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古代言情 > 侯爷他暗恋十年了 > 14、宫宴(三)
    贺首辅双目不可置信地睁大,那贯穿了他咽喉的铁箭有破甲之力,撕裂了他喉咙犹嫌不够,扎在地上时尾羽尚在颤动。


    “对不住啊,谢侯爷,给您衣裳弄脏了。”刚刚赶来的梁守忠略一欠身:“臣瞧着反贼背后似有刀光,可能要偷袭侯爷,一时手滑。”


    谢川流微微眯眼,梁守忠立刻垂头后退。


    谢川流接过宫婢递来的布巾,慢条斯理地擦去了脸上被迸溅上的血渍,微微俯身淡漠地问:“也罢。你儿贺子期已死,他去地下寻他吧。”


    贺皇后膝盖一软,倒在地上,眼中的泪水珠串似地滑落下来,后边贺家女眷席面上不知怎么听到了这边的消息,都在外围死命地请|命呼喊。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群臣跪伏在地,却不知向谁而跪;英灵俯视在天,却一时看不清这翻云覆雨的名利场上,谁才是真正无辜的那个人。


    彼此憎恨,临到头来,满手血腥。


    贺首辅喉间发出荷荷的声响,倒下时眼中是漫天烟尘与火光,他眼中只有谢川流的一个鞋尖,手指死死攥住了他的袍角。


    “贺大人,你放心。”谢川流将那染血的布扔在他脸上:“当年你带人屠了我谢氏满门,今日你先行一步,十日之内,我必送你们贺家三百七十七口人,全部下去陪你。”


    贺首辅最后向着谢川流抬了抬手,他似乎是要递出什么东西,后边的禁军统领陆玄灰以为他要行刺,上来二话不说就是背后一刀。


    转瞬之间,这已在朝堂上做了十数年主的当朝首辅,已然变作一摊肉泥。


    他这一死,再加上他的嫡子贺子期迟迟不露面,反贼这两个字便算是结结实实地扣在了贺家的头顶上。


    “既然反贼已死,来人,速去救驾。”陆太师抄手微笑道:“皇后娘娘累了,便请她下去歇着吧。”


    陆玄灰立即指挥手下的金甲卫上去“请”皇后,她整个人却如同疯魔了一般笑了起来,目光扫视过在场众人,最后定定落在谢川流身上:“永宣侯,获胜的感觉如何?”


    谢川流抬眼,一滴未擦净的血从他眼角坠落:“本侯今日,什么都没有做。”


    贺皇后凄凄然笑了。


    “好,你不认。”贺皇后鬓发散乱:“你们不是要去救驾吗?去呀!谢侯爷,我劝你也一道去瞧瞧,看看如今在皇帝床榻之上的女子,到底是谁!”


    她走到末路,眼中满是癫狂的光芒,不远处宫禁的火光在贺皇后瞳眸中映出幽微的一点。


    好似很多很多年前,贺家强行杀了她的第一任丈夫,送走了她的儿女,逼迫她再次穿上嫁衣,将她送入宫闱嫁给皇帝之时。


    那时也是这样的泪水。


    那时也是这样的癫狂。


    “这吃人的宫殿毁了我……”她伏在地上,笑着流下泪来:“谢川流,你的妻子,也不能幸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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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刻钟前,同样的光芒,也映在了古嫣的眼眸中。


    “贺雪儿,你们贺家竟敢谋害天子。”娇柔的美人烂泥般软在床榻之侧,手心满是她自己抓出的鲜血:“……看来是要反啦。”


    床边,贺雪儿一身雪白衣裳,讥讽地抱臂看着她。


    “古嫣,陛下用了两盏春|情酒,如今根本听不懂你我在说什么,一会儿也不会认得身下承欢的贱|人是谁。”贺雪儿坐在榻侧,一手勾起古嫣汗湿的脸:“真美,真让人恶心。”


    古嫣脑海中飞快地闪过所有逃生的可能,最后发现根本无路可走。


    在今日这个局中,贺家只将自己当做最微末的棋子,一旦这次主辱臣妻事件真的发生,一来可以离间皇帝与谢侯爷,二来可以让谢家和皇室同时抬不起头!


    更重要的是,经此一事,今上的威信将被再一次削弱,到时候贺家要做什么也就更容易了!


    耳畔传来皇帝挣扎着要醒来的声音,古嫣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她整个人被身体里涌动着的陌生情潮占据,几乎要被活生生地撕裂为两个!


    “你想要的,不过是一场尊贵的亲事。”古嫣耳畔泛起巨大的嗡鸣,她用尽全身力气抓着床帐站起身,一把攥住了贺雪儿的衣裳:“贺雪儿,你带我出去,我成你心愿。”


    贺雪儿看着她眼中的最后一丝清明,神色飘忽了一瞬,转而变成更大的嘲讽:“就凭你?古嫣,我知道,你今天是来救你大哥古松川的——但你从来就这么不自量力,凭你,又能做成什么事呢?”


    古嫣的手被甩开,整个人都软在了地上,地面冰冷得就像被翻覆的人间地狱,而身后已经传来了中年男人昏沉而粗重的喘息声。


    一阵令人作呕的温热已经扣住了她的脚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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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川流眸光陡然锐利起来,浑身的血都凉了。


    “按住她。”他指着皇后深深吸了口气,冷眼看着陆玄灰手下的金吾卫拖猪狗般将皇后拿住:“即刻命她带路。”


    陆玄灰和梁守忠都没有任何异议。


    贺家已彻底完了,无论梁家陆家平日里结下了多少梁子,今日都必须联手把贺家按死!贺皇后——呸,如今她还算什么皇后?一个反贼罢了!


    “娘娘,老实点吧。”梁守忠转了转脖颈,一边指挥人去灭皇城另一边的火,一边带着所有长安权贵往那偏僻宫室赶:“回头要是让陛下知道二殿下就是个杂种,您被千刀万剐的时候,只怕还没眼下这么舒坦呢!”


    所有人都向贺皇后投来或鄙夷或轻蔑或仇恨的目光,这皇城里没有一天不充满着这样拜高踩低的调调,大家为此感到兴奋,却又觉得理所应当。


    至于谢川流,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达那座偏僻宫室的。


    他这辈子做了无数翻天覆地的大事,平生却只有这么一次尝到了所谓后悔的味道。一层又一层的禁卫将整个院落围得铁桶一般,一圈又一圈的火把点亮了整个夜幕。


    谢川流坐在寒刀烈火之中,脸色阴沉得令所有人望而生畏。


    这远僻的小宫殿年久失修,大门紧闭,梁守忠和陆玄灰推脱来去,谁也不愿率先破门惹一身晦气。


    “拿本侯的手杖来。”谢川流道。


    他身后伺候的长随颤颤巍巍打手势:“您不是一向不肯……”


    谢川流:“拿手杖来!”


    长安权贵都知道他并非完全不能行走。只是要靠手杖走路,难免不雅,因此他宁可坐轮车,也从不让人看见他这幅样子。


    一个人要强惯了,总是遗忘了自己还有退一步的可能。谢川流背后抵着国仇家恨过了十好几年,早就忘了示弱是种什么样的味道。


    但人总是要低下头来的。


    谢川流已经做好准备了。


    没有关系的。


    他想。


    “我会杀光今日在场的所有人。”他冷峻的面容上,阴戾之气已再也压不住:“阿嫣的事,不会有任何活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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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似乎有什么动静。


    古嫣将身体紧紧缩了起来,催|情|膏药效上涌,她整个人的意识都是飘忽的,仿佛已经与外界永远隔绝。


    她隐约能感受到,这屋中已经有了污秽不堪的气味,规律的撞击声响在耳畔,娇柔的美人惧怕地抱紧自己,眼角落下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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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庆殿外远远瞧着,心惊胆战地想,侯爷只怕是疯了。


    他始终在暗处等着谢侯爷的传令,忽然瞧见对方袍袖之下露出一个暗红的角,登时吓得打了个跌。


    旁的小宦官眼疾手快将他捞了起来:“余庆!怎么了?别在这时候惹事呀!”


    余庆脸上煞白,连连摆手。


    红色木牌,代表全诛。


    侯爷为了古小娘子的清名,竟是全然不管不顾了!竟然现在就要掀桌拉着所有人一起死!


    隔着最后那道破木门,里面男女不雅之声已然传来。男子声线苍老,发出很粗的喘息与闷哼,女子的声音年轻,娇柔哭啼,每一声都似被撞散了似的。


    所有人的脸色都十分不好看,今日发生了如此大事,皇帝竟然还在这里荒唐!甚至还……还有可能是主辱臣妻!仅剩的几个忠耿大臣简直恨不得叫皇帝真的死了才好!


    贺皇后被压在后边,疯了似地嗤嗤笑:


    “谢侯爷,你怎么不让人去开门啊?你不敢吗?别以为本宫看不出,你抢我薄儿的新妇,说不定早就同她苟且在室了!她这样的贱|人,活该是这样的命数!是,我们贺家是完了,你谢川流从此以后也得顶着绿……”


    “啪!”


    暗夜里,忽然传来一道清脆的耳光声。


    大帝姬悠悠然甩了甩手:“陆统领。”


    陆玄灰:“臣在呐。”


    大帝姬:“皇娘娘发癔症了,还不叫太医来治?”


    众臣听着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一时之间,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了谢川流脸上,谁人不知这古家娘子是他抢来的新妇,如今竟出了这样天大的丑事,只怕这年轻的侯夫人是再也活不下去喽!


    然而在听到那女人声音的一瞬间,谢川流忽地一怔,蹙眉看向门内。贺皇后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疯了似地挣脱了控制,一把搡开了大门!


    空荡荡的宫室里,只有一张床。


    床上一男一女衣衫凌乱,那男人脸色苍白虚浮,被强光照得晃了眼,确是皇帝;那女子却显然是被下了什么不三不四的药,对外界一无所知,犹自伸着手臂与对方痴缠。


    那根本就不是古嫣!


    贺皇后惊声尖叫起来,仿佛再也不能承受般地蹲在地上大喊,又被金甲卫倒拖下去用破布堵住嘴巴。


    众人跪地,一片哗然。


    因为那衣不蔽体,被毁了清白的女子,竟然是平日里那个高高在上的贺家嫡女,贺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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