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魏队, 苏庭闲的资料。”
陵州市公安局城南分局内,脸圆圆的实习警员手里捧着文件,抬手在魏珉办公室的门上敲了敲。
燕今棠正抱着自己的保温杯站在办公桌旁边, 听到动静抬手在趴在桌上小憩的魏珉背上拍了拍。
魏珉抬起头,冲门口随意地说了句:“进来。”
实习警员将资料放到办公桌上后就立刻转身出去了。
魏珉叹了口气, 抬手将资料递给燕今棠:“你来吧,我看着糟心。”
即便他很不愿意承认, 他和苏庭知、苏庭闲的血缘关系依旧是存在的。他是曾经讨厌过自己的母亲,连带着不喜她后来生的苏庭知, 这是人之常情,但他也并不希望事情发展成今天这个样子。
燕今棠点了点头, 翻开了资料。
“苏庭闲,95年7月15日出生, 五岁的时候跟着母亲出国了, 之后好像一直是定居在国外,直到两年前才从国外回来,入境记录是这样的。”
魏珉:“他一个人?”
燕今棠微微抬了抬头:“八九不离十。在我看来, 他的性格比较桀骜不驯, 不太能够听从别人的命令什么的, 就像是匹孤狼,未必会愿意和旁人结伙。”
说完这句话后, 他的目光就回到资料上。
视线不断扫动着, 忽然, 燕今棠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表情微动。
魏珉注意到了这点:“怎么了?”
燕今棠:“没什么, 就是没想到苏庭闲是国外某所知名大学考古系的硕士。”
考古系?
魏珉脑海中隐约闪过一丝念头, 好像有什么和它相关, 但划过的速度太快,没能抓住。
“他是考古系毕业的?”
燕今棠点了点头:“嗯。他本科学的金融,研究生念的考古。怎么了?他学考古系有什么问题吗?”
魏珉眉头皱了皱:“不知道,我也说不清楚。感觉很奇怪,总觉得好像和什么东西有联系,但是又没能想起来到底是什么。”
燕今棠拍了拍他的肩:“别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现实又不是美剧,案件的侦破做不到一蹴而就。现在嫌疑人已经确定了,剩下的就是抓捕工作了。魏珉,你稍微放松一点。”
**
生活就像是一汪池水,偶尔有一颗石子投进去,会让它掀起波澜,但很快又会恢复平静。
残忍的凶杀案就像是这颗石子,砸进了陵州市城南市区的居民生活里。
但生活终究是生活,时间一长,这些哪怕涉及到生死的事情也终究会变成周围人口中茶余饭后闲聊的话题。
只有那些真正涉身其中的人,被困在了里面。
自从哭过那一场后,魏珉和燕今棠就再也没见过江逾白的眼泪,她像是将所有的情绪都收了起来,埋进了心中最深处的那个角落。
哪怕后来为了查找线索再次面对那些扑面而来的回忆,江逾白的神情也再没有松动过。
苏庭知走后,她没了哭,没了笑,成了一个没有情绪的查案机器。
燕今棠拿着苏庭闲的相关资料交给江逾白的时候,看着她的状态有些担心。
“小白,你该去休息一下了。”
江逾白一只手摁在眼皮上轻轻揉了揉,另一只手接过文件,摇了摇头:“没事,我刚稍微眯了一会儿,现在不累。”
她顿了顿,抬起头来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燕今棠。
“现在虽然已经确定了凶手是谁,但是作案动机,凶手的行踪,他伪装成苏庭知的目的等等都还没能查清。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觉得这个案子能够在抓捕到苏庭闲之后就彻底结束。”
燕今棠看着她的眼神,一时间没有说话。
他微微低下了头,叹了口气:“是,你说的没错,疑点还不仅仅只有这些,还有苏庭闲的作案手法,苏庭知的死又和魏珉父亲的意外身亡有什么联系等等,整个案件就像是鱼钩上的那个鱼饵。但是不管怎么样,你必要的休息是不能少的。难道你想在所有的真相被捞出水面之前倒下?”
江逾白咬了咬下唇,却还是摇了摇头,将声音压低到仅有他们两人可以听见。
“这个案子不能缓,我担心时间一长,所有查到的痕迹都会被销毁。”
燕今棠倏地抬眸,眼睛微微眯了眯。
江逾白表情有些严肃,微微仰头看着他,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将声音压低下去。
“这段时间以来,对于苏庭闲的抓捕行动,我们永远只晚一步。每次都是前脚刚得到他所在方位的消息,后脚就扑了个空。我并不觉得他会聪明到能够完全洞察警方的所有想法,能够精准预判到我们什么时候会得到哪些关于他的线索。”
燕今棠的表情有些难看。
这个问题江逾白早就提起过,当时他们还都只是一个猜测,并没有确切的证据来证明这一点。
但这段时间在抓捕苏庭闲的过程中,他们总是刚得到消息就立马动身赶过去,几乎是一刻都不耽搁,却仍旧扑空。
且所有的迹象都表明,苏庭闲的逃离和他们的追捕永远都只是前后脚。这几乎就是摆明了告诉他们——
警队里有内鬼。
怀疑自己人总是最难受的一件事,他们要被迫用审视的目光去看待那些和他们并肩作战的战友。
但无论再如何难受,该清理还是要清理。所以在这段时间内,他和魏珉一直都有留意,在警队内不动声色地查了很久,却仍旧没有发现到底是谁。
所有的查探就像是泥牛入海,毫无痕迹。
再这么下去他们都要怀疑是不是他们自己了。
话就止在这里,江逾白没有再说下去了,转而打开燕今棠递过来的文件看了起来:“苏庭闲生于九五年的话,跟我是同一年的,也就是比苏庭知要小两岁。他是五岁的时候跟着苏庭知的母亲出国的,那个时候苏庭知七岁,我还没有搬家过去,所以只要苏庭知不提,我确实应该是不知道苏庭闲的存在的。”
她的视线往下扫了扫,突然顿住:“等下,苏庭闲是考古系的研究生?”
燕今棠微微皱了皱眉:“为什么你和魏珉在知道苏庭闲是考古系毕业的之后都是这个反应?怎么了?考古系有什么问题吗?”
江逾白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我只是在想一个问题。”
燕今棠:“什么问题?”
江逾白:“这个案子会不会和当年我父亲的那个案子有关。”
说完她闭上了眼,长舒了一口气——
“因为我的父亲曾经就是考古系的教授。”
魏珉正好走过来,听到这句话脚步一顿。
他终于知道他刚刚脑子里闪过的那个没抓住的念头从何而来了。
当年江逾白的父亲出事的时候他正好不在陵州市,所以这个案子他全程都没有参与,只是后来听人遗憾提起过——
“唉,真的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江教授平时感觉挺温和的一个人,居然杀了自己的妻子,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一个考古系大名鼎鼎的教授非得自己把未来全砸了。”
明明一个是国内知名大学的考古系教授,一个是国外的考古系研究生,两方好像八竿子都打不着边,江逾白和魏珉却都有种诡异的感觉,认为这两者之间应该存在着一定的关系。
江逾白的脑海中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冒出那个想法——
当年杀害她母亲的那个人会不会并不是她的父亲,而是像苏庭闲伪装成苏庭知一样,整容之后伪装成了她的父亲?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整个案子或许就完全不在他们的预料范围之内了……
江逾白抬手抓住了燕今棠的袖子,扯着他微微弯下腰,几乎贴近了她的嘴边才小声地说道:“燕哥,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燕今棠侧了侧头:“嗯,你说。”
江逾白:“处以死刑的罪犯在被执行后是不是都得由法医确认其死亡才可以让进行下一步的遗体处理?”
燕今棠不明白江逾白为什么会突然问他这么一个问题,却还是点了点头。
“是,这是规定的流程。死刑执行完毕后,只有经人民法院法医和人民检察院现场督察的检察官确认被执行者死亡后,才可以处置他们的尸体。”
江逾白的手握成了拳,指甲嵌进了掌心,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又接着问道:“那燕哥,如果整容了,你们法医能不能判断出来?”
燕今棠皱了皱眉:“这个其实是不一定的,得分情况。整容大多数都是通过手术方法进行的,在这之后有部分人肌肉可能会失去活性,很难做出大幅度的表情来表达情绪,如果人是活着的,这种可能谁都可以看出些端倪。但如果是仅部分调整,手术很成功,整体看起来很自然的话可能在短时间内也看不出来。不过要是你问的是死者的话,进行尸检是会发现的,毕竟用于整容的物质和人体本身的皮肤还是不一样的。”
江逾白:“也就是说,如果不进行尸检的话也未必能看出来。”
燕今棠顿了顿:“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
魏珉和江逾白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情绪。
他们都在怀疑当年江逾白父亲的案子也存在着问题。
当年那个案子由于邻居报了警,他们的出警速度很快,所以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江逾白的父亲手握着刀,一刀一刀地刺进江逾白母亲腹部。
后续的审问过程也极其迅速,江逾白的父亲别的内容都不愿多说,但对自己所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
整个案子基本不存在疑点,所有的证据都直接指向江逾白的父亲。
从案发到定罪,整个流程都非常迅速。
现在想来,虽然这个案子确实是好断,不存在什么问题,但整个过程有些太快了。
就像是背后有一只手在推动着,推动着案件快速了结,推动着众人的目光从这个案子上移走……
可是,到底为什么要将视线移开?
或者说,当年她父亲的案件背后究竟藏了什么?
江逾白脸色一正,抬起头,直直地对上魏珉的视线。
她表情严肃,一字一句地说道——
“魏哥,我想要重新调查当年我父亲那个案子。”
第 85 章
“魏哥, 我想要重新调查当年我父亲那个案子。”
魏珉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
已经结了的旧案想要重启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当年那个案子所有的证据齐全, 不存在任何疑点,在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两起案件之间有关联, 且原案不存在问题并不需要重新调查的情况下,想要将当年的资料翻出来再次查证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江逾白也清楚这一点, 她看着魏珉,表情很冷静, 但仔细瞧去,她的眸色有些深, 隐隐染上疯狂的意味。
“魏哥,如果我能找到这两起案件之间确切的关联, 是不是就能重启当年的案子?”
魏珉叹了口气, 点了点头。
江逾白:“好,魏哥,给我三天时间, 我一定找出这两个案子存在的问题。”
她的目光有些过于执拗, 直直地望着魏珉。
魏珉皱了皱眉, 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他的情绪很不好。
江逾白看出来了,但她并没有退, 仍旧梗着脖子执拗地等魏珉答应。
魏珉的脸色很沉, 几乎要滴出墨来。
办公室内的气氛有些僵持, 两边谁也不肯让,大有针锋相对的架势。
燕今棠在一旁抬手拍了拍魏珉的肩, 示意他先别说话, 转过头看着江逾白。
“小白, 魏珉的意思并不是因为旧案重启困难所以不想让你去查,也没有说让你一定要在三天时间内找到这两起案件突破的关键。查清真相是需要时间的,先放松一点,你现在情绪有些激动。”
有燕今棠这么一打岔,氛围慢慢地缓和了下来。
魏珉叹了口气,抬手朝江逾白招了招,示意她跟着自己出来。
**
警局旁的小巷内,魏珉从兜里摸出一包烟,从中抽了一根放进嘴里。
他朝江逾白递了个眼神,在得到肯定答复后才拿着打火机避着风将烟点燃。
“江逾白,你的感受我懂,但你现在先给我冷静下来。”
他语气严肃,神色认真地看着面前的江逾白。
认识这么长的时间,他太了解江逾白的脾气了。虽然刚才表面上看来没有任何问题,但她表情、语气里的细微变化他再清楚不过了。
她在钻牛角尖。
江逾白不自然地抿住了唇。
她确实很急,急着抓住杀了苏庭知的凶手,急着给疼了自己那么多年的老江教授翻案,急着想要扒开掩盖在层层真相前的幕布。
明明告诫着自己不要急躁,不要一直困在一个思维里,但她终究做不到摒弃情绪,还是控制不住地去思考自己脑子里涌起的各种念头。
越想越乱,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可能是正确的。
魏珉背靠在墙上,神情有瞬间的疲倦,但很快又将情绪收敛好。
他吸了口烟,在吐出来的雾气中淡淡开口。
“当年你师傅牺牲的时候,我也是这样的情绪。”
江逾白全身一僵,慢慢低下了头。
一年前,魏怀古因为追踪一名通缉犯,在实行抓捕的过程中被对方用枪击中腹部,没能等到救护车来就死在了江逾白怀里。
那次的行动,是因为他们接到了江逾白的报警才发起的。
魏怀古最后也是为了把江逾白护在身后才被子弹打中身亡的。
江逾白的做法没有错。
她是离开了警队,但对于那些在逃通缉犯,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从自己面前溜走却什么也不做。
报警是当时的她能做也应该做的最好选择。
可从情感上来讲,江逾白一直没有办法原谅自己,她总觉得要不是自己,魏怀古就不会牺牲。
即使所有人都告诉她,她没有做错,她也一直没有办法走出来,一直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小白,还是和之前说的一样,我从来没有怪过你。”魏珉看着她,目光有些惆怅,“我现在提起你师傅也不是想要说你什么。”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你现在的这种情绪、这种感受,我明白。但是正是因为我明白,我才想要告诉你,这些什么都带不来,它们不能帮你查清案件的真相,反而可能会让你陷入险境。”
江逾白双手垂在身侧,双掌无意识地动了动,而后攥成拳,轻轻点了点头。
“你燕哥也说了,我没有因为旧案重启困难就不想让你去查的意思,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推断。”
魏珉一手环抱在胸前,另一只手的手肘撑在上面。他食指和中指夹着烟,从嘴边移开,悬在半空中。
“相反,我对当年的那个案子也持有很高的怀疑态度。所有的证据都像是上赶着递到警方面前,有些过于顺利了。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件事的背后一定藏了些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隐情。”
小巷的入口处,落日悬挂在枝头上,将周围的一切都染成了橘红色。
偶然有道光在树叶上轻轻折射了一下,折进了江逾白眼中。
或许是光线的刺激,让江逾白觉得眼睛有些发涩,忍不住闭上眼,抬手挡了挡。
魏珉的声音还在耳边响着:“我不仅觉得苏庭知的这件案子和当年你父亲的案件存在问题,同时对我父亲当年的牺牲也持有怀疑态度。”
他稍微停了停,而后接着说道:“你之前说过,你离开警局是我父亲的主意,同时他还跟你说等他大致弄清情况再告诉你。通过这两句话以及对老魏同志这么多年的了解,就足以证明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当年和你父亲案件有关的线索。但是他现在也不在了,我到底猜得对不对也没有办法验证了。不过按我的推断来看,老魏同志有很大的可能是被刻意灭口了。”
江逾白将手放下,强迫着自己直视着有些刺眼的光线。
“一年前师傅牺牲之后,我就一直在尝试着想这件事情。以师傅的性格,他不至于什么事情都一定要得出一个结论才肯告诉别人。他不是那种独断专行的人,相反,他在一般查案的时候会喜欢引导我们这些经验不是很足的人去思考,去发现问题在哪,该从哪个方向侦破这个案件。”
魏珉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他们家老魏的风格。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严肃刻板,不给警队的年轻小辈们什么好脸色,甚至除了江逾白之外,喊每个人都只喊全名,让人觉得不好接近。但他确实是用自己的方式在带着警队的这些年轻一辈刑警往前走。
“其实师傅牺牲后我就一直在想,师傅不告诉我们的原因是不是他已经察觉到了警队内部存在的问题。”江逾白稍稍将音量降下去一些,“他可能不是不想告诉我们,而是环境不允许。他不确定当时警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也没有确切的证据指出案件的疑点。还有一点——”
“这件事情背后或许充满了危机,他不想看我们陷入险境,所以准备自己先把大致情况摸清再告诉我们。”
魏珉吸了口烟:“这个猜测恐怕就是事实,但现在的问题就是老魏同志到底发现了什么疑点。”
江逾白摇了摇头:“对于疑点是什么我没有头绪。因为当年我父亲的案子基本上全程都是我查的,所以在师傅死后,我就不断地在思考这个案件中到底还有什么地方是我没有注意到的。但是就像魏哥你说的,所有的证据链都是极其完整的。而且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有部分的细节我没办法确定了,最后也没能找出问题在哪里。”
他们现在有些头疼。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推测,推测这三件事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
但是一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这一点,二不知道这个联系到底是什么。
不过目前可以确定的是,魏怀古的牺牲很有可能是因为发现了当年江逾白父亲案子的疑点,从而被那个想要将真相藏起来的幕后黑手灭了口。
那么苏庭知的案子和这两件事的关联点在哪里?难道真的仅仅是苏庭闲和苏庭知从前留下的家庭内部矛盾导致弟弟杀了哥哥吗?
江逾白想要从乱成麻的线团中找出那根线头。
只有找出线头,才能将全部的问题理清。
“小白,我刚刚让你先冷静下来是想要告诉你,我们都怀疑这个事情不简单,背后可能藏着超出我们想象的阴暗面。”
一根烟很快就抽完了,魏珉将烟头摁灭,看着江逾白。
“但是现在我们谁都不清楚背后到底是什么。你如果不冷静下来,不仅没有办法将苏庭闲抓捕归案,替你父亲和师傅找出真相,还有可能会把自己搭进去。”
他的语气异常严肃:“因为你很有可能就是整个事件侦破的关键,背后的人可能就在等着你自己失去理智,一步一步踩进他们布置好的网里。”
江逾白低着头,过了好半晌,声音闷闷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魏珉:“我知道你想要查清这一切的心情,但是江逾白,你记住,只有你自己活着,才有可能亲手把真相翻出来,才有可能让那些伤你挚爱的人得到他们应有的结局。”
江逾白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魏珉说的道理她都懂,也明白案件的侦破不可能一蹴而就,大部分情况都是一个线索的查证就要耗掉他们很长时间,所以必须要压着性子慢慢来。
但身在局中的人又怎么可能真的冷静,真的毫无波澜?
江逾白的手在身侧暗暗握紧。
她会亲手将所有横在真相之前的遮挡全部揭开!
一个低着头,一个不知道视线看着哪里。
小巷内一时间没有了声响,只能听到外面有些喧闹的脚步声、鸣笛声。
好像自小巷的那个路口被划开了一道明显的界线,两边存在于不同的世界里。
时间顺着风轻轻流动,不知长短。
小巷口的人影挡住了部分光影,投在尽头的墙壁上。
江逾白回过头,看到了逆着光大步往他们身边走的燕今棠。
随着距离慢慢缩短,逆光的效果不再那么明显,江逾白才看清燕今棠脸上的表情。
他的眉头蹙于中间,整张脸似乎是因为过于紧绷,下颌处的线条极其清晰,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脸色十分难看。
“我想起来一件事,可能和江逾白父亲的案子有关。”
第 19 章
魏珉和江逾白同时神色一正, 目光落在燕今棠身上,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这件事情你们不知道很正常,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的。”
燕今棠抬了抬头, 表情十分严肃。
“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刚才小白问我, 在死刑执行后是不是都得经过法医的确认才能进一步去处理死刑犯的尸体。”
江逾白点了点头,她这么问的原因是怀疑当年她所看到的人并不是她的父亲, 而是和现在的苏庭知一样,被人掉包了。
燕今棠的语气有些沉:“我也回答了小白的问题。死刑执行完毕之后, 只有经人民法院法医和人民检察院现场督察的检察官确认之后,才能处理尸体。这个规则并不是现在才有的, 所以两年前的那起案子也应该是如此处理的。”
魏珉和江逾白点了点头,但是他们并没有反应过来燕今棠是想要告诉他们什么, 只能接着往下听。
“小白, 江教授的尸体是怎么处理的?”
燕今棠看向江逾白,开口问道。
江逾白略微皱了皱眉,回答道:“送去殡仪馆火化了。”
燕今棠脸色不太好:“我因为刚刚小白的话想起了一件事。一年多接近两年前, 陵州市人民法院的法医意外车祸身亡。而那个法医, 是曾经带过我一段时间的一个导师, 当年江教授的死刑执行结果是由他进行查证的。”
江逾白和魏珉同时一震。
燕今棠:“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导师意外身亡应该就差不多是在两年前江教授的案件刑罚执行后没多久。”
车祸意外身亡?!
这个时间点未免有些过于赶巧了。
江逾白和魏珉转头对视了一眼。
这名法医的死和魏怀古的过于相似了, 都像是发现了什么被人灭口了。
燕今棠神色一凛:“因为是车祸, 而且导师和案件并没有直接关系, 只是确认了一下死刑的执行结果。所以我们就根本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
江逾白下意识地接过话头:“但是现在看来,可能这起车祸并不是意外。”
燕今棠点了点头:“嗯。我在想, 如果联系着这次的案件来看, 导师会不会是发现被执行死刑的人身上有问题, 所以被灭口了。”
三个人的表情都凝重了起来。
如果他们的推测是真的,那就意味着从当年江逾白父亲那个案子开始,背后就有隐情了。幕后确实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着这一切。
而且又是车祸意外身亡的法医,又是在抓捕过程中意外遇刺的刑警,幕后的那只手为了掩盖真相不惜直接抹杀他们,这只能说明一点——
背后的案子很大!
同时,那只手的势力或许也难以想象……
江逾白不寒而栗,她抬起头,看着燕今棠,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
“那名车祸意外身亡的法医,他发现的会是什么?”
燕今棠没有答话,但他们心里其实都已经有了答案——
杀了江逾白母亲的可能真的不是江逾白的父亲。
“为什么呢?”
江逾白轻问出声。
这三个字同时绕在他们三个人的心头上。
为什么?如果说杀人是有私怨,那伪装成另一个人又是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要多费这么大的力气多此一举呢?
魏珉直起身,抬手在两人面前轻轻晃了晃,让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但现在不是钻牛角尖找答案的时候。”
江逾白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嗯,我们现在先要做的是查找到两年前我父亲的案子和苏庭知案子的关联之处,找到串在这几件事中间的那条线,找到线头,将这团乱麻解开。”
燕今棠看着江逾白,正色道:“小白,接下来在案件侦破前,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注意安全。”
他顿了顿,眉头微皱,表情有些担忧。
“因为我怀疑,幕后黑手的目标可能是你。”
江逾白愣了愣。
她?
她有什么值得幕后黑手盯上的地方吗?
燕今棠看着她接着说道:“你刚才说,我们现在要找串在这几件事之间的线。这个思路是对的,但如果按照这个思路找跟这几件事都有关的,我能想到的只有你。”
江逾白猛地抬头:“我?!”
魏珉在旁边点了点头,接着燕今棠的话继续往下说。
“按照时间线来捋,首先是你父亲的案子,在这件案子里涉及到了你的父亲和你的母亲,和你的关系不可谓不深。接着是燕今棠刚说的陵州市人民法院法医意外车祸身亡的事,虽然现在还没有确凿证据证明这不是意外,我们也还是先姑且将此也认定为被故意灭口。根据出事的时间来看,被灭口的原因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概率是发现了尸体的异常了。这件事如果要找联系,只能追溯到你父亲的案子上,然后再往下一层找,也只能是连带着你了。”
一缕风从巷口往里吹,吹到江逾白的身上,将她吹醒了。
她沉了口气,自己接着分析道——
“再然后就是师傅在追捕通缉犯的过程中意外遇刺身亡这件事。通缉犯是我看到的,警是我报的,师傅是为了保护我死的。从这个角度来看就已经是和我脱不开干系了。更何况要是再往下揪,如果师傅的死不是意外,而是像我们推测的那样,是被幕后那只黑手灭口的话,仍旧有很大概率是因为我父亲的那起案子。”
“嗯。”燕今棠点了点头,“最后就是我们现在面对的苏庭知的案子。这个案子表面上看起来就是兄弟两个之间因为早年家庭中存在的问题,遗留下了什么恩怨,导致弟弟时隔多年将哥哥杀害了。但很多疑点细想就会发现问题,为什么苏庭闲不用自己的身份直接杀了苏庭知,而是要在杀了他之后将他的面目全部划烂,让警方不能第一时间得出死者的身份,并且还要伪装成苏庭知的模样?”
江逾白飞快地思考着,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
“他在利用这个时间差,从案发到警方发现死者的身份是苏庭知之间的时间差。”
这个时间差是苏庭闲刻意制造出来的。
但是问题就在于,他为什么要打这么一个时间差?或者换种说法,他想要用这个时间差做什么?
难道在之前那半个月的时间里,有什么被她忽略了?
江逾白的思绪在脑海里胡乱打着转。
她好像突然抓住了一个有些模糊的灵感——
“苏庭闲伪装成苏庭知可能是为了接近我?!”
魏珉和燕今棠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我们是这么猜测的。”
江逾白迟迟没有想到这点并不是因为她的分析能力差,而是她在这几个案子中严格来讲其实都算是当局者。
她很难在身处其中的情况下发现所有的目标都是朝着她自己这个方向来的。
再者,在江逾白的思维里,她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是值得被惦记的。
关于父亲的那个案子背后隐藏的详情她不知道,有用的证据线索她也没有。她下意识认为自己其实对那个所谓的幕后黑手并不存在威胁。
江逾白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可是,苏庭闲为什么要接近我呢?难道我有什么利用价值?还是我是个什么威胁?”
说完她又自己摇了摇头。
“不对啊,我现在不在警局,只是公司一个生活两点一线的小职员,并不存在什么利用价值。如果是威胁的话,又是威胁了什么?在我的印象中手上没有什么证据线索能够起到威胁作用啊。要是有的话我们现在也不至于在这苦思冥想了。”
燕今棠在她脑袋上轻轻拍了拍。
“跟你说这些不是让你站在这里拼命思考的,只是提醒你,你可能被人盯上了,要你注意安全。”
江逾白点了点头。
魏珉抬腕看了看表。
“小白,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连轴转了两天,回去缓口气。要是有什么线索或者有什么问题我们会打电话给你。”
之前为了抓到苏庭闲,他们从多处监控查找分析。
江逾白为了能够更快地抓到苏庭闲,连续两天都待在警局,对着那些监控影像一遍又一遍地翻看,在各种信息中寻找线索。
四十八小时没能睡个完整的觉,都是靠在桌子上囫囵休息一会儿,现在也确实是有些疲惫了。
江逾白也没再硬撑,点了点头,转身准备走。
魏珉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我送你回去。”
**
忙起来的时候没感觉,停下来之后觉得整个人的劲都被卸掉了,疲惫的感受从四肢开始不断往上涌。
随便弄了点吃的,洗了澡后,江逾白就把自己扔到了床上,想要休息一会。
但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被案件环绕了太久,躺下的瞬间江逾白完全放松不下来,脑子里还在不停地回想着这几件事之间的关联,翻来覆去一直睡不着。
她在床上躺了一会,整个人还是特别清醒,便干脆爬了起来,走进隔壁房间从紧闭的衣柜里抱出一个大箱子。
本来是要找东西的,但箱子拿出来之后,江逾白看着箱子,静静坐在那,很久都没有动作。
那是她父母的遗物。
一个大大的箱子,就是她父母能够留给她最后的念想了。
江逾白深吸了一口气,转而将箱子打了开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找什么,只是漫无目的地翻着。
突然,她的视线被一张落了些灰的照片吸引了——
那上面和她父亲合照的人,是案发当天给她撑伞的老太太!
第 20 章
江逾白迅速将相片翻了个面, 看了眼她父亲在后面写的标注——
“与恩师时隔十年再合影”
恩师?!
为什么江教授从来没有跟她提起过有这么一个恩师?
而且看这张照片的背景,明明就是在他们家,她怎么会对这么一个人完全没有印象——
江逾白突然一顿。
她想起来了!江教授并不是没有提过!
当年她还在警局工作的时候, 有段时间正好撞上一桩连环大案,还和隔壁省的刑警一同进行协查。
那个时候她忙得昏天黑地, 连轴加班不带歇的,也就彻底错过了她家江教授的生日, 等她想起来这件事赶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好像就是在那个时候,江教授有些遗憾地说了句:“难得当年带我的导师来家里, 还说想看看你来着,没想到这么不巧。”
江逾白看着照片皱了皱眉。
看来当时老太太说的学生就是她父亲了。
父亲是考古系的教授, 他说那位老太太是当年带过他的导师,那她应该就也是考古系的。而且以父亲一路的学历来讲, 能够带他的导师应该也是在考古学界比较有名的人物了。
江逾白一边想着一边拿出自己的手机, 点开了百度百科。
看着手机界面上扫码、识物等的字样,江逾白有些头疼。
为什么没有识人这个功能啊?
自己一不知道姓名,二不知道履历, 仅有手里一张照片, 该怎么才能查找到江教授导师的信息啊?
倒腾了约莫二十分钟, 从她父亲的百度百科介绍起始一路顺着关联扒了无数考古学家的介绍后,江逾白终于看到了熟悉的脸。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执着找出这位教授的信息, 但将平时能够得到的丁点线索, 不管有用没用都收集起来已经成为了她的一个习惯。
“林革音。”
江逾白划拉着长长的介绍, 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这就是世界的参差吗?这么多的荣誉和成就。”
但简单翻看完之后她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网上有关林教授的评论文章都是赞扬她专业能力过硬,不断地做慈善, 人有多好多好。
光看这些评论和林教授的面相确实感觉她就是个德高望重还很和蔼可亲的考古学界泰斗。
可江逾白分明记得, 林革音的鞋并不干净。
这也是她为什么在案发现场刚见到林教授的时候就对她有些起疑。
一般来讲, 鞋子能达到那个颜色的,基本上都是有些案底前科的人。
但林革音在社会面上的所有评价都太过于正向了。
要么是她的特殊能力出了问题,要么,就是这位林革音教授特别能装。
江逾白更偏向后者。
她的特殊能力在苏庭闲的身上再次印证了,应该不会出错。而这位林革音教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就比较难说了。
毕竟,做表面功夫谁都会……
江逾白拿起手机,给魏珉打了个电话。
“魏哥,你还记得苏庭知这起案子里发现尸体的那个目击者李言吗?”
魏珉似乎刚回到警局,听筒里传来车门关上的声音。
“记得,第二天你跟我一起去现场的时候还碰到了他,他当时是去将他奶奶接到自己住的地方去。怎么了吗?李言有问题?”
江逾白:“不,重点不在李言。在他奶奶。”
魏珉噎了一下,这话听起来有点像在骂人,但又确实没有什么毛病。他轻咳了两声,问道:“那位老太太怎么了?”
江逾白将手机从自己耳边移开,打开了免提。而后一边跟魏珉说着话,一边将手机界面切出去,把放在腿上的照片拿起来给魏珉拍了过去。
“李言的奶奶叫林革音,是一名考古学家,同时,她也是曾经带过我父亲的导师。这是我父亲和她的合照,时间是三年前,江教授的生日。”
魏珉大步往警局内走着,对江逾白说了句“稍等”。
而后才将屏幕切换到微信页面,点开江逾白发来的照片仔细查看。
在看完后魏珉将电话挂断,转成微信文字和江逾白交流。
“你怀疑江教授的案子和这位林教授有关?”
很显然,在看完照片,得到人物姓名后,魏珉也顺手在百度百科上扒拉了一通长长的介绍。
江逾白看到魏珉转成了文字就知道他是回到警局了。
现在他们还没有找出来警局内那个给苏庭闲通风报信的内鬼是谁,所有的信息自然是能不暴露就不暴露。
于是江逾白也转成了文字。
“说不好,目前没有任何线索可以佐证这一点。林教授看起来没有问题,我也只是一种直觉。”
魏珉低着头边走边打字。
“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走着走着,他闷头撞上了一个人。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撞上他的小警员就抱着一堆的资料不停地朝他鞠躬道歉,连声说着对不起。
魏珉看着面前个子仅在自己下巴位置的年轻小姑娘,下意识将手机屏幕掐灭,抬手掌心朝她,微微拢了两下,示意她没事直接走就好。
手势做完后,魏珉也没等小警员的反应,直接越过她往办公室走了。
在往办公室走的时候,魏珉的手机屏幕周边亮了亮。
他摁了下手机开关机的键,看到屏幕上弹出来的消息。
“我想去拜访一下林老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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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栋楼了吗?”
江逾白抬头往上看了眼,复又转头问了魏珉一句。
魏珉手揣在兜里,目光落在单元楼上的小牌匾上。
“李言做笔录时登记的住址是这里。上次碰到他们的时候,李言说的是把林教授接过去和他一起住。”
单元楼的门紧闭着。
“不知道在不在家,上去看看吧。”
江逾白看到里面有人要出来,赶忙上前两步,将打开的门拉住。
走出来的人看他们两个人面生,本来想直接把单元门关上,却被魏珉截住了。
他见对方张口想要问,就在对方说话之间将自己随身携带的证件拿出来亮在对方面前。
“走吧。”江逾白朝魏珉招了招手,示意他跟上。
电梯一路上行,红色的数字不断变化着,最后定格在“14”上。
江逾白确认了一下方位,朝右手边的住房走去。
在靠近门口的时候,魏珉快走了几步,把江逾白挡在身后。
他先一步抬手在门上轻轻敲了敲。
过了几秒,铝合金大门内传来一个语调有些缓的声音。
“谁啊?稍等一会,马上来。”
那是林革音教授的声音。
江逾白和魏珉对视了一眼。
他们来得正好。
又过了几秒,门被拉开,林革音布着皱纹的脸出现在视野里。
她的脸上架着老花镜,面容和蔼,嘴角带着笑。
在拉开门看到魏珉的瞬间,表情恰到好处地怔了怔,像是没有预想到魏珉和江逾白的到来。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脸上重新挂上笑容,看着门口站着的两人。
“魏警官,还有这位警官,小言他刚出去了,可能晚上才回来。”
魏珉回头看了江逾白一眼,江逾白点了点头,然后走上前一步,站到林革音面前,朝她伸出了手。
“林教授您好,我叫江逾白。”
林革音松开门把手,笑着抬手和她握了握。
“江警官您好。”
轻轻握了握之后江逾白就将手松开了,站直了身子看着面前头发有些花白的老人,朝她笑了笑。
“林教授,其实这次是我想要来拜访您,魏队他只是陪我来的。”
林革音愣了愣:“拜访我?”
江逾白点了点头:“嗯,家父江时维。不知道是否曾跟您提起过我。”
她一边说着一边注意着林革音的反应。
林革音眼睛微微瞪大了些,像是没有想到江逾白会是自己学生的孩子。
但她的吃惊也记仅仅维持了一小会儿,眼角很快落了两滴泪下来,布满皱纹的手抬起来,一把将江逾白抱住,声音有些哽咽。
“原来你是时维的孩子……”
**
房屋内的装修简单大方,以素色为主,没有什么过多的东西,整体看起来很舒服。
魏珉和江逾白坐在沙发上,有些局促。
林革音就像是过年时去拜访的长辈,看到有小辈来就不停地忙来忙去,又是倒水又是切水果,不断地往他们身前递。
两人也是头次面对这样的架势,有些受不住。
魏珉有些无奈地曲起手,用手肘轻轻撞了撞江逾白,示意她赶紧开口阻止一下。
心里再怀疑 ,面对一个带着笑的老人不停地给你倒水、拿吃的,也有些招架不住,江逾白接过林革音递来的茶,看着她说道:“林老,您先别忙了,坐下歇会吧。您真不用这样招呼我俩的。”
林革音听了江逾白的话,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坐到了她的旁边,伸手拉住江逾白的手。
“孩子,你父亲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这两年过得怎么样啊?”
她的语气平和,有带着些宽慰与关怀的感觉,目光慈爱。
江逾白点了点头:“谢谢林老关心,我过得挺好的。”
林革音抬手在江逾白的脑袋上摸了摸:“好就好,好就好啊!都过去了,孩子,向前看吧。”
江逾白抿了抿唇,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
林革音看着她:“孩子,你今天怎么突然来我这儿啊?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只管跟我说,只要我能做到的,就一定尽全力帮你。”
这要她怎么说?
说我在怀疑您和当年我父亲的案子有点关系,今天是来您这套线索的?
江逾白顿了顿,笑着说道:“没有,只是昨天正好看到了您和父亲的合照,就想着来看看您。”
林革音叹了口气。
“其实你是想来问你父亲当年那个案子的疑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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