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时差
半年后, 比利时西北部,安特卫普省最大港口城市,斯海尔德河畔, 一家普通的甜品店门口。
“Salut!①”
许迟背着双肩包, 推开甜品店大门时, 笑着回头跟柜台里的老板娘道别。
“A demain!②”
见老板娘也笑着抬头来冲自己挥了挥手, 许迟转身走出了甜品店。
今天是周末,她没有课,照例来到家附近的甜品店打工, 不过下午在城郊的美术馆有一场画展,她想去看看,便跟老板娘请了个假,提前了几个小时下班。
受沿岸流经的北大西洋暖流的影响,比利时属于温带海洋性气候, 全年温和多雨,空气也很湿润, 跟浅淞的气候差不多, 即使进入十二月后,也不会太冷。
午后的阳光暖烘烘地撒在身上, 晒得人心情大好,许迟一出门, 便扯掉了脖子上的围巾, 蹦蹦跳跳地往对街走去。
现在时间还早, 刚走前老板娘还好心地给她打包了一块巧克力蛋糕,等下她可以先回家, 洗个澡, 吃掉蛋糕垫垫肚子, 然后再去看展。
从画展回来的路上会经过一家她很喜欢的中餐馆,正好可以顺带解决掉晚饭,然后回家早点休息。
明天就周一了,她虽然上午没课,但要去甜品店打工,下午再回学校上课,又是充实、完美的一天!
她一个人走在街上,满意地盘算着自己的安排,刚转过街角,就看到停在一旁的凯迪拉克,小脸立刻耷拉了下来,负气地撅了撅嘴。
半年前的那个早上,她躺在靳翊怀里,摩挲着对方的喉结,求对方放自己走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想好了,这一次,一定要靠自己,完成在国外的求学。
从在国内从实习开始,她就悄悄给自己存了点钱,准备留着以后出国用的,再加上现在兼职做些零工,应该可以撑到学校之前承诺的奖学金顺利发下来。
当时靳翊很快就答应了她的要求,也没有过多地干涉她,只提了两点——
靳翊要许迟住在自己安排的房子里,进出都必须有人跟着。
对方搬出安全的大旗,许迟拒绝不了,但她怎么也没想到,靳翊居然又派了一辆劳斯莱斯来跟着自己。
开车的司机是个华裔中年男人,四十岁左右的模样,人很老实也很客气,每次许迟看见时,对方都是恭恭敬敬站在车边等着帮她开门。
可她是来上学的,不是来当大小姐。
她不上车,司机也不勉强,就开车在后面跟着,目送她进学校后就在校外等着,然后用同样的方式目送她回家,再离开,等着第二天一早,车子又会准时出现在楼下。
好几次甜品店的老板娘看到了司机给她开门的画面后,她总觉得,老板娘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
之前她总是抹不开面子,想着司机也只是打一份工糊口而已,不想为难对方;但几次被老板娘看到后,她就赌着气有一个多礼拜都没有上过车。
在那之后,靳翊才把车子换成了现在这辆低调的黑色凯迪拉克,而且停车的位置也悄悄从甜品店门口,换到了隔壁街她回家的必经之路上。
看着面前的司机已经如往常一般等在车旁,替自己拉开了车门,许迟无奈地叹了口气。
有时候她甚至都怀疑,那家甜品店是不是也被靳翊买下来了。
反正这种事,靳翊之前也不是没有做过。
许迟想着,但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上了车。
“冰山”都让步了,她也不想表现得太过不近人情。
靳翊安排的房子离甜品店不远,她很快就到了家。
这间屋子在一栋很普通的公寓楼里,就是那种一般留学生会租住的房子,这一点她倒是很满意。
两室一厅的房子,大概六、七十个平房,一个人住或许是奢侈了点,不过屋里有一间房是锁着的,想来是房东拿来堆放私人物品的地方,对外只出租一半,她便也没有深究过。
反正她现在能用的除了厨房、洗手间和一个生活阳台外,就只有一间卧室和一个客厅,倒是刚刚好。
到家后,她简单冲了个澡,拎着之前老板娘给自己打包好的巧克力蛋糕,盘腿坐在床上。
倒不是房间里没有位置让她坐着吃东西,只是从小到大,她都很喜欢坐在床上吃;以前,靳翊看她懒懒地靠在床上,吃着零食刷着手机,还总是很嫌弃。
哪怕是现在,再想起当初靳翊那副洁癖犯了,眉头蹙紧的样子,她还是会觉得很有趣,忍不住低头偷笑。
其实直到现在,她已经离开半年了,还是会经常想起靳翊的。
她想着,挖起一块巧克力蛋糕送进嘴里。
那种甜蜜里掺杂着一丝丝微微苦涩的感觉,像极了她的心情。
她把叉子叼在嘴里,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正好看见手机上有几通宁曼可的未接来电。
比利时跟国内有七个小时的时差,她看看时间,这会浅淞应该才上午九点,宁曼可一般是不会这么早起床的。
担心闺蜜那边出了什么事,她赶紧把电话回拨了过去,但宁曼可却挂掉了,很快回了通视频电话。
“可可——”
电话接通后,她还来不及问一句,就听见了那头宁曼可的尖叫声。
“囡囡!看!我的新车!啊啊啊啊——”宁曼可抱着手机,激动地围着一辆红色的BMW转了一大圈,“好看吗?”
‘我可是定了好久了!终于到啦!!!’
许迟不是很懂汽车,除了能认出那个宝马的车标,别的也看不出个什么,只能附和着称赞道:“好、好看。”
原来是要去提新车,怪不得起来这么早。
许迟想着,有些担心地瘪了瘪嘴。
在她出国前,宁曼可就因为和田野大吵一架,跑回了家,后来出门时还撞坏了那辆开了好几年的大红色Mini Cooper。
虽然宁曼可当时人没有什么大碍,但还是把许迟吓坏了。
宁曼可是个大大咧咧、直来直去的人,心里从来藏不住话,以前不管有什么大事小情,都会第一时间和她说;但这次,要不是因为出了车祸,孟嘉浩跑来告诉了她,她甚至都还不知道宁曼可和田野吵架跑回家的事情。
既然已经回到了家里,换辆新车,对宁曼可来说算不得什么,但换个“人”,可就不一定了。
甚至直到现在,许迟都不知道两人为什么闹僵。
她不是没有问过,但宁曼可一直不肯说。
这就太反常了。
宁曼可之前谈过好几个男朋友,自然也分手过很多次,每一次“失恋”,她都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要拉着许迟去酒吧喝酒,去江边吹风,然后抱着许迟哭。
不给过用不了几天,她就会拉着新的男朋友来介绍给许迟认识了。
许迟走的那天,只有宁曼可一个人到机场送她,她看着闺蜜笑起来照样嘻嘻哈哈,不顾形象,就跟现在围着新车尖叫的样子一模一样,哭起来也还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但她总觉得,宁曼可眼睛里那种无忧无虑的光,好像没有了。
到安特卫普的这半年,她们都没有再说起过“田野”这个名字,现在看着闺蜜新换的车,许迟又不由得想起了那个被换掉的“人”。
“可可,你和田野——”
她试探着开口,果然话还没说完,就被宁曼可打断了。
“提他干什么。”宁曼可的笑容一秒凝固,黑着脸道:“都已经分手了。”
“我和他只是谈个恋爱而已,倒是你,囡囡,你和靳翊可是领了证的,合法夫妻。”
“你……这半年……你们俩……”
“就这么耗着?”
许迟猜到了宁曼可大概率还是会逃避田野的话题,但还是被闺蜜的问题给问住了。
她微微愣神,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宁曼可的尖叫。
“啊——”
紧接着,就是一阵争吵声,听上去好像是一男一女,应该是宁曼可和另一个男人发生了争执,但视频画面卡住了,电话听筒好像也被人有意遮挡了起来,许迟听不清电话那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可?可可——”
她焦急地喊了两声,电话那头还是没有回应。
“喂喂——”
她又叫了两声,电话那头才总算有了点反应,只是之前的视频电话被转成了语音。
“怎么了,可可?”许迟连忙问道。
“没……”宁曼可气喘吁吁地回道:“没事儿了,是孟嘉浩。”
“哦……”
毕竟之前视频的背景是在一家4S店里,公共场合,应该也出不了什么大事,许迟闻言长舒一口气,后怕地拍了拍胸口。
“那就好,我还以为怎么了呢,吓了我一跳。”
“都怪孟嘉浩!他……”“宁曼可说着恶狠狠地回头瞪了孟嘉浩一眼,支支吾吾道:“他跟我搞恶作剧,差点从背后把我撞倒。”
虽然宁曼可的眼神不善,但孟嘉浩现在也顾不上跟对方拌嘴了,他把手里的东西抛给宁曼可,便转身朝4S店外追了出去。
“欸——干嘛啊?”在店门口,他好不容易追上靳翊,连忙上前将人拽住,“这来都来了,这么着急走干什么?”
今天早上,是孟嘉浩说想要换辆新车,让靳翊帮忙一起看看,他才跟着到了这家4S店,哪知道刚进店里,就看到宁曼可靠在一辆新车的引擎盖前,说着他和许迟的事情。
他蹙眉瞥了孟嘉浩一眼,冷冷道:“不是你买车?”
“那我买还是我妹买不都一样吗?”孟嘉浩糊弄道:“我这不也是好心吗?想着好不容易过个周末,又难得天气这么好,这才找个借口拽着你出来遛遛。”
“许迟走了以后,你一休息就把自己关在家里,除了一条狗,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也不怕嘴巴里闲得长蘑菇啊?”
从小到大,靳翊一直都是自己呆着的,这么久以来,也就允许过许迟一个人在身边念念叨叨。
他早就习惯这样的生活了,孟嘉浩的话在他听来,简直就是“歪理邪说”,他根本懒得理会。
“欸欸欸——”
眼见靳翊抬脚要走,孟嘉浩赶紧绕到前方将人拦住。
“我知道,我妹是八卦了一点,你听着多少有点尴尬,但她要不跟许迟打电话,你敢打吗?”
此言一出,果然问住了靳翊。
他还真的不敢。
这半年来,他都没有主动联系过许迟,至少在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就像之前在卫生间看到那支“验孕棒”和套套的时候,他也会选择离开两天一样,虽然那只是个误会,但有的时候,有的事情,的确需要一些时间消化——
这不算逃避。
那么多真相突然摆在眼前,许迟已经没有理由恨他,但也不可能去责怪疼爱自己的父母,于是,似乎突然间没有人可以为这五年的光阴的错过与蹉跎买单了。
他了解,要对这一切释怀,需要一个过程。
他不想逼迫许迟。
他可以等。
既然许迟当初可以等他五年,那他自然也可以再等许迟五年。
甚至更久。
“走吧——”见靳翊没有刚才那么坚定要走的意思了,一旁的孟嘉浩连忙“乘胜追击”道:“就当进去喝杯咖啡了。”
“等我妹打完电话,没准许迟的事情,她知道的比你都多。”
孟嘉浩软磨硬泡,刚拽着靳翊进了4S店的VIP休息室,宁曼可也抱着手机跟了进来。
“昨天晚上销售给我打电话说车子到了,我就定了八个闹钟,想赶在店里一开门就来提车;你是知道的,我根本就起不来,哪里还顾得上吃早饭。”
宁曼可一边鼓着腮帮子吧唧嘴,一边跟许迟闲聊,说着刚好推门进屋,还不忘没好气地瞪了孟嘉浩一眼。
“算他还有点良心,知道给我带吃的。”
“有吃的也没堵上你的嘴!”孟嘉浩见状也毫不示弱地怼了回去。
这两兄妹见面就“开战”的样子,逗得电话那头的许迟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听见宁曼可那头吃得正香,她也又挖了一勺蛋糕送进嘴里。
“不过囡囡,你还真别说,这个滋饭团啊,吃来吃去,还是以前我们学校门口那家最好吃!”
“你在吃滋饭团啊?”许迟咬着叉子,突然就觉得手边的巧克力蛋糕也不香了。
“啊!!!可可——”她抱着电话跟宁曼可撒娇道:“我也好想吃滋饭团!”
“你知道吗,我现在看到三明治和华夫饼都想吐……呜呜呜……这才半年啊……”
就算不是心里想着什么人,大部分海外游子的思乡之情大概也都是相通的。
许迟说话时多少算是带了点发泄的意思,不自觉地吊高了嗓门,而4S店的VIP会客厅内隔音极好,又没有其他人,安静得可以听见宁曼可听筒里飘出的声音。
此话一出,就算情绪表达再怎么内敛,屋里的人也能看出来,靳翊的脸色明显地沉了沉。
“啊……这……”
宁曼可显然也被小房间里突然凝重的气氛感染了,不自觉地结巴了起来。
她用眼神向孟嘉浩求助无果,又看了看一旁沉默的靳翊,尴尬得直咽口水。
“囡囡啊……那个……”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不是马上要圣诞了吗?你们学校不放假啊?要不……”
“你回来一趟?”
许迟闻言放下手中的巧克力蛋糕,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到了楼下那辆凯迪拉克。
“还是算了吧。”她摇了摇头轻声道。
应该说靳翊还是很了解她的,她的确需要一些时间,去消化掉这五年前后发生的事情。
虽然她对靳翊的感情不是母亲口中的“一时兴起”,但那天跟靳翊之间的“坦诚相见”,的确是情/爱与欲/望催动下的,一场类似失而复得后的“一时冲动”。
立刻,彻底地拥有彼此,是身体最诚实的表达,但在她的内心,的确还没有想好,在以后的日子里,要怎么对面靳翊,要以一种什么样的姿态和对方相处下去。
要走完一辈子,不能总是靠“一时冲动”的,想要走得够长够远,她就不能允许两人之间还留有一些细碎的隔阂。
不过虽然她嘴上说着不愿意,身体却总是更诚实一步。
她站在窗边,还是掏出了耳机,一面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宁曼可闲聊着,一面把手机从耳侧拿了下来,漫不经心地浏览着某款专门购买机票的app。
但就在此时,靳翊却突然起身,拉开面前的椅子,径直走了出去。
*
后来看着时间差不多,许迟挂断了和宁曼可的电话,依照自己安排好的计划,去看了画展,然后到那家中餐馆吃完饭,早早回家歇下。
因为第二天早上没有课,打工的甜点店也要十点钟才开门,她特意在睡前关掉了闹钟,准备好好睡一个懒觉。
“叩叩叩——”
被屋外的敲门声吵醒时,她迷迷糊糊地掀了掀窗帘,发现外面的天都还没亮,便以为自己是睡迷糊了,在做梦。
毕竟她到比利时才半年,还没交到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就算跟班上的同学相处得不错,但出于安全的考虑,她也从来没有跟人透露过自己现在的住址。
大概是隔壁的声音吧……
她想着,翻个身正准备接着睡,敲门声再次响了起来。
“叩叩叩——”
这会她算是彻底醒了,吓得一个激灵从床上翻身坐了起来。
不是做梦,也不是隔壁,就是有人在敲她家的大门。
她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刚刚早上六点,怪不得外面天都还黑着。
“谁?”
她警惕地问了一句,手指点在手机的拨号键上,差点就要打电话报警了。
情急之下,她都忘了自己眼下正在异国他乡,说母语是没有人能听懂的,但很快,门外的人居然有了回音——
“是我。”
只两个字,许迟一瞬间便觉得之前那颗吓得“砰砰”狂跳的心脏落回了肚子里。
是靳翊的声音。
想到这里,她才刚刚平静下来的心里又是一阵小鹿乱撞。
她在床上愣了足有好几分钟,直到听见门外靳翊喊着自己的名字,才手忙脚乱地从床上爬起来开门。
来不及洗脸梳头,好好收拾自己一番,她穿着刚刚在床上滚了一夜,压得都起了皱褶的小睡裙,拉开大门,就这么傻傻地,站在靳翊面前。
她在大门里面,看着门外的靳翊,看见对方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滋饭团——
这情景,跟曾经无数次靳翊买好早饭,捂在胸口,送到校门口来给她时,一模一样。
“初中校门口的滋饭团,要加好多辣辣萝卜干的那种。”靳翊一手托着“远道而来”的滋饭团,另一只手用手背试了试温度,“还好,没有凉。”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正文就完结辣~写完就立刻更!
“初中校门口的滋饭团,要加好多辣辣萝卜干的那种。”这是以前女鹅说过的原话,忘了的小可爱指路第25章。
①法语,再见、拜拜的意思。
②法语,也是表达再见,类似“see you tomorrow”,A头上应该还有个符号的,不过jj显示不出来,会变成??,只能将就一下了QAQ
? 42、完结
就算再怎么气候温和, 十二月安特卫普的气温也已经接近零度了,尤其现在还是刚早上六点。
许迟穿着棉质的单薄睡裙,站在门口, 看着眼前的男人, 睡眼朦胧间, 仿佛看到了许多年前那个, 在她情窦初开的青春岁月里,曾经赤城又热烈地爱着的少年。
这一瞬恍如隔世的重见,让她怔怔地愣在了门边。
一阵初晨的冷风吹来, 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门外的靳翊还是西装革履的样子,最外面披着件羊羔绒的薄呢风衣;见状他连忙上前两步,敞开衣襟,一把将人裹进了自己的外套里。
躲在靳翊怀里,还是最熟悉的暖热温度, 许迟不禁鼻梁一酸。
感受到怀里传来的颤抖,靳翊伏在许迟的耳垂轻声道:“不请我进屋坐坐吗?”
直到两个人进了屋, 许迟好像都还是没有回过神来, 只能呆呆地被靳翊带到沙发上做好。
靳翊把那个藏在怀里捂着,好不容易“远涉重洋”而来的滋饭团塞进许迟手里, 这才起身轻轻带上了房门;但等他回头时,才发现许迟眼神还是怔怔地盯着那个滋饭团, 一动不动的。
“昨天不就嚷嚷着想吃了吗?”他伸手宠溺地揉了揉许迟的发顶, “趁热。”
说完, 他转身走进了厨房,准备弄点牛奶或者热粥来, 省得许迟噎着, 却发现对方的厨房里什么都没有, 空得就像是一间新房子。
“你冰箱里怎么……”他走出厨房间问道:“什么都没有?”
“……啊?”许迟听见声音,思绪才好不容易被从许多年前拉回了点,一脸茫然地诚实道:“要有什么东西?我又不会弄……”
看着许迟那双无辜的大眼睛,眼尾低低地垂着,靳翊一阵心疼。
许迟不是今天才不会弄的,在他不在的日子里,这傻丫头到底要怎么照顾好自己?
尤其是父母离开后的那段日子,他都不知道许迟是怎么过来的。
“那我下去买两盒牛奶吧。”看许迟双手捧着那个滋饭团一动不动,他不动声色地背过身去,藏起自己眼底的那点心疼和自责,“正好你可以去洗漱一下。”
“还……”见靳翊说完便要开门离开,许迟连忙起身,“还是我去吧……你又找不到……”
“乖乖呆着。”靳翊微微回头,说话时已经扭开了大门的门把,“我在这里住了两年,怎么可能找不到。”
许迟先在住的公寓,就是靳翊当年在安特卫普皇家艺术学院留学时租住的地方,正是因为在这里住了将近两年,他很了解这一片的情况,知道这里治安环境好,生活设施成熟、便利,离学校还近,才能放心把许迟安排在这里。
在研究生毕业之前,他就顺利拿到了曾设计出汉考克大厦、西尔斯大厦等诸多地标性建筑的,芝加哥SOM建筑设计事务所的offer;不过当时因为这间出租屋内的东西太多,租约也还没有到期,他在离开比利时之前才没有退租。
甚至,还在不久之后,他还把这间房子买了下来。
所以这里一直维持着原样,就在他回到国内之前,都还会时不时抽空回来看看,直到许迟搬进来。
只是关于这一切,许迟到现在都还一无所知。
像是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靳翊很快开门下了楼,不一会再回来时,手上不仅拎着两盒鲜牛奶,还买来了一些简单的菜和生活用品。
进屋后他也没有再跟许迟闲话,直接拎着东西进了厨房,忙活了一阵后,端出了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轻轻放在许迟面前的茶几上。
“昨天不是很馋的吗?怎么还不吃?”他在许迟身边坐下,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是不是凉了?要不我去帮你——”
“哦……没、没有……”许迟连忙否定道,拆开滋饭团外面包着的保鲜膜,送进了嘴里。
昨天和宁曼可闲聊时,她的确是很馋这一口家乡的味道,但现在,东西送进了嘴里,她好像也尝不出任何味道来。
直到现在,她整个人好像都还没有能从突然看到靳翊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件事带来的震撼和惊喜中完全清醒过来。
浅淞没有直飞比利时的航班,至少需要两次转机,才能到达首都布鲁塞尔,而如果目的地是安特卫普的德内尔机场,那就更加麻烦了。
许迟还记得,当时加上等待和转机的时间,她是足足花了两天多的时间,才顺利抵达安特卫普的;所以无论如何她也不可能猜到,靳翊会在一夜之间,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作为一个极度自律的人,半年不见的靳翊除了眼下些许的疲态,几乎看不出任何改变。
许迟看着他坐在自己的身侧,低头随意地翻看着手边一本美术杂志,光影在他脸上打出了明暗错落的线条,饱满的额头,高挺的鼻梁,锋利的下颚线,还有……
性感的喉结。
可能是因为刚才在厨房收拾过,为了方便,他已经脱掉了西装的外套,只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衣,在许迟的位置上,甚至还能闻到衣服残留的,洗涤剂的清香。
白衬衣袖口的纽扣被解开了,袖子挽到小臂的位置,隐隐能看到那些流畅紧实的肌肉线条蜿蜒向上,包裹着靳翊的整个身体——
宽肩窄腰,细腰长腿,禁欲又性感。
想起走前那一晚的荒唐,许迟一阵脸红心跳。
但可能是因为冬天来了,每个人都会需要一个温暖的拥抱。
许迟突然很想抱抱靳翊。
像是感觉到了有一道目光一直投注在自己身上,靳翊合上手中的杂志,抬头看向许迟,轻声问道:“怎么了?”
“没、没有……”许迟闻言心虚地挪开眼神,只觉得自己耳尖一烫,慌乱地岔开了话题,“我、我只是担心……你走了……叮叮猫……它、它不是有分离焦虑症……”
“我带着它了。”靳翊表情自然道:“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它也憋坏了,我让人带着它到附近的公园里溜两圈,一会就回来。”
“你把狗都带来了?!”许迟震惊道。
靳翊不止一夜之间就跨越了她之前要走两三天的路程,甚至还带上了那么大一只狗狗?
这是什么“超能力”啊……
“那么远……”
许迟想着,小声惊叹道,很快被靳翊低沉的声音打断。
“七千六百二十七公里。”
七千六百二十七公里,是比利时到国内的直线飞行距离,时区横跨从东一区到东八区,一共有七个小时的时差——
这也是他们之间时间与空间的距离。
这里的每一个数字,每一天,靳翊都会在心里默念无数遍。
好不容易有机会跨过这段距离,他自然是迫不及待的,又怎么还会愿意再等两三天的时间。
要是没有私人飞机上的保温箱一直熥着,就算他再怎么仔细地把东西捂在怀里,拿心口暖着,瞪滋饭团送到许迟手边时,也都该凉了。
不过飞机飞了一夜,也算是红眼航班了,这才有了许迟看到的,他眼下的些许乌青。
但他也没有再说什么,只轻声道:“快吃吧。”
“我下去接叮叮猫上来。”
“它……”他说着起身,穿上衣服,在出门前忍不住小声说了一句:“也很想你……”
他甚至都不敢说,是自己在想许迟。
靳翊离开后,许迟乖乖吃掉了手里那个意义非凡的滋饭团,然后喝光了马克杯里的牛奶。
都是靳翊的心意,她一点也不舍得浪费。
吃完早饭,她把东西收进厨房,然后顺带洗漱了一番,进屋换掉身上的睡衣,刚一推开卧室门,就听到叮叮猫“汪汪汪”的叫声。
“宝贝!”
看到门外的超大只“毛绒玩具”,许迟的心一瞬间就化了,迫不及待地上前揉了揉狗狗的脑袋。
叮叮猫显然也还是认识许迟的,高兴地摇着尾巴,乖乖任rua;只是随便许迟怎么哄,怎么拽,它都还是呆在一开始的地方,冲着隔壁那间被房东上了锁的房间狂吠。
“怎么了?”许迟躬下身蹲在叮叮猫身旁问道。
这时靳翊也洗干净了早上那支马克杯,刚关上水龙头,就听到了叮叮猫的叫声。
“叮叮猫——”
“不准叫。”
因为时间还早,担心狗狗的叫声会吵到左右的邻居,他一边训斥着,一边快步走出了厨房。
听到主人的声音,叮叮猫终于停止了吠叫,但还是不肯离开那间上锁的屋子,急得一直用爪子去扒房门,然后委屈巴巴地围着许迟打转,哼哼唧唧地小声叫唤着。
看着狗狗反常的举动,许迟起身,正好撞上身后的靳翊。
“没事的,它只是……”靳翊拍着叮叮猫的脑袋解释道:“以前经常呆在里面,所以大概想进去。”
有靳翊这样洁癖严重的主人,自然是不会允许宠物上床的,所以叮叮猫一般都不进卧室。
加上靳翊本人除了上学,大部分时间也都不会呆在卧室,而是隔壁的画室,所以叮叮猫小时候基本上也都是在这间上锁的屋子里度过的。
在靳翊那段好像跟全世界都断了联系的日子里,叮叮猫会趴在他的脚下陪主人画画,还会枕着他的拖鞋睡觉。
只是关于这一切,许迟也是不知道的,她只是疑惑的看着靳翊,想不明白狗狗为什么会进过这间被房东上了锁的屋子。
“你……”看着许迟迟疑的眼神,靳翊试探道:“从来没有进去过?”
许迟闻言摇了摇头,伸手扭了扭房间的门把,示意门还锁着。
房东锁上的门,她为什么要进去?
靳翊见状扯了扯嘴角,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庆幸还是惋惜,转身走到客厅的电视柜旁,从抽屉里掏出一把钥匙。
有的时候,他的确希望许迟不要发现房间里的“秘密”,但偶尔也会期待许迟发现后的反应;所以,他锁上了房门,但留下了钥匙。
奈何许迟太“乖”了,一直没有想过要深究。
直到靳翊开门时,她才发现,房间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牛皮纸包着的“大家伙”,看上去像是一个画框。
她很确定,之前屋里没有这个东西,大概是刚才靳翊下楼接叮叮猫时一道带上来的。
只是还不等她疑惑发问,上锁的房门已经被靳翊打开了,她瞬间看傻了眼。
房间里有一个玻璃展示柜,一格格整齐摆放着各种奢侈品包包,包括了类似香奶奶金球大mini这种之前宁曼可加了不少钱才好不容易买到的爆款,或是Hermes kelly bag这样高奢的经典款,还有一些看上去更青春洋溢的稀有多彩配色的小包。
而在展示柜旁边的玻璃衣橱里,则挂满了女装,除了几件外套、风衣,大部分是洋装、礼服为主的小裙子。
许迟自己是学服装设计出身的,一眼就能看出,这些衣服基本都是最近这些年各大奢侈品品牌当季的秀场主打款。
虽然有宁曼可这种购物狂属性点满的闺蜜,自己也有不少好东西,但看着眼前堆了满满一屋子的奢侈品包包和衣服,许迟还是着实被震撼到了。
这大概该就是宁曼可口中,所有女孩子的“天堂”了吧……
但靳翊从来不是一个在乎衣着享受的人,从十几岁读书的时候开始,他穿的就是千篇一律的校服、白衬衫,现在工作了,虽然西装都是高定款,但也逃不出黑白灰三色。
而且……
他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有这种特殊“癖好”的人。
这里衣服的尺码,很显然属于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子,而靳翊本人,比起衣服、包包的品牌,他大概更在乎干不干净。
很明显,这里的东西,他都不是买给自己的。
想起之前靳翊甚至会在网上查怎么跟女孩子说话,许迟突然忍不住捂着嘴偷笑了两声。
“……生日礼物?”她偷瞄着靳翊的反应,“跟谁学的?”
在那些早年的爱情电影里,男女主分开后,男主角总会在每一年为女主角准备一份生日礼物,等着重逢那天送给对方。
许迟原本以为靳翊是不是从哪里看来了这些俗套的剧情,正准备逗逗对方,但想一想又觉得不对劲。
别说他们只分开了五年,就按她今年二十二岁来算,这屋里的东西也够把她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生日都补上好几轮了。
“没有……就……咳咳……”靳翊不大自然地清了清嗓,“随便买的。”
他倒也没有撒谎。
当初被送出国后,许家父母的确照承诺中说的那样,按一个比较高的标准,支付了靳翊留学所需的所有学费、生活费,以及其他开销。
但那些钱,靳翊都没有用。
他跟许迟现在的情况差不多,靠着奖学金,卖画,和接一些帮人画图的私活,来维持留学生活。
而许父许母的钱,则全部买了屋里的这些东西。
倒也没有什么特别,他只是觉得这些衣服穿在许迟身上肯定会很好看,这些包包,许迟一定会喜欢;但他本身是学建筑设计的,不像许迟这么懂那些奢侈品,未防自己出错,所以也会把当季最流行的那些都买回来。
因为出租屋里的空间有限,买的东西多了,渐渐就放不下了,他这才找人定制了几个柜子,专门收着那些买来的奢侈品。
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初离开时,他没有马上退租房子,因为这么多东西,要搬来搬去,还要找地方安置,的确都不容易。
一开始还是学生时,手上的资金多少算是有限,他买东西也就比较克制;后来到了美国,手头宽裕了,他便也更加没有节制。
每过几个月,买的东西多了,他就会飞回这间出租屋一趟,亲自把那些“礼物”都带回来,一件件摆好,渐渐也就堆满了屋子。
许迟本身不像宁曼可有那么强烈的购物欲望,她自己出身优渥,是标准富养出来的“千金”,从小见惯了好东西,也不像苏哲雯那样虚荣,对奢侈品有什么变态的崇拜。
这些东西本身,对她来讲或许并不意味着什么,但却代表了在分开的五年里,靳翊从没有过哪怕一刻,忘记她。
她眼眶微红,抬眼看着靳翊,笑中带泪。
“我可没有东西送给你……”
靳翊低头看着许迟,也难得地弯了弯嘴角,温柔道:“你有。”
他说着转身,把那个立在门边的画框抬了进来。
包在外面的牛皮纸被小心翼翼地撕掉后,不出意外,露出了里面的油画,但许迟万万没有想到,这是之前她送给宁曼可的那一副——
当初她高中时画下的,升旗仪式时,在主席台上发言的靳翊。
“怎么会在你这儿?”许迟问道。
“是宁曼可托孟嘉浩送来给我的。”靳翊解释道。
艺术的东西,或许多少需要些天赋,当初宁曼可虽然是真的喜欢画画,但本身在美术方面的造诣只能算是平平。
当年她玩笑一句,向许迟讨要这幅画,是从技巧或是配色之类的方面,看出了画本身的好,却没有读懂画作中的含义。
直到后来许迟重新修复好当年的作品,把这幅画当作生日礼物送给她,被田野看到了,便直言,这幅画,不是许迟送给她的礼物。
在面对美术方面的问题时,田野这个人向来是骄傲,甚至自负的,他当时指着许迟的画,直言不讳地说,在这幅画里,作者真正画的,其实是那个让自己心动的人。
只是在当时,许迟已经出国了,所以这幅画才被宁曼可托孟嘉浩,送回了靳翊的手边。
“这个——”靳翊指着油画中那个站在主席台中央,穿着白衬衫的少年,“是我吗?”
许迟之前包在眼眶里的泪珠“吧嗒”一下就掉了下来。
“忘了之前阿姨怎么说的了?”靳翊抬手,温柔地拭去许迟的眼泪,“小寿星,不能哭。”
“我……”许迟抬头,疑惑地看着靳翊。
她的生日早就过了。
原本她还以为,是昨天在电话里跟宁曼可说起滋饭团的事情,被孟嘉浩听到了,这才告诉了靳翊。
却不想,靳翊听到了是真的,来送吃的也是真的,但这一切,也都是只靳翊的借口。
他一直提醒自己,不可以把许迟逼得太紧,所以想要见一见自己喜欢的人,也需要好多的理由。
“忘了吗——”他低头看着许迟,轻轻点了点对方前额,“以前叔叔阿姨在的时候,都是给你过农历生日的。”
而今天,就是许迟的农历生日。
许迟破涕为笑。
“那生日礼物呢?”她俏皮地朝靳翊伸出手,“一个饭团子就想打发我吗?”
靳翊闻言,宠溺地捏了把许迟的鼻尖,然后转身抬手,掀开了身后的帘子。
许迟一直以为,这间屋子只有之前看到的那么大,但这里曾经是靳翊的画室,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帘幕之后,别有洞天。
五个画架,整整齐齐地出现在许迟面前,上面是五幅少女的画像——
每一个都是她。
每一幅油画画框上的左上角,都夹着一张拍立得拍出的照片,也对应着画中的背景,许迟第一眼就认出了,第一张照片和第一幅画就正好是布鲁塞尔最出名的中央广场。
画中的少女站在中央广场的一尊雕像旁,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可许迟本人还没来没有去过布鲁塞尔。
事实上,这张照片,就是靳翊第一次去中央广场时买下那台拍立得拍下的。
那时他就想象过,有一天和许迟一起走过广场的情景,虽然在当时还实现不了,但他的画笔可以。
艺术,总是可以满足一切美好的想象。
之后的每一年,他都会把许迟画进一处比利时著名的景点里。
因为他怕分开太久不见,许迟都长大了。
“但我的每一支画笔——”他上前两步,轻轻从背后拢住许迟的双肩,“都会记得你的样子。”
他将许迟拥在怀里,低下头来轻声道:“生日快乐。”
这一刻,许迟泪如雨下。
靳翊的怀抱那样宽大,好像可以将娇小的她与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绝开来——
也包括那些一直困扰着她的问题。
五年的时间,她不能怪靳翊,不能怪父母,只能一直努力尝试着,跟自己和解。
她时常会想,如果没有去年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或许当靳翊回来参加她的毕业典礼后,他们一定会很好吧?
思来想去,好像还是只能感叹一句老掉牙的话——
造化弄人。
“许迟,我没有要逼你的意思。”感受到许迟的身体在自己怀里轻轻地颤抖着,靳翊心疼地将人搂紧,“你还是可以像现在这样,安安心心的念完书,然后——”
“靳翊。”
许迟突然回头,打断了靳翊的话。
“我找了你五年,你也找我一次吧。”
“……嗯?”
靳翊没有听懂许迟究竟想说什么,但就在他微微愣神时,对方已经从他的怀抱里挣脱了出来。
许迟从兜里掏出手机,迅速下单了两样东西。
“听说过机票盲盒吗?”她突兀地问道。
昨天宁曼可问起她假期要不要回国一趟时,虽然面上嘴硬,但她还是忍不住查了查机票。
她就是在那个时候看到了机票盲盒这个东西。
不知道具体的出发时间,也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就像开盲盒一样,只有一个大概的范围,但在打开前,一切都是未知数。
“我给我们一人买了张机票,我也不知道会飞去哪里。”
她看着靳翊,然后突然抬手,将手机扔进了窗外的人工湖里。
就在靳翊惊讶地上前两步,本能地想要接住被扔出窗外的手机时,她却默默上前,从背后抱住了靳翊的腰。
刚刚靳翊进门时,她就已经想要这么做了。
“还有十一天。”
“如果你能陪我过今年的圣诞节——”她用脸紧紧贴着靳翊的背心,“那我就陪你过一辈子。”
既然是命运强行分开了他们,那不如就把最后的选择交还给命运。
或许那样的话,每一个人就都可以释怀了。
“那走之前——”靳翊没有回头,只是默默地看着窗外,“你可以对我笑笑吗?”
他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过许迟的酒窝了。
许迟趴在靳翊背上,使坏地把眼泪都蹭在对方的衣服上,哽咽着嘴硬道:“等你找到我吧。”
*
十一天后,圣诞节,比利时布鲁塞尔中央大广场。
在这个被雨果盛赞为欧洲最美广场的地方,古老与现代交织融合,到处都洋溢着节日的欢快氛围。
许迟系着一条应景的红围巾,走过热闹的人群,仰头看向身旁一栋颇具年代感的哥特式建筑,嘴角挂着一对甜甜的酒窝。
但在下一秒,她的眼泪就滑落了眼眶。
“许迟——”
是靳翊的声音。
许迟缓缓回身,看见靳翊正站在自己身前,十米开外。
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少女回过头来,红围巾衬着她精致娇俏的脸;但靳翊看到了那滴泪,还是一阵心疼,微微蹙起眉来。
“说好了——”
“要对我笑的。”
许迟看着靳翊,喜极而泣。
这才是他们真正的重逢,她等了整整五年。
而靳翊也终于等到了那个酒窝盛着蜜糖的女孩,奔跑着扑进自己怀里——
也是正好五年。
他张开双臂,稳稳地接住许迟。
许迟踮起脚尖庡?,搂住靳翊的脖子,而靳翊也没有再逃避,低头吻了下去。
在布鲁塞尔中央广场的市政大厅前,这栋已有六百多年历史的建筑物,静静地见证着这一切。
已经不需要语言。
相爱的人,要接一万分钟的吻。
作者有话说:
到这里正文就完结辣~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
休息几天会继续番外撒糖,希望宝贝们可以继续支持,也可以看看阿鱼的预收~笔芯(づ ̄3 ̄)づ╭
下一本开《说予夏天听》
【狡黠小骗子X自闭症天才,从校服到婚纱】
文案:
十七岁的尾巴,午后仲夏。
喻川一中的走廊上,闹哄哄的一片,同学们争相查看着自己在高考前的最后一次模拟成绩。
余夏懒懒地趴在桌子上,突然被同桌告知,她稳坐了三年的全市第一,被一个新来的转学抢走了。
对方只高了她一分。
后来校领导找她谈话,说是因为这次成绩,之前承诺她的保送名额可能也要和那个新来的转学生商量一下。
至此,喻川一中王不见王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
不过余夏本人倒是毫不在意。
之前学校答应保送她上清大,她也只是想偷个懒,才答应了下来。
现在既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那她也懒得商量,索性放弃了保送名额。
反正以她的成绩,可以轻松考上自己更喜欢的京大。
高考成绩放榜那天,学校敲锣打鼓,喜迎状元。
余夏去看过了,没有找到“卜安洵”的名字——
就是那个曾经高了她一分的转学生。
她还是状元。
余夏以为卜安洵已经拿到了保送名额,放弃了高考,顺利进入清大。
她自己也开开心心去往京大报道。
却不想……
开学那天,余夏就被卜安洵堵在了京大教学楼走廊的一个无人角落里。
面前的男孩气得眼尾发红,好半天只憋出了两个字——
“骗子。”
*
卜安洵的父母都是毕业于常青藤名校毕业的高知博士生,也是跨国企业的高管。
但他们唯一的儿子却直到三岁还不会说话。
各方求医问药后,卜安洵在五岁那年被医生初步诊断为“学者症候群”——
自闭症的一种。
但也就是在那一年,父母发现卜安洵居然隔着自家别墅院墙的铁篱笆,跟院外的一个小女孩说话。
原来卜安洵不是不会说话,他不说,只是因为不想。
他一直记得,那天穿着红裙的小女孩笑得特别甜,舔着手里他送的冰淇淋,说好长大要嫁给他。
可是第二天,这狡猾的“小骗子”就不见了。
一直到高三,卜安洵才终于找到余夏,怎么可能再让这个“小骗子”跑了。
“你说好要嫁给我的。”
大学毕业那天,他牵着余夏的手说道。
【看到你的那天,我终于遇见了那年的盛夏,于是分开后的日子里,心事只好说予夏天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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