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没有几人见过封逐,可所有宗门的记事卷轴或是画册上都有封逐的画像,所有人都听过那个据说无恶不作,凭一己之力成为笼罩在整个修真界头顶阴云的大魔头。
天衍观观主睁开苍老混浊的眼睛,手指掐算片刻嘴角和眼角都流下血来,他呛咳一声,身边的弟子连忙上前扶住他。
“都是命。”他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封......封逐?”有人不可置信地尖叫出声。
“他真的醒了!怎么办?”
“含钰仙君,对,宗主一定会有办法!”
......
所有人下意识朝着封含钰的方向看过去,封逐这个名字带给他们的是下意识的畏惧,甚至都没有人第一反应是要与之一战。
封含钰被宽大袖袍遮住的手不断颤抖着,没人知道他看似平静的面容下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这么多年,他幻想过无数次封逐活过来重新站在他面前的场景,这是他做梦都想见到的事情,他想告诉封逐他其实后悔了,他从没想过背叛他,他只是赌气,只要他能活过来他愿意做任何事。
但现在封逐真的重新站在他面前了,一步之遥,像他曾经期待的那样,他却发现自己第一反应不是高兴。
他害怕到发抖,几乎就要站不住。
良久,他才用尽全力保持冷静,看着封逐勉强端住架子说:“既然魔界诸位来了,就请入座吧。”
封逐笑了笑,身后的黑袍人低着头端来椅子,封逐从容地坐了上去。
所有人脸色一变,修士耳聪目明,自然看见了那几个黑袍人露出的手臂与常人的不同,那上面遍布着碎裂后拼接的痕迹,还隐隐有铭文闪烁。
那都是傀儡。这都不算什么,可怕之处在于,他们看见了黑色兜帽下那一张张麻木青灰的脸——都是以往朝会时代表魔界前来的十大长老的脸。
魔祖封逐复活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把十大长老都杀了制成傀儡,这人该是怎样的残暴嗜血。
按照大会的流程,下一步应该就是各宗年轻一代弟子的比试交流,在今日之前还会有一个例行环节——商讨由于修真界各宗门规模扩大,魔界边境是不是应该往里挪一挪,还有魔界接下来十年又该为“镇守”边境的宗门付出多少的辛苦费。
之前每一届朝会十大长老都会忍气吞声地答应下这些堪称无理的要求,今天却不知道会如何。
下方搭起的擂台全然不复往年的热闹,所有人的视线都暗中投向了封逐那边。
他像是真的来参加朝会那样,津津有味地靠在椅子上看着下面堪称无聊的比赛。
几万年过去,当年的各宗领头人——当初参与围剿封逐的长老宗主如今实力已是大有精进,虽然不及封含钰,但或多或少都从魔祖的死上得到了不少好处,不止是封含钰以魔族秘法将封逐精血炼成的丹药可以让人突飞猛进,当年封逐身上的各种奇珍异宝简直抵得上几个宗门的底蕴之和。
以他们如今的实力,自然感觉到了封逐气息上的不足和混乱,就境界来说全然无法和剑宗宗主封含钰相比。
发现这一点,不少人从中感觉到了某种隐秘的优越和扬眉吐气。
有人还在担心这是不是封逐的阴谋,毕竟当年那个实力高深莫测无人能及的魔祖实在是太过深入人心。
而有些知道更了解当年内情的人却是反应了过来。当年他们杀死封逐,毁灭其□□,又将其神魂分割,力量封印,如今封逐刚复活没多久,必然是没有将被封印的力量和神魂聚齐的,这一点他们可以肯定,因为封逐的力量分散封印在在座各宗的禁地。
而神魂更不用说,当年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将之毁灭,费了大力气分割后由封含钰带回剑宗,经过剑宗禁地中噬魂阵一万年的消磨,终于消散。
当然,这是封含钰给出的说法,他们对此也深信不疑。
总之,他们现在感受到的封逐气息羸弱,不复当年神勇,必定是真的。那么他今日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不是“识时务为俊杰”,懂得如今的魔族已是今非昔比,他终于向他们低头了呢?
怀着这种想法,有人终于忍不住开了口:“魔界已经六百多年未曾派年轻弟子前来交流比试,是连达到元婴的弟子都没有一个吗?”
在场的人都去看封逐,连擂台上的比试都停了下来。
封逐捏了捏袖袍,接着手指不紧不慢地转动起食指上的银戒。
封含钰目光落在上面,狠狠一缩。同样的戒指,他在连野的手指上也看到过。即使对两人关系有所猜测,可他的心还是忍不住重重一跳。
还不等他说什么,他搭在扶手上的手猛然握紧,抬头看向封逐,对上了他缓缓勾起的笑容。
他留在禁地的禁制被触动了。
封含钰在一瞬间反应过来,封逐一直在等着这一刻。
封含钰二话不说就要往禁地飞去,早就等着的封逐却突然发了难。
他掠身而起挡在封含钰面前,手中黑色的荆棘剑凭空出现,而那几位魔界傀儡长老的其中之一也突然自爆,冲击波将最近几位宗门长老直接炸成了重伤。
战斗一触即发。
封含钰双目通红,提着剑迎上封逐,他终于得到了这个男人的正视,那双眼中却仍然不带温度。
想起连野,他突然很不甘心。“他是你派来的?”他忍不住在格挡的间隙问封逐。
封逐并不回答他,每招每式直指要害。
封含钰有些失控地喊:“你复活不过两月,才认识他多久?就愿意为了救他做到这种程度?”
封逐眸光微闪,他知道封含钰误会了,却并不打算解释。
得不到回应的封含钰却突然冷静了下来。他看着封逐的眼神麻木而冰凉,“你现在打不过我。”
封逐不置可否,攻势不停。
“我会杀了他。”封含钰接着说。
封逐眼中闪过血光,整个人气势陡然阴沉,手掌划过荆棘剑,让自己暗色的鲜血侵染其上。剑身铮鸣,像是渴求鲜血的凶兽在低吼。
两人在空中缠斗,下方众人却渐渐压制住了魔族的傀儡,宗门大殿前的铜钟被数十人合力敲响,一圈圈阵纹荡开,剑宗的镇宗神器问天钟被发动。
阵纹旋转着飞升扩散,最终将渐渐不敌的封逐套在阵眼,他身上动作一僵,吐出一口鲜血。
封含钰提着剑落于他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淡淡开口:“你说,他知道他的胸膛里,跳动的是你的心脏吗?”
封逐眼中黑沉,有杀意酝酿。
封含钰提剑就要刺穿封逐的胸膛,他只需要一个封逐,这个死了会有听他话的那个活过来,还会是爱着他的。
剑尖就要刺破封逐胸口的瞬间,封含钰手中长剑垂落,他整个人跪在封逐面前按住胸前喷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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