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罗网
◎他的脖颈泛着绯色◎
明怜总是不喜欢低头。
她选定的路子, 是她的法子。
后退无路,她向前走。
公子姒昭高高在上,身份尊贵。
他看她一眼就像是施舍。
明怜感知着自己的心脏跳动声, 她的手指轻柔抚摸姒昭的脖颈。
接近他,留在他的身边……贪念渐渐扩大, 不仅如此, 若他能在她面前低头就好了。
这样充满僭越的想法在明怜脑海中转瞬掠过。
明怜看着姒昭的神情,他脸上有瞬间的失控。
男人呼吸紊乱地颤了颤, 明怜指尖下,他的喉结滚动。
“公子可愿意?”明怜低眼, 轻声轻语。
姒昭攥住明怜的腕骨, 男人脸上温润消散,幽暗缱绻的侵略意铺开。
“明怜姑娘, 你可以选择保持原来的关系。”他低哑, 带着温柔的提醒。
明怜抿紧柔软的唇瓣, 倔强性子从骨子里流露出。
“公子救我多次, 我想报恩。”她垂下的睫羽在星光的照耀下带着清泠泠, 如同将要羽化。
姒昭看她, 视线微凝。
接着,他松开明怜。
明怜一下子被姒昭拦腰抱起, 然后放在桌案旁的坐席上, 他起身, 到船只的边缘,船外湖水宽阔, 星月璀璨。
看着姒昭的背影, 明怜攥了攥衣角, 克制住指尖抓住他袖角的冲动。
还是太唐突了么?
明怜的指尖蹭了蹭。
她想着姒昭方才的神情。
不是她的错觉, 公子似有动容。
她有希望的。
明怜低着颈子,修长白皙的肌肤与乌发相交,清瘦美丽的身体带着隐忍、清冷。
“……”
夹杂湖水冰凉气息的风吹拂到脸上,姒昭灼烫的体温被冷风遮盖。
他低眸,长长的墨色发丝从肩头垂落。
姒昭低低笑了笑,指骨蹭过发红的眼眶。
猎物如愿踏入陷阱。
可他体内的不受控制感攀升。
好像罗网收拢时困住的是他而不是猎物。
姒昭的手指从面庞上松开,他抬手,凭空攥了攥。
夜风吹拂。
湖水波光静静流淌。
不远处林家的巨大船舟和其他各家的船只悄然驶向岸边。
姒昭平复了下心情,对船夫淡声吩咐,“该靠岸了。”
“是,公子。”船夫嗓音低低。
姒昭瞥了一眼,微笑一下,若无其事回到船舱内。
“公子。”明怜坐在船舱内,神情温婉。
“明怜姑娘,你不怕我,是么?”姒昭忽然凑近她,温柔看着她。
明怜微顿,点头。
她洞察敏锐,又问,“公子,怎么了?”
姒昭凑到她耳边,语气平缓,慢条斯理,“明怜姑娘,有刺客。”
明怜的手顿时攥紧他的胳膊。
她心头浮现惊慌,死命压着,眼睛余光看姒昭。
“公子,要怎么办?”明怜的声音很轻,竭力维持平静,顾不得上公子主动低头后与她过分近的距离。
“刺客要杀我,我自是要杀了他们。”姒昭温温道,放的柔和的声音无形地安抚明怜的情绪。
明怜微微皱眉,看了眼姒昭的胸膛,担忧说,“公子,您身上还有伤。”
“所以,你怕么?”姒昭却说。
怕么。
当然是怕的啊。
可她不能怕。
明怜想,因为船只游玩的特殊性,这艘船上的外人只有船夫,没有卫士。
在有刺客的情况下,船夫没什么用,她更是累赘。
如果这时候她还害怕,惊慌增添麻烦,那她觉得她太过弱小了。
明怜看着姒昭的眼睛,平静镇定说,“公子在这里,我可以不怕。”
姒昭有些意外地看她一眼。
他以为明怜会诚实地说害怕,或是假装自己不怕。
没想到是如此直白、坦荡地表露对他的靠近。
姒昭手指撩了下明怜耳边的发丝,他的视线缓慢从她脸庞、脖颈划过,她看起来很脆弱,容易受伤。
“我会护你。”姒昭温润道,“你且待在这里。”
他从旁边的架子上拿起干净锋利的剑,走出去。
明怜心中有忐忑,她安静坐好。
不能慌乱。
明怜静静等着。
公子用剑似乎很顺手。
明怜瞥了眼摆放着数把剑的架子。
没把剑都很干净,无暇到极致,像是透露出了他的性格,喜爱干净,眼中容不得瑕疵。
明怜的视线看了会儿锋利的剑身。
是因为常常遇到刺客,所以公子在应对刺客等敌人时比较狠戾么。
明怜想到公子姒昭在贵妃兰氏宫前的表现。
贵妃兰氏虽然是公子姒昭名义上的母妃,但竟然与公子的关系那般差。
公子身份尊贵,但他的人生并非她最初认为的那般顺风顺遂。
明怜若有所思。
“……”
船只晃动。
陆陆续续的,明怜听到有人踏到船上。
血腥味和惨叫声此起彼伏,明怜指尖颤抖,她扣紧桌案边缘。
公子身上还有伤。
明怜心中担忧。
她深吸几口气,隐忍着坐好。
刺客数量众多,潜伏长久,一下子出动,船只都有倾倒的感觉。
明怜的身体渐渐有些不稳,她扶住身旁的东西,喉咙里有尖叫的欲望,她死命忍着。
外面,姒昭手中的剑染满血,他神情漠然,如修罗一样,下手比袭击他的刺客还要狠,招招击中要害,接着直接把刺客踹到水中。
来袭击公子姒昭的刺客已经死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后的两人。
他们站在船头,戒备地看着公子姒昭拿着剑凑近。
“又是兰家的人。”姒昭叹口气。
刺客们没说话,但瞪大的眼睛中有慌乱。
上次公子姒昭进宫后,兰家不敢大摇大摆地嚣张杀公子姒昭了,所以这批刺客奉命没有带兰家的信物,还特地伪装成了别家的刺客。
“兰家不肯交出兵权,孤理解。”姒昭俊美白玉的脸庞在湖光星辰下美丽,他轻声微笑,“但是没有与孤谈妥前,就来杀孤,这就是兰家的不对了。”
姒昭抬步踏过去,兰家的刺客下意识后退,差点从船头掉下去。
“怕什么!他受了伤,我们两个,他一个!”其中一个刺客忽然吼叫,“杀了他!为兰家尽忠!”
两个刺客袭向姒昭。
姒昭皱眉,用剑杀了一个,然后掐住一个。
刺客拼死挣扎,姒昭面无表情看着刺客死去。
过了一会儿,他踹下所有尸体,眼瞳中冰凉,带着被打扰了的淡漠不愉。
“……”
姒昭回到船舱。
船舱的门帘上都没有血,方才姒昭拦着,刺客完全没能靠近。
“公子,你没事吧?”明怜声音担心。
明怜拽住姒昭的胳膊,要查看他的伤口,她身上那些因为外界逼迫而有的卑微小心在真情流露的时候消散。
姒昭眯了眯眼,瞧着她,放任她的检查。
“还好,公子的伤没有裂开。”明怜的手指从他的衣衫上落下。
姒昭攥住她的指尖。
“明怜姑娘,若我在方才死去,你会怎么做?”他忽然幽幽问。
明怜一愣。
她看向公子姒昭,男人脸上神情带着病态,也许是因为他刚杀了人,所以呼吸不稳,他的脖颈泛着绯色,也是因为杀人耗费了力气么。
明怜的手指慢慢收拢,握住他的大手,指骨交在一起。
姒昭身形微顿。
明怜漂亮诱惑的美眸看他,悦耳的声音像晃动心弦的小钩子,“若公子被刺客所害,我会拿起剑,为公子报仇,即便死了,也要努力杀了他们。”
【📢作者有话说】
姒昭:老婆在撩我
第32章 流露
◎“你执意如此?”◎
一抹怔愣划过姒昭眸底, 他的指尖颤了颤。
姒昭更是凑近明怜。
男人漆黑的眸子盯着她的眼睛,像是在欣赏美丽的玉石。
他慢慢悠悠说,“若是如此, 明怜姑娘十有八九会死亡。”
“我若被刺客杀死了,那我就是一个死人, 为了一个死人付出自己的性命, 明怜姑娘,这不是一件划算的事情。”姒昭眼眸温温柔柔, 语气有些漠然。
“公子救我多次,我无法不管不顾。”明怜的呼吸与姒昭的呼吸交缠。
她神情认真, 仿佛在说不能抛下他。
姒昭微顿。
不能不管不顾他么。
对于天子、贵妃兰氏而言, 公子姒昭一直是弃子。
接着,姒昭眨了下眼睛, 笑了一下, “明怜姑娘, 比起直接殊死搏杀, 不如潜藏羽翼, 等到有绝对的保障时, 再给仇人一击必杀。”
“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姒昭嘴角温润地笑着, 眼眸中浮现一种阴戾, 他落在明怜脸庞上的手指轻柔。
“……”
姒昭瘦削手指放出信号烟花, 烟火在有着璀璨星辰的黑夜中绽放,不多时, 姒昭的卫士们驾着其他船只过来迎接姒昭。
明怜看了眼天空, 方才信号烟花在此绽放。
她微微思索, 公子是早就预料到会有刺客出现, 所以以身为饵守株待兔么。
还是,不过是巧合,信号烟花说特殊也不特殊。
明怜看姒昭,姒昭就在她身边。
男人身形高挑,肩膀宽而优雅,他察觉到明怜的视线,转眸对她温润一笑。
姒昭对明怜抬起手,指尖顿在半空,示意明怜握住他的手。
“明怜姑娘,此船只上都是血迹,我们乘另一条船。”他温温和和说,就像覆盖雪白柔软光辉的美玉。
明怜低敛睫羽,安静握住姒昭的手。
不管如何,公子对她温润。
她性子清正,无法将救命之恩抛之脑后。
*
兰家。
“老爷,探子来报说,公子姒昭安稳回府了。”侍从匆匆汇报。
“又白白死了一批刺客!”
“都是没用的东西!”兰家老爷愤怒地用拳头敲了敲桌案。”这公子姒昭也是命硬。”兰家一位小辈皱眉,“父亲,不如让我来,我的身手比那些刺客好,而公子姒昭现在身受重伤,我一定能杀了他。”
兰家老爷立马道,“不可,若是你姐姐在家中,一定不会让你去冒此刺杀风险。”
那兰家小辈更是皱眉,“姐姐当年收养公子姒昭,是要让他助我们兰家夺得政权,现在他竟然如此白眼狼行径,当真可恶!我不杀他,实在不甘!”
“虽说如此,你姐姐从宫中来信,让我们少安毋躁。”兰家老爷拿出信件,递给儿子。
“湖上刺杀是我们最后一次刺杀,这最后一次刺杀不成,我们就暂且不对公子姒昭动手。”
“就这么放过他吗?那公子姒昭狼子野心,想必很快就会找到缘由收走我们兰家兵权,父亲,这让我怎么能甘心,还是让我杀了他算了!”
“且慢,你先把信的内容看了。”兰家老爷阻止道。
兰家小辈按耐着脾性,匆匆看了眼信的内容,随即一愣,又看了一遍信的内容。
“这……当真?”
“你姐姐在宫中打探消息的手段比你厉害多了,否则,你姐姐就不会稳坐贵妃之位,这信上消息自然是真的,只是需要找到证据。”兰家老爷想起贵妃兰氏在宫中失去公子乔的事情,表情变了变,冷哼,“公子姒昭现在阻碍我们兰家登上大位,我们兰家必须要除,这就是一个祸害。”
兰家小辈立马道,“父亲说的是。”
兰家老爷顿了顿,微微稳定情绪,说:“只是……逼不得已前,我们兰家要给自己留下后路,先让太子与公子姒昭相争。”
“你姐姐握着的这个把柄,正好能供我们兰家坐观鹬蚌相争。”兰家老爷看着兰家小辈中的信件,满是轻松地笑了起来。
*
太子禁闭解除后,酆都各方心思起,局势再次动荡。
然而公子姒昭反而一派平静,日日逗留在公子府中。
明怜每日安静跟随在公子姒昭身后,虽然明面上,他让她跟在他身边当近侍,但其实她并没有被公子姒昭要求着做什么,反而公子姒昭待她温柔,吃饭穿衣用度,公子常常念着她,恍惚间,明怜有种公子刻意待她如主子一般的感觉。
但应该是错觉。
公子只是对她温润,不欺人,所以她才受到如此良善的对待。
而且,她身份低,不管公子如何待她,她都只是一个侍从,卑微的奴。
“……”
又一次,明怜从噩梦中惊醒。
明怜又一次梦到曾经当作卑微女奴被恶意对待的日子,吃不饱穿不暖,只有一条贱命。
即便带着病,也要低头,在雇主面前露出卑微的姿态。好不容易遇到脾气好的雇主,但是时间久了,就会被雇主抛弃。贱奴就是贱奴,对雇主而言只是物件,没有感情。
她躺在公子屋舍中,屏风外多了一张小床取代地铺。
明怜脸上薄汗覆盖,面容苍白。
她手指无力颤抖,不住哆嗦,默默捏紧被角平缓急促恐慌的呼吸。
照理说,她近来的日子越发远离难堪与冰冷的日子。
但是她的梦却越发不安稳。
好像被什么绳索束缚住,越来越紧。
明怜垂首,平缓着呼吸,若有所思看自己颤抖的指尖。
是因为……害怕。
她害怕失去这偷来般的温暖。
明怜抱紧双膝,她侧过脸庞看向屏风,眸底因为梦境带来的惶恐浅浅退下,露出月色一般清亮的情绪,明怜抬起纤细的手指,缓慢梳了梳乌缎般的柔顺墨发。
明怜轻手轻脚掀开被子,赤.裸的脚踩在冰凉地面,身上穿着宽松的素色衣衫。
她走向屏风,心脏跳的耳朵都在鼓鸣。
接着,明怜缓缓地绕过屏风。
一层一层的华贵床帐下,男人的身影优雅。
明怜一顿,低头说:“公子,您没睡。”
公子睡不着?
“明怜姑娘又做噩梦了?”姒昭看着床帐外走近的女郎,轻声幽幽。
明怜一怔。
公子怎知她做噩梦?
明怜微微思索,因为她睡相不好,被公子撞见过么?
“公子……为何还未睡?”明怜轻声。
姒昭笑了一下,“若明怜姑娘觉得孤未眠麻烦,那孤这就躺下睡。”
明怜更是愣了愣。
公子这话有些调侃的意味,又好像将主动权交给了她。
明怜颤了下肩膀,才缓缓说,“公子,我想找您,您莫要睡。”
她话语中放出了点娇俏。
姒昭顿了下,说,“把烛火点了。”
他的情绪莫辨,在夜色中带着一种无法窥探的幽静。
明怜抿了下唇角,低着眼睛点燃了烛火。
姒昭瘦削手指撩开床帐,勾上旁边的钩子。
男人的面容在烛火朦胧中,床帐后,如玉惑人。
“怎么?”姒昭似乎带着无限宽容。
“公子,您身上的伤好了许多。”明怜看了下他的脖颈、锁骨、胸膛。
姒昭淡淡地“嗯”了声。
明怜攥了攥裙角,指骨屈起。
她是因为公子受伤才能到公子屋舍中。
公子伤好,她就要离开公子屋舍了。
再留下,她的心意昭然若揭。
可直接离开,就是不了了之。
“公子。”明怜唤了一声。
姒昭看她,漆黑眸子不被烛火照亮,在床帐阴影下幽幽暗暗。
他嘴角勾着温温润润的笑弧,“到底怎么了,明怜姑娘?”
明怜走近姒昭,手指按在他身边床被。
她屈膝,抵在床榻上,美丽乌发柔柔。
耳濡目染,女郎身上沾染了典雅的熏香。
淡淡的典雅清香交织在一起,流动的气息暧昧轻柔。
“公子身上的伤口不会被牵动了。”明怜垂眼,轻柔暗示。
明怜倾身,更近一步。
她的眸带着晃动的波光,潋滟望着姒昭。
沉默良久。
不必明说,话语无声交锋。
姒昭的大手扶住她的腰。
夜色深深,公子姒昭看着明怜,俊美的脸在烛火中朦胧,目有怜悯,“你执意如此?”
明怜低下脆弱颈子,忐忑轻声,“公子救我多次,我思虑良久,无以为报……”
姒昭目中怜悯更甚。
轻轻叹息,一丝病态流露。
第33章 怜悯
◎知足。◎
轻轻一声叹, 解开了禁忌的枷锁。
明怜跪坐在床榻,她的双手落于姒昭肩头,美人手指如凝脂玉, 指腹在姒昭肩上单薄衣衫轻轻摩挲着。
她的眼眸波光轻轻颤动,像靡丽柔软花瓣上颤抖的珠水。
姒昭虚虚抱着她的身体, 男人目色温润, 声音循循善诱,透出蛊惑, “明怜姑娘,你接下来要如何?”
明怜咬了咬唇肉, 娇艳欲滴, 她无声垂眼,手指划过姒昭衣襟。
“公子, 我先服侍您……褪去这衣衫。”启唇时, 她声音中带着颤抖的紧张。
姒昭没有阻拦, 没有主动, 幽静等待明怜的动作。
他是耐心的猎人, 在猎物心甘情愿献上自己前, 他会保有充足耐心。
他也不是耐心的,因为他心中有不正常的偏狭情绪, 正常的情、相知、相守他做不到。
他的真实感情过于超越常人的浓稠激烈, 所以被包裹在一层层温润淡淡的皮囊下, 他对纯粹的追逐异于常人,若落在他眼中, 成了他的人, 那就要彻彻底底地对他纯粹, 而他对她不死不休。
姒昭的感情并非循序渐进, 也并非全然不将明怜放在眼里,他的万般克制不是温柔,而是一种危险的诱惑。
姒昭深知自己的病态,他的胸腔似乎空空荡荡,需要极端的爱才能填补,常人自然无法忍受。
姒昭看着明怜,一步步靠近他。
那一声叹,带着怜悯。
怜惜她不能再脱身。
清冷故作镇定,始终有着傲骨,追逐月色的女郎不会知晓。
姒昭像幽深看不见底的腐败湖水,若她踏进来,姒昭就会缠绕住她,即便她窒息挣扎,他也不会放过她。
而她性格如此倔强清直,未来发现了他的真面目,必定会挣扎于他的囚笼。
但罗网已收,姒昭对明怜的怜惜只化为轻飘飘的叹息,他那么不正常,骨子里病态,才不会因为怜惜与温柔就将她送离。
“……”
明怜的唇轻轻柔柔贴在姒昭的唇上。
两人睫羽轻轻抖动,姒昭垂眼,眸光被遮掩,似乎在平静地等待她的下一步行为。
烛火的光辉晃动,从掀开的床帘一角中映照进去,将两人依偎在一起的影子拽扯摇晃。
明怜胳膊挪动,柔柔环住姒昭后颈,她倾身,唇更深地压在姒昭的唇上,舌尖探入,唇齿交缠。
她的睫羽颤着,有几分忐忑。
明怜清楚,这样的选择后事情就会不一样。
前所未有的柔软触碰在唇瓣上浮现,姒昭单手搂住明怜的腰,他把她柔软的身子往上拽了拽,回应她的亲吻。
明怜近距离看着姒昭,呼吸颤抖,她的唇舌被前所未有地掌控,明怜抓紧姒昭的后衣领,颤抖中,她恍然在朦胧烛火中瞥见姒昭的眼神。
幽暗没有光亮,带着病态的情绪。
那眼神不是偶尔瞥见的冰冷或者是对外人、或是谈及政事的冷戾,而是一种明明晃晃的,仿佛是针对她的黏稠情绪,宛如带着强烈的情意,超过现有阶段。
明怜下意识蹙起眉梢,身体中莫名浮现一种奇怪的惧意,她想压下,然而身体却有些僵硬地顿住。
姒昭亲了亲她的唇,接着,他的指尖松开明怜的发丝。
他指腹轻柔地拂过明怜的眉心,不知不觉喑哑的声音带着善解人意,“不喜欢?”
姒昭发丝垂下,男人肌肤如玉洁白无瑕,墨色发丝蜿蜒在素色单薄衣衫上,因为亲吻而泛着红的眼尾带着妖怪一样的勾人。
他的手指捧着姒昭的脸蛋,垂眼静静看着明怜,好像在等待她继续做出选择。
无声的纵容。
就像温柔的宠爱。
明怜抿了下氤氲水光的唇瓣。
公子温润。
她心知卑微,不可能真的享有公子姒昭的爱。
他只是待她温润良善,而她利用这温润,靠近他,靠近这位她本来不可能靠近的人。
越是靠近,她的贪念竟然越多。
明怜的脸在姒昭手中抬起,她思绪因为姒昭方才的眼神而思索,“公子……会厌恶我么?”
不过,到这一步,她留下就够了。
明怜暗暗想。
多余的,她没什么奢求的,再多的奢求也只是无用的贪恋,她要的,是留下、利用,保护。现在如此,足以。
“明怜姑娘若感到不愿,我不追究。”姒昭指尖捧着明怜的脸庞,语调宽和柔柔。
他的手没有松开明怜的脸蛋。
明怜摇摇头,接着直接抱住他,她的唇亲吻他的下颌,轻轻咬了咬。
有些生涩,颤抖,忐忑。
姒昭眼中怜悯。
他抬手,瘦削修长的白玉手指拽下挂起的床帘一角。
覆盖一层层纱的床帘垂落,床帐外的烛火摇曳。
“……”
昏沉的梦中,明怜再一次陷入冰冷的梦境。
刻入骨髓的寒冷和谩骂声铺天盖地席卷她的身体。
前一刻在梦中,她还是备受宠爱的小娘子,下一刻就变成在冰雪中忍受惩罚的卑微奴隶。
但这一次,冰冷没有长久持续。
有烈阳灼热融解了布满她身体的冰霜,她梦中的卑微模样分崩离析。
“……”
晌午时分。
明怜睁开眼时浑身疲劳。
明怜看到四周属于公子姒昭的床帐,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明怜手指撑着柔软的床,缓慢直起身。
身上换了新的衣衫,床被也换了干净的。
明怜观察了一下,微微怔愣。
她低头,忽然想到一个可能,嗅了嗅自己的皮肤。
她身上的肌肤带着洗涤过的清香。
竟然沐浴过了。
是公子帮她的么?
没想到他竟然还会照顾她的这些事情。
想到这里,明怜又摇摇头,大抵是其他侍从,她之前在客房那边住,有时候若有什么难事,会有一些女侍从帮忙。
明怜小心翼翼从床上下来,赤着足踩在地面。
地面的冰凉感顺着她双足的肌肤传到她的身体,有了晌午的阳光,地面其实不是过于冰冷,但是明怜的肌肤忽然接触到有些凉的地面,只觉得冷,昨晚她感觉自己要溺毙在无穷无尽的灼热中,温热的气息让她梦中被寒雪折磨的情景发生变化,她在梦中难得摆脱了饥肠辘辘浑身寒冷的卑微女奴形象,好像一直紧紧逼迫她的深渊在昨晚暂时退下。
明怜的脚趾蜷缩,身体感觉有点颤抖,下意识抱住自己的身体。
她思绪还残留着迷离,有些没有目标地走了几步,这时,明怜望见铜镜中的自己。
她目色有些恍惚,仿佛彰显着某种强势迷恋留下的影响。
明怜略微顿了下,指尖拎起单薄中衣的领口,看了眼。
明怜走到铜镜前坐下,路上仅仅几步的距离,她走的有些艰难。
之后,就先留在公子身边,好好侍奉公子。
明怜指尖划过桌案,慢慢想。
停滞空白的思绪渐渐地活了过来。
她简单梳理了下发,觉得不能就这么待在屋中蹉跎时光,起身绕到屏风外,看到自己的临时小床上放着一件崭新的衣裙,旁边放着首饰盒,与今日这衣裙配套,她顿了顿,忽然有种似乎被上下掌控着的感觉。
明怜摇了摇头,又觉得自己多想。
公子念着她的事情,还为她准备好了新的衣裙,这般温柔的“雇主”难道不是她的好运么。
明怜换上衣裙,她的指尖一点点缠绕上腰间的带子。
脑海中却忍不住回忆昨晚公子姒昭的模样。
公子似乎有些无法知足。
在那事情上的执念比她想象的要滚烫,并不是她本以为的温润郎君,温和有礼的模式。
想到这里,明怜指尖颤了颤,匆忙系好腰带,她离开屋舍。
第34章 了解
◎不是虚无缥缈◎
明怜出去, 得知公子姒昭在与门客议政事,似乎是宫中有什么变故,牵扯到公子姒昭。
政事之事, 明怜无法干预。
她思索着想,公子今日没有出府, 那她回去等着。
明怜身上实在是酸痛, 疲惫难耐,强撑着等待在公子议论政事的屋舍外面的话, 她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显眼,过于心机明显, 且过于乏累。
现在她能服侍公子了, 如果想继续待在公子身边,那她谨慎一点为好。
明怜如此想着, 回了公子的屋舍。
公子不喜欢过多侍从服侍, 他的屋舍附近除了远远守着的卫士外, 就没有什么人了。
这样一来, 能够出入他屋舍的明怜就像是拥有了他所居住的这片天地一样。
公子不在, 不管她在这里做什么, 公子可能都不会知道。
明怜眼皮跳了跳,压下这种僭越、不知好歹的想法。
她回到屋舍, 坐了回去。
明怜身子疲惫不堪, 她坐在屏风外的小床上。
隔着屏风, 她能看见屏风上方空间中露出的一角床帘。
明怜顿了顿,起身绕过屏风。
女人身影袅娜, 带着诱人的美丽, 肌肤白皙如清雪, 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淤色透出奢靡, 就像魅惑人类的狐狸化成的绝色佳人。
明怜轻轻坐在公子床上,她今日穿着浅紫色合欢襕裙,外罩素白轻纱,墨色发丝戴着相称的璀璨珠玉,流光溢彩,宛若高贵不可碰的仙女。
明怜指尖轻轻拂过公子姒昭的床被,典雅熏香的气息熟悉。
屋内此时已被打扫完善,闻不到其他靡丽的气息。
这让明怜有种恍梦的感觉。
但她抬手,袖角与轻纱自腕骨滑落,她胳膊上显眼重重的吻.痕色就像强有力的烙印,让她无法忘记昨晚发生的事情。
“……”
她的泪水不断,在公子姒昭手中感觉将要支离破碎。
前所未有的紧.密,她从未体验过。
空荡荡的灵魂仿佛在那时忘掉了所有不愉。
无论是心脏还是身体,在那时都被公子姒昭牵动,她孤独迷途的灵魂就像在那时找到了靠岸的地方,不止歇的交.缠让她的身体充斥着满足感。
明怜想着想着,脸色泛起些绯色,她抿了下唇角,身体靠在床柱上。
对于她而言,能够留在救命恩人公子身边,仿佛惊天的馅饼落在她的嘴边,她要回味在她思绪模糊昏倒前能够记住的细节,从而去确定那是真的,生怕只是自己空欢喜一场。
明怜指尖摩挲着床柱的木头,她心中缓缓想,不知公子是否有过其他女人,虽然公子现在身边没有女子,但是也许公子曾经拥有过,她都不得而知。
她对公子姒昭的了解,似乎都只限于表面。
明怜垂了下眼,忽然自嘲笑了一下。
公子过往如何,她竟然也想了解了。
她的贪心似乎越来越多,总是在一步步扩大。
比起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事情,她倒是要好好想一想日后的日子要如何打算。
明怜以身相许,是要报答公子的恩情。
除了这身子,她身上没有其他东西是公子没有的。
若是给公子感念与情,对公子而言,倒像是她自作多情,公子未必需要她的真情。
所以服侍公子,是她目前能有的最好的报答,不是虚无缥缈的,而是切切实实能够给公子的报答。
也并非她太过看轻自己,她只是在现在拥有的条件中选择无愧于心的一条路。
男女之事,水到渠成,没什么高低贵贱,公子也没有强迫她。
何况,明怜不能否认,她内心深处也有贪念,想更近一步触及救她离开深渊的公子姒昭。
服侍他后,之后她可能会在某个时机离开,她心中清楚,她这样的身份不可能一直在公子姒昭身边,她会珍惜留在公子身边的日子。
这段时间能够留下,避一避明家的风头,用服侍的方法报恩,是她的打算。
等朝政时局稳定,她就可以找寻机会离开了。
不过……
明怜指尖抓住床帘一角,缠绕着思索。
现在公子是让她服侍了,但是昨晚服侍的匆忙,她昏过去后就什么都不知道,醒来也没有见到公子,所以其实公子是否是真的要让她留下,她并不得而知。
退一步讲,如果公子姒昭只是让她服侍一晚,然后依然让她回去,这也有可能。
明怜心中的石头不能落下。
她按耐着焦灼,容色平静地等待公子姒昭回来。
期间,有侍从过来为她送膳。
侍从低着头,不看明怜,不与明怜有任何视线和肢体接触。
明怜看一眼侍从,觉得侍从面容陌生。
每次出现在她面前的侍从都是陌生的,似乎没有长久的侍从,所以她没认识什么人。
想来是因为公子姒昭的府邸浩大,侍从人数太多,所以她不会常常遇到同一副面庞。
侍从布置好了膳食,正要退下,明怜忽然柔声唤她。
侍从身体肉眼可见地紧张了下。
这位明怜姑娘是公子姒昭的女人,在公子姒昭接她入府的时候,侍从们就已经得到了命令要好生照料她,但是不能对她透露太多信息。
昨晚过后,公子姒昭虽然帮她收拾了身子换了衣衫,但是公子毕竟是金贵之躯,且事物繁忙,有些繁琐收拾之事无法亲力亲为,所以昨晚屋内的一些疯狂痕迹是由侍从收拾的。
侍从们有些诧异,有些脸红,毕竟痕迹疯狂,另一方面,侍从诧异于公子与这美丽的女子原来现在才成事。
或者,只是公子前阵子事务忙又受伤,所以不便。
但不管如何,明怜姑娘作为切切实实服侍了公子的人,侍从们更是小心翼翼地待她。
不管有没有服侍公子,明怜对侍从说话始终温温柔柔,她没什么趾高气昂的想法,服侍公子,那是她的选择,是她与公子的事情,与旁人无关。
明怜平静温婉,却丢下惊雷,“有避子汤么?”
侍从有些懵,因为公子府上从没有服侍公子的女郎,所以避子汤这种东西是没有备的。
明怜观察侍从神情,见侍从忐忑紧张,心中猜这侍从定然不能干预过多与公子有关的事情,明怜柔柔说,“我现在身子不舒服,否则我就自己过去了,你能帮我与府中医者说熬一碗避子汤么?”
“可是……女郎还是莫要擅自做主为好。”侍从小心翼翼道。
明怜不着痕迹摸了下腹部,她温婉说,“即便擅自做主,那也是我自己做主,我不会影响你,你就帮我催一下就好,剩下的事情是我与公子的事情,我会承担的。”
侍从听明怜善解人意,又见她模样美丽楚楚可怜,明怜的话不是什么为难人的要求,侍从应下,不多时,避子汤送过来,公子姒昭还未处理完政务,明怜一人等待着,她身体实在疲乏,趴在桌上小憩了一会儿。
等姒昭与门客们分开,离了会议的堂室,披星戴月回到屋舍,就看到明怜趴在桌子上等他。
女人乌色发丝柔美地垂着,身段伏着,衣裙褶皱拐角勾勒纤细的腰肢。
姒昭的眸色沉了沉,有些欲望在他眼底深处掠动,他平静地解了外衣。
只是,他清楚,明怜现在身上疲惫,经不起折腾。
明怜不知道,他想要的太多,太浓烈,太偏激,无法被寻常的相处满足。
可暴露太多,她必然会害怕。
他的病态在骨子里叫嚣,此刻,勉强压下。
姒昭捏了捏喉结,他微低眸子,眼中流露出的过分浓烈的欲望被压制。
姒昭从袖中取出一个装着药膏的小瓶子放在桌上,正准备把明怜抱到床榻上休息,明怜注意到瓶子撞在桌上的清脆声响,她猛的睁眼。
“公子,您回来了。”明怜有些慌张,她没想到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
而且,她还不知道公子接下来是打算如何处置她。
第35章 重视
◎烛火氤氲出火苗◎
姒昭见明怜自己起身, 他的指尖垂下。
月色从门扉中透进来,笼在姒昭身后,男人一派风光霁月。
“困了, 怎么没去床上歇息。”姒昭一边温和问,一边点了屋内烛火。
明怜回神, 意识到她什么都没做, 她颤了颤,赶紧说, “公子,这烛火还有由我点……”
姒昭放下火折子, 骨子里有点掌控欲流露, “不必。”
明怜顿了顿,她看着烛火照亮屋舍。
公子似乎不是很介意一些事情亲力亲为, 明怜暗暗想。
他点烛火时, 火星子在他手中划过, 烛火氤氲出火苗, 光影落在他的半张脸, 一派疏离, 火光似乎只能照亮他的脸庞,无法照亮他的漆黑眸色。
“公子……”明怜又唤。
“嗯?”姒昭掀起眼眸, 疏离消散, 微笑看明怜。
明怜话语带着忐忑, “我可以留下来么?”
姒昭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他坐下, 无奈看着明怜, 心中觉得她更加像是无法直接触碰直接承受他那奇怪病态的脆弱美人, “自然可以, 明怜姑娘难道觉得我是始乱终弃的人么?”
姒昭的话语带着无奈。
明怜咬了下唇角,她站在姒昭身边,想了想,手指落在姒昭的肩膀,揉了揉,措辞小心,“我不是把公子当成恶人,只是我身份卑微,不知道要如何做,我怕做错了,会惹到公子。”
她用谨慎平静的语气说,但话语在姒昭听来带着一种楚楚可怜。
姒昭心中觉得喜爱,他抬手,攥住明怜的腕骨,阻止她为他揉肩膀。
姒昭的指尖摩挲明怜的手指,朦胧烛火中,男人温柔地看着明怜。
明怜的心跳了跳,看到公子姒昭眼中只映衬出她一人。
如此情景,她下意识觉得她似乎有些僭越公子姒昭,但昨晚更加僭越的事情都做了。
明怜心中的颤抖柔软被压在不敢放松的情绪中,她心想,毕竟公子让她服侍了,公子不是无情的郎君,这个时候郎情妾意,温情脉脉,倒也正常。
“你执意留下,我不会把你送走。”姒昭温温和和说,他眼底幽暗缱绻压着,无害地揉了揉明怜的手指。
明怜心口怦怦跳,她一方面觉得温情柔软,一方面心中却有声音一直提醒着她,她的身份卑微,不可能一直留下,等色老颜衰,公子可能就会厌弃,虽然残忍,但是她身份如此,不可能当公子的妻,连妾室都做不到,空有紧密的联系没有长久的誓言承诺维持,轻飘飘的不能成为一辈子的寄托,与其过分绝望,不如适当脱离,她心中的理性控制着自己的感情。
“明怜谢公子。”明怜绕到姒昭身前,低身行礼,仪态美丽动人。
姒昭的手搭在桌案,指骨漫不经心扣了扣桌案,眸中深意无法掩藏地裸露。
他的余光注意到桌子上的一碗漆黑汤药。
姒昭眯了眯眼,他没有吩咐过这样的膳食,也没有吩咐过什么药给明怜。
一旦有事物流露出脱离掌控的倾向,姒昭心中的幽暗意就千转百回,他面上温润,问明怜,“明怜姑娘,这是什么?”
明怜回神,这避子汤是她擅自让厨房做的,因为有些擅自做主,明怜被问起时,感觉忐忑,她现在刚能留在公子身边服侍公子,一步都不能出差错,但是明怜也不是完完全全会成全他人的性子,她心中有自己的坚持,譬如这避子汤,她是一定要喝的,她不想留下孩子,她作为明家罪臣之后,她无法为孩子带来更好的未来,何况,没了孩子,她未来不管是脱身还是做什么,都能轻松一点。
“公子,是避子汤。”明怜柔声。
她本来觉得,公子姒昭不会过多追究。
毕竟她这种女奴,一般服侍过人后,即便不主动要求,贵族郎君也是会给避子汤的,因为诞下的孩子名不正言不顺。
“不必。”公子姒昭却说,语气中有寒凉意。
明怜表情微微变化,她察觉到了公子姒昭的不愉,但在避子汤的事情上,她不想后退,她低头,身段柔软低微,语气执着,“可是……公子,明怜不能诞下公子的孩子。”
“为何?”姒昭仿佛不解。
明怜怔愣。
“因为我身份低微。”明怜顿了顿,下意识慢慢说。
“可你是我的人。”姒昭指骨敲了敲桌案,声音低沉,“过来。”
明怜一顿,站在原地,她垂眼,执着道,“公子,我不能留下孩子。”
姒昭凝视着明怜,男人眸光幽暗。
他不忌讳孩子,未来自然也不会因为明怜是否有了他的孩子而干预他是否会抛下明怜,因为他根本不会抛下明怜,现在,无法逃脱的是她。
“你不喜欢孩子?”姒昭伸出手,直接把明怜拽到膝盖上,强势无法拒绝。
明怜抿了抿唇,“并非不喜,但也没有过分喜欢,只是我觉得我现在不必诞下孩子,公子政务繁忙,这孩子……名不正言不顺。”
明怜说完,话语顿住,有点不敢继续说话。
姒昭的神情变得有些可怕,他漆黑的眸子布满幽幽色,瘦削手指拂到她的腹部,低低喃喃,“名不正言不顺。”
明怜身体因为害怕哆嗦了一下,在姒昭抚摸她肌肤的时候她急急出声,“公子?”
姒昭搂住明怜的腰,他低头,嗅了嗅她的脖颈,亲吻她的唇角,他身上有种诡异的病态倾露出来。
明怜不敢动弹,她身体害怕颤栗,心中慌乱思索,方才的话好像触到公子的什么了,她说错话了。
就在明怜思索如何弥补时,姒昭的亲吻渐渐变得温柔。
男人抬眸,温和看着明怜,
姒昭不紧不慢说,“若你不愿,那就算了。”
姒昭把明怜放下去,接着,他却喊了侍从倒掉避子汤。
“公子?”明怜站在姒昭身后,语气颤抖,指尖攥住手心。
难道公子是想要孩子的?
他身边没有女人,接受她之后,想要孩子,其实无可厚非。
但她不能要孩子。
明怜垂眼,心中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缓缓措辞,“公子……”
“你身子弱,这避子汤还要为你专门调治为好。”姒昭道。
明怜一怔。
“莫要因为避子汤伤了身子。”姒昭拽住明怜的手,把她抱在怀中,男人的脸庞蹭了蹭她的脸庞。
明怜指尖颤了颤,慢慢抱住姒昭。
姒昭垂眼,幽幽暗色在明怜看不到的地方翻腾,他嗅了嗅明怜的发丝,指尖揉着她的后颈,慢条斯理询问,“你还有什么顾虑么?是我疏忽,没有与你商谈清楚。”
“公子,我之后就留在公子身边服侍公子了?”明怜轻轻颤声。
姒昭不置可否,嗯了声。
明怜垂眼,“公子在这件事上有什么要求么?”
“我不知道公子曾经拥有过的女子如何。”明怜轻声。
她心中自嘲笑了笑。
她说的道貌岸然。
然而却有卑劣的占有心思。
她总是不甘现状。
好像落到这个地步,没有按照原本的世家娘子轨迹发展,这个世间总是对她差了什么,让她心底深处不断地想要得到更多。
姒昭扣紧明怜的后颈,他平缓说,“你是第一个入我床榻的。”
明怜一愣。
她心中下意识感到喜悦,但是很快压下。
规规矩矩地做好服侍之事就好。
毕竟她这样的身份……肯定不能陪公子相守一生。
“……”
明怜与姒昭亲吻片刻。
姒昭注意到明怜的情绪变化。
谨小慎微,生怕得罪他。
姒昭不会因为明怜如此谨慎而觉得扫兴,他眸色微深,反而想起了自己。
众人见公子姒昭尊贵无暇,不见他的温润全是表象,他的一切手段都是为了在宫中活下来而逼迫出来的。
渐渐的,他已经变成一个没什么真情的病态之人,无法正确地展露自己的感情,唯记得要掌控权势,坐在高位才不会被掌控。
“明怜姑娘,你在我面前不必如此。”姒昭抬手,温温柔柔地拂了拂明怜耳边的发丝。
说来荒谬,他看着猎物一步步罗网,此刻竟然想要让猎物感到温暖。
姒昭抱起明怜,把她轻柔放在榻上,今夜,没有动她,和衣拥抱而眠。
“……”
第二日,明怜醒来,发现姒昭没有离开。
他怀抱着她入睡,醒来时,他依然怀抱着她。
触及到他的体温,明怜下意识仓促起身。
起身后,又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做。
她现在就是侍奉公子的人,为何要躲。
明怜回到姒昭身边,她见姒昭醒了,温婉说,“公子,我伺候你洗漱。”
“……”
洗漱完毕,明怜主动亲吻姒昭的唇。
姒昭一下子抱住明怜,亲吻她的后颈,他的手按住她的腰身,呼吸逐渐灼热。
吻了半晌,明怜的身体被他抱到桌案上。
他的吻缱绻,强烈,明怜思绪空白。
“公子?”明怜莫名有些害怕地推了下姒昭的肩膀。
“还疼么?”姒昭的手托住她的后颈,亲了亲明怜的唇。
明怜眼睫抖了抖,小声,“还好。”
姒昭掐住她的腰,把她更是带到桌案上。
男人脸庞深邃,狭长的眼睛勾起,温润如玉,语调缓缓如醇酒美玉,说话是良善的,“若是无法忍受,可以与我说。”
这样柔和温良的公子仿佛是发乎情止乎礼,不敢过多触碰与他有所关系的女郎,似乎多逗弄一下就会纯情地脸红。
但是……姒昭抵住她的身体,他眼中欲望与温润的神情割裂,把她的脊背压在冰凉桌案,亲吻强势袭来。
明怜肩膀哆嗦,心中有些惊讶,颤栗中稍微瞪大美丽的眸子。
她看到公子眼中强烈情绪。
公子原来如此重视这种事情么?
第36章 窸窣
◎药瓶◎
明怜躺在床榻上, 身体实在是疲累。
她睡了一段时间,断断续续的,中途隐约感受到自己被抱起, 沐浴一番换了干净的衣裳。
还真的是公子帮她的,明怜心想。
过了一会儿, 她被抱回床榻, 但姒昭没有放她躺下。
姒昭披了简单的素色外衣,内里无物, 他锁骨裸露,胸膛、腹部的肌肉线条恰到好处, 紧致优雅, 暧昧的抓痕布满。
姒昭从桌案上拿起放了一天一夜的小药瓶,走回明怜身边。
床被声音窸窸窣窣, 姒昭坐在床榻外沿。
他垂眼, 打开药瓶盖子, 动作不紧不慢。
姒昭抬手, 指尖落在明怜的膝盖上。
女郎薄薄的膝骨敏感, 明怜一个激灵, 她睁眼抬手,眼眸还带着朦胧的潋滟, 她抿了抿肿胀的唇瓣, 声音透出一丝劝诫的意味, “公子,我有些累了。”
姒昭的指腹在明怜的膝盖上揉了揉, 力道不轻有些重, 但不是疼, 他的大手圈着她的膝骨, 更像一种温柔的桎梏,明怜的小腿肚绷紧,她支起身,残留些许水汽的墨色长发蜿蜒散开,她神情带着忐忑,“公子……”
姒昭拽了下她的膝盖,床被窸窣,明怜的手撑在身后。
他这才抬眼看明怜,眼中露出温和,“明怜姑娘,这药你自己来涂?”
说着,姒昭把一个小药瓶递过去。
明怜一顿,下意识接住药瓶,余光却在看姒昭。
公子对她露出温柔神情。
但是,明怜在这时透过他温柔的眸色看到了他眸底的幽暗。
想起姒昭拥抱她时脸上的缠绵幽暗,明怜垂眼,手指攥紧药瓶,清冷的嗓音带着疲累的沙哑,嗡嗡的,“公子,这药是?”
“外敷的药,涂了之后你会好受些。”姒昭理了理凌乱的床被,慢条斯理说。
闻言,明怜心中微舒一口气,还好,她可以休息了。
公子姒昭的表现和欲望超出明怜的意料。
明怜一点点,接近清晰地意识到姒昭与她最初想象的完美皎月不同。
但路是她自己选的。
服侍公子,也是她自己选择。
越发了解公子,其实也是好事吧。
明怜垂眼思索着,她的额头忽然贴上瘦削的手指,明怜一愣,她抬眼,看到姒昭微微探身凑近。
男人神情温润,衣衫半敞,俊美的脸庞残留着动.情的痕迹,散发着勾人。
他的眼睛看着明怜。
明怜想起他疯狂的模样,她表情微微变化。
姒昭观察的视线落在明怜的神情上,“怎么了,很不舒服么?”
明怜摇摇头。
“公子,我休息一下就好了。”接着,明怜握紧药瓶,缓声说,她嗓子发疼,说话要慢点。
姒昭的手指理了理明怜的发丝,带着柔情,“抱歉,是我不知轻重。”
“怎么会。”明怜眼睫颤了颤,“公子又没有做什么欺负我的事情。”
明怜的指腹抠了抠药瓶光滑冰凉的表面,“我没有感到痛苦,只是现在身体比较乏累而已。”
说完这话,明怜感觉嗓子干涸的厉害,她的手指缓慢摩挲着药瓶,眼睛下意识想要避开姒昭的视线,但是顿了顿,又抬起眼睛直接看姒昭。
姒昭静静地看明怜,明怜坦荡清澈的眼神撞入他的眸光,姒昭微微一顿。
自从初遇后,她这样的眼神就一直印在他的脑海中。
好像纵然脆弱地要倒下去,她也会一直睁着拥有如此清冷倔强眸光的漂亮眼睛,永远不低头。
姒昭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
他起身,温温和和对明怜说,“府上的医者会为你送来新的避子汤,那医者也会帮你调补身子。”
“平日里,你若是有什么身体不适,也记得与医者说。”
明怜点头,“好。”
她身体疲乏,难以起身离开床榻,只得看着姒昭换了衣衫,男人服饰华贵,发冠齐整,黑色的外衣披在宽肩,侧颜透出不近人情的冷厉。
明怜的手指转了转手中的小药瓶,微微犹豫后问出声,“公子,天色已晚,你要去何处?”
姒昭有些意外地看明怜一眼。
他本以为明怜会将界限划分的清楚,在他看着明怜一步步落入罗网的时候,他也在看着她的清冷疏离。
“宫中有宴会,孤要进宫一趟,太子禁闭解除后整日跑到宫中,不知道怎么编排孤呢。”姒昭淡淡笑了一下。
明怜的心跳了跳,公子把政事说的轻松,但公子的话透露出了许多政事中的辛秘,在她面前没有遮掩,譬如太子与公子姒昭不和,太子这些日子要对付公子姒昭想把公子姒昭拉下去。
他在她面前竟然不避讳。
且提到政事的事情时,明怜感受到姒昭身上的情绪发生了变化,他虽然笑着,但是眼中出现了冷漠。
“公子这次进宫,要带卫士么?”明怜拽了拽被子,不远不近,瞧着公子姒昭,一双美丽的眸子带着柔软潋滟。
“嗯,以防意外事件出现。”姒昭颔首,他温和说,“宫中想要杀死孤的人,太多。”
姒昭就像是温柔的情郎,温柔地把事情解释给明怜。
想起常常袭击姒昭的刺客们,明怜担忧地看着姒昭。
姒昭走到明怜身边,明怜坐在床榻上,不方便行动,姒昭俯身,他抬起明怜的下巴,眸子漆黑一团,盯着明怜的眼睛慢慢说,“明怜姑娘,你现在成了我的人,就再也不会背叛我,对么。”
姒昭的这种问题对于公子和侍奉公子的女子这一关系而言,很不寻常。
明怜想起上次随他一起进宫,在他的母妃兰氏宫殿那里发生的事情。
以往,她看公子姒昭高高在上,身份尊贵享受荣华富贵,以为他生在温柔尊贵的环境中。
但姒昭作为天子的孩子,拥有了权势备受忌惮,连名义上的母妃与他的关系都那般紧张。
明怜看着姒昭,他外表完美,尊贵。
他看着她时露出温润的神情遮挡身上的冷漠。
公子姒昭不是太子,进宫与太子周旋,定然会受到诸多势力的敌对。
他也是人,那么孤独,想来也会不安吧。
所以他会追问她,确定她不会背叛他。
明怜想,她选择以身相许留下来报恩,这恩情的回报自然是细水长流,她接受公子的不同模样。
她认认真真地回报恩情,日后才能不带负担地离开。
明怜知道公子这样的身份不可能娶她为妻,就算把她留下,公子之后还是会与其他贵女结亲……明怜不想苦苦等着,在众女中等待服侍公子的机会。
所以,现在好好报恩,日后离开足矣。
明怜抬手,忽然抱住了姒昭,她带着沙哑的声音柔婉,“公子进宫要小心。”
明怜顿了顿,生怕逾越,小心补充:“早些回来,我在等你。”
姒昭拍了下她的背,笑了声,“好。”
女子身体带来的温暖姒昭之前从未体验过,他天性漠然,唯有明怜闯入了他的视线中,只有对明怜他拥有了收拢罗网的欲望。
猎物的身体柔软、温暖,姒昭知道了何谓食髓知味。
他离开屋舍前拢了拢明怜的乌顺的发丝,一点点,慢条斯理,透出怜爱。
姒昭不知道寻常郎君在这时会有怎样的心情,也许,对于寻常人而言,事情就是遇到了喜欢的美人,与美人在一起,之后感受淋漓尽兴,再之后红袖添香,一切郎情妾意温柔脉脉全都出于真心。
而他的温柔则是一种遮掩。
姒昭喜爱着猎物,但是他的真实情感比起温柔怜惜更倾向于无穷无尽的占有。
明怜落在他的手中,他看着明怜,只想拥抱她。
他的心像不知足的空空洞窟,无法填补。
流露在外的温柔只是挂在脸上的表象,虚伪不值一提,所有的温润无暇都是用来遮掩他那与世间常人不同的感情。
他对猎物的偏执占有情绪无法控制地扩大着,越是露出温柔,内心越是想得到更多的温暖,越是在维持着他那岌岌可危的理性。
他外表看着波澜不惊,但心绪早已沉浸在偏执中。
多么想不分昼夜拥抱着她的身体。
不过,残存的理智绷紧他的思绪:她的身体脆弱,不能继续承受,否则会伤了她。
姒昭目光温和看着明怜躺下,为她拉了下被角,转身离开屋舍。
第37章 诡异缱绻
◎还有家眷等候◎
天子宫殿。
虽然入夜, 但宫人奏乐,舞女摇动腰肢,一片热闹, 正在举办宴席。
参加宴席的人除了举办宴席的天子和积极参宴的太子外,还有贵妃兰氏等一众妃子, 以及一些平日里没什么存在感的公子、公主们, 基本上是宫中的王室都在。
除了皇后因身带疾病常年在皇后宫中休养所以未在,现在只差公子姒昭了。
“父皇, 既然我的禁闭已经解除了这么多日,大大小小的事务也该让公子姒昭交还给我了。”太子的坐席在天子手边, 直言说。
太子话音落下, 太子身后的门客紧张地拽了拽太子。
门客额上布满冷汗,胆战心惊, 太子这话说的忒直白了, 真是没心眼到不怕死啊。
所幸, 天子对太子格外宽容。
“这是肯定的。”天子喝了一口酒说。
天子心底也一直在琢磨着怎么打压公子姒昭。
前几日太子解除禁闭后, 太子一反常态, 对天子非常殷勤孝顺, 天子满意,心中对太子的怒火也早在把太子关禁闭的时候消散了不少, 又因为关了太子禁闭, 心底有着对太子的愧疚, 现在太子一孝顺,天子就待太子极好。
今日今夜, 太子要让天子为他收回之前移交给公子姒昭的事务, 称他这个太子已经结束了禁闭, 暂代太子行事的公子姒昭自然没了用处, 各种事务的权力要收回,否则,太子手中无权,大潇根基不稳。
天子本就有此打算,再加上公子姒昭竟能让王城禁军乖乖听话剿灭兰家军的事情让天子心里这几日对公子姒昭万般忌惮,总有种这公子姒昭下一刻就会操纵着王宫禁卫军残害他的担忧。
不知道这公子姒昭在做什么,这些日子都不出府,但想来定是在图谋一些叛臣之心。
天子放下空了的酒爵,挥了挥手,喊内宦过来再续上酒。
虽然有虎毒不食子的说法,但大潇政权交替是要落在嫡子身上的,公子姒昭不过是一个宫女出身的孩子,能让他走到这一步已经是对公子姒昭开恩。
天子嗅了嗅酒爵里珍稀的琼浆玉液,苍老的脸上不受控制因为思绪浮现厌恶神情。
可公子姒昭竟然不知足,走到了这一步还不够,竟然越发的能够威胁他和太子姒庄,这就是不知好歹了。
他就算死了,这天子的位置也是要交给他妻子的儿子,而不是一个宫女生出的孩子身上。
“那公子姒昭还没到,他就是不乐意,故意迟来。”太子嘟囔说。
“父皇,您可一定要帮我收回兵权。”太子殷勤地为天子斟酒。
“你这臭小子急什么,朕不帮你那帮谁?”天子笑道。
虽然都是自己的孩子,但太子和公子姒昭是不一样的,太子是天子从小看大的嫡子,关系亲,至于公子姒昭,在他展露出才能前,天子连他什么模样都记不清,后来公子姒昭露出在政务上的才华,天子对其委以重任也是出于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本来是打算培养公子姒昭成为太子的辅助忠臣,但这公子姒昭心比天高,不知好歹。
“那公子姒昭身为朕的儿子,却与朕作对。”酒喝的多,天子醉醺醺的,“每次看到他,朕都觉得可怕,早日除掉他就好了。”
“父皇说的极是。”太子惊喜道,赶紧又为天子面前的空酒爵倒满了酒。
听到天子和太子的对话,太子身边的门客诧异地看了眼天子和太子。
作为太子的门客,门客是希望天子能够削弱公子姒昭的权势,但没想到,这天子对公子姒昭比外人都狠。
又过了一段时间,天子喝的不省人事,公子姒昭才姗姗来迟。
“公子姒昭到——”内宦道。
天子半趴在桌案,手边酒爵倒下,酒水流淌到衣物上。
“父皇,父皇,公子姒昭来了,快帮我收回兵权。”太子焦急催促。
但天子喝的实在是太多了,醉醺醺地趴着对外界的声音没反应。
太子不满啧了一声,心里骂道老东西,接着,焦急地推天子的肩膀,“父皇,父皇!”
“太子,天子睡了就算了,莫要惹恼天子。”眼见太子没轻没重,太子的门客赶紧扯住太子。
太子压低声音,对门客抱怨,“本王看他是故意睡的,口口声声说帮我除了公子姒昭,但大大小小掌管事务的权力他都丢给了公子姒昭,之前还把我关起来,他就是觉得我没有公子姒昭厉害。”
“禁闭之事天子已经是保了您啊。”对于太子如此见解,门客两眼一黑,“如果不关禁闭,那些满是怨气的百姓都想、都想取了您性命。”
“他们敢!”太子高声怒吼。
姒昭声音矜贵,淡淡笑了一下,“什么敢不敢?”
太子没回答姒昭的问题,充满敌意地看着姒昭落座。
与太子那在天子旁边的座位不同,姒昭的座位在角落。
姒昭身边的大多是不受宠的公子、公主,身上大多带着谨小慎微,低着头不敢说话,面前的饭菜凉了也没发出什么意见。
姒昭漠然瞥过这些公子、公主。
公子、公主们对姒昭露出畏惧的神情。
姒昭淡淡收回视线。
名义上,他们是他的兄弟姐妹,但是姒昭没有在意的心思。
他从后宫倾轧中活着出来,他知道有些在天子面前懦弱的冷宫公子也可以在另一个落魄公子面前变得嚣张跋扈。
他快要溺死的时候,没人救他,岸上那些冷宫的公子、公主们看热闹地拍手叫好。
姒昭还记得那时他的生母还在世,但生母状态不好,整日情绪低沉,恍惚麻木,常常有寻思的念头。
公子姒昭年纪很小的时候看着生母,就知道生母痛苦的来源是他自己。
如果生母没有把他生下来,那生母也许会安安稳稳地在宫中过完宫女的生活,然后有合适的时机就拿着银两出宫了。但生母却受到了天子的恩宠,将他这个天子的孩子生了下来。
天子的孩子不是谁都能养的,生母地位太低,妃子们打压,大潇的这天子又是一个不上心的,生母是死是活,天子不管,生母带着公子姒昭,艰难苟活。
苟活么……姒昭微微出神。
与其说是生母与他一起苟活,倒不如说是他独自苟活。
他的生母早已丧失了生的希望。
不管他是死是活,生母也不在意,生母常常会想拽着他一起死亡。
姒昭不想死,凭什么呢,他真的不想死,所以他活着,想尽办法活着,讨好生母,讨好周围的人,装作性情温润。
有一次,公子、公主们玩乐带上了姒昭,那些公子、公主们也不是什么受宠的,但是家中有势力,每日在这偌大的宫中嬉笑玩闹。
姒昭被邀请过去,姒昭以为自己可以像正常公子一样与其他兄弟姐妹玩耍了。
但是姒昭被推到了湖中。
他的兄弟姐妹确实在玩耍,但是不包括他。
谁能救救他。
谁能救救他。
“……”
没有人救救他。
最后,姒昭自己爬到了岸上,浑身湿漉漉,漆黑眸子布满阴冷。
岸上的公子、公主们早已离去。
宫中意外死几个人,太常见了。
这个世间没什么人会真心待他,真心让他活。
他早已丧失了爱人的情感,只留下冷漠又偏执的矛盾身体。
姒昭漫不经心落座,他抬了下瘦削白皙的手指,宫内的大宦官立刻带人换了他面前冷掉的食物。
姒昭拿起筷子,动作优雅,品尝起美食来。
只是,有些味同嚼蜡。
姒昭垂眼,拿起干净无暇的帕子擦了擦唇,帕子触到唇角时,他的唇角有些疼痛,姒昭微顿,漫不经心地放下帕子。
他的唇瓣有些肿了。
珍馐美食带来的饱食感比不上他屋中的那位明怜姑娘。
无论是烛火朦胧、夜色幽幽、还是白日明亮,她柔软凝白的身体带着无尽温暖,填补他心中的空洞。
姒昭坐在位置上,神情漫不经心。
太子和太子门客在另一侧观察公子姒昭。
公子姒昭淡然不经心。
“太子,这公子姒昭似乎有备而来啊,是否要等一等看看他想做什么?”太子的门客对太子提议。
“哼,这里是父皇办的宴,转移兵权的御旨已经拟好,公子姒昭再准备,那能做什么?他无法改变!”太子不以为然。
太子姒庄看着公子姒昭那漫步尽心风光霁月的架势就觉得刺眼,看姒昭的眼神带着敌对,冷冰冰道,“臣弟好大的架子,父皇宴请,你竟迟到许久。”
“孤的府邸离王宫甚远,耽搁了些许时辰。”姒昭不紧不慢说,“太子宽宏大量,体恤臣民,想来是不会介意的。”
“你!”太子正要斥责公子姒昭,门客死死拉住他,在他耳边耳语提醒,“太子,天子醒了,莫要让天子看到你的强硬。”
太子眼珠一转,赶紧在天子面前装可怜,“父皇,你看看姒昭,迟到了不说,还在这里指责我,可是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一直陪着父皇啊,姒昭倒好,三天两头不在宫中,父皇之前交给他的那么多事务,也不知道他办妥没有。”
“你这些天做的不错,朕都看在眼里,那禁闭还是有用的,你反省了不少。”天子慢慢道。
太子表情微变,天子不再理会太子,让近侍把御旨拿过来。
天子假模假样,对姒昭道,“公子姒昭,太子已解了禁闭,之前暂交于你的事务该继续由太子管理了,你也劳累了许久,该休憩休憩了。”
内宦在天子的示意下赶紧宣读御旨。
太子紧张地站在天子身边。
虽然天子颁布了御旨,但这公子姒昭狼子野心,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太子焦虑且紧张,又对公子姒昭充满敌意。
“臣领旨。”姒昭起身,微微俯身行礼,深色衣袍华贵阴鸷,满是压迫感,在高位的太子和天子都是感觉发怵。
姒昭低首,漆黑眸子垂着,淡漠没有感情。
虽然姒昭接了御旨,但太子依然紧张地看着公子姒昭,他不相信公子姒昭会把那些事务的权力拱手让出。
内宦宣读完御旨,退到一侧。
天子在主位,酒醒的差不多了。
看到公子姒昭天子心里就发怵。
公子姒昭确实有能力,帮助他处理大潇政事,让他省了不少心。
但公子姒昭太过不可预测,天子无法掌控。
公子姒昭越是有能力,天子越是怕他,再加上太子与公子姒昭相比,差的不是一丁半点,天子内心除了怕还有担忧。
公子姒昭与其他公子公主都不同,说不定不是他的孩子。
天子内心常常疑虑多想,毕竟公子姒昭的母亲不是妃子,是一个长相貌美的宫女,大潇民风开放,谁知道这宫女有没有什么情郎。
“……”
“臣已领旨,臣可以离开了么。”姒昭漫不经心对天子道。
“什么?”天子一个哆嗦,“什么离开?”
姒昭理了理衣襟,声音清越冷雅,不起波澜道,“事情已了结,儿臣领了旨所以离开宴会,有问题么?”
交到他手中的事务总是会收回的。
姒昭早已做好了准备。
他的势力在暗中扩大,一些明面上的事务收回,对他而言无伤大雅。
天子有些呐呐,憋了一下,然后表情怪异说:“没问题。”
太子一脸见鬼地看着公子姒昭。
不可能吧。
天子收了他那么多权,这道御旨下去,公子姒昭就相当于没什么大权的闲散公子了,公子姒昭就这么离开?
这时,姒昭带着温润的笑看向太子姒庄,“太子有话对孤说么?”
太子神色扭曲了一会儿。
“臣弟挑剔的很,这宴会都不享受享受就离开,是父皇办的宴会不合你的心意?”太子讥讽。
“宴会虽热闹,但孤觉得乏味。”姒昭笑了笑,面容淡漠,声调带着贵气,语气却渐渐染上温和,“孤府中还有家眷等候,着急回去。”
他阴鸷俊美面容上的柔和情绪透出诡异缱绻。
第38章 虚假
◎有没有需要我再做些什么?◎
公子姒昭领了御旨后就离开。
宴会的舞乐声继续流淌。
太子姒庄在姒昭离开一段时间后才敢出声, “见鬼了……什么家眷。”
“那公子姒昭向来一个人,什么时候有家眷了。”姒庄古怪喃喃。
“太子,谨言慎行。”姒庄的门客提醒他, “掌管事务的权力已重新转移到了东宫,先不管公子姒昭如何, 当务之急, 我们应该稳固权力。”
“虽说如此,也不知道公子姒昭在打什么鬼主意, 本王才不想轻易地放过公子姒昭。”太子说着说着,与门客耳语了些刺客的安排。
过了一段时间, 宴会结束, 醉醺醺的天子被内宦们扶走,太子姒庄脸上高高兴兴, 不管如何, 掌管事务的权力回到东宫, 太子姒庄觉得飘飘然。姒庄正准备跟门客一起回东宫, 贵妃兰氏唤住太子姒庄。
“我们娘娘有话要与太子说。”兰氏的贴身内宦道。
贵妃兰氏是公子姒昭名义上的母妃, 姒庄心底发怵。
“本王还有事, 要早些回东宫。”姒庄道,就要转头离开。
贵妃兰氏走过来, 嫌弃打量太子姒庄, 冷笑, “太子这么早回去,若是错过了我这里的一些消息, 日后影响了大事, 恐怕会后悔。”
“……”
姒昭离开宴会, 看了眼巍峨王宫, 漫不经心登上车马,径直回公子府邸。
庆谷等在外面,匆匆担心问:“公子,您在宴会上没事吧?天子和太子有没有针对您?您有没有受伤?”
“不过是领了御旨就离开,孤如此忠诚,能受到什么针对与伤害?”姒昭淡淡笑了笑,安抚的态度对待衷心的属下。
听到公子姒昭说没事,庆谷提起的心总算是松了些,这次宴会看着平常,但其实无比紧绷,稍有不慎,公子姒昭可能就会被当成叛臣了,上次公子能够从宫中安然无恙离开还是因为自己捅了自己一刀,这宫里的天子早就想找时机除掉公子姒昭了,万般平静下的汹涌波涛着实骇人。
“不过天子和太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庆谷低声,“公子,接下来要如何?”
“他们要孤做一个闲散的公子,刀剑全除,忠诚地等着被翦除所有羽翼,然后落得死亡的下场,为大潇留出干干净净的道路。”姒昭在车马内幽幽道。
庆谷额上流下冷汗,“所以,公子您打算……”
“孤的打算?自然是不能让他们得逞。”
“庆谷,该准备的继续准备。”姒昭淡淡吩咐。
表面上的那些事务,早已失去了用处,轻飘飘的不值一提。
即便太子姒庄拿回了掌管的权力,也不会有任何影响,因为那些事务幕后的真正主人已经变成了他。
所以,无论太子姒庄收回权力后多么努力,多么竭力使用他那愚蠢的手段,太子姒庄也不会得到什么真正的掌管权。
“……”
姒昭低眼,攥了攥自己的瘦削手指。
他的手骨用力,就像要把自己的掌心掐碎一样。
他多么想用这双手掐断宫中人的脖颈。
天子、太子、贵妃兰氏。
这一路走来,姒昭已经除掉了许多欺凌过他的人。
但这样还是不够的,如果一朝间他从当下的位置跌落,那么定然有许多的人来报复他。
姒昭拢紧外衣,靠在车马上,漆黑眸光中冰凉没有感情。
他想起生母去世的那天,宫中正在举办宴会。
热闹喧嚣的宴会上,天子醉醺醺的,欢乐不知身处何时何地。
宫中角落偏僻荒凉的空旷废弃殿宇中,生母手拿白绫,要把他绑起来,勒住他的脖颈。
窒息感不断,濒死感让人崩溃。
姒昭拒绝,挣扎,逃脱,等他再次回去寻找生母时,白绫挂在生母的脖颈上,生母的身体在风中轻轻摇晃,双脚像飘在空中的风筝一样没有落地。
姒昭满脸泪痕看着她,抱住她的身体,却发现她的嘴角在笑。
生母因为死的解脱而释然畅快,姒昭更无法接受死亡。
他被抛下了,抛下他的人却感到畅快轻松。
他是个累赘么。
姒昭看着生母悬挂在横梁上的尸体,静默了许久,然后才解下了白绫,带着生母的尸体去找寻人的帮忙,姒昭只想着好好安葬生母,但宫中的人觉得晦气,都赶他走,后来他独自一人,在角落中偷偷埋葬了生母。
宫中踩高捧低,无人会理会他的绝望,要是拥有权势就好了。
拥有了权势,他就不必被人踩在脚下,不必被抛弃,不必被当成累赘。
他不想被当成掌控,被拿捏的一方,他要掌控一切。
“……”
姒昭无所谓地松开指尖,他撩了下车马的窗帘,景象变换,车马踏着月色回府。
还差一些时间。
当他收拢所有权势,能够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以得到民心的尊贵公子名正言顺地登上帝位时,一切都会落在他的掌控中。
阻拦他的,欺凌他的,都会被他踩在脚下。
姒昭看着车马离公子府邸越来越近。
公子府邸大门坠着灯笼,烛火在灯笼纸罩中透出朦胧迷离的光辉,光辉袅娜模糊,在冰凉夜风中柔柔扭动轻晃。
姒昭想到朦胧烛光下女人的凝白。
那么柔软,那么温暖,拥抱他时,他与她,互相是对方的全部。
姒昭手指抚摸了下喉结,感觉情绪有些微妙。
一切在他的掌控中,无论是她的情况还是她的身体。
但隐隐约约中,悄然流淌间,好像有什么柔和情绪在掌控感中偷偷流窜了出来。
他想起离开时明怜与他说,她在等他。
*
另一边,明怜躺了会儿后起身,她把公子姒昭给她的小药瓶用了。
冰冰凉凉的,见效快,很快就舒适了。
之后没过多久,有一位陌生的女医者过来送避子汤。
那医者说这避子汤是特地根据她的身体状况调制的,不伤身。
明怜把药喝了,医者收拾药碗就要离开。
明怜忽然探寻地问医者:“为何你知道我身体的情况呢?”
医者一顿,短暂的僵硬过后,医者低眉顺眼回答,“之前女郎有一次昏睡,公子让我来为女郎诊治过。”
明怜探究地看着医者。
“公子也是关心女郎的身体。”医者赶紧为公子姒昭说话道。
“知道了。”明怜点了点头,她眸光漾动,漂亮靡丽的绝色脸蛋带着温婉,“辛苦你这么晚为我熬药送药了。”
见明怜没有过多追究,医者悄悄松口气,医者帮明怜收拾了药碗后退下。
夜色寂静,思绪在这样茫茫夜色中更容易铺开。
明怜身体酸疼,但经过方才的休憩后,此时困意不多。
她拿了一本书册,坐在桌案旁的椅子上,先是翻看了一会儿书册,然后百无聊赖地放下书册。
房间中的这些书册她已经翻看过了,至于旁的涉及政事的书简,明怜是不敢多翻看的。
书册的话,之后找个时机与公子提一嘴书册的事情就好。
但是其余的心绪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解决的。
明怜指尖在书册表面上滑过,指腹慢慢摩挲着。
公子姒昭不在这房间中,明怜感觉有些空旷。
她环顾四周,看到房间中的每一处,就能想起她依偎在公子怀中的样子。
明怜眼睫颤了颤,她手指攥紧手册,慢慢起身,带着克制后的平静,安安稳稳地把书册放回架子上。
毕竟她现在是服侍公子的人,之后也要常常服侍公子,所以……思考一些已经发生过的细节,也是为了之后更好地调整。
这么想着,明怜稍微平静了。
明怜又等了一会儿公子姒昭。
忽然,明怜微微蹙眉,心中慢慢想,虽然她是在等公子姒昭,但是她不知道公子姒昭今晚离开去宫中后是否会回来。
她如此自作主张地等待公子,是不是有些自作多情了?
明怜回忆着公子姒昭对她的态度。
她起初以为公子姒昭待她温柔,是因为公子本人是一个温润郎君,所以无论她是怎样的人,他都会对她温柔。
但渐渐的,明怜发现公子姒昭并非她表面上看到的那么温润,有时候,明怜会觉得卑劣,但又控制不住地偷偷地想,难道公子姒昭在她面前的这种温润宽容,是独独对她的么。
为什么?
是因为她太过卑微,以至于公子觉得可怜。
还是因为她的容颜。
明怜看了眼铜镜中的自己,单从容色来看,她的皮囊优越绝美,现在虽然身体疲惫,但整个人透出一种靡丽的诱人。
公子姒昭抱着她时,他的爱不释手和执着明怜看在眼里。
明怜不是木头,她能够察觉到公子姒昭的一些情绪。
明怜走到铜镜前,摸了摸铜镜光滑的表情,她直勾勾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那么,公子待她好,是因为她有着美貌的容颜么?
明怜的手指抚了抚铜镜,忽然皱眉,摇了摇头。
也不全然。
其实,如果这位对她温润,救她多次的尊贵公子爱她的容颜,她不排斥。她感激他的恩情,他喜爱她身上的一些特点,这样她留在他的身边,更能放心地报恩服侍他。
但是…….明怜能够感受到,公子姒昭对她温润,又在那件事上执着,并不是单独因为容颜。
明怜有些困惑,那是因为公子一直不近女色,向来禁欲,所以释放了才如此么。
毕竟,明怜不觉得自己如此卑微,能让尊贵的公子姒昭对她有迷恋的感情。
明怜再次在桌几上坐下来,她撑着下巴,等待公子姒昭的归来。
明怜指尖在桌案上摩挲着,慢慢想,她有些无法辨清公子姒昭的感情。公子姒昭与她的关系特殊,既不像是寻常的有爱意的郎君和女郎,也不像是普通的贵族公子和服侍女侍从。
这是独属于她和公子姒昭的关系。
明怜揉了揉额角。
公子待她温和,接受她的服侍,还念着她的身体专门让医者为她调制适合她的不伤身体避子汤……其实有了这些,她应该满足了不是么。
但她每次都感到不满足。
越发想要了解公子姒昭的真实面貌。
“……”
姒昭回来时,明怜还没有睡。
当门扉推开,明怜看到姒昭的身影,她脸上露出惊讶。
公子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公子,事务已经处理完毕了么?”明怜起身,走近公子姒昭。
姒昭合拢门扉,垂眼看着明怜走近。
他回到府邸,绕过长廊远远走过来,就看到屋舍中的烛火点着朦胧昏黄的光,光在屋舍中模糊,却带着温暖的意味,姒昭意识到屋中有人在等待他。
姒昭摸了下胸口,眼眸中暗色的光辉晕染变深,他性子偏执,比起温柔的甜蜜情绪,此时感到更多的是越发强烈的占有感。
“明怜姑娘一直在等着孤?”姒昭指尖撩起明怜的一缕发丝,缠绕在指尖勾了勾。
他的手搂住明怜的腰,把她向自己的身体搂。
明怜本来正打算帮公子姒昭解开外出穿的繁琐衣衫,手指还没落在他身上,就被他一下子抱在怀里了。
男人白玉般的肌肤凑近,手指撩起她耳边的发丝,唇瓣带着灼热的气息,强势的吻就落在了她的耳尖。
厮磨带来的颤栗难耐磨人,明怜推住公子姒昭的胸膛。
“公子,等等。”明怜急声。
明怜心中有些无奈,公子接受了她的服侍后,一改以往的冷淡,对她总是露出异常渴望的样子。
“公子,您刚回来,我伺候您更衣。”明怜温婉提醒,她尾音有点颤抖,实在是内心带了点拒绝,毕竟身体疲累,很需要休息。
姒昭捏住明怜的下巴,亲了亲明怜的唇瓣。
姒昭温润问明怜,“这么晚还醒着,不困么?”
明怜柔软的唇与姒昭的唇碰了碰,她的手搭在姒昭的肩膀上,纤细指尖带着柔软的力道,划过姒昭的宽肩落在姒昭的领口,帮他解开他的外衣。
“白日里已经躺了许久,困意不多。”明怜眸光清泠泠,看着姒昭慢慢说。
明怜帮姒昭脱下外衣,温婉说,“公子此次入宫,可有受伤?”
姒昭横抱起明怜,他坐下,然后把明怜放在他的腿上。
“虽然带了卫士,但没有用到。”姒昭慢条斯理道。
明怜想,这话的意思是说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了。
“那就好。”明怜悦耳的嗓音柔柔说,她动了下身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公子,能放我下来么。”
“怎么了?”姒昭没松手,他抱着明怜,视线轻轻落在明怜身上。
“公子奔波一趟,想来乏累,我不想劳烦公子。”
明怜善解人意说,除此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她需要休息了。
姒昭笑了笑,他抱着明怜,把她放在床上。
脊背接触到柔软的床被,眼睛望到头顶床帐,翻涌的感觉涌现在身体中,明怜一个激灵。
明怜拽住姒昭的衣角,垂眼,楚楚可怜地说出自己的请求,“公子,该休憩了。”
她半垂眼帘,纤细脖颈透着脆弱,整个人楚楚,话语却慢慢的,带着一种倔强。
想来此时若是执意对她做什么,她定然会拒绝。
姒昭的手指摸了摸明怜的发丝,他喉结滚动,克制着无底洞般的执念,哑着声音温声,“好。”
明怜听到姒昭发哑的声音,她看他的神情,男人半低身,黑色的发像墨色流水垂在旁侧,他眸光幽邃,凝望着她,眼中的渴望没有遮掩。
明怜肩膀微微颤栗,她看着姒昭的眼睛,轻声询问,“公子要休憩么?”
“我先去沐浴。”姒昭指尖摩挲了下明怜的脸庞肌肤,发哑的声音不紧不慢说,“之后和衣入睡。”
姒昭直起身,在他将要绕过屏风的时候,明怜喊住他,她声音轻轻的,很飘渺,“谢谢公子。”
谢什么,不言而喻。
姒昭的手在袖中攥了攥,他眸色更深。
他此时没扭头看明怜,但却能想出她的神情。
那双眼睛带着清泠,平静倔强地看过来,虽然柔弱靡丽,但一点也不带着讨好。
她会用温温柔柔的话语感谢他,也是因为对他带着一分壁垒,可能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她心里竖着一层防线,表面上柔弱如水,实际上清冷坚韧。
姒昭要得到明怜的全部,并不简单。
他深知自己的真实内里过于偏执,目前情况他并不满足,他想要完完全全地掌控她。
寻常的侍奉关系还不够,他想要掌控的更多。
然而他这样的想法……太过不正常。
姒昭顿了顿。
姒昭背对着明怜,他面容幽暗,没让明怜看到,他嗓音温润道,“明怜姑娘身子柔弱,我不能伤了你。”
纵然万般幽暗偏执,暂时隐藏在温润的伪装下。
只是当她入了他的帷帐后,他越发感受到无法控制。
姒昭想了想明怜身上的痕迹,绕过屏风,轻轻叹口气,带着无限怜悯。
他进入浴室,冷水浸泡身体,压制身上的灼热。
“……”
明怜躺在榻上,但还是睡不着。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看着宁静的屏风,若有所思。
公子待她克制,尊重,是她多虑了么。
明怜莫名觉得方才公子背影透出的情绪有些让她感到颤栗。
又过了一段时间,明怜听到脚步声。
明怜短暂思索后闭上双眼,窝在寝被中。
衣料摩挲声音响起,姒昭简单收拾了下,穿着单薄的中衣和衣躺下。
明怜感受到姒昭身体带着微微潮湿的水汽。
公子去沐浴了。
明怜的心思动了动。
不管是不是她多虑,公子目前待她是好的。
她选择留在公子身边侍奉,本就是为了报恩,有时候也许……不必太过退缩。
明怜挪了下身体,转过身,柔软纤细的胳膊搭在姒昭的身上,将他环住。
姒昭轻轻笑了下,手指柔柔摩挲了明怜的后颈,无声安抚。
他抱住明怜,没做多余的事情。
明怜眼睫颤了颤,忍不住睁开眼睛看姒昭。
她想更多地了解公子,想知道公子是什么心情,到底有什么想法。
床帐昏暗,姒昭领口敞着,他的发蜿蜒,眸光与明怜的视线对上。
“我弄醒你了吗?”姒昭温温和和说,他眸中深色铺开,温润与侵略感诡异地割裂开,仿佛一念之差就会带来不同的后果。
明怜呼吸微微屏住,她盯着姒昭的神情,刻意温柔说,“我等着公子回来,一起休憩。”
姒昭的手忽然挡住明怜的眼睛。
明怜身体一僵,“公子?”
明怜的视线被遮挡,看不清,一片黑暗。
她感觉到姒昭的唇落在她的唇上,缠绵地亲吻半晌。
最后,他克制地说,“你累了,我不碰你过多。”
姒昭抱住明怜,和衣入睡。
今晚他没有过多触碰明怜,但他的怀抱用力,紧紧的,明怜只能维持着躺在他怀中的姿势,他一点也没有空出让她离开的缝隙。
*
接下来的一些日子里,姒昭常常在公子府上,他出去的时候减少了。
明怜听说姒昭近日能闲散地待在府中,是因为天子颁了御旨收回了公子姒昭掌管一些事务的权力移交回了东宫。
明怜起初有些担忧,因为过往的经历,明怜清楚权势的重要性,现在太子、天子等人敌对公子姒昭,公子姒昭手中权力减少不是好事。
不过她很快发现公子并没有任何忧虑,他与门客们常常议事,明怜在公子府上行动自由,偶尔明怜会瞥到公子姒昭站在廊下与门客谈话时运筹帷幄样子,他淡然,从容,甚至还带着掌控一切的强势。
于是明怜意识到有些事情她不必过多担心。
明怜总是洞察周围情况,谨慎小心,即便服侍了公子,她也没有过分娇纵,心中的壁垒依然牢固,以安稳求生的态度待在公子府中侍奉公子姒昭。
“……”
姒昭念着她的身体,行事带了些克制。
不过整体而言,随着明怜留在公子府上的时日增多,姒昭对她流露出的喜爱越来越强烈,几乎所有休憩时光都是与她待在一起。
一日姒昭结束抱着明怜。
明怜摸了摸姒昭的脸,语气柔柔,眸底深处带着探究,“公子……有没有需要我再做些什么?”
她是按照原来的想法留在公子身边,但不知为何她心底深处总有些端倪感,好像现在的安稳有些易碎,不论是她察觉到自己带着更多贪心的心情,还是她偶尔能看到公子姒昭流露出的偏执感。
明怜敏感的性子让她隐约觉察,好像如今的一切有些虚假。
明怜看着姒昭,想了解更多。
她性子使然,对待事情总是倔强,所以不会粉饰太平就此掩饰而过。
第39章 踏入
◎不知死活地走近他◎
“公子, 如果对我有什么要求,那就对我说。”明怜对姒昭柔和道。
服侍了公子姒昭后,虽然表面的日子平和稳定, 但明怜总觉得有细微的端倪萦绕在心头。
她想了想,好像从某种意义上来看, 她一直享受着公子带给她的温柔。但她隐约发现, 公子的温柔是他表面上的态度,并非他的真实。
明怜感到些许不安以及探究。
她想要了解更多关于公子的事情。
听到明怜的话, 姒昭面容平静,他起身, 拿了药膏。
明怜的手被姒昭牵起, 男人低眼,没直接回答明怜的话, 而是温和说, “明怜姑娘, 你的胳膊不小心磕碰到了, 我来为你上药。”
明怜这才注意到她的胳膊上有一处不同于暧昧痕迹的淤青, 带着些许疼痛, 可能是不小心磕碰到床柱的哪里了吧。
“公子,我自己可以上药的。”明怜意识到后说。
姒昭却强硬地握着她的腕骨, 亲自为她上药。
他指腹带着冰冰凉凉的药膏, 一点点在明怜的肌肤上揉抹均匀。
明怜的胳膊无法抽离, 她注意到公子姒昭身上流露的强势,不容拒绝。
在公子姒昭眼里, 她是怎么样的存在?
明怜眸色微微思索。
她如此选择, 算是报恩。
但是之后她能够简简单单地脱身离开么。
明怜看着公子姒昭, 忽然感到些不确定。
如果公子姒昭把她当成她的人, 那她的离去是会受到公子的掌管。
若是公子那时已经有了新人呢,然而她却想离去但不能离去这样的情况明怜不想遇到。
是她自私,但她不喜欢失去自由。
侍奉公子,是她自己的选择,是否离开,也应是她自己的选择
好像太任性了。
明怜蹙了蹙眉,为什么会突然思索这些事情呢,她侍奉公子才不久,距离离开应该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
明怜的指尖动了动,她静静看着姒昭为她的胳膊上完药后才松开她的腕骨。
明怜的胳膊这才得到自由。
她的指尖动了动,撩下胳膊的袖角,心中缓缓想,近些日子公子虽然待她亲密,但好像过于形影不离,她莫名有种桎梏感,所以才会多了许多胡思乱想。
“只要明怜姑娘不背叛我,不离开,就好了。”姒昭拿起帕子,慢条斯理擦拭掉指尖残留的药膏,他矜贵的嗓音不紧不慢,“这就是我对明怜姑娘的要求。”
明怜的指尖抬起,抓住姒昭的袖角,她倾身凑近姒昭,姒昭一顿,下意识怀抱住她纤细的腰肢。
“怎么了,还有什么不适么?”姒昭温和低声。
明怜在姒昭怀中摇了摇头,她眸光思索,双手环住姒昭的脖颈,坐在他的怀中,看他的眼睛。
姒昭眼睫微动,侧开脸庞,明怜的唇贴在他的脸颊侧面,呼吸缓缓缠绵,嗓音依然带着探究,“公子真的没有多余的想法了么。”
明怜没有被方才的话糊弄过去。
好像因为她性子太过清直,所以让她假装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注意不到,什么都无法发现,那她做不到。
她想问心无愧,她无法做到虚假的遮掩。
“明怜姑娘今日是怎么了?”姒昭语调温和,他垂下的眼睫遮掩眸色。
明怜细微咬了咬唇肉,几乎是带着赌注的心情,轻声问他,“公子还有话要对我说,是么?”
“明怜姑娘多虑了。”姒昭漫不经心,他手指抚摸明怜的脸庞,指尖一点点拂过她面容,描摹她的模样,最后,他的掌心覆盖在明怜的眼睛上。
明怜的视线遮挡,姒昭亲吻她的唇,脖颈。
明怜想,公子姒昭很喜欢遮挡住她的眼睛。
当她的视线陷入黑暗无法看到他时,他落在她身上的吻从温柔缠绵渐渐变得强势灼人。
明怜仰起下巴,手指抱了下姒昭的脑袋,滑过他冰凉的发丝然后抓住姒昭的手,“公子,等等。”
她语气中有点倔强,因为无法忍受方才的询问被遮掩带过去。
姒昭意味不明地淡笑一下,松开指尖。
“明怜姑娘想知道我的什么?”姒昭声音温润清雅,略微凌乱的黑色发丝在他身后披垂,他的手指放下,就像矜贵不可亵渎的莲花佛子,漆黑眸子却氤氲着无尽的幽暗,不知道是因为情.欲而带来了深色,还是因为别的情绪。
明怜呼吸微微屏住,她竭力镇静,平静地坐在他的膝上,清泠泠的眸子看向公子姒昭。
她打量公子姒昭的模样,把他此时的样子刻入脑海中。
明怜意识到公子温润的遮掩消散,此时看着她露出的眼神是她偶尔才会窥见的那种幽暗。
所以,现在是真实的公子姒昭?
明怜抿了抿唇角,她执意要问下去,执意要发现公子姒昭的真实面容,那她就要坚持下去。
“公子在刻意忍受我么?”明怜轻声询问。
如果公子在她面前需要隐藏着什么,那其实是公子对她有所妥协。
若是如此,是公子对她有让步,那这样就与她留在公子身边目的不符合了,她是要报恩,而不是为公子姒昭增添麻烦。
姒昭摇了摇头,嗓音微哑,克制着太多的偏执,“我喜爱明怜姑娘,明怜姑娘在我身边,我每次看到明怜姑娘都觉得安心,怎么会是忍受。”
他的话音落下,明怜微微瞪大眼睛。
明怜没有想到,对于公子姒昭而言,她在他心中,属于喜爱的范围。
明怜实在是觉得不可置信。
虽然她卑劣地想着要接近公子姒昭,接近一点后想要更接近,每次都想接近更多,但是她从没有祈愿过得到公子的爱。
她也从未得到过什么喜爱。
明目张胆的爱与袒护,她从未得到过。
即便公子对她温柔,她也有万般理由为这份温柔作出解释,不敢归于喜爱的范畴。
明怜实在没有想到公子姒昭会如此直白地说出这样的话。
她留在公子身边服侍前,心中本来对留在公子身边后的情况有许多猜想,要么是公子待她平淡,要么是公子身份尊贵可能有诸多要求但没想到事实上公子待她如此热烈。
明怜下意识喃喃,“公子喜爱我?”
明怜有点怔愣的神色透出来,更是惹人怜爱。
姒昭怜惜地摸了摸她的眼角,温温和和道,“自然是喜爱的。”
明怜的心口跳动。
其实得到这样的答复,她应该满足了。
这位公子姒昭说喜爱她,也许有刚刚服侍他所以感情正温和的原因,但不管怎样,他都说了喜爱她,她留在他身边并非她单方面的自作多情。
但是明怜看公子姒昭神情,总觉得不同寻常。
虽然他说他喜爱她,但他语调平稳。
并不像正常的喜爱。
但敷衍也称不上,公子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敷衍她,因为按照她与公子的身份而言,即便公子说对她没什么感情,只是公子和服侍侍女的关系,那也是无可厚非的。
明怜低头,感激中带着无法改变的倔强,“谢谢公子。”
她以平静的态度说话。
好像在无声地告诉公子姒昭不必勉强喜爱她。
姒昭微顿,抬起明怜的下巴,逼迫明怜直视她。
“公子?”明怜诧异。
姒昭洞察细微,他温温和和道,“明怜姑娘,我对你所说,出自真心。”
这样的情况像是一位有情郎君的真情告白。
明怜看着姒昭的神情,总觉得他话语中带着深意,那深意好像不是寻常男女之间的事情。
明怜缓慢翕动睫羽,缓缓思索着说,“公子,我不会背叛你。公子需要我的时候,我就会留在公子身边。”
权当做对姒昭方才所说话语的回答。
但是明怜没有明确地表示自己不会离开。
她将公子姒昭视为恩人不错,但她清楚自己不能以正当名义留在他身边一辈子,等到时机合适,公子姒昭不需要她的时候,她就会离去,她不执着于此。
姒昭笑了笑,他放下明怜,身形华贵,姒昭拿了纸笔摆在桌案上,姿仪慵然,不紧不慢说,“明怜姑娘想知道孤的什么?”
他拿着墨笔,像是要把他的事情书写出来一样。
明怜睫羽动了动,起身袅袅婷婷走到姒昭身边,她拿起墨石压在砚台上,为公子磨墨。
男人肤色白皙如玉,气质阴鸷俊美,在他身边为他磨墨的女郎容色皎皎,绝美靡丽,身骨纤柔。
因为距离近,两人时不时触碰,姒昭的墨笔沾了沾砚台上的墨汁,随后压在纸张上。
明怜本以为姒昭是要在纸上写什么,但她回神发现,姒昭拿着书写的墨笔随意地在纸张上画出了她的小像。
明怜微微怔愣,公子姒昭抬眼看她,他漆黑的眸子里映衬的都是她的身影。
“明怜姑娘有想问的事情,就与孤说。”姒昭唇角勾起轻轻笑弧,透出蛊惑,他的嗓音微深,仿佛在引诱明怜发现什么她此前无法触及的事情。
似乎转瞬间,事情就从明怜探究公子姒昭转变成为了他故意将自己的不同寻常流露出来,从而试探她的态度。
明怜低眼,继续为公子姒昭磨墨,墨条压在砚台上发出缓慢研磨的声音,就像是一种镇定效果,明怜轻声,“只要是与公子有关的事情,什么都可以么?”
“自然。”姒昭笑了笑,他的墨笔勾勒明怜的模样,现在他对她的样子实在是太熟悉了,即便是不亲眼看着她,他也能在空白的纸张上勾勒出她的样子。
明怜微顿,忽然忐忑补充说,“我不会询问政事相关事情的。”
她也太过大胆,明怜看着公子姒昭,手心浮现紧张的薄汗。
明怜意识到她的追问过于“猖狂”。
过于打听公子的事情。
明怜不着痕迹蹙了蹙眉,但她骨子里对他人表露的在意太过不确定,所以才想刨根问底。
注意到明怜的紧张,姒昭看她。
女郎半低眼睫,长长的墨发在身前蜿蜒,她的鼻尖精致,脸庞小而美丽,微微抿着柔软饱满的唇瓣,忐忑紧张,惹人怜爱。
姒昭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片刻后,姒昭收回视线,面容温润,眼眸神情被遮挡,语气像是不以为然道,“如果你想知道政事,我可以告诉你。”
她是他的人,政事这种东西,没什么遮掩的。
姒昭要权势,但是他并非以权势为目标,他只是想要掌控事务。
明怜是他的人,她不管是知道他的政事还是不知道,都在他的掌控中。
听到公子姒昭纵容的话语,明怜的心跳了跳,她是想知道大潇政事的,虽然以她的身份,知道了可能也无用,但是对身边的事务更清楚一分,总比不清楚要好。
不过这次的重点不是政事。
她想了解的是公子本身。
另一方面,明怜不想表露的太过蹬鼻子上脸。
明怜柔柔地笑了一下,“我想知道公子自身的事情,公子可以告诉我么?”
姒昭顿了下,看着纸张的小像上有墨汁晕染逐渐遮掩了小像袅娜如柔柔流水的身影,像是把小像吞噬了一样。
“明怜姑娘想了解我的什么?”姒昭撂下墨笔,温温和和道。
他漆黑的眸子看着她,像是看着她进一步踏入他的世界。
明怜的肌肤是那么凝白细腻,那么干净,就像干净的皎月,不知死活地走近他。
明怜指尖攥紧袖角,放轻声音,“贵妃兰氏不是公子真正的母亲么?”
上次跟随公子姒昭入宫,兰家与公子姒昭的敌对一直残留萦绕在明怜脑海中。
如果公子的母妃不站在公子身边,那公子在宫中未免太过孤独。
明怜心底自然是担忧关心公子姒昭的,但是她又觉得自己的关心担忧对公子姒昭而言过于虚假,娇柔做作,所以她只是询问一些客观事情。
姒昭撩了下眼皮,他的眸色静了瞬间,幽幽看着明怜。
明怜觉察敏感,肩膀无意识颤栗,她抬头看姒昭,容色楚楚可怜,“如果我的问题公子不愿回答,就算了。”
她真情实意地流露出小心,但在姒昭眼中,她过于怜人。
姒昭暗暗叹口气,心中无限怜悯她的脆弱,他搂住明怜的腰把她揽在怀中,明怜顿了顿,选择依偎在公子姒昭的胸膛。
“孤说了,想问什么,孤都会告诉你。”姒昭的指尖揉了揉明怜的发,漫不经心的,“孤不会食言。”
明怜耳朵贴在姒昭胸膛,听了听他的心跳声。
公子待她,确实温润纵容。
只是有所遮掩。
明怜垂眼,不知道自己这么探究是对还是错。
“”
姒昭声调波澜不惊,像是叙述旁人的事情,把贵妃兰氏是他养母,而他的生母不过是一个宫女早已死去的事情告诉明怜。
明怜越听,越是觉得心惊。
对于她的问题,公子姒昭回答的太过仔细。
“兰家的兵权,孤会收走。”姒昭淡淡道。
明怜瞪大眼睛,忽然抬手挡住了姒昭的唇。
她指尖颤抖,有点心乱。
然而很快,她就平复了这份颤抖,松开指尖,低头露出平静。
姒昭的唇瓣动了动,无法忽视方才的触感。
“怎么了?”姒昭温和问明怜,眼中却有些冰凉,倒不是针对明怜,提起生母、养母的事情,姒昭的情绪不可避免浮现冷漠,他的心在明怜看不到的时候变得空荡荡。
姒昭喉结滚动,抱着明怜的肩臂力道收紧。
明怜的身体柔软地贴到姒昭的身上。
“公子伤心么?”明怜出于仓促挡了下姒昭的唇,回神后,她用柔软的眸光看姒昭。
无论是她只看着他的关怀眼神还是她柔和温暖的身体,仿佛能抚平一切冷漠空洞。
“伤心么,孤已经不伤心了。”姒昭笑了笑,他的笑容温润浮于表面,“孤现在会杀了阻碍孤的人。”
阴森杀意在姒昭的话语中透露出,他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地狱中走出的罗刹,眼中没有对人的感情,冰冰凉凉的。
明怜身体颤了颤,她忍住本能的颤栗,抱住了姒昭。
“公子,我知道我的话于事无补。”明怜轻轻柔软,“但公子,我很想抱住你。”
更进一步了解了公子姒昭,明怜恍然发现公子姒昭并非她想象的那么完美,他也有幽暗的地方,过往的冰冷缠绕着他。
他的生母是低微的宫女,自杀后抛下他,养母兰氏不把他看在眼中,只是想拥有抚养皇嗣的名义。
所以,她在报恩的话,这样其实正好。
他并非那么完美,他的缺口由她弥补,她可以回报他的恩情,她在他眼中不是一无所有。
明怜觉得自己的心情割裂,一方面担忧关心公子姒昭,一方面趋于冷静。
万般情绪凝结,明怜紧紧抱住公子姒昭的身体。
她抱的用力,仿佛要把身上的所有温暖传递过来。
姒昭的手穿过她的膝盖,横抱起她的身体。
姒昭抱着明怜,把她放在柔软的床被,帘帐拉下,无言疯狂。
“”
明怜感觉到,自从上次与公子对话后,公子对她的渴求更加强烈了,有时候她甚至根本无法离开屋舍,睁眼闭眼都是公子姒昭。
明怜此时,还可以忍受。
她想,是她主动选择了侍奉公子,是她选择了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来报恩,所以后果她也要承担。
在明怜心中,公子姒昭对她的恩情她还没有报答完毕,所以她现在会继续留在公子姒昭身边。
*
东宫。
自上次离开宫宴后,太子姒庄一直把自己关在东宫中,闭门不出。
“滚!”
“滚!”
“都给本王滚!”
过来拜见他的门客都被他赶出去。
东宫中的门客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这太子姒庄收回了掌管事务的权力,按照姒庄的性格,最近正是嚣张跋扈风头正盛的时候,怎么会自己把自己关起来?
“文大人,您知道的多,能告诉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吗?太子一直不给一个准信,可那么多事务都等着处理呢。”门客们急急地问一直跟在太子身边的近侍门客。
这近侍门客上次跟着太子进宫,最清楚太子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文大人表情古怪,匆匆道,“你们按照往常处理事务就行,只要不弄出乱子就可以了。”
接着,文大人急急忙忙走入太子在的屋舍。
“文大人与太子谈论好多日了,到底是什么事情这么紧急?”外面的门客疑惑。
“太子性子顽劣,谁知道呢,我们啊,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有门客撇撇嘴道。
他们会跟随太子姒庄,大多数不是跟随姒庄本人,而是跟随太子姒庄的太子身份,当今天子重视血脉,嫡长子太子只要不死,未来必定会成为天子。
“”
文大人走进屋舍,担忧道,“太子,我们不能这样下去了,要想办法啊!”
太子姒庄披头散发,一副暴躁崩溃样子。
“别叫本王太子!”听到文大人的话,太子姒庄像是受到了刺激,容色癫狂。
“兰氏的话只是一家之辞,不一定是真的。”文大人焦虑道。
上次宫宴结束,兰氏喊住了太子姒庄,然后告诉太子姒庄,他的血脉有问题,他并不是天家子嗣,兰氏那里有证据,然后让太子自己回来想清楚,是要帮助兰氏,甘愿成为兰氏的傀儡,助兰氏掌管大潇政权,还是被兰氏爆出血脉问题。
“那毒妇!”太子暴躁,他把自己关了好几天,根本无法接受那个消息。
“太子,要不然我们进宫一趟?”文大人额上冷汗,提起这种事他就满是焦虑,但是没办法,太子的门客早已跟太子同舟共济,这种时候,就算是真的也要遮掩过去,“皇后总会知道的吧”
太子想起一直重病卧在榻上的皇后,神情古怪片刻,忽然觉得皇后的病疑点重重。
“只能如此了。”姒庄不情不愿道,有些后怕,“但愿不要遇到姒昭。”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姒庄进了宫,就遇到了公子姒昭。
遇到公子姒昭时,姒庄内心的怕一下子消失。他看着公子姒昭那风光霁月的样子,就觉得妒忌,恶心。
姒昭这些日子不常出现,好像一直待在府中跟一位美人在一起。
不知道哪里来的女子,姒庄的人没打听出什么身份,可能就是没有身份。
“哼,不愧是宫女的孩子,找的女子也是那么卑微。”姒庄的马车驶过去,冷嘲热讽了一句。现在姒庄心情慌乱的要死,贬低姒昭的身份才能给他带来平衡感。
然而,话音刚落,一把剑就飞了过来,直接刺入马车,马匹发出受惊的叫喊声。
姒庄吓得脸色铁青扭曲。
姒昭漫不经心走过来,神情阴森森的,新的剑在他手中挑了下车马窗帘,他漆黑的眸子带着无情杀意,嘴角的笑淡淡,“太子方才说什么,再重复一遍?”
第40章 试探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
“你这个疯子!这是在王宫里!”太子对姒昭破口大骂。
姒昭手中的剑轻飘飘向前递, 剑穿破空气刺向太子姒庄,他肤色冷白,眸色冷厉, 没有感情,声调不急不缓, “再说一遍。”
他的语速慢条斯理像是带着悠悠然的礼仪温润, 但却让听者胆战心惊。
姒庄眼睛瞥向近在咫尺的冰冷剑身,身体哆嗦, 如果是之前,他越是见姒昭如此疯, 越是愤怒, 但是此时,姒庄对自己的身份感到心虚, 他被姒昭的剑一吓, 瘫坐在软榻上, 求饶说, “只是一些胡言乱语, 皇弟大度, 何必计较。”
姒昭挑了挑眉。
“太子对孤看来有些误解。”姒昭淡淡笑了笑,故作温润。
“太子进宫, 要去何处?”姒昭又平缓道。
太子惊疑不定地看姒昭, 他无法看出姒昭的真实想法。在姒昭面前, 他似乎太过蠢笨。太子内心一阵扭曲,杀意阵阵。
太子勉强忍住, 现在身份未确定, 他不敢跟公子姒昭过多争执, 生怕公子姒昭看出什么。
“本王要去见母后!”太子嚷嚷说, 赶紧让车夫快点带着他离去。
姒昭却抓住了车夫。
马车被迫停下。
“你、你要做什么?”太子姒庄惊恐。
“太子还没有与孤重复方才说的话。”姒昭直接从马车中把姒庄拽了下来,姒庄的身体拖到地上。
姒庄下意识挣扎,姒昭也没执着,随意丢下姒庄。
姒庄趴在地上,手忙脚乱爬起来,惊魂不定,“你在发什么疯!”
姒昭抬手,卫士递来一把崭新的剑,姒昭指尖滑过冰凉剑身,面无表情,冰凉淡漠,“把你之前在马车中说的话重复一遍。”
太子姒庄脸上冷汗,在姒昭冰冷如看死物的视线中冷汗越多,染湿后背,最后,他扛不住心理压力,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与最初说这句话时的嘲讽意不同,声音很低,结结巴巴,“不、不愧是宫女的孩子,找、找的女子也是那么卑微。”
姒昭冰冷地看着太子。
“皇弟,本王鬼迷心窍,方才一时糊涂。”太子爬上马车,姒昭的剑突然刺过来,在太子的脸上划出血色口子。
“哎哟。”太子惨叫,“你这个疯子。”
姒昭收了剑,满是风光霁月,“皇兄路上小心。”
姒庄脸色扭曲,捂着脸赶紧离开。
不多时,一位穿着低调的探子出现,与姒昭小声汇报,“公子,这几日太子一直把自己关在屋中,只有一位门客在与他议事,出来后第一时间就直奔王宫去见皇后,行迹古怪,可能有什么大事。”
姒昭若有所思,“他把自己关起来之前,见了何人。”
探子一愣,想了想,谨慎说,“是从宫宴回来后关起来的,安排在宫内的人说贵妃兰氏与他说过话。”
姒昭眸光幽凉,温温地露出笑容,“这不就巧了,孤正要去拜见母妃呢。”
“”
姒昭屏退了车马,他一步步走在长长的宫道上。
这次他进宫拜见兰氏,不过是催一催兰家的兵权。
当然,即便是不拜见兰氏,兰家的兵权他也在收。
如今兰家的意愿只是他们维持的体面。
姒昭要夺,肯定能夺到手中。
不过他喜欢看着目标心甘情愿地投降,无论是咒骂他还是憎恨他或是厌恶他,最后都会在他面前低下头颅。
姒昭抬眼,微微一顿。
只见宫道上有幼小的稚童嬉笑着跑过来,稚童身后的宫人们焦急地追赶,“慢点慢点,小心小心。”
稚童身上带着张扬的活力,姒昭冰凉看了一眼,接着,漠然走过。然而稚童跌跌撞撞,不小心跌倒在姒昭面前,手中蹴鞠球滚动,碰到姒昭的衣角。
稚童一无所知,抬着手就要把姒昭脚边的蹴鞠球抱回来。
宫人们急匆匆跑过来,惶恐地抱起稚童,跪下惊慌行礼,“公子。”
公子姒昭的模样,宫中的人还是知道的。
姒昭眼眸漆黑,他俯身,微笑着拿起蹴鞠球递过去。
稚童一下子开开心心地接住蹴鞠球。
姒昭打量了一下稚童们的面容,平和询问宫人,“这几位公子、公主的面貌,孤平日怎么未见过?”
宫女有些慌张,神色躲闪后低头回答,“回公子,这几个孩子并非公子公主,而是皇后请进宫中的外家孩子,皇后一人孤独,身边总是会喊几个孩子,热闹热闹。”
“皇后仁心。”姒昭抬手,摸了摸稚童的脑袋。
稚童一愣,抱着蹴鞠,忽然哭了起来。
宫人立刻露出惶恐神情,害怕得罪了公子姒昭。
姒昭平静地看哭泣的稚童,温润一笑,“宫道人来人往,孩子小不懂事容易冲撞到人,下次还是莫要在这样的地方带他们玩乐为好。”
宫人见公子姒昭态度温和,感激地对公子姒昭行礼,然后匆匆抱着、拽着稚童们离开。
宫人和稚童们离开,姒昭眯了眯眼,他抬手,有心腹卫士过来。
“继续查一查,最近皇后与什么男子有关系。”姒昭若有所思道。
卫士瞪大眼睛,赶紧低头应是。
没过多久,姒昭到贵妃兰氏的宫殿。
熟悉的宫殿建筑映入姒昭眼中,他面容覆盖冰凉,淡漠走入宫殿。
还记得贵妃兰氏放弃公子姒昭时的情景。
天下暴雨,听从贵妃兰氏命令的宦官们拽着公子姒昭,把他从台阶上往地面上摔。
贵妃兰氏在宫中承受着家族的压力,当时她见公子姒昭与她期望的不同,喝醉后恼怒极了,当即就要把公子姒昭赶出去,公子姒昭下意识向这位养母道歉,但是贵妃兰氏更加厌烦他,醉意之下竟然命令内宦处理掉公子姒昭。
内宦把公子姒昭摔下去。
他浑身疼痛,然而命硬无法死透,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跪在宫殿前,表示听话。
“”
“娘娘,有人来了。”白面内宦向贵妃兰氏汇报,“是公子姒昭!”
贵妃兰氏腾地站起来,“这天杀的公子姒昭怎么又过来了!”
姒昭矜贵温润的声音响起,“孤来拜见母妃,母妃怎么不高兴?”
贵妃兰氏带着敌意看过来的姒昭,装都懒得装了,“你不过是一个白眼狼,本宫当初瞎了眼才收养你。”
“可不管如何,孤还是念着母妃的,如果没有母妃,孤就死在这宫中了。”
贵妃兰氏后退一步,冷冰冰看姒昭,“莫要假惺惺了。”
“本宫又不傻,本宫险些害死你那么多次,你已经恨透本宫了。”
“本宫和兰家早已放弃你,你与兰家无任何干系,你也休想来找本宫求情,兰家的兵权与你无关。”
如果不是杀不了公子姒昭,贵妃兰氏就喊人过来杀他了,可惜。
姒昭无所谓,他瘦削的手扯住殿宇内的一把檀木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音。
贵妃兰氏继续后退,狼狈地靠在殿宇的墙上,内宦挡在贵妃兰氏面前,怕公子姒昭伤害到贵妃兰氏。
姒昭在檀木椅子上坐下,动作优雅地抚了抚袖角。
“孤只是过来提醒一下兵权的事情。”
“呸!痴心妄想。”贵妃兰氏咒骂。
姒昭眸光温润,看着他名义上的母妃。
生母要他死,生父天子忌惮他,“兄长”太子与他为敌,养母恨他。
“母妃与孤见面的时间会越来越少,最后也许无法见面,所以孤要抓紧时间见一见母妃。”姒昭平静说。
贵妃兰氏却无法忍受姒昭的每一句话,“滚!离开这里!”
姒昭眼睫动了动,他俊美的脸庞冰凉,语气温温的,“孤还有许多人生大事,需要母妃的主意。”
“你这个疯子,与本宫说这些做什么,本宫跟你没有干系。”贵妃兰氏怨气十足。
姒昭神情平稳,眸色没有太大波澜,温润如玉,善解人意,“母妃上次已经看过孤的女人了,待孤娶她的时候,浩大的婚典上总要有母妃出场,不是么。”
贵妃兰氏皱眉,想起公子姒昭上次带来的那个美丽女人。
“你这种疯子,那女子最后不会嫁给你,别做梦了。”贵妃兰氏尖利讽刺道,“她不过是因为惧怕你才留在你身边。”
公子姒昭波澜不惊,没有因为贵妃兰氏的话产生什么激动的情绪。
“母妃错了,她一定会留在孤身边的。”他淡淡道。
惧怕么。
姒昭想起明怜的样子,她清冷的眸子中不带怕,一点点靠近他。
若她选择离开,绝对不是因为害怕。
但他性子病态,怎么会容许她的离开呢。
收拢罗网的是他而不是她。
所以,她一定会留在他身边。
姒昭撩起眼皮,看到兰氏戒备的神情,他起身,不急不慢说,“孤的话,母妃三思。”
在离开的时候,姒昭忽然提起,“母妃知晓了皇后的事情,但这不足以作为把柄,希望母妃知道兰家应该站在何方。”
他淡漠扫贵妃兰氏一眼,然后离开。
贵妃兰氏脸上的诧异和慌张映入姒昭眼中,他离开贵妃兰氏的宫殿,有些百无聊赖地攥了攥抬起的瘦削手指。
姒昭本以为进宫看着欺凌过他的人露出惊恐与害怕,看他们在罗网中苦苦挣扎的蠢笨模样会感到愉快。
但痛快么。
好像没什么感情。
他以报复的心态夺得掌控权,这掌控权没有带来愉快,而是变成了支撑他空洞身体的骨头,只有掌控着权势,他才不至于坠入不安。
但他对于外物没有什么感情,心中的情绪平静像一滩死水。
只是一个行尸走肉的躯壳罢了。
姒昭扯了下唇角,浑身气场阴鸷。
*
公子姒昭不在府上的时候,明怜试图与府上的侍从谈话。
“女郎,我等还有事情要处理。”
“女郎,下次再聊吧。”
“”
重复多次告别后,明怜越发印证心中感受到的端倪感。
并非她的错觉,公子府上的这些侍从在避开她。
在印证过程中,明怜特地找了几个看着闲散的侍从。
她观察过,那几个侍从在这个时间段是没有事情的,但是当她搭话不久后,这几个侍从就会以有事情要处理为由离开。
也不至于是因为她惹到了这些人。
明怜垂眼微思,她想,她的态度温和,照理说不应该这般回避她。
比起她的个人原因,这些侍从对她的回避更像是受到了什么命令。
明怜抿了下唇角,是公子命令这些侍从不过多接触她?不与她交谈太多?
可公子为何这么做,明怜有点不能理解。
公子连政事都可以告诉她,说明公子也不是戒备她所以让人对她有所隐瞒怕她知道什么公子府上的信息。
明怜翻看着新送来的书册,心思缓缓,与信息无关,那只是公子单纯地让这些侍从不与她过多接触?
若是真的如此,那公子的占有欲未免也太强了。
明怜翻看书册的指尖顿住,她的手从书页上放下来。
她看了眼周围的环境,她此时在公子的屋舍中。
公子姒昭不在府上的时候,她一般就待在他的屋舍中等待他。
公子也没有为她安排其他的事情。
好像她只要等着公子,跟公子在一起就够了。
但这样够么?
明怜若有所思。
“”
明怜独自尝试着离开公子姒昭的府邸。
然而被看守门扉的卫士拦下。
“小哥,我并不走远,就在附近逛一逛。”明怜温婉说。
卫士拒绝,“抱歉,明怜姑娘,公子不在,你不能离开。”
“只是走出门,几步远也不可以么。”明怜思索问。
“不可以。”卫士斩钉截铁道。
明怜看了眼门扉,折返回去。
她坐在屋舍中,看了眼铜镜中的自己,她神情带着些思考。
明怜嗅到屋内的熏香气息,典雅矜贵,与姒昭身上的气息一摸一样。
自从服侍了公子后,她身上也染着这同样的熏香味道。
她身上更换的衣物都带着典雅气息,她每日起来,衣物等物件都是备好的。
吃穿用度,都被安排好了。
明怜心中感觉有点怪异。
是她多想了吗?
但总觉得不对劲。
她似乎没有什么选择的权利,而是公子安排了什么,她就承受了什么。
是因为公子体贴温润,所以为她安排好了一切?
明怜指尖摸了摸身上的衣衫。
若是如此,公子也太过面面俱到。
她发上的簪饰也是被安排好的。
要么是起来后公子帮她戴上,要么是梳妆台的盒子中放着今日的簪饰,每次都不多不少,正好能戴完,变成她今天的样貌一部分。
开始的时候明怜没注意这些细节。
但是现在她感到疑惑。
“”
明怜感觉到奇怪后没有立刻与公子姒昭提出。
她先是告诉自己也许是她的错觉,然后暂时维持原样过了几天。
在这期间,公子姒昭对她的需求越来越多。
他前往了一趟宫中,回来后就更加地对明怜爱不释手。
明怜配合公子姒昭。
但明怜感觉公子对她的渴望太多,她有些无法承受。
明怜忐忑提出休息。
“公子,我近日身子实在是乏累了。”
此时,夜色幽静,房中烛火昏黄欲醉。
姒昭衣衫齐整,正抱住明怜的身体,听到她的话,男人露出温和的笑,“那就歇息罢。”
明怜指尖颤了颤。
她这些日子对公子姒昭有许多猜想,想她敏感意识到的被掌控的情形。
明怜心底深处不太愿意一直这个样子。
不过看到公子温和,明怜内心叹口气。
当她说累了,他就停下,公子这样的做法,对她跟他的身份关系而言,他实在是温润。
明怜抱住姒昭,轻轻地亲了下姒昭的唇。
“公子,等我歇息好。”明怜柔声。
她好听的声音在寂静夜色中更显的柔和温情。
柔软的温暖敲打着姒昭的心脏。
他呼吸微深,看着明怜。
女人的脸蛋小巧精致,美丽的眼睛温和地看着他。
这样的眼睛,似乎应该一直看着他一个人。
一直一直,被他藏着,只有他才能接近她的温暖。
姒昭忽然觉得自己没有波澜的心脏泛起了涟漪,像行尸走肉的躯壳在这时拥有了情绪,不过情绪病态,这情绪是无尽的占有。
在她温婉小心地看着他时,他心中的偏执更深。
姒昭的手指摩挲明怜的后颈。
他抬起明怜的腿,俯身唇瓣压在她的唇上,温润不再,激烈地亲吻她。
明怜抓住姒昭的衣衫,“公子?”
姒昭的大手扣着明怜的脑袋,情感无法控制,他的唇瓣灼热地亲吻明怜。
“”
半晌后,姒昭松开明怜。
他抿紧唇线,拿了帕子轻轻擦拭明怜脸庞的痕迹。
“抱歉,明怜姑娘。”姒昭低声,嗓音嘶哑着。屋内昏黄的烛光镀在他的身体边缘,摇摇晃晃。
明怜呼吸有些急促,她轻轻缓着呼吸,唇瓣微张。
明怜眸光潋滟,缓了一会儿后,清冷说,“没事的,公子你停下了不是么。”
以她现在与公子的关系,她说今天不想服侍他,他抱着她亲一会儿而已,没有什么。
重要的事情是,他停下来了。
姒昭松开帕子,听到明怜的话,他定定地看明怜一眼。
姒昭低眼起身,温温和和道,“天色已晚,明怜姑娘休憩吧。”
“公子不睡么?”明怜问他。
“我不困,我去处理政务。”姒昭平稳道。
片刻后,隔着屏风,明怜能看到姒昭的身影。
明怜躺在柔软的床被间,想着姒昭的停歇,微微松口气。
她沉沉睡去。
接下来几日,明怜常常休息。
姒昭也没有逼迫她做什么。
然后明怜来了月事,正好继续休息。
明怜见时间空闲,就想在外面转一转。
但是她的活动范围一步步缩小。
起初是不能离开公子姒昭的府邸,然后是不能离开公子姒昭屋舍的院落。
明怜隐约地感觉,自己被软禁了。
但她想不通,公子为何这么做?
一日公子姒昭回来,明怜纤细指尖轻轻抓住公子姒昭的手指。
“怎么了?明怜姑娘。”姒昭温润低首,不见任何异常。
明怜眸色浮现清冷,直勾勾盯着姒昭,不见柔软,“公子这些日子怎么一直吩咐侍从看着我?”
她的话语平平静静,问的时候也是一个很寻常的时候,但是偏偏问了惊雷一样的事情,好像下一刻就要戳破表面上太平的虚假遮掩。
姒昭看明怜一眼。
他漆黑的眸子笼罩着明怜,不紧不慢道,“明怜姑娘这几日身体不适,我想让明怜姑娘清净一点。”
明怜说:“若一直待在屋中,我感觉很憋闷,休息的话,我更是需要多走走。”
姒昭露出温润的笑,若无其事说:“这么说来,倒是我多虑了。”
明怜眼眸微动,她打量公子姒昭的神情。
这么些日子的相处后,明怜其实能意识到公子姒昭有时候脸上的温润带着伪装的意味,也就是不是他的真实情绪。
“公子,明日我想出去拜见老师,可以让我出去么。”明怜轻声。
姒昭顿了下,说:“自然可以。”
明怜看着姒昭,见他神情温和,明怜微微思索后,继续说:“公子明日繁忙么?”
姒昭淡淡“嗯”了声,明怜休息的这些日子里,朝政局势又变化了。
但明怜已经不清楚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她的消息被封锁着,公子也限制着她的行动范围。
明怜已经确定了,姒昭限制着她的活动范围。
只是姒昭一直维持着表面的太平,从没有主动提及这件事。
如果她也假装没发现,配合着姒昭,那就会继续如此。
但明怜不是会任由虚假的事情发展的性子。
她感觉这样是不对的。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她的世界里就只有公子姒昭了。
明怜不想如此。
“既然公子繁忙,那我就不好多麻烦公子,我一个人带着卫士去见老师,可以么?”明怜温温和和向公子姒昭提议,她试探地看着公子姒昭。
姒昭眼睫动了动,男人眸色漆黑,静静地看明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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