯羹。


    以为长得美貌就能事事顺遂?


    美得太过,就是灾祸和掠夺。


    你不能指望所有人都是圣人,冲昏头的时候,君子也能变成禽兽。


    福宁郡主对陆燕芝成为这个催化剂很有信心。


    拖着恭候府一起去下地府吧。


    “郡主。”


    说话的丫鬟毫无特点,属于扔在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那种,她神色冷静的说道,:“东西已经送上去了。”


    “只是,恭候府的人对宴上的东西碰都不碰,只怕不易得手。”


    “不急,”福宁郡主冷静又疯狂的看向陆燕芝,:“她不是爱出名吗?今日咱们就好好帮着她扬名。”


    说着话的福宁郡主领着人往阁楼上去,:“没指望她用那些东西,好戏还在后头呢。”


    *


    另一处,往日里总是压轴出场的“仙女天团”今日来的早了些。


    贵女们用团扇遮着脸,轻声说着话,眼光时不时的在陆燕芝和苏琳琅的身上流连。


    这种戏宴苏琳琅也是从不来的,但这会儿她也被架在半空,不得已来了。


    享受了顶级的荣光就要承担这反噬。


    陆燕芝被指出碰瓷苏琳琅的手段并以此为由被福宁郡主找茬时,这件事就摆在了明面上。


    你可以比不过,但绝对不能躲开,就像之前苏琳琅和陆凤霜的较量,那肯定都有擅长的领域,互有胜负。


    之前打压的多厉害如今反弹的就有多狠。


    如今转过头说苏琳琅与陆燕芝有几分相像的人也不少。


    身处在这各异目光中的苏琳琅却很平静。


    她如以往般姿态娴静优雅的挺直了腰身,伸手取了清茶慢慢饮着,泰然自若的看向戏台。


    好戏还在后头呢,急什么。


    *


    喜新厌旧是人的本能,哪怕是对苏琳琅心怀爱慕,也不妨碍这些人憧憬着陆燕芝 。


    更何况,比起如云端一般高不可攀的苏琳琅,陆燕芝身份就差了不少。


    她不过是个庶女。


    再加上之前的烂名声和爱模仿苏琳琅就为了攀高枝的流言、更出众的容色……自然而然的就给她蒙上了一层暧昧的颜色。


    好像试一试也可以?


    “唐兄,前几日不是还信誓旦旦的要为这位姑娘当面作诗的吗,现在佳人可就在眼前了,可是怯了?”


    陶伏端着杯子,又开始疯狂的撩拨唐庆邰。


    “陶兄,还没饮几杯呢,已经醉了?”陆卿荣神色冷淡的看了过去。


    周记淮看着戏台上的唱曲,崔府大郎期期艾艾的眼神时不时往陆燕芝那边看去。


    唐庆邰红着脸,没有第一时间反驳陶伏的话,而往日总是打圆场的季世子一反常态的也没出声。


    遭了,忘了人家亲哥还在这呢。


    陶伏打着哈哈,:“怪我,怪我,和唐二说话忘了分寸,唐突了佳人,我自罚三杯。”


    话落,还没得及饮酒,就见陆卿荣已经黑着脸站了起来。


    顺着陆卿荣的目光看去,就见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冲着陆燕芝凑了过去。


    正是刚刚为争执陆燕芝到底冲谁笑快打起来的那几位。


    “陆六姑娘,今日难得一见,姑娘可否赏光与陈某共饮一杯?”


    老侯爷看见的献媚取上是死的快,但还有更多的人看见的是那唾手可及的泼天富贵。


    宫里如今正得宠的是陈美人。


    不要小瞧这枕头风的威力,这段时间陈家以一种冲天的姿态被拉拔了起来。


    怀康帝御狩时,还亲自拍着陈潼的肩膀哈哈哈笑着夸赞过。


    怀康帝的性子独断贯了,更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典型代表。


    没人会撞在风口上和陈家计较,都是能退则退,但怀康帝那堪称恶劣的新鲜度,嘻嘻,京中的人都知道。


    大家都在退,都在等,于是在这样的氛围中陈潼几近膨胀。


    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看向陈潼端给陆燕芝的那杯酒。


    作者有话说:


    明天……恩,翻翻存稿,又到明天了,啧啧啧,我也好着急。


    贴贴喜欢芝芝的小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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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清如绿液的酒水漾在杯中。


    看着居高临下打量过来, 还以一种恩赐般的轻浮态度将酒杯举在自己眼前的陈潼。


    陆燕芝脸色还没什么变化,围观的众人已经要被气炸了。


    是,等着看陆燕芝笑话的人很多, 心有不忿背后恶语中伤的也不再少数。


    但她生的那般夺目,静静坐在那时的场景太过美好。


    这样轻浮浪荡的垃圾恬不知耻的凑过去, 就像一只掸着腿的苍蝇不停悬着精致可口的点心上下飞舞,那场面太恶心了。


    陆燕芝伸手压住了要起身的陆凤霜和常明月。


    既然不敢死, 那她就铆足了劲活下去, 总会有这一出的,恭候府罩不住她,她得学着自己应付。


    陆燕芝没有生气,而是仰头看着陈潼,摇了摇头, :“多谢公子的美意, 但我不饮酒。”


    这是陈家起势以来,陈潼第一次被人当面拒绝。


    但他看着陆燕芝,却生不出气来, 刚刚饮的那些酒像一股热潮疯狂的冲涌上头。


    陆凤霜曾经郑重其事的警告过陆燕芝不许她跪地哭求。


    因为这个姿态的陆燕芝, 陆凤霜见识过, 太容易叫人生起亵玩的肮脏心思。


    就如此刻,陈潼红着眼看向仰头的陆燕芝突然咧嘴笑了起来, 抬手将酒水泼到了她的脸上。


    一片哗然间, 一只手拍了拍陈潼的肩侧。


    极度兴奋下的陈潼眼里都泛起了红血丝,他没有丝毫防备刚转过头, 就被一拳头捣在脸上揍翻到了地上。


    咬着后槽牙的陆卿荣下手毫不留情, 陈潼口鼻很快溢出了血, 他也没停下。


    陈潼身后跟着的人忙上前拦截, 跟着过来‘救美’的人不少,不知哪里推搡了起来,人潮涌了过来。


    这处梨园本就不大,这次来的人更是多的出奇,叫骂声,惊呼声挤在了一起,场面一片混乱。


    春杏手忙脚乱的拿着帕子帮着陆燕芝擦脸,陆燕芝接过帕子按在脸上时,春杏勉强拉着陆燕芝,两人一起被挤散了。


    刚刚有不少酒液泼进了陆燕芝的眼睛,她眼前一片模糊,此刻不停的流着泪。


    春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挤在陆燕芝的耳边,:“姑娘,现在人太多,太危险了,我先护着您出去洗一洗眼睛,等一会儿过来找大姑娘她们。”


    陆燕芝看不清周围的人,她只能紧紧地拉着春杏。


    人多挤在一起的时候最怕发生踩踏,陆燕芝也没有脑残到非要春杏在这种境地里带着她去找人的地步,她点头应允:“好。”


    阁楼上


    “孙青,马上带人下去将人都分开。”


    从刚刚有人端着酒靠近陆燕芝就站起来的周重邛吩咐了一句,转身就大步下楼。


    “是。”


    孙青答应了一声的功夫,转头就看不见周重邛的人影了。


    在一片惊慌失措的脸色中,只有福宁郡主是笑嘻嘻的。


    她满意地看着楼下的一片混乱,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人太多了,她一愣神就没了陆燕芝的身影。


    不过她一点都不慌,她拍着手笑容里全是期待。


    “一会儿人会从西侧的那条路过来,等人过来就接了送去小楼,门不要关,那有好东西等着伺候她呢。”


    “听着——”


    “如果这次这么简单的事还做不好,我就把你们都杀了。”


    看着以往喜怒形于色的福宁郡主这次半点烟火气没有的笑嘻嘻说着血腥的话,应诺的宫人冷汗津津,汗毛倒立。


    疯了,郡主是真的疯了。


    *


    梨园西侧,已经脱离了拥挤的人潮,即将踏上小路时,陆燕芝渐渐放慢了脚步。


    “春杏,到这就行了,不要离得太远。”


    “啊,恩好,这,这附近,这附近好像没有水源,姑娘我们往前走一走。”


    春杏满头大汗,神色慌张又焦急的四处张望,:“那酒水也不知干不干净,您的眼睛不能耽搁,还是尽快洗一洗吧。”


    “就在这等吧,看看附近有没有仆役,拦下人送一些水来,我们不往远处走。”


    “这好。”见陆燕芝不肯再走,春杏只得停下,:“可是那边还不知要乱多久,您一直在流泪。”


    “我擦一擦就是了”


    正说着话,陆燕芝却觉得身子突然一阵阵发软,头也昏沉了起来,她扶着春杏,半个身子都压了过去。


    “姑娘,姑娘您怎么了,您别吓我啊。”春杏抱着陆燕芝,惊慌失措的喊叫了起来。


    ‘别喊,带她去藏起来。’


    陆燕芝张嘴想说话,但从嘴中吐出来的却是绵软的□□声。


    她勉强咬住了唇将这淫靡之声咽了回去,但身上却泛着奇异的热潮却疯狂的攻击着她。


    紧紧拽着春杏的手也无力的松开了,陆燕芝浑身上下烫的出奇,心却凉透了,她是什么时候中招的?还是原著的剧情杀?


    陆燕芝一阵阵的发着抖,身子不断往地上垂去。


    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放开我们家姑娘。”


    陆燕芝被来人轻松的抱了起来。


    是很熟悉的青山松雪般的香气,舌头都咬出些血的陆燕芝奋力将眼睛睁开,一个熟悉的人脸隐隐约约出现在眼前。


    夏日天朗云舒,绿柳垂垂。


    一直跟在后面的李公公从周国公二话不说上前就抱起陆燕芝的时候,脸上就止不住的发笑。


    两人四目相对的时候,一直喊叫挣扎的春杏被李公公一下就砍晕了过去。


    周重邛看着怀里的陆燕芝,她的眼睛一直流着泪,朦朦胧胧的盈满了泪水,手上捧着人,像捧着团艳气。


    那些血丝凝在她的唇上,艳色潋滟,姝色惊人。


    周重邛的眸色深了,喉结不由自主的上下滚动了一下。


    察觉到手上捧着的身子一直在发抖,周重邛倏地收回了目光,他抱着人往外走,:“别怕,一会儿大夫就来了,我……。”


    没等周重邛继续说下去,陆燕芝不知哪里生出的力气,她伸手揽住了周重邛的脖颈,凶悍的张嘴咬了上去——


    周重邛猛地停在了原地,他的唇上还粘着那团柔软又火烫的红唇。


    身后,看见这一幕的李公飞快的捂住了眼,却没忍住从指尖睁开了条缝。


    看他们国公爷不动了,急的李公公恨不得上去踹的一脚,这样的美人揽在手上了都无动于衷,国公爷是不是不行啊?!


    没有回应,昏昏沉沉的陆燕芝没有力气支撑,她趴在了周重邛的肩上借力。


    答了她的话,收了她帕子,过来救了她,抱着她却满心满眼的还惦记着别的人


    被救时那一瞬间的感激和无名的怒火发疯似的吞噬着陆燕芝。


    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难受呢?


    凭什么有的人只是高高的坐在云端,就有人捧着所有奉上去只求垂青?


    跌入□□中的陆燕芝疯狂的开始拱火。


    她偏着头,喘着气断断续续的挑衅,:“胆—小—鬼。”


    “你不敢吗?恩?”


    原来放肆的撩拨是这么快乐的一件事,果然,快乐就是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循规蹈矩一辈子的陆燕芝宛如失了心智一般放肆的撒泼,:“来啊,你不想试一试吗?”


    “试试…揉碎我,占有我?”


    “还是说,你年纪大了,不行了——?”


    周重邛抱着陆燕芝的手臂上根根青筋凸显。


    天知道他为了克制自己费了多大的劲,只可惜陆燕芝看不见,她还趴在肩侧,脸色泛着红晕,身子一颤颤的,不知死活的出言撩拨着。


    淡淡的喘息和香气,混杂着热气喷在他的耳上,一路向下。


    周重邛定定地看向怀里的陆燕芝,:“不后悔?”


    叽叽歪歪的墨迹,陆燕芝呼出的气都是烫的,:“不后悔。”


    她的身子轻轻颤着,说话的时候都带着嘲讽的笑意,:“啰里啰嗦,你是不是不行?”


    周重邛忽的笑了,他笑的胸膛都在震,粘在他胸前的陆燕芝也跟着一起颤。


    他捧着陆燕芝转了个身,步子迈的稳稳地。


    “你试试看。”


    *


    孙青带着人,一个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很有威慑力,很快就分开了疯挤的人群。


    挤得衣衫都有些撕裂的小姐被丫鬟拥着,急匆匆的在马车或阁楼内换着衣衫。


    被挤伤、被踩伤、剐蹭伤的贵人们,三三两两的被搀着在庭内休息等着大夫,有性急的已经上了马车返回府宅。


    长乐伯灰头土脸的跟在后面进行善后。


    从京中人人蜂拥求帖,他的戏班子马上就要大红大紫的欣喜若狂,到人群汹涌,相互踩踏呼天喊地的魂飞魄散。


    短短时间内的大起大落,长乐伯所有的精神气都被抽干了,他焦头烂额的寻医,安抚众人。


    “燕芝呢,她去哪了?”


    春桃神色慌张的哭着说,:“刚刚人都挤了过来,我和六姑娘被挤散了。”


    陆凤霜草草包住了腿,发疯似的寻着人,她不敢喊,不敢叫,只能通知了陆卿荣,四处去找人。


    “陆燕芝呢!——我安排好了一切,连在哪条路都指出来了!”


    “她那么大个人,你现在告诉我,她不见了?!”


    福宁郡主也在发疯。


    她暴跳如雷的摔砸着屋里的东西,抽出前来禀报的人腰间的长刀就要冲着人砍过去,被身旁的刘姑姑眼疾手快的拦住了,:“还不快下去。”


    “啊——!!!”


    福宁郡主被从后面抱着,扑腾着脚发疯似的大喊大叫。


    还有余力的人也关注着那个祸头子——陆燕芝呢?


    那么人在哪呢?


    陆燕芝流着泪哭唧唧的融在一汪春水里。


    (审核:大人,我只写了亲吻,还是咬了一口,其他的都没有啊,大人睁开眼看看可怜的作者,抬手啊。)


    作者有话说:


    试试就逝逝。


    嘘嘘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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