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知尧
◎“morningkiss.”◎
——“我求你, 爱我,好不好?”
双眸猛然睁起,深深挹取暧昧充斥的味道, 眼前即是本分安谧的苏祁尧的睡颜。
他将她抱得很紧,双手浑然勾住她, 即使睡着也不愿松手。
他们昨晚相拥而眠,在同张床上。
这还是他们结婚以来第一次发生的事情。
室外的朝阳已从海平面上升起,依随碧海蓝天,勾勒成一个尤为梦幻的画面。
估计离靠岸不远, 微茫看见一道陆地, 以及隔壁的座座山。
苏祁尧还没醒,乔知吟没有选择叫醒他, 而是凝注他许久。
满脑子都是昨晚的画面。
其实最后发生的细节她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只知道自己一直在哭,苏祁尧被她吓到, 停下所有动作, 将她抱在胸前拍打她的后背道歉爱抚。
这个时候的他真的很温柔。
结束之后,她想先休息会,但又被苏祁尧抱到浴室,动作轻轻替她清洗,没有做其他事情。
她应该是在这个时候累到睡着,只能在半梦半醒间看见有个人影为她擦干身子、穿上衣服、再吹干头发,抱着她回到床上。
她只在梦里闪过一个念头:她真的特别喜欢这样的苏祁尧。
再次忆起苏祁尧在耳侧说的话,她心乱如麻, 睨视他的视线迟迟不愿转移。
他对她……真的是爱吗?
落在身后的那双手陡然将她收紧, 圈着揉了揉, 面前人呼吸声音重, 随之醒过来。
乔知吟仓惶撤走偷看他的视线:“早。”
话没说完,后脑便被摁住,男人的唇率先降临。
只是浅浅的蜻蜓点水,适可而止,那双驱散幽深眸光才与她对上,唇边勾着弧度。
才说话:“morning kiss.”
两人关系
突然变得如此亲密,与热恋中情侣无异,真切体会到深陷感情的美好。
不过温情只存在于床上。
两人商量着去餐厅吃个早饭,乔知吟收拾好后靠在沙发等待苏祁尧,同时低头把玩手机。
紧接着便被数不清的新消息提醒吓到——因为自己昨晚宣布恋情的那条朋友圈。
此前她在自己的好友面前表现出来始终是母胎单身也毫无结婚兴趣的形象,如今一发就是结婚消息,确实足够轰动。
乱成一团的微信列表,乔知吟并不想去处理,干脆逃避式的将手机倒扣。
但在这个过程中想起件事,又重新翻了遍消息列表。
她才明白——
为什么苏祁尧昨晚的情绪会那么激动。
因为那条朋友圈下的第一条评论来自彭睿宸,除此之外他还给她发了私聊。
苏祁尧的身影从浴室出来,他随性抓了条毛巾擦拭手上细微的水珠,再丢至栏杆上。
语气平常得像是忘了昨晚发生的事。
“走了。”-
在餐厅内见到乔亦筱,她看向她的那有言外之外的眼神也在暗示着她那条朋友圈的冲击性到底有多强。
乔知吟不自禁拉高衣领子,心虚藏下任何可能的痕迹。
所以回到公司前,她专门买了些小礼物分发,就当作是补偿新婚时没发的喜糖。
小黛他们尤其好奇这件事,有空时候都在企图从乔知吟口中套出些什么话。
“所以知吟姐之前跟我们说结婚的消息不是骗人的,那个时候你是不是刚在筹备结婚?”
“其实已经结婚很久了。”乔知吟回应。
小黛目瞪口呆:“那你之前怎么没有跟我们说?”
“结婚这种事也不是必要立刻宣布,没准知吟姐只是想找个好点的时间官宣。”了然这些事的胡峰努力解围。
他浑身八卦魂,恨不得立刻分享更炸裂的消息,但看乔知吟似乎没有打算明说她丈夫是谁的打算,他也没敢擅自公布。
乔知吟其实也没多介意这回事。
正如他们所提到的,她此前没有对外说过这段婚姻是因为抗拒。
现在……好像也没那么抗拒了。
她直到有空的时候才想起回复彭睿宸的信息。
他当时问她:【怎么突然官宣?】
她回复:【没什么,估计是觉得这样对彼此都好。】
彭睿宸:【我差点以为你是被苏总胁迫的。】
打趣两句,话题转移,彭睿宸回京城的时间已经定下,就在几日后,约了在机场见面,并答应带着她亲手烤制的曲奇饼过去。
昔日好友总算有机会重聚,倒也是期待。
最近电视台春节晚会的彩排工作有条不紊进行,过了那段最忙的时间,工作还算得上清闲。
傍晚准时下班,乔知吟正打算打车回颂苑。
刚踏出大门时便看见熟悉的那辆停在面前的迈巴赫。
窗门紧闭,难以穿过单面玻璃看见车内的人,对她而言,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但她发现自己身后多了群好奇的小眼睛,来自期待见到她结婚对象的同事们。
迅速推门上车,全程挡住后座端正矜贵的身影,只在阂上门的那瞬间朝其他人挥手告别。
隔着的距离远,自然没有人能看见苏祁尧。
苏祁尧正慢条斯理翻阅她送他的那本书:“他们挺热情。”
“还不是因为。”乔知吟控诉话语顿了顿,“你让我发的那条朋友圈。”
男声淡淡扔给她一句:“就该让你早点发。”
苏祁尧明显刚从公司专程过来,着装还是最正经的西服,如精心雕刻的瓷器。乔知吟才注意到他已经将那本书看了大半。
她出声问道:“你怎么过来都没跟我说一声?”
“摸不准苏太太的意思。”苏祁尧指腹在纸张上顺着文字内容移动,看得认真,回答也没落下,“没想到你会上车。”
他用了‘没想到’这个词,如此鲜明的反讽意味。
乔知吟选择性忽略:“那你以后过来之前可以先发条消息告诉我,这样就不用花太长时间在等待上了。”
徐徐移动的手息止,男人在心里暗自琢磨这句话。
而后漠然反问:“苏太太的意思,是还想要有以后?”
乔知吟反倒被他问得一头雾水:“不能有吗?”
“随时为你服务。”苏祁尧低笑。
有这话在先,后面一连好几日,只要苏祁尧有时间,必定会绕道到乔知吟工资楼下接她。
因此,他们开始互相汇报行程,从围绕要不要加班、有没有会议,渐渐上升到多等彼此一段时间、约着回家做饭。
相处模式转变得特别快。
彭睿宸是周日到京城的飞机,乔知吟周六不用上班,便决定提前一日烤制他心心念念的曲奇。
他一向喜欢乔知吟制作的点心,从大学时候初次吃到至今难忘。
那段时间她与彭睿宸、还有严嘉玥的关系最好,互相搀扶走过很多年,因此感情很深。
他们对待朋友一向仗义,尽力维护友谊。
从大早便去买了材料,这天苏祁尧没在家,听说还有要事在忙,也给了她烘焙的机会。
但她没想到的是,苏祁尧的行程提前,早在下午阳光最浓烈时就回家。
苏祁尧在玄关处站了很久,那头的人还没发现他。
回家时周围都弥漫着曲奇的奶香味,热意填实,那个套着围裙戴上厚实手套的身影在盛阳下忙碌,又增添上幸福感。
她在做曲奇,用尽了那么多心思,像是为他特地准备的惊喜。
才动身往前行,在烤箱的轰轰声环境下的人听见动静回头,看见他的表情里写满了惊讶。
再往深解读,还有些想将食材藏起来的胆怯。
苏祁尧定住前行脚步,硬生生收回过去抱住她的冲动。
单手撑在桌前,打量桌面的乱:“怎么突然想到要烤曲奇?”
乔知吟背过身,没事找事般收拾残局,实则只是想避开与苏祁尧的对视。
她说:“就是一时兴起。”
“为我做的?”苏祁尧直白询问。
这句回答有些艰难,乔知吟试图解释,但话到唇边又失了勇气。
只能顺着道:“……是。”
怎么可能是。
苏祁尧有时候真希望自己别太了解乔知吟,这样也就能装傻读不懂她的谎言了。
但他没什么将错就错的习惯,阂上双眼感受又是突然袭来的头疼:“给你那个旧朋友做的吧?”
也只有他才能让一个已经很久没有站在烤箱前哼着曲儿的人专门烤制一盘又一盘曲奇。
乔知吟不想撒谎,但她也应不来这句话。
身后的人早在她设想解答方式的时候离开,经历的是漫长又沉重的步伐声,而后又被巨大的摔门声替代。
几乎是同时,她又听见一声令她难以冷静的巨响——
玻璃摔碎的声音。
乔知吟肩膀一颤,无力靠坐在平台,内心涌过难堪。
令人不寒而栗的动静,她能想到的可能只有苏祁尧因为生气而怒摔的玻璃制品。
——他难道又病发了吗?
深吸一口气,进入体内的全是冷意,刺进骨子里。
就算这件事她有错误,可是,真的至于动怒到这个层面上吗?
她特别害怕这个时候的苏祁尧,不愿面对一个难以自控的人。
难免开始胡思乱想,好像是因为近期两个人的关系太好,让她忘记了那些不堪的曾经。
狠戾,阴晴不定,是有边缘性人格障碍导致难以控制自己情绪。
最后一盘曲奇出炉,烤箱停止运行,她再没了处理拍照的心思。
注意力全都落在那头苏祁尧的房间。
但四周寂静,这回连轰轰声都结束。
不安逐渐占据情绪大头,乔知吟犹犹豫豫往前挪,想要确定苏祁尧现在的动作。
她心里没底,紧张,但还是扛着压力试探。
每近一步,饼干香味散些许,终在临近苏祁尧房间时闻到被更有刺激性气味的闯入。
是血腥味。
——为什么会有血腥味?
心情瞬间沉入谷底,难以辩驳真伪,赶忙几步上前。
轻轻敲响男人卧室门。
“苏祁尧。”
无人应答。
血腥味只浓不淡,动静弱到连风声都能捕捉,目光往下时依稀瞥见有血红色倒影。
她接着喊:“你是受伤了吗?”
愈加难控,掌心不断拍击。
“苏祁尧,苏祁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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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知尧
◎“让我再抱抱你。”◎
“……什么事?”
唤了许久总算能得到回应, 但先是一阵玻璃磕碰的动静,而后才是男声回答。
他声线里的虚弱被刻意掩盖过,只剩下语散空气里剩下的一丝叹息, 这种状态只让乔知吟更慌。
她动作不自觉更轻,耳部贴近门口:“你没事吧?”
“没事。”
苏祁尧漠声回应, 但留着压根藏不住的沙哑。
乔知吟心情低沉,不知所措:“可是我听到了玻璃声……”
“跟你有关?”
一时哑口,被质问的感觉很不好受,但这话压根不是苏祁尧平时会用的语气, 他明显在瞒着她什么事。
试着将手放在门把手处,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如此坚持:“我可以进去吗?”
说着俨然轻轻掰动把手,但还没摁下去时便听见更为沉闷的一声:“我没允许。”
同时传来的又是轻微的碎片声, 以及令人心慌的吸气声。
血腥味是真的很浓,从门缝处隐隐有血迹流过来,在午日的光影下出奇明显。
“苏祁尧……”
乔知吟手一抖, 顿然忘了被凶的委屈, 满脑子都是对苏祁尧的担心。
顾不上苏祁尧的厉声,她强硬交代“我开门了”,之后迅速推开。
苏祁尧正靠坐在门口,面色苍白到吓人,地上是散落满地的碎片,他的手心正压在一片玻璃上,血迹顺着破碎弧度一路流向门口方向。
他在得知她进来时便认了似的闭眸往后仰,将自己狼狈的一面毫无保留展现在她面前。
乔知吟浑身呆滞, 不明白苏祁尧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赶忙上前将碎玻璃踢到一侧。
“这里都是玻璃……你能站起来吗?”
苏祁尧没应话, 反倒扣住她的手腕, 阻止:“别伤到脚。”
鼻子稍酸,乔知吟摇头:“不会。”
意识到他连起身的力道都没有,想起什么,她回头看向办公桌上的一瓶药物:“你要吃止痛药是不是?”
迅速过去将止痛药拿来,又跑去厨房倒了杯温水,递给他的时候双手都在抖,焦急到甚至想哭。
她大概能猜到苏祁尧是不慎碰倒水杯,才会导致摔倒时掌心被玻璃深深陷入,但是一个正常人怎么会突然摔倒得这么严重?
面对如此严重的伤口,她不敢贸然处理,待苏祁尧吃完药缓合些后将他扶到床上休息,简单止血后焦急等着张助过来帮忙。
期间苏祁尧始终侧头对向窗外,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明显很累。
乔知吟心情也随之低落,默默将玻璃清扫,几次三番看向他却欲言又止。
张助很快带着私人医生过来,先将扎入皮肤内的小碎片夹出来,再做缝针处理,乔知吟陪在苏祁尧身边,盯着触目惊心的止血棉花出神。
兴许察觉到她低落的心情,男人略挂揶揄声出现:“死不了。”
乔知吟才扫了他一眼,难免控诉:“你真的吓死我了……”
短短几分钟时间内,吓了她两回,先是以为苏祁尧发火,后是看见他出事。
但她没说出口,小心翼翼触碰他青筋明显的手臂,改口问道:“你怎么了?”
意识到苏祁尧不想回答,她又回头看向张助,但张助也避开她的目光。
“头疼。”苏祁尧才云淡风轻。
同时医生处理好他的伤口,恰时交代注意事项,将话题转移。
乔知吟心不在焉听着,满脑子都是苏祁尧的话。
其实她早该想到的,苏祁尧头疼的毛病很严重,以致于需要随身携带止痛药,但他总会刻意躲着她。
当张助与医生离开时,她找着机会送他们,过程企图从张助身上得知什么。
后者察觉到她的目的,只告诉她:“乔小姐,如果你好奇苏总的事情不如亲自问他,他会告诉你的。”
回到卧室,乔知吟还没想好要怎么展开话题,干脆瞎找活干,又是把残渣收拾干净,又是把药物整理好,最后还帮他盖好被子让他好好休息。
没事干的时候,她干脆坐在旁边,盯着他缠满纱布的手发呆。
她何时看过他这副样子,他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永远是坚不可摧模样,不肯吐露过半分荏弱。
如今才明白,那只是他想让她看见的,正如方才她想推门进来,他第一反应是反对,甚至不惜用那么重的语气。
越想越不好受,她轻声问道:“你疼不疼?”
苏祁尧面容仍泛着疲惫的白,淡薄提醒:“刚吃了药。”
他总是能把这些事用最轻巧的语气说出来,若非乔知吟刚亲眼所见他的无能为力,还真要相信了他的话。
“但是你伤口很深。”她说。
见他又没准备回应的意思,她到底还是主动询问:“你为什么突然这么严重?”
“没什么,小毛病。”苏祁尧见她还不打算离开,乏倦的眸底闪过些些生机。
“这还叫小毛病?”乔知吟语气稍显急躁。
苏祁尧反倒勾唇:“担心我?”
乔知吟才没什么心情陪他在这说些有的没的:“你是不是经常头疼?”
苏祁尧顿了顿,有意躲过她炽热的视线,片晌才从喉咙吐出一个音:“嗯。”
“怎么会的?”乔知吟追问。
后者还是轻松答:“像我这样的人,有点通病很奇怪么?”
乔知吟只睨视他,许久许久说不上话来。
像他这样的人……
这话听起来真的不太好受。
而后还是苏祁尧出声转移话题:“马上到饭点,苏太太若是有时间,不如为我随便煮点东西?”
“好。”乔知吟没有二话,“你饿了吗?”
“午饭没吃。”
点点头,乔知吟立刻接过话:“那我去做饭。”
回到厨房时她才发现自己还放在烤箱内的曲奇,赶忙拿出来包装,放到自己卧室保存,重新做饭。
后面再没提到过她烘焙曲奇的事情,给乔知吟一种苏祁尧压根不在意这件事的感觉。
但她摸不准他的想法-
有这事在先,隔天乔知吟与彭睿宸见面时总略显难安。
在前往机场路上,严嘉玥喋喋不休大学时期的回忆,她简单应和着,想到的却是些与苏祁尧有关的往事。
苏祁尧其实非常膈应彭睿宸的存在,这事与她脱不了干系。
约莫两年前,她刚结婚不久,日夜都在压抑难受中度过,痛苦难耐。但一段时间后才发现她几乎不与苏祁尧碰面,他鲜少回家,也从不干涉她的私生活。
那时的她还不清楚这场婚姻的目的,重拾希望猜测他是否也是被迫结的婚。
于是在一次巧合碰面时,她壮着胆子提起这个话题。
藏不住情绪的她所说每句话都在往离婚这件事上引,终还是被苏祁尧发现异样,直接问她:“为什么想离婚?”
若是她知道苏祁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一定不会撒下更大的谎,但那时的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想着尽力尝试离婚的可能性。
她回答道:“因为我有过男朋友,我们感情很好,却因为婚约被迫分手。”
只不过是编出来的话语,却引起苏祁尧强烈的反应,他的双眸忽然被盛怒充斥,狠狠掐着她的腰,力道大到让她难以喘气。
他警告她:“想离婚?做梦。”
她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天真,竟然期盼一个渴望得到自己的人答应离婚。
但后来的事是她控制不了的,苏祁尧完全将彭睿宸当成敌人,甚至因此出手搅黄他公司的项目,令他创办的企业危在旦夕。
把彭睿宸害成这样是她意料之外的,她试图跟苏祁尧解释过,但总会被他认为是她在替旧情人说话,不信任何话语,她为此无能为力,所能做的只有尽朋友之义待彭睿宸更好些。
可苏祁尧无法理解她对彭睿宸的愧疚,他本就没有任何共情能力,他能看见的只有乔知吟对婚姻不忠,那么他只会不折手段付诸行动。
闹得最严重的那次,是彭睿宸即将去外地工作,乔知吟去见他一面,被苏祁尧撞见,又听信她出轨的谣言,初次在她面前变成一个失了控的人。
她拼了命地澄清自己与彭睿宸的关系,可他压根听不下任何话语,甚至摔了他们的结婚照,将她抵在墙上克制着摁住她的脖颈警告,仿佛有将她掐死的打算。
那时他病发,是在经受到刺激之后导致的过激行为,若非他强烈克制自己,或许真的有可能做出伤害她的行为。
等到冷静下来之后,他自责后悔万分,尝试用各种方式道歉。
可自那时起,乔知吟更加害怕他,再没法用平常心与他相处,恨不得躲着他。
再过不久,他就离开了京城,再次相遇便是半年后。
事情过了这么久再次回想,心情仍然不太好受,她确实撒过谎,是她的错,怪不得谁,可她没想到苏祁尧会因此狠心报复彭睿宸。
偏偏这就是他的病症。
这会再见到彭睿宸时整个人都显得心不在焉,将所做的曲奇递给他,努力挂上笑颜聊几句,还好有严嘉玥在才不至于让气氛太尴尬。
彭睿宸为此调侃:“气色这么差,差点以为你生病了。”
乔知吟笑:“生病还来见你,那更证明我仗义。”
严嘉玥搂过他俩肩膀:“咱仨果然是患难见真情,彭睿宸之前食物中毒还冒着雨来参加我毕业展,我也在感冒时帮过吟宝,现在吟宝带病见你,绕了一圈扯平了。”
他们的关系就是这么好,特别是彭睿宸,学生时代就帮过她很多忙,后来工作上有事情找他也总不辞辛苦。
她非但没报恩,还害了他,造成这种后果后她更没办法与彭睿宸切断联系,与其说是念旧情,不如说是弥补。
所以她只能避着苏祁尧与彭睿宸联系,但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
找个地坐下聊了几句,乔知吟努力抛下那些陈年旧事,倒是时常看着手机。
到晚上时忽然收到条消息。
是苏祁尧发给她的图片,体温计上的显示:39度8。
乔知吟当即回复:【发烧了?】
苏祁尧昨日受伤之后伤口处就有些感染,今日一早还出门,估计吹了风导致抵抗力更差。
苏祁尧:【嗯。】
他什么都没说,乔知吟赶紧回应:【我马上回去。】
聚会匆忙结束,她致歉后率先离开,一路上都在关注苏祁尧的状态。
家里一片漆黑,静谧到诡异,乔知吟开了盏微弱的灯,而后直奔苏祁尧卧室。
他卧室门虚掩着,里边也只有月光的光线孜孜不倦照耀,人似乎熟睡着,呼吸声重到能清楚听见。
她没敢打扰苏祁尧,蹑手蹑脚走进去,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滚烫到吓人。
就连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下都能感受到他的难受,眉宇紧蹙,身子几乎缩成一团。
猜想他估计没吃药,正准备过去为他准备。
就在刚转身时,手腕忽然被股很大的力道拽住。
她没站稳,跌坐在床上,又因为苏祁尧搭在腰间的手臂圈着向后仰,随着他侧躺在床上,就在他怀里。
沙哑的嗓音落下:“陪我一会。”
怕压到他本就受了伤的手臂,乔知吟没敢动弹,只得小声解释:“我去帮你拿点药。”
苏祁尧头埋在她的发丝间,贪婪呼吸,摇头。
他的呼吸难以平稳,满是因高烧的灼乱,神智估计不太清醒,却只本能地紧抱她。
不忍推开,任由他抱着许久,才小声问道:“你吃过药了吗?”
苏祁尧不答她,仿若对他来说这都不重要。
可当乔知吟试图挣脱他的双臂时,换来的只会是更大的力道。
并听他的声音:
“让我再抱抱你。”
“不然梦马上醒了。”
作者有话说:
这章太卡了,怕你们骂吟吟,所以来来回回修改了好多遍。
曾经的事儿两人都有错,所以两人都在弥补错误,他们都在改~
第33章 知尧
◎“苏太太原来还有这种嗜好?”◎
哪有人生病时跟平常时候完全是两个人的。
当下乔知吟在苏祁尧怀中, 感受他因害怕失去而翼翼小心圈住她的那灼热双臂,又急又茫然。
她发现自己耳根子真的很软,听不得苏祁尧的央求, 总是会不自觉想要顺应着他。
轻轻将手搭在他掌背,语气有些像在哄小孩:“这不是梦, 你先松开我,我拿了药之后再过来,好不好?”
“不好。”苏祁尧真烧到难以自持,竟也随着她说。
似撒娇, 可这又是个与他无关联的词。
她只能轻声问他:“你不吃药真的可以吗?”
男人沉闷应:“嗯。”
“明天烧得更严重怎么办?”
“那就继续做梦。”
鼻尖滑过满是燥烫意, 几乎形成火炉,两人相处其中, 就算就此被烧为灰烬也不足为过。
乔知吟眸底浮着穿过纱帘的月光,与水交织,细微闪烁。
她找不出拒绝的勇气, 但也没想到留下来的理由。
最终耐心解释:“你烧得太严重, 不能不吃药,我就去倒杯水,然后过来接着陪你。”
“你离开后就不会回来了。”
苏祁尧手有稍松,给了她一起身就能直接走的机会,只用话语挽留。
乔知吟垂眸,看着他落了空的手。
应允:“不会,我会过来的。”
男人没再坚持,她也不知道如何表达, 缓缓挪开他的手臂, 轻脚轻手踏下床, 再不放心看了他一眼。
借着这个机会喘口气, 苏祁尧发烧严重,不太清醒,连带着她的意志力也变得薄弱了起来。
倒水过程甚至忘了注意开水与冷水的比例,直到走了段路后才发现水温偏凉,又才匆忙重新接了杯。
忆起自己生病时苏祁尧照顾自己的点点滴滴,才恍然明白自己其实不太会照顾人,往常总说苏祁尧没有寻常人的情感,但实际上她比他还要薄情寡义。
重回他卧室时发现苏祁尧俨然坐起身,正背靠着抱枕闭目,闻见动静时也是懒倦轻抬扫向她。
“怎么突然醒了。”乔知吟将水杯与药递过去,又主动替他量体温。
苏祁尧淡漠吞下药,回答得莫名其妙:“嗯,醒了。”
——“梦马上就要醒了。”
脑海当即闪过这话。
乔知吟抿唇接过他喝完的水杯,指尖点着杯壁。
“还是39度8,烧得很严重,需不需要叫医生过来?”
“不用。”苏祁尧拒绝。
“那你先好好休息。”
此刻时间不过晚上八点多,窗外还是最繁华喧闹的时候,这些氛围倒是一点都没能传染到室内。
苏祁尧挂着倦的眸看向她,底色早散了那股雾气,理智回归。
缠着纱布的手放在身侧空空的位置,问她:
“留下来,还是回去?”-
卧室内的灯没开,本从敞开着的门口渗入里头的唯一光线也因来人的离开而终止。
还是如此晦暗,寂寥。
苏祁尧眸底的亮也淡却,默不作声移至空荡的天花板。
世界里只留下她最后的声音:
“我怕我在这容易伤到你的手。”
“既然你已经醒了,那,那我还是回去吧,有需要的话你再找我就行。”
“……”
都说她是骗子,说好的陪他也食了言。
苏祁尧的睡眠状态一向不好,发烧昏沉的大脑与整屋子的檀香味都没能令他入睡。
挨过整晚,烧也退得差不多,更没再有挽留温存的借口,动身离开。
12月中旬的京城正蓄谋着下一场雪,这种天气是乔知吟最讨厌的,苏祁尧原先对这种喜好无概念,但现在也随她厌倦这种状态。
如此对应下来,他发现自己尤其厌恶夜晚,但偏巧乔知吟喜欢,渐渐的,他也习惯性挽留夜晚。
迈巴赫穿梭在辉煌黑金的夜色,再璀璨夺目的灯都成飘渺朦胧,后排的车窗全数落下,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搭在窗边。
目光向外,仰头凝视路边一个缓慢步行的身影。
“睿智企业发来的投资邀请我看过了,对我们的帮助不大,但有几个方向挺有意思,可以做进一步商榷。”张助在前排交代公事。
苏祁尧目光未离窗外:“睿智?”
“法人代表是彭睿宸。”张助提醒。
本泛泛疲顿的后排人在听闻这个名字时身影略动,目光倒是染上些若有所思。
张助顺着他的视线望向窗外那个身影,猜测了然:“对我们利益不大的合作,也可以直接拒绝。”
“不必。”苏祁尧出声,余光里的人影赶不上迈巴赫行驶速度,俨然脱离视野。
后窗玻璃上升,隔绝阴湿冷气与噪杂音。
那人总一句话便能主断局势:“留着吧。”-
自从乔知吟将苏祁尧从朋友圈黑名单中拉出来之后,她每次新发的动态下都能收到苏祁尧的点赞。
只要苏祁尧点了赞,覃昊安看见了也必然会跟着点赞,紧接着带领他的其他兄弟们纷纷在下面留下足迹。
于是只要她一发朋友圈,必然能收到长串‘气氛组’一般存在的人的信息。
不过这事对她并没有影响,反倒是对苏祁尧的影响更大。
——苏祁尧才发现,原来此前除了自己外,其他所有人都有查看乔知吟朋友圈的权利,包括他圈子内的朋友。
除了他,没有这个权利。
难以形容心情的他为此不辞辛苦翻遍乔知吟的其他内容,好在没发现有其他共同好友点赞的痕迹,他才缓合了些。
他记得曾在网上看到过一个说法:女孩对一个人有特殊的行为就是在意的表现。
此前他并不相信。
现在姑且相信一回也没什么所谓。
乔知吟哪里想过他的心路历程会如此波折。
转眼又发了条分享公司附近新开的餐厅的朋友圈,这回苏祁尧变成秒点赞的那个人。
紧接着收到他的消息,又是一张体温计的照片,温度是37.8。
乔知吟警惕起来:【怎么还一直低烧?吃药了没?午餐呢?】
苏祁尧只回答最后一个问题:【没吃。】
乔知吟默默瞥了眼面前整桌的大餐,对比之下竟有些不大好意思。
良心发现的她回复:【我这边的东西挺好吃的,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等会打包一点过去给你?】
苏祁尧只回了高冷的一句:【行。】
放下手机后便重新点单打包了点适合发烧的人吃的东西,她本是跟同事过来的,他们在听说她要过去她丈夫那的时候又自发买了点下午茶让她一块送过去。
原话是这样的:“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就按照你的口味买,相信他会喜欢,等以后有机会约出来让我们也见一见呀。”
他们办公室内的人关系就是这么好,总会互相往来。
乔知吟在过去前又专门去了趟药店多买了点药物,到达苏祁尧公司楼下时恰好撞见张助。
张助睨着她手边的东西,略显不解:“出什么事了吗?”
“我看苏祁尧发的体温计上显示低烧,怕他更严重,就送了点东西过来。”乔知吟解释。
张助蹙眉:“体温计?苏总没告诉你么?公司的体温计有问题,偏高一度。”
“……?”
37.8更低一度就是36.8。
再正常不过的体温。
乔知吟仿佛发现了什么。
张助亦然,后知后觉自己暴露了什么。
两人面面相觑。
后者赶忙改口:“苏总昨晚吹风受了凉,估计更严重,乔小姐还是赶紧上去看看吧。”
乔知吟在心里咬牙切齿。
苏祁尧真像是一口坏透了的深井,挖好了就等着她往下跳。
偏偏她已经走到门口,没有再回去的道理,只能在坑底待着。
张助在将她送到苏祁尧办公室门口时便消失不见,留下乔知吟独自,敲门后径直面对苏祁尧。
她只剩下憋屈质问的打算:“你没发烧,为什么骗我?”
苏祁尧慵懒靠在椅背,瞥见她过来时眸底只剩下惬怀,“我没说过那是我的体温。”
乔知吟吃瘪,只能干恼。
“来都来了,苏太太,坐会?”
苏祁尧主动来到她面前,盯着她提着的东西,“这么多?”
乔知吟才道:“其他的都是我同事买给你的。”
“你同事?”
“嗯,小黛他们。”
“这么突然?”
“说是慰问一下家属。”
这话胜似所有良药,扫空再多不适,苏祁尧弯唇将乔知吟带到沙发处,享用自己非同寻常的午餐。
乔知吟原本想着把东西放下就可以走了,但没想到又被苏祁尧‘扣留’下来。
他在她眼前晃了晃自己的手:“伤了,帮我夹点肉。”
乔知吟对他怨气颇深,没忍住回怼:“你另一只手也残了?”
苏祁尧反倒笑:“左手,不方便。”
“是不是还要一口一口喂你?”
“苏太太要想服务到如此周到,我倒不介意。”
“那要不干脆嚼碎了再送你口中?”
“苏太太原来还有这种嗜好?”苏祁尧声线里的清朗愈发明显。
若非看在苏祁尧手伤势确实严重的份上,乔知吟才不会这么好心,但她每回的不满都会被苏祁尧那连筷子都难控制住的惨兮兮手势打败。
妥协坐下,她分明刚吃饱,但在他身边竟也没忍住多吃了些,毕竟再怎样都无法拒绝自己最爱的甜食。
最后带过来的东西也没吃完,她便让苏祁尧留着,闲暇时间可以解解馋。
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走了,又听苏祁尧的话:“再帮我个忙。”
乔知吟心里闪过千万个拒绝的理由,话到嘴边却变成:“怎么了?”
苏祁尧俨然来到他的办公桌前,左手拿了支钢笔横放在靠近她那边的桌角。
“有份文件需要签名,我拿不动笔。”
乔知吟动作一顿:“你要让我练你的签名?”
“嗯。”苏祁尧毫无疑问。
她推问:“为什么不让其他人帮忙?”
“信不过。”
“那你信得过我?”
苏祁尧扫了扫她:“你可以尝试背叛我的后果。”
分明他是求人的那方,但语气愣是没有半分卑弱,反倒可以面不改色威胁她。
乔知吟闷声,碎步挪过去。
“没有多余椅子,坐我腿上就行。”苏祁尧还能如此出言。
“我站着。”
“不方便。”
她又这么被苏祁尧空着的左手捞他跟前,比他还略高些的上本身驱使她还需要用手肘撑在桌台上,发丝随着下垂。
苏祁尧左手护着她,受伤的右手指缝拎出一张薄纸覆盖在他原先的签名上。
告诉她:“描得熟练点就行。”
这算不上什么难事,但更让乔知吟尴尬的是此时的姿态,她就坐在苏祁尧身上,被他抱着,又正练着他的签名。
垂落的发丝被他轻挽至耳后,男人的上半身也靠过来,被纱布覆盖的掌握住她书写的手背。
有药味落入鼻息,微苦但沉静好闻。
以及男声清冽:“不是这样,我教你。”
两只手缓慢在纸上移动,描绘一笔一划。
午后薄阳总赋予些神秘色彩,微风总能撩人心弦,空阒与闲暇是最难能可贵的。
柔软黑发再一次从肩膀滑落,又被男人粗糙的手撩起。
这回视线定格许久。
再现解颐:
“苏太太,你耳朵很红。”
作者有话说:
某人手伤握不住笔,却可以握住老婆的手。
感叹一句,苏总你真的好心机!!!
ps:签名不会白练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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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知尧
◎“还好你在这。”◎
苏祁尧的字迹很好看, 粗细有致,连笔轻盈,与他的性格大差不差, 很大气优雅,但还要有力量些。
乔知吟总是对写字好看的人很有好感, 当下一遍又一遍描着苏祁尧的名字,又在他细细的抚慰下,连心跳都难以克制地紊乱起来。
她从没想过,原来模仿一个人签名还能产生这样新奇的反应。
苏祁尧知道她不经逗, 没再调侃, 由着她慢慢练-
这事儿几乎成了苏祁尧为乔知吟布置下的‘作业’。
描签名简单,要复刻签名比想象中更难, 苏祁尧虽嘴上说着相似就行,但乔知吟每回写出来的字他都不满意。
还总喜欢把自己缠着好几圈纱布的手伸出来在乔知吟眼前晃悠,时不时再卖个惨装个可怜。
这人还真是个事儿精。
不过伤到神经的手还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才能完全恢复, 短期内确实没法握笔, 必要签名的文件还得交给乔知吟。
这个签名她不得不练好。
乔知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揽下这个活儿的,顿时感觉是在给自己没事找事。
后面才意识到一件事——她是苏祁尧唯一还算信任的人。
赶在下午上班时间回到公司,临近年底工作又繁重起来,近期还正准备进行下一轮春晚彩排工作。
但在如此忙碌的生活下,还总有源源不断的新任务出现。
下午她被上级叫到办公室,先是讨论升职加薪的事情,而后顺势给她增加工作量,说是有个生日宴的策划需要她完成。
乔知吟总觉得有些奇怪。
他们什么时候还需要承包这种业务了?
于是她询问:“是谁的生日宴?”
对方没明说, 只说是上边的意思, 已经安排好了, 还让她借这个机会好好表现, 是升职的关键。
稍显莫名其妙,但推辞不了,她只能先接下,组了个小组共同参与。
事情一多,又得加班,只得在抽空时间给苏祁尧发条信息让他别等她。
近期下班都是苏祁尧过来接送,她总会提前告诉他时间,今日估计要忙到凌晨,她不想耽误苏祁尧。
从窗外灯光闪烁到深夜寂静无声,乔知吟总算迎来自己的下班时间。
这个点了还在公司的人并不多,四处寂寥无人,空旷得诡异感满满,好在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状态,快步下了电梯。
室外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侧的路灯都坏了,仅亮着的一盏还忽明忽暗。
这天还起了风,树枝在漆黑半空下摇曳,沙沙声不断,更增强些不安。
身处在这个环境下的乔知吟脑海中难以控制涌现些刑侦剧中的杀人事件。
但在这个时候。
附近的草丛晃动得更厉害,声音越来越大,面前猛地出现一个人影。
身形宽大微胖,走路跛脚,由于这边实在是太暗,没能看情具体相貌。
乔知吟吓了一跳,也没敢研究那人是谁,只想着快步向前离开这个地方。
“哟,这不是熟人么?”
擦肩而过那人的声音就将她硬生生拽回来。
——是黄志忠。
乔知吟脚步顿住,下意识紧张得拽紧衣角,礼貌性转身面对他。
“外甥媳妇,这么晚了,刚下班?”
黄志忠比她上回见到的要更有痞气,身上酒味浓烈到呛鼻,打量她的眼神总含着些特殊意味。
这个时间点,他怎么会出现在这?
乔知吟没打算与他过多对峙,态度冷漠:“是,不打扰您了。”
“行。”黄志忠没勉强,只留下笑声,及句匪夷所思的话,“不急,反正今后有的是时间见面。”
懒得去深思他这些疯疯癫癫的话,乔知吟快步远离他,走了一段路后才听见身后方的动静,她悄悄回头扫了眼,是黄志忠与电视台的台长见了面,两人关系似乎很好,勾肩聊着什么。
在看见她回头时,黄志忠甚至伸手朝她挥了挥,她立刻收起视线,几乎以小跑的速度离开这边。
虽然什么都没发生,但她被吓得够呛,手都开始颤抖起来。
直到在路口处看见苏祁尧。
他站在车外等她,双手淡然放入兜中,路灯将他的身影拉得无比颀长。
乔知吟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感激见到苏祁尧。
迅速朝他的方向过去,确认拽到他的衣服时才松口气。
见到他就安全了。
她只剩下这个念头。
苏祁尧看着她,左手摸了摸她失措的脸颊,眉宇紧拧。
“怎么吓成这样?”
乔知吟摇摇头,同样回望他的视线:“还好你在这。”
“怎么了?”苏祁尧声音有些沙,手上动作又改为轻拍她的后背。
“我刚才撞见你舅舅,他出现在我们公司那栋楼楼下,说是在等人。”乔知吟毫无保留告诉他。
苏祁尧手稍顿,“他对你做什么了?”
“没有,我话都没聊就赶紧离开。”
乔知吟还有些惊魂未定,倒不是因为突然见到黄志忠,而是太过蹊跷的环境以及出乎意料的人,总让她无法平静。
内心隐隐有预感:黄志忠出现在这绝非简单事情。
苏祁尧替她整理因跑得慌忙而凌乱的发丝:“做得好,以后别跟他有交集。”
上了车,驶离这片区域奔向绝对安全的家中,渐渐的乔知吟才缓和下来。
想起晚上自己分明跟苏祁尧说过不用来接她,但还是看见他了,惊惧不免又被感动替代。
她问道:“你在这等了多久?”
“半小时左右。”苏祁尧答。
乔知吟才想起什么:“那你有没有看见黄志忠经过?”
“没有。”
这边是通向她办公室那栋楼唯一的路,若黄志忠是刚过来的,那么必然会穿过苏祁尧的视野。
可是并没有,也就说明黄志忠至少是半个小时前就出现在这的。
这个行动线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她的顾虑也是苏祁尧此刻所想。
但其实他谎报了时间,他在这边等了三个小时。
他可以花三个小时的时间等乔知吟,但黄志忠又有何动机花三个小时等另一个人?
只怕他今晚就是冲乔知吟来的,再因苏祁尧的突然出现而收手。
“我明日需要出差。”苏祁尧继而出声,“你跟司机联系,让他负责你的接送。”
想起晚上的事情,乔知吟将脱口“不用麻烦”的话憋回去,点头应下。
“你会很忙吗?”她问。
“嗯。”苏祁尧回应,“有什么事你先联系张助。”
“好。”-
苏祁尧出差的日子又显得无聊起来。
乔知吟呆在家的时间要么就是照顾下他们养的花,要么就是关在房间内,偌大的家中一到晚上就空落落,一个人的气息根本撑不起来。
对比之下,才知道自己原来已经习惯跟苏祁尧生活了。
一次出外景工作时恰好撞见也在外工作的彭睿宸,恰好两人都有时间,便约了个地方休息会。
为此还被小黛八卦的目光捕捉,问她:“知吟姐,难道他就是你老公?”
“不是。”乔知吟解释,“我们就只是普通朋友。”
小黛失望的眼神只持续一会,又程亮:“那他会不会喜欢你?”
“想多了。”乔知吟点了点她的脑袋,“不是玩得好的关系中就得有一方喜欢另一方,我们认识很多年,就是因为对彼此没有喜欢的感觉所以没谈过。”
如约来到咖啡店,彭睿宸端着两杯饮品走到她面前:“看你们的架势,最近应该很忙吧?”
“对。”乔知吟顺便活动活动筋骨,“事情多就算了,还总有些分外的工作出现。”
紧接着把话题转到他身上:“你呢?怎么刚回京城就这么忙?”
“急着找投资商。”说起这个话题的彭睿宸神色愁苦,“我们手上只剩下一个项目,原本的投资商还撤资了,如果没能在短期内找到投资方,我们公司估计就得关门大吉。”
乔知吟也不太好受:“那找得怎么样了?”
“向几个企业发了邀请函,还说不准。”
“有把握吗?”
“难说。”彭睿宸苦笑。
其实他们公司当年的经营状态很好的,若非苏祁尧作梗,他们的发展前景一片光明,可如今却每况愈下。
这让乔知吟怎么能好受,毕竟彭睿宸是真的无辜。
于是她接着问:“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看着她真诚的样子,彭睿宸眼神有所动摇,但犹豫许久,终还是没说。
他们原来也给苏氏发过投资邀请,若是苏氏愿意帮这个忙,那么这是拯救整个企业的关键,偏偏苏氏那边半点消息都没有。
也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若是拉不到投资,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项目黄了公司倒闭他们几年的心血就这么白费。
而现在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最大的捷径,可以通过乔知吟帮忙带话,没准希望能更大些。
可他还是没选择这么做,原因是担心会因此导致乔知吟与苏祁尧的关系更僵。
低头默默喝饮料,话题止于此,没再往下。
但乔知吟心底的愧意很浓,想帮彭睿宸又无能为力。
正聊着,窗外陡然出现一个身影。
乔知吟望过去,发现又是黄志忠,他刚从他们公司的方向过来。
这几日她见到黄志忠的次数有所增加。
黄志忠出现在电视台的频率很高,在乔知吟的世界里随处可见他的身影。
但每回碰面时的表现都很正常,时而一两句简单问候语,时而抬手示意,多的是瞥一眼就迅速分开。
“你认识的人?”彭睿宸注意到乔知吟盯着窗外失了神,问道。
“嗯,苏祁尧的舅舅。”乔知吟收回目光,喃喃自语,“最近总见到他,难道只是巧合。”
闻声,彭睿宸也觉得不太对劲。
叮嘱她:“那你可得小心点。”
“怎么了?”
彭睿宸跟着看向窗外车前那人,思忖片刻。
才道:“听说最近警方正调查一宗跟踪谋杀案,好像就跟他有关。”
作者有话说:
前边张助问苏总需不需要派人暗中保护吟吟,苏总因知道她不喜欢被跟着而拒绝,于是他就亲自保护她。
光明正大的,也经过了老婆的允许。
另外再求个作收呀,我也想上个千,但还遥遥无期(拍桌)(哭泣)~
第35章 知尧
◎“看来你还不知道自己有多令人着迷。”◎
听过那么多关于黄志忠的传言, 乔知吟难免对这个人产生恐惧,空闲时候总会胡思乱想。
黄志忠说过的那句“今后有的是时间见面”难道是在暗示什么?他为什么要怎么做?分明与她无冤无仇,他又能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可她又没能找到些证据, 所有忐忑都只是自己的猜测。
最近苏祁尧没在京城,她所能做的只有更警惕些, 尽量避免加班到太晚,出行时习惯带上其他人,有其他活动都会让保镖陪同。
但内心一旦有了苗头,压在胸口所导致的后果就是神经衰弱, 整日难以入眠, 连走在路上都容易被风吹草动惊住。
感觉自己这种状态不太对,便抽空在午休时间跑去医院开了点助眠的药。
最近的天气都很差, 连正午时分都见不到一束阳光,乔知吟站在医院门口望着灰茫茫的天,才恍惚发现她最不喜欢的秋天已经过去很久, 可惜初冬到下第一场雪前的天气她也很讨厌。
过几日就是圣诞, 紧接着元旦,年末几乎是整个京城最活跃的时候,不过她还是喜欢不起来。
见时间差不多,她正准备回公司。
倏地有个人影进入视野,跛着脚一瘸一拐步伐缓慢。
拽着药的脚步顿住。
未曾想还能在这撞见黄志忠。
当他出现的那一刻,条件反射的惊悸再次袭来,气色唰白些许。
“好巧,又见面了。”黄志忠朝她吹了吹口哨, 脸上挂着刻意表现出来的惊讶笑颜。
“说来咱俩也是缘分, 近期可没少见。”
“是过份巧合了。”乔知吟表面还算礼貌, 但眼神里也多了些警告意味。
深吸一口气替自己壮胆, 脚步往后挪,不想与他过多纠缠。
没想到黄志忠这回直接大跨步来到她面前,本就小到几乎只剩下一条缝的眼睛色/气满满:“小美女怎么独自来医院?我那好外甥没有陪你?”
“他在忙。”乔知吟声线淡漠。
“忙到连自家夫人的身体健康都没时间关注?看来他这个丈夫当得不太合格。”黄志忠唇角弧度愈发骇人,“可委屈你了。”
他摆明了非要纠缠她,乔知吟脑袋飞速运转,想着怎样才能摆脱这个人。
纠结再三,她只能壮着胆子冷笑:“跟你有关系?”
面对她的讽刺,黄志忠非但不知道收手,反而更悠哉游哉:“果然是跟在苏祁尧身边久了的人,语气都变得跟他一模一样。”
乔知吟握拳无意废话:“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这回黄志忠总算没有阻止,弯着条腿抖了抖,再吹了声口哨。
才对着她的背影挥手:“不耽误你,今晚再见。”
——什么意思?
乔知吟脚下频率加快,迅速拉开与他的距离。
司机就在停车场等她,她迅速上了车,顺便交代他下午到晚上的时间都别离开。
“发生什么事情了?”司机问她。
她将最近经常碰见黄志忠的事情告诉他,以及最后那句话,她害怕他今晚会干些什么事。
司机闻言,也随之警惕。
而回到公司的不久后乔知吟才知道黄志忠指的是什么——
前一日他们提交了那位神秘人的生日宴,反馈说是非常满意,为了表示感谢还专门办了场酒宴。
当这个时候,他们才知道这场生日宴的主角是谁。
就是黄志忠。
答谢宴在今晚。
乔知吟恍然明白原来自己始终在虎口内,难以挣脱。
她试图以自己身体不适的理由拒绝,却被强硬要求参加,不得缺席。
她个人薄弱的力量怎能与上级对抗,他们总有无数方式将她拉过去。
散会后她匆忙摸到自己手机,给苏祁尧打个电话。
但通话忙线,他估计正忙。
转而联系张助,却也只得到无人接通的提醒。
双手无助摁压太阳穴让自己冷静些许,最后也只能给苏祁尧留言,问他自己应该怎么办。
她别无他法,只有赴约一个选项。
并安慰自己,他们晚宴地址在京城中心区域,治安很好,还有领导陪同,他应该没有胆子在那边做出什么事。
傍晚从公司离开时她便紧跟着几位同事,随着愈发接近聚餐地点,她内心的不详预感就越重。
过程又给苏祁尧打了个电话,还是没能打通,好在她提前跟司机说了声,让他跟着他们。
聚餐地点在一家酒店,到达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分明是乔知吟最喜欢的夜晚,此刻却尤为厌倦。
领导带着他们走进包间,里头烟味其浓,除了黄志忠之外还有几位膀大腰圆的中年男性。
即使在人多的环境下,黄志忠也毫不掩饰自己看向乔知吟的特殊眼神。
领导不难察觉到:“原来你们认识。”
“熟人。”黄志忠咬着烟,目光还在乔知吟身上。
领导寒暄:“难怪你指定要她帮忙。”
乔知吟猜到了,这全都是黄志忠安排的,他专门冲着她而来。
但她并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心里没个底。
她一向很讨厌这种应酬,总得昧着良心阿谀奉承,有再多的不满都不能摆在台面,反而要装作热情的样子说些甜美话。
晚上的话题还总喜欢移到她身上,每当她说了句好话后都能清楚瞥见黄志忠脸上的笑容更深几分,令人作呕。
不过多时,身边曹韵浅浅拍了拍乔知吟的大腿,在她耳侧道:“我头有点晕。”
乔知吟看了看她,担忧之余只剩下后怕。
曹韵是他们部门里酒量最好的女生,现在才喝了一杯红酒,照正常情况哪至于到头晕的地步。
“身体不舒服吗?你要不找个借口先离开?”乔知吟赶紧道。
曹韵摇了摇头:“估计是这里边太闷,烟味又重导致的。”
同时主位上的黄志忠主动举起酒杯敬酒,说是感谢各位的付出。
乔知吟把礼数做全,但只象征性抿了一点,没有喝这杯酒,余光扫向曹韵时发现她还在接着喝。
本想提醒她少喝点,但没想到先被黄志忠抓个现行:“乔小姐是对今晚的酒不满意么?怎么一点都没喝?”
“抱歉,我酒精过敏。”乔知吟撒谎婉拒。
“那真不巧。”黄志忠总是表现出一副很大度的样子,又派人替她换上饮料。
乔知吟还是没敢喝,菜也没吃几口,基本过嘴又暗中吐出来。
这场酒席表面没任何异常,人物关系也和谐,但背地里暗涌的气流躁动。
特别是当酒过三巡,领导竟借口有事离开。
他离开了,剩下的可全都是女生。
曹韵的身躯愈发摇摇欲坠,乔知吟知道她们不能继续在这边呆着,本想直接带几人离开。
下一刻迎来的却是一阵摔倒声,瞬间屏住呼吸。
“曹韵!”
女生支撑不住晕倒在地上,另一位本想抓住她,却因为力道不够也跟着跌坐,两人的气色都很差。
毛骨悚然爬遍全身,乔知吟僵直站住,难以置信扫向黄志忠。
“你往酒里下了药?”
她惊骇深呼吸,意识到什么,迅速跑到门口用力推门,却发现门已经被反锁。
与坐在地上的女生面面相觑,后者的眼眶已经红了,不断用嘴型问她怎么办。
与此同时,在黄志忠身边的男人动身走到她们跟前,蹲下身心疼看着晕倒在地上的曹韵,伸出咸猪手趁机在她身上移动。
乔知吟清眸死死瞪着他:“你别碰她!”
男人的手稍顿,倒是不急着继续,将咬着的烟捏在手中,目光对向她:“行,不碰她,碰你就行了。”
周围笑声此起彼伏,男人俨然有所动作,乔知吟错愕后退一步,半眯眼眸。
“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干你啊。”另一脚搭在桌子边缘的男人搭腔,油光面孔写满猥琐。
黄志忠也笑,但他始终没表态,不紧不慢抽烟。
乔知吟死死握拳,让指甲陷入掌心内传来痛感,尽力维持冷静。
她咬牙告诉黄志忠:“如果你是想借此威胁苏祁尧的话,那你恐怕会失望。”
“我还以为我这位外甥媳妇就是个花瓶,没想到不傻,聪明着呢。”黄志忠将烟摁灭在杂乱的桌上,缓缓站起身,身后的椅子因此与洁净地板摩擦,形成一道尖锐明显的声音。
包间内的灯光明亮,以致于将他的嘴脸照耀得无比清晰。
他一步一步朝乔知吟靠近,又点燃下一根烟:“不过放心,我不需要威胁他。”
停留在乔知吟面前,单手撑桌,才道出下句话:“只要你出了事,他的病就会发作,成为彻头彻尾的疯子,这样的人对我能有什么威胁力?”
乔知吟冷笑:“你未免太看得起我。”
“看来我的外甥媳妇还不知道自己有多令人着迷。”黄志忠侧头,视线大胆游走在乔知吟身上每个角落,“不过我也很想好奇能让我外甥日思夜想的身体到底是什么味道。”
乔知吟才明白,黄志忠并非想要通过绑架她的方式威胁,而是一开始就抱着伤害她的目的,只为了把苏祁尧逼疯。
是她太天真,竟信了他不敢胡作非为。
她压低嗓音:“我要是出了事,你确定你还能安然无恙?”
黄志忠压根不怕她的威胁,反而又朝她靠近一步,“我的好外甥一直想置我于死地,你说,还会有比这个更差的结局了么?”
乔知吟不自觉继续后退,头脑空白完全想不出任何求救方式。
长吐出口颤抖的气:“但我告诉你,他的精神病早就好了——”
话音未落,她已经撤到最角落,无处可躲,而黄志忠已经出现在她跟前,手狠狠掐着她的下颚。
烟味酒味与汗臭味交杂,各种难闻气息最直接扩散在鼻息。
痛感传来,乔知吟拧眉出现生理性眼泪。
她不愿任由摆布,找准时机抬脚踹他,刚费力挣脱,未曾想又被另一个男人拖住,反扣住她的手腕,后脚重重踢往她的膝盖。她痛到当即掉落眼泪,支撑不住重心往下跪。
动作进行得太快,她一个女生怎么可能挣脱得开肥硕男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靠近,粗大有力的手在她脸上落下一巴掌。
反倒是黄志忠显得不恼,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在她水平视线处那双手开始解皮带。
浑身痛到几乎在身体承受范围外,乔知吟胸口剧烈起伏,却只能绝望闭上双眸。
神经不断被侵蚀,甚至连恐慌的能力都失去,她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解下来的皮带又将她的双手绑在柱子上,耳侧是饿狼即将享用食物的口水声。
黄志忠摁住跪着的人的脸颊,逼迫她抬头,张嘴。
才告诉她:“我的生日宴可是你亲自策划的,你应该很清楚送给我最好的一份礼物会是什么。”
“而且你不知道么?他的精神病永远都好不了。”
“只是条疯狗罢了。”
作者有话说:
最近状态太差了,我尽量调整过来,过两天多更点(躺平)
第36章 知尧
◎“你一定很难熬吧。”◎
乔知吟从来没想过这个世界原来还有多么黑暗面。
她所认为的人性里没有绝对的恶, 始终愿意相信恶人也有良知,不至于坦然地丧心病狂。
今天算是给她上的一课。
偏偏这节特殊的课程是苏祁尧的必修课。
在她面前的这个人,因为仇恨, 因为钱,狠心控制了苏祁尧那么多年, 对他动过杀心,也企图以最极端的方式摧毁他。
而他还能毫无悔意,含着笑出言“他就是条疯狗”。
乔知吟双眸通红,在顶灯的照耀下闪着愤怒的光, 唇瓣微微颤抖。
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有勇气, 甚至在被控制的条件下还能骂出声:“你说他是疯狗,但我看你连狗都不如。”
“嘴挺硬。”黄志忠神色也有些怒, 但不明显,伸手在她脸上拍了两下,“继续骂, 你应该清楚, 有些时候这些话就是在调/情。”
话音刚落,仅有人声的空间内多了阵震悚摔碎玻璃声,在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道身影朝他们扑过来,狠狠将碎玻璃插入黄志忠的手臂。
是同行的女生,她整个人都被吓到发抖,却还是义无反顾这么做。
可惜她的力道太小,反被两名壮汉压住,将她脱离黄志忠。
这种行为更激起黄志忠的怒意, 他捂着手踉跄两下, 气到面目狰狞。
而同时乔知吟已经挣脱开束缚她的那条皮带, 从他们身后跑到门口, 用瘦小的身躯狠狠撞击包间门,企图推开。
骨头都都钻心的痛,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每回用脚踢时都感觉耗尽了全身力道,可还是没能踢开。
她甚至已经没抱希望,想着就算踹不开,能让室外的人发现他们就足够。
却在下一次抬脚时猛然被拽住,将她摔到墙边,掌心死死掐着她的脖子,愈发用力。
难以喘气,四肢再用不上力道,只能任由摆布。黄志忠不停骂着脏话,但他说了什么她全都没听清楚。
本能地深吸气,努力获取一点可怜的氧气,但她的眼前逐渐发白,耳鸣声增大,世界里只剩下尖锐的“滴——”。
掐着她的力道才松下来。
黄志忠明显没打算置她于死地,只抵着她,还想说句什么话。
下一秒,门突然从室外被踹开。
室外的凉争先恐后钻入,散落在身周,是凉也是清,最富有安全感的沉香味同时出现。
身边全都空了,难闻的臭味全都消失,空气中的分子逐渐归为稳静。
乔知吟从墙边跌落至地面,手抚着胸口呼吸,慢慢地眼前的画面才恢复色彩。
她知道,她安全了。
可是。
耳鸣声被真实存在的声音取代,她却听见更为惊心胆颤的动静。
来自苏祁尧,他将黄志忠摁在被玻璃碎片包裹的桌前,落下的每一拳都很重。
他也失了理智,是拉不住的猛虎,周围出现了很多血迹,分不清是谁的,而他拳头下的人几乎陷入昏迷。
——不能闹出人命。
乔知吟心里只闪过这个念头。
顾不上疼到几乎散架的全身,她跑上前企图阻止苏祁尧的动作,但此刻的他根本听不见任何声音,狂躁到失控。
黄志忠嘴角已经溢出血迹,再打下去估计真的要没命。
他若是死了,苏祁尧也难逃其咎。
乔知吟强忍着难受与害怕,双手抓住苏祁尧的拳头,但却差点被他推至往后摔,甚至险些被误伤。
她死活不肯松手,颤抖着的手握住他,随后身体钻入他的怀中,紧紧抱他。
“苏祁尧,苏祁尧……”她不断唤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你不能再打下去。”
男人一愣,动作才止住,任由她抱着许久许久。
顿在半空的拳头放松,理智缓慢回笼,他看着扑到自己身上的人,布满红血丝的眸划过心疼与不忍。
此刻无声,室外稍显混乱,但这都不重要。
苏祁尧掌心覆盖在乔知吟的脑袋,细细安抚,弯腰完全将她整个人揉进怀里。
他也抱得很紧,青筋遍布的手颤抖得比她还要厉害,心有余悸似的。
“没事了。”他告诉她。
乔知吟摇头,知道苏祁尧回归正常,她却忍不住哭了,发泄自己的恐惧。
这个晚上,比噩梦还要恐怖,好像就差一点,她的命就要断送在今天。
她难以想象,如果苏祁尧没有赶到,那么她面临的会是什么,他们的未来又会怎样。
她初次接触到极端的恶,又怎么能够忘却-
苏祁尧自然不可能放任乔知吟身处于危险之中。
早在中午司机将乔知吟与黄志忠碰面的消息告诉他之后便迅速赶回京城,并增加人手盯紧黄志忠的行动。
未曾想过程被黄志忠转移了视线,他安排的人在路上耽误许久,以致于他们没能在第一时间冲上来。
当苏祁尧赶过来后见到的第一幕,是乔知吟正被抵着,面无血色,痛苦万分。
当下,原本被控制得稳定的病情瞬间瓦解,久违的失控感再次袭来。
等到神智再次清醒时,怀中那人紧紧抱着他,告诉他再打下去他会坐牢,拼命阻止他。
他整个人瞬间变得无比僵硬。
——他会吓到她吗?
好像不会。
她反而在担心他。
两人无声坐在回家的车内,表面都很狼狈,乔知吟白色衬衣上有多处血迹,又脏又乱,苏祁尧的神色也差到难以形容。
苏祁尧的手始终在乔知吟那边,牵着她,宽慰她,恨不得将破碎的人揽入身边。
乔知吟只觉得自己很累。
分明晚上在到达前她都只以为这是一场普通的答谢宴,最后到底是怎么演变成这样的。
她又怎么能想到,原来黄志忠真的敢对她下手。
私人医生提前到达,分别替两人做了检查。
乔知吟身上有多处淤青,好在没有其他伤势,反倒是苏祁尧的情况更严重,本就受了伤的手再度开裂,血染湿了缠上的纱布。
乔知吟缩在苏祁尧身边,呆呆看着医生缝针的动作,泪水又开始淌在眼眶中。
原来当时看到的血迹不是黄志忠的,而是苏祁尧流下的。
苏祁尧干脆捂住她的眼睛,指腹替他抹去眼泪。
语气极轻:“抱歉,让你陷入危险。”
乔知吟眼角还是滑落一颗泪,却仍倔强摇头:“我猜到了,你会过来。”
她不可能同时联系不到苏祁尧还有张助,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当时正在没有网络的飞机上。
所以她一直等着苏祁尧出现,她很害怕,但是她相信苏祁尧会保护好她,就算他没能及时过来,也会有其他人冲入那个包间中。
苏祁尧的视线一直在她落下的泪上,眸底隐着极深的情绪。
这晚注定难以入眠。
用再多的沐浴露都盖不住染上的黄志忠那股作呕的气息,一闭眼就是他的那副丑陋嘴脸,有恐惧,但更多的是恨与恶心。
推开卧室门前去倒杯温水,路过苏祁尧房间时发现里边的灯也是亮着的。兴许是听到了她的声音,他也随着开了门。
没有对话,只是静静陪在她身边,仿若打算通过这种方式轻抹她的阴影。
乔知吟也不想装坚强,将水杯放至桌面,小声倾诉:“苏祁尧,我不敢睡觉。”
苏祁尧看着她,他的眼睑也被红晕填充。
经过深思后才道:“我陪你。”
又是一次同床共枕。
室外月光被云层挡住的夜色漆黑,室内开了盏小夜灯,点上安神香薰。
苏祁尧试着靠近乔知吟,搂抱住她。
后者的动作却僵硬起来,下意识往后躲。
男声告诉她:“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没那么禽兽。”
睫毛轻颤,乔知吟才主动往他怀里缩。
其实他的胸膛真的很温暖,乔知吟从来没表达过的是,她真的很喜欢与苏祁尧拥抱的感觉。
躲藏在这个最具有安全感的地方,乔知吟找到他为了她再次受伤的手,双手贪恋握住,说不清到底在想什么。
借着昏暗灯光抚着纱布那凹凸不平的纹路,漫无目的。
她忽然问道:“苏祁尧,那些年你到底怎么过来的?”
尾音散落在沉重空间内,飘荡片刻回归寂静。
呢喃女声还在继续:“我听说过,他会对你进行精神控制,逼你做出不该做的事情。”
“……是真的吗?”
苏祁尧睨着她的动作,眸垂得低,只能落下阴骛。
回答她:“是。”
“他一直都恨你,会把你锁起来,威胁你,无时无刻算计着害你,这也是真的吗?”
苏祁尧五指陷入乔知吟的发丝,动作轻到担心触碰到她。
再回应:“是。”
还有一个问题。
乔知吟继续询问:“你是不是还在精神病院住过院?”
“是。”苏祁尧毫无保留,将自己那些不堪的过往展现在她面前。
乔知吟的声音已经开始哽咽。
她说:“你一定很难熬吧。”
苏祁尧轻拍着她的后背,对于自己的那些过往,他藏着未曾提起过,不愿让别人知道,特别是怀里这个女孩。
她是他多年的信仰,但是他能猜到,她很讨厌他。
曾经的他始终认为是第一面时自己浑身沾满鲜血衣襟破烂不堪的模样吓到她,所以后面每次见到她都会特别注意形象,哪怕她还是怕他。
偏偏真实世界里的他,就是那么不堪的一个人,自此他不可能让她看见过去的他。
也想过,她会害怕么?
不知道,但是他怕她会。
可是现在,这个女孩,在因为他受了惊吓的夜晚,没有埋怨也没有害怕,而是告诉他,你一定很难熬吧。
他会很想回答,是的,很难熬,无数次想过结束生命,又在无数个边缘被拉了回来。
闭眸,连隐藏得极好的声线也挂上了哑:“都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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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知尧
◎“你会保护好我的,不是吗?”◎
那天晚上听苏祁尧讲述整件事的经过, 乔知吟才知道原来苏祁尧一直在调查黄志忠的事情,把黄志忠逼急了,几次三番尝试接近他无果, 便把注意力转移到乔知吟身上,企图通过逼疯他的方式阻止他的行动。
像黄志忠这种人已无良知可言, 他的目的没能达成,最近估计更不会安分,只能更警惕些。
苏祁尧告诉她:“以后下班前给我发条消息,我上去接你。”
乔知吟捕捉他的用词:“去到我们办公楼楼层?”
“嗯。”
那岂不是要告诉部门的所有人, 她的丈夫就是苏祁尧。
但他们办公楼到大门停车场还有一段步行距离, 黄志忠要真癫狂起来什么都说不准,这确实是对乔知吟来说最安全的做法。
“出行也是, 我尽量去接你,不行也会让司机跟着。”苏祁尧继续道。
乔知吟反倒想起什么:“最近你经常专门接我下班,就是因为这件事?”
苏祁尧没隐瞒:“是。”
“难怪。”乔知吟心情还是那般低落, 偶有失神, “那你们要什么时候解决他的事?”
“这几日。”男声口吻轻缓,“最迟不会让他顺利度过六十大寿。”
距离黄志忠生日还有一周,这些事情终于能告一段落。
乔知吟自然相信苏祁尧,但总感觉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这几天多加注意。”苏祁尧幽眸柔情似水,“会害怕么?”
乔知吟毫不犹豫摇头:“不会。”
用反问的形式让他放心:“你会保护好我的,不是吗?”-
黄志忠的事情并没有闹大,他在当晚被送去医院,基本都是些皮外伤, 算不上多严重, 这些事因此很巧妙地被压了下来。
表面恢复平静, 很快过去, 影响的也只有在那个包间内的当事人。
乔知吟因为有苏祁尧的安抚,状态恢复得还算可以,曹韵因为昏迷了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情况也还行,但另一位女生并没这么幸运,她遭受了很大的刺激,状态特别差,因此休假一段时间。
翌日,苏祁尧专门出面替乔知吟推掉生日宴策划这份工作,上级转而又安排了别人处理,不再刁难乔知吟。
午休时间,曹韵与乔知吟聊起这件事。
“听说上边为了把这个活儿派出去,专门增加了酬金,还真的有不怕死的人接下。”
乔知吟心不在焉:“他们跟黄志忠串通好了?”
“估计签了合约吧,台里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反正就剩这么几天了。”曹韵心有余悸,“不过带我们过去晚宴那位领导大概率被收买了。”
曹韵也是从小道消息听说的,那位领导一口咬定自己离席是真的有其他事,绝非故意设计陷害,又有充足的证据,台里也拿他没办法。
曹韵越说越气:“是他非得带咱们过去的,也是从他莫名其妙离开之后就出了事,还能睁眼说瞎话,有他在咱们公司以后都难以安宁吧。”
他们力量薄弱,难以反抗,但在下午时分,他们突然收到消息称带他们的领导已经被停职调查,还有警方介入,他逃不掉。
听见这个消息是曹韵回头与乔知吟对视,乔知吟了然,是苏祁尧替她解决了这件事。
风吹雾散,总算还给她们一个安宁的午后。
下班前,乔知吟如约先给苏祁尧发了条信息,而后坐在办公室内等他,时而无聊望着窗外橙色的天。
“知吟姐你还不走吗?一起吧。”小黛因为听说了前日发生的事,主动邀请乔知吟共同离开。
乔知吟扯出还算轻松的笑:“我等会,你们先走吧。”
“你独自在这儿可以吗?”小黛还是有些担心。
话刚落下不久,便听入口处传来躁动声,这头几人纷纷回头望。
分明是最活跃的傍晚,周遭气氛却凝固些许。
“苏……苏总?”小黛愣愣看着苏祁尧的靠近,脑海里不禁闪过所听到过的有关于他的传闻,下意识往旁边挪。
“他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我先生。”乔知吟睨着她们惊愕的眼神,率先出声解释。
结果投向她的目光变得更加难以置信。
来不及多想,她提起包大跨步来到苏祁尧身边,同其他人告别后与他并肩离开。
这是初次向部门同事宣布他们俩人的关系,此前其他人哪里想过经常在他们茶余饭后闲谈中出现过的苏太太竟一直在他们的周围。
震惊之余,又不免被八卦心支配着悄悄关注那两人。
乔知吟并不难发现身后那么多束炽热目光,被如此关注着总有些难为情,略垂头由发丝盖住微红的耳根。
她小声告诉苏祁尧:“其实你在电梯间等我就行了。”
苏祁尧侧目瞥视,“原来苏太太没有将我介绍给你的同事们的打算。”
“不是。”乔知吟赶紧解释,“只是没想好要怎么说。”
“现在就不用想了。”苏祁尧声线平平,态度强硬。
倒是眸里的郁闷散了去。
一直到站在电梯间等待过程,那群人还在好奇观察他们,乔知吟悄悄转头,虽无奈但也在情理之中。
“苏太太。”苏祁尧仰头注视电梯口跳动的数字,单手随性插在兜中,比乔知吟还要惬意。
他提醒她:“你的同事们都在看着,不做做样子?”
乔知吟没反应过来:“做什么样子?”
男人这才漫不经心将靠近她的左手抽出来,五指微张示意。
“牵我,或者挽我,二选一。”
“……”
二选一,好似很贴心。
同时电梯门推开,从那道缝隙开始提醒她纠结的时间不多。
苏祁尧显得那般坦然,不急着踏入电梯间,而将手稍往她身边伸。
乔知吟终还是勾住他的手,亲昵挽着,直到转身面对还在身后暗自观察他们的人,僵硬笑着与他们挥挥手。
电梯门即将阂上。
苏祁尧冷眸打量一圈,而后侧身一步,两人靠得越近,关系亲密得就是在热恋中的新婚夫妻。
门彻底关上,狭小的空间往下降,只剩两人独处。
乔知吟也没松手,反倒握拳抓住苏祁尧的袖子。
找个话题主动:“你刚才在开会?”
“嗯。”
“那就这么过来了,不要紧吗?”
苏祁尧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不要紧。”
待到上了车,坐下时才发现扶手箱上竟然放了杯奶茶。
苏祁尧同时插上吸管,随手递给她。
乔知吟眼睛亮了些许:“是你专门去买的?”
没能得到肯定的回答,只被丢过来两个字:“路过。”
悄悄一笑,双手捧着深吸,全糖的奶茶足以扫清这两日的疲惫。
不过只有一杯奶茶,苏祁尧没给自己买,好似对这些没兴趣。
也只有在乔知吟主动递过去时他才会接过,与她共饮一杯-
苏祁尧本人出现在办公楼并带走自家夫人的事情很快传遍整个电视台策划部部门,乔知吟果真成为话题焦点。
隔天小黛见到她时说话声音都支吾起来,半天难以凑成一句话:“知吟姐,你,你竟然跟……苏总是……”
乔知吟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惊讶,不仅仅是他们这种身份的人能攀上苏祁尧,更多的是来自他们对苏祁尧的恐惧。
每当这个时候,她只能不辞辛苦强调:“他没有传言那么恐怖,不用害怕他。”
小黛也便来了兴趣,持续八卦:“网上都说你是被迫结婚的,真的假的啊?”
“也不算。”乔知吟回答,“只能算是联姻。”
“他对你好吗?”小黛追问。
答案毋庸置疑:“好。”
小黛还是觉得难以想象:“可是他有精神病,跟这种人生活在一起不会觉得很可怕吗?”
乔知吟摇头:“他更多时候是跟普通人无异,不可怕。”
“但是如果发病了呢?”小黛问。
顿了顿,有片晌没回应,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她答:“只要能一直正常就好了。”
小黛眼睛圆滚滚,“那他的情况会越来越好吗?”
——会吗?
那日晚上苏祁尧与极大的压力抗争,差点又因冲动而酿成大祸,在极端情况下他还是难以控制自己。
那件事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冲击,偏偏他最经受不住刺激。
乔知吟下颚搭在手背,忽而长叹口气。
最后也只能期待:“会的吧。”-
几日来的生活比想象中更平静,再没见过黄志忠,也没出现任何意外。
可是越是这种情况,乔知吟就越是焦躁不安。
黄志忠的生日宴在周日,苏祁尧此前说过最晚会在他生日当天解决所有事情,她相信他们会有所动作。
可是她并不希望生日宴如期进行,心里总有个很不好的预感。
清晨当听见门外动静时便试探性出现在苏祁尧跟前,接过他倒好的温水,连喝杯水的过程都在走神。
苏祁尧读懂了她的担忧:“在家等我。”
乔知吟问道:“你们今天要行动吗?”
“警方已经在场馆外布好,只要他一出现就把他带走。”苏祁尧告诉她。
“那他会不会逃跑?”
“可能会,但他离不开京城,很快便能抓捕。”
好像全都万无一失,苏祁尧办事缜密,基本不用担心会有疏漏。
可当乔知吟看着苏祁尧时,压抑难解,胸口闷得不像话。
纠结再三,她还是主动提出:“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
苏祁尧没立刻答应,越是沉默越是令人心慌。
乔知吟鼻子有点酸:“你不是说很安全吗?”
“胡思乱想什么?”苏祁尧瞬间藏住闪过的迟疑,留给她最轻松的状态。
他问她:“怕不怕?”
乔知吟当即摇头:“不怕。”
黄志忠肯定猜到了,苏祁尧已经将资料移交警方,他没机会逃跑,面临的只有入狱一个结局。
但是,像他这样的人真的能安然等着这一刻来临吗。
她怕的是,黄志忠就算是死,也会再拉一个垫背。
他恨透了苏祁尧,唯一的目标只有苏祁尧。
第38章 知尧
◎“回去吧。”◎
生日宴地点在黄志忠的府邸, 这是他的六十大寿,规模庞大,邀请诸多业界好友及媒体到场。
这里曾经也是苏祁尧居住过的地方, 显然埋藏着不少不堪回首的过往。
在过去的路上,乔知吟时常观察苏祁尧的反应, 猜测他的心情。
一旦萌生出多加照顾一个人的想法,她的行为总会不自觉往这个方向趋近,他阅读资料帮他扶着平板,他喝水帮他拧瓶盖, 甚至连他跟张助对话都会认真倾听, 还把自己随身携带的最喜欢的糖果与他分享。
有些小动作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但一举一动里都是对苏祁尧的关心。
她表现得太明显, 苏祁尧干脆放下手头上所有东西,将被纱布覆盖的右手摊平放在扶手箱,示意她牵着他。
乔知吟犹犹豫豫, 最后竟然在自己还没能拿定主意的情况下便直接把手放在他宽大的掌心上。
苏祁尧挑眼勾唇:“苏太太知道么?在心理学里, 你刚才的行为已经证明了你刚才在想我。”
如此被挑明,乔知吟不太自在,想将手抽回来,但没想到已经被苏祁尧握住。
眼神回避:“我能有什么行为?”
“顺从我的动作。”苏祁尧满意睨着他们相扣的手,在她虎口处摩挲,是亲昵也是安抚。
乔知吟只能由得他牵着,没法反驳自己的行为,选择避重就轻:“你很懂这些?”
“很奇怪么?”苏祁尧云淡风轻。
乔知吟噤声, 空气静了顷刻, 男声才出现:“担心我?”
“我怕你不开心。”乔知吟试着将自己的想法表达, 嗓音细细小小, 轻得仿若担心会让苏祁尧的心情更差。
“你不是马上要回去那个地方吗?”
苏祁尧的注意力还在他们相牵着的手上:“别多想。”
“真的不会?”
“不会。”
“那就好。”乔知吟叹息,“我总感觉黄志忠不太安分。”
“那就让子弹飞一会,无妨。”苏祁尧眸光微动,更紧握乔知吟的手。
许是他的回答太轻松,也给了乔知吟一种安心的感觉。
她想,连她都能想到的事情苏祁尧不可能想不到,既然如此那他一定会做出对应的措施,他又怎么会怕这些。
生日宴现场许多熟人,媒体整装待发守着,现场看不见警察,仅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宴会场合。
乔知吟很想打听下苏祁尧计划里的细节,但察觉场合不对还是忍住了,转而找到负责策划生日宴的同事,跑去询问他们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这头,苏祁尧注视她远处的背影,若有所思。
张助才在他身后道:“乔小姐的担忧没错,黄志忠估计会有动作。”
“这里是我的地盘,他掀不起风浪。”苏祁尧眉宇的柔瞬间被冷替代。
警方已经埋伏好了,但凡他敢做出什么事便直接动手,不会有意外出现。
张助了然,再环视一圈,“在现场没看见他,多半已经跑了。”
“生日宴席少了男主人,来宾的目光应该会落在你身上,媒体这边也蠢蠢欲动,估计不会轻易散场。”他提醒的话还在继续。
今天到场的媒体比他们想象中更多,黄志忠一旦落网,现场只会混乱不堪。
苏祁尧拧眉,沉吟不语。
陡然警觉:“他没逃,还在现场。”-
这场生日宴用的还是乔知吟的策划案,只不过更换了负责的人,乔知吟找到对方时发现他正悠哉游哉坐在周遭玩手机。
她悄悄打听:“黄志忠有让你安排其他环节吗?”
对方摇头:“什么都没有,我连见都没见过他。”
“都这个点了,他还没过来?”
“还没,估计得等开场后才会出现。”
乔知吟托腮盯着人来人往的宴会大厅,中堂抬头二楼全是紧闭的房间,中央有块巨大的屏幕,此时黑屏,什么内容都没有。
她又看了眼时间,晚宴在7点开始,还有5分钟。
闲着无聊,她又问道:“马上开场,你怎么还在这儿休息?”
“没什么需要我做的,程序都设置好了,等到点了直接播放,很轻松。”对方说话的同时还撕了块饼干与她分享。
乔知吟悠闲咬着:“什么视频?”
“应该是贺生视频,专门安排在开场时直接播放。”
握着饼干的手顿在半空,乔知吟脑海里倏地闪过一句话。
——“有段苏总发疯的视频被传出来。”
诧愕站起身,神智慌乱:“那个视频你没看过?”
“没有,文件是加密的,神秘得很。”
时间流逝飞快,距离开场仅剩两分钟,乔知吟没有时间过多分析,急切询问:“操控室在哪?”
“二楼。”
话落之时,人影俨然匆忙穿过人群跨步踏上楼梯,在这个慢节奏的空间内出奇显眼。
她没有来过现场,不知道操控屏幕的房间在哪,只能一间接一间寻找,偏偏所剩时间不多。
总算推开那扇门,这里边数多个显示屏出现在眼前,仅有一台控制,此刻显示的画面是令人心悸的倒计时。
仅剩十五秒。
乔知吟迅速跑过去,强硬控制颤抖的手将屏幕切换,找到操纵播放的程序,指尖疯狂点着鼠标。
但是没有任何反应,设定好的程序除非用代码解除,否则无法阻止运行。
还剩最后五秒。
时间来不及,她没有解开程序的机会,着急到难以喘气。
三秒。
正堂的屏幕已经有了点亮的迹象。
随着最后一秒落下,大屏上画面出现,伴随着低沉凶猛的狂吼声,此时现场哄闹停止,宾客的注意力无不在画面上,媒体敏锐的嗅觉致使他们准备好摄像头。
但仅有那么半秒钟,甚至在还没确认出现的人物是谁时。
场内突然断电,漆黑一片,是连月光都不足以照耀的程度,仅有的光线来自二楼操控台显示屏发出的闪动弱光。
乔知吟站在门口,听着底下的哗然声,身体还在发抖。
是她切断了全场的电源,只有这样才能阻止视频播放在众媒体跟前。
可是操控台内的电脑没有断电,视频画面还在继续。
她清楚看见——一个衣衫不整的男孩被铁链锁住,双眸涨得通红,唇角全是血,在他面前的是几只朝他狂吠的狗,他拼了命地挣脱铁链,却又只能被牵制住,直到扑落地面,又尽力爬起来,难以抑制住地重复挣脱又摔倒的动作,与一切对抗。
每一声怒吼都像是一把刀,冰凉刀刃落在乔知吟的脖颈,冻到她发颤,神经紧绷。
就在这时,她看见黄志忠出现在她面前。
他像是审判者,嘴角挂着看戏的笑容,一步步朝她靠近。
乔知吟眼里都是泪,视线愈发模糊,焦点是逐步接近的黄志忠,余光里满是循环播放的视频,清楚捕捉男孩无数次的挣扎。
她往后退,眼里情绪逐渐被恨意填充,死死瞪着黄志忠,可她越愤怒,男人脸上的笑意便越深,是一种扭曲的,可怖的笑。
直到她撞入一个人的胸膛。
那人伸手护住她,她只感受到刺骨的寒意,在自己手臂的那掌心甚至穿过衬衫的厚度渗透入皮肤中,很冷,冷到发慌。
周围躁动不断,很
快另外几名身穿制服的人出现在视野中,压制住黄志忠,他完全被控制,但脸上的笑意还是那么浓。
乔知吟的意识逐渐回笼,她知道周围的人很多,苏祁尧已经过来了,还有前来抓捕的警察,以及更多更多的媒体与宾客。
她当下只不受控的摆脱牵着自己的那只手,被冲动支配着跑到显示屏前,用自己瘦小的身躯挡住不断闪着光的画面,在她的身躯轮廓打上忽明忽暗的光晕。
她尽力哭喊着:“把门关上,别让他们看见……”
有没有人听她的话,这些她都不清楚了,在她的世界里,被屏幕光打亮的那张脸回过头,眯眸睨视她。
他不挣扎,淡定到夸张,眼神总是那么意味深长。
黄志忠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便已经足够让局势混乱,直到被带走,身后的视频停止播放,整栋别墅的灯光恢复明亮,将眼眶里流淌着的泪照耀得无比明显。
乔知吟呆站在角落,看见对面熙熙攘攘的人,以及站在最前方的苏祁尧,他双手握拳,眼眸是与视频一致的血红,露出来的皮肤青筋凸起,书写他的隐忍。
她想要走过去站在他面前抱住他,可是满脑子里的视频画面却牵制住她的行为,她难以想象将眼前这个孤傲儒雅的人与视频里破破烂烂的男孩联系在一起。
苏祁尧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他怎么能忍受这些片段被无情的揭露,放映在她,在所有人的面前。
“苏祁尧。”
眼泪滴落至地面,在粗糙地板上绽放,乔知吟试图往前走一步。
但她看见的却是往后退的苏祁尧。
两道身影共同僵滞在原处,彼此逃离。
苏祁尧阂眸,将疲乏压下,声音都带上颤抖,“我去处理他的事。”
这回率先逃离的人成了他,乔知吟眼睁睁看着他毫无留恋转身,越过人群,他那颗本高仰起的头颅往下垂,高傲不再。
乔知吟再向前一步,难以挽留。
那群看热闹的人还在门外,摄像机闪光灯咔擦不断,这一幕彻底激起她的怒意。
初次累积的极高勇气,她指着那些调笑的嘴脸,用尽全力吼出声。
“把别人的痛苦当成娱乐就那么好玩吗?你们可以冷眼旁观,但你们拍下来要干什么?你们一个个全是他的帮凶!”
可惜无人在意她的话。
他们将富有新闻价值的摄像机收起,彼此开始讨论头条名称,脸上只有对热度与金钱的向往。
继而带着笑转身离去,生怕再耽误一秒会被别家领先。
仅片刻功夫,周围只剩下她独自一人,她无助靠在墙上,重心难稳滑至地面,将自己蜷缩起来,头部埋在膝盖内哭泣。
她怎么就没想到,黄志忠没办法直接对苏祁尧下手,但他是最清楚苏祁尧的病情的人,知道怎么做会让他崩溃,于是他抓住他的软肋,在今天彻底公开他的那些黑暗的过往,把他结痂的伤口再一次撕开。
让一个精神病人亲眼看见他成为精神病人的经过,这是何其残忍的一件事。
对他的打击只会更大,无疑在逼他病得越来越重。
乔知吟还是生平第一次这么恨一个人,分明这一切都是黄志忠造成的,但他现在却能像个没事人那样,凭一己之力扰乱整个局面。
可苏祁尧又做错了什么。
时间仿佛过去许久许久,宾客散去不少,二楼除了她之外没有任何人。
她才从望着窗外夜色的失神中拉回来,撑着墙壁站起身,缓步移至楼下寻找苏祁尧。
这边的灯光早就恢复,上百盏灯将每处角落都点缀到明亮,却刺眼到恨不得重新关闭。
乔知吟最先看见张助,他什么都没说,带着他来到苏祁尧身边。
苏祁尧神色无异,合身西装在身,干净到不见灰尘更不见褶皱,更像是生长在光鲜亮丽下的高岭之花。
再次看见他,乔知吟心里只剩下酸。
她心疼得叫他的名字:“苏祁尧……”
男人没应,错开她的对视,态度是反常态的冷漠。
乔知吟还想说些什么,但余光里张助阻止她的动作,轻摇头示意。
她幡然醒悟。
苏祁尧绝对不会希望再次被提及那件事。
不知所措撩了撩自己的头发,盖住自己红肿的眼睑,更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往常无异:“是不是结束了?”
“是。”苏祁尧回答,没看她。
“好。”乔知吟弯了弯唇,凝注他的侧颜,“那我们要离开了吗?”
“……”
回家的路上悄无人声,连室外的风声引擎声都没法进入车内,在这种环境下最能放大低落的情绪。
乔知吟从兜中摸到随身带着的糖果,握在掌心,犹豫很久最终小心翼翼伸到苏祁尧那边,张开五指。
轻言轻语:“吃糖吗?”
苏祁尧略睁开沉重的眸,目光落至掌心那颗彩色的糖果,没有拒绝,但也没有接过。
偏偏乔知吟这回也是出奇的倔强,他不表态,她就继续伸着,等到他愿意接过为止。
最后苏祁尧确实妥协接过,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她的手,捞起糖果,握在自己的手里,却没有吃。
还是无言,乔知吟失落撤回手,另一只手覆盖在方才苏祁尧触碰过的地方。
明明车内开着足够的暖气,但他的手还是好凉。
“黄志忠已经落网,事情告一段落,不用再担心会有危险。”前边的张助估计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僵化,主动出声打破。
乔知吟回应:“好,终于可以放心了。”
“这段时间让你受累了。”张助接着道,“媒体那边拍到的内容不多,会有人专门处理,这个不用担心。”
“我知道了。”
“回去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联系我。”
乔知吟望着窗外俨然到达颂苑的路,只从唇齿间吐出一个“嗯”,更多的是叹息。
之前这些事都是苏祁尧告诉她的,什么时候变成是她与张助联络了。
但其实苏祁尧也并非完全不说话,他表面的变化不大,还是会在下车的时候等她,会习惯让她先走。
就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在瞬间变得陌生了起来。
乔知吟试图关心苏祁尧,可他现在压根不会想听到这些,只用一扇门隔绝两人。
这个夜晚,乔知吟蹲坐在苏祁尧房门外,被难受的心思折磨。
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个视频,睁眼闭眼都是,连她都这么难受了,更别说苏祁尧的感受。
那可是他血淋淋的过往啊。
实际上,苏祁尧极讨厌那些同情的眼光。
他可以忍受那些过往再一次侵蚀他的神经,但是他无法忍受那些片段直接暴露在乔知吟面前。
手上握着止痛药瓶,整罐的药全然撒落,吃再多都无法阻止剧烈的痛感。
这个时候总是意识最薄弱的时候,往往分不清是在现实还是幻境,多的是本不属于现在的片段。
在被黄志忠控制的那几年,是在肮脏、罪孽、堕落中度过。
那个时候,他十岁出头,在外人眼里还是个坚强的孩子,会努力经营企业挑起大旗,但只有他知道,他早在一场又一场法事、一颗又一颗的药中失去了做一位真正的人的权利。
他确实在精神病院住院过,很多人以为他是被陷害入院。
实际上他是真的需要治疗,那时的他早无法自控,有强烈的应激行为,总有各种想法涌入脑海,折磨他的心智。
喉咙像是被扼住,呼吸愈发困难,浑身止不住颤抖,紧握着的药瓶摔落光滑地面,反弹再落下,重复加快,形成闻风丧胆的动静。
他大口呼吸,绷直身躯,青筋可怖得暴起,痛苦难忍。
“苏祁尧——”
他听见焦灼拍门的声音,以及女声急到抽泣,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不挣扎了,在缝隙中苟延残喘,让上瘾的话语散落在身边。
门直接被推开,没有半点犹豫,乔知吟盯着满地的白色药片,吓到跪瘫在苏祁尧身边,满是汗的手心握住他。
“苏祁尧,你别吓我……”
她是真害怕,也是真的担心他。
苏祁尧眼神空洞麻木,躺在床上,全身身影倒影在光滑洁净大理石天花板,他清楚可见自己的狼狈。
装不了,他闭眸长吐气:“死不了。”
“药,药掉了吗?我去再帮你拿一瓶过来。”她动作特别快,就怕耽误了苏祁尧。
可当刚起身的时候便听见他冷漠的回应:“吃过了。”
举措止住,尴尬站着,收回手也不是,继续放在他手臂也不是。
她接着问:“那你还有没有其他需要帮忙的?”
“没有。”
“我帮你把地上的药扫干净。”
“不用。”
乔知吟眼泪莫名又掉落,她不希望看到这样的苏祁尧。
对她冷漠不要紧,可是他别独自承受煎熬。
她知道他有他的坚持与骄傲,可是在这一刻,她无比希望他能好好的。
抿唇调整许久,才能不让自己太过失态。
再次伸手勾住苏祁尧的手,调整泛着沙哑的声音。
商量似的道:“那你要睡觉吗?我今晚留下来好不好?”
此前都是苏祁尧陪着她,是他挽留她,这时都互换了角色,是何其珍贵的请求。
苏祁尧眼里无光,只有因风飘动的纱帘,以及天花板上两人的影子。
纱帘不知道摇曳了多少下,静到连其摩擦空气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苏祁尧不动声色抽回被触碰的手。
同样是商量,却已下定决心。
声音里都是累与不忍:
“回去吧。”
作者有话说:
可以想象一下,当被最重要的人撞见了自己最狼狈的时候的感觉,更何况那个人曾经还因此害怕过自己。
这是一个转折点。
啊啊啊啊啊啊这章有5000多字,我好激动!!
第39章 知尧
◎“别让我看起来太可笑。”◎
“我不要。”
难以掩盖哽咽, 乔知吟本不想表现出自己的难受,可是看着苏祁尧这样,她终还是没能忍住。
在她有心里阴影的时候, 是苏祁尧陪在自己身边照顾自己,如今她自不可能绝情到放任他不管。
见苏祁尧并没打算理她, 她只能压下那些作怪的不安,再一次试着靠近他。
找了个借口:“可是我害怕。”
许是在闷声中的一句话本就自带苦楚,落在苏祁尧耳侧难免动容。
他果真侧头,一潭死水中有了稍许情绪。
乔知吟声音越来越低, 表现得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我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上回黄志忠差点害死我的事还没过去, 今天又看见他,他的嘴脸还那么可怕。”
见这招似乎对苏祁尧有效,她咬咬唇, 继续说完:“我不敢一个人睡觉。”
她不傻, 连黄志忠都知道她是苏祁尧的软肋,她自不可能再怀疑苏祁尧对自己的心思。
害怕事假,她只是想借机留在苏祁尧身边,陪陪他度过这个漫长又煎熬的夜晚。
可她与苏祁尧对视多时,都没能得到他的答案。
随着时间流逝,那股酸涩愈浓,不自觉溢出的眼泪趋势她率先移开视线。
“苏太太。”苏祁尧突然叫她。
他同样错开,声音里的倦出奇明显。
他说:
“别让我看起来太可笑。”
“我不是这个意思。”乔知吟也意识到苏祁尧要说什么了, 她明明只是好心,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她。
被误解的感觉很不好受, 可她半天说不出半句解释的话语。
因为她也明白了, 苏祁尧并非不知道她在关心他,只是他压根不想要这些关心,这对他来说比受伤还要糟糕。
那她还能说什么呢。
她尊重苏祁尧的想法,所能做的只有默默退出这个空间,还给他清净。
垂下眼睑掩盖几乎落下的眼泪:“好,那我不打扰你了。”
“你自己好好休息……晚安。”
苏祁尧没有回应,估摸着他并没有注意听她的话,乔知吟甚至能猜到,他心里肯定期待着她赶紧离开。
分明是往后退的一个人,但这回最狼狈的是她,她如苏祁尧所愿消失在这个空间内,连回头也不回,直到阂上门。
站在门口,乔知吟才贪恋回望。
她无法穿过这个门。
也无法穿过他们之间一道无形的隔阂-
乔知吟还是做了噩梦,梦里满是所见的苏祁尧被铁链锁在垃圾堆旁的画面。
她知道,导致苏祁尧躁动的罪魁祸首是那几条狗,因为苏祁尧分明那么害怕狗。
梦里画面一转,又来到小黄鸭去世当天。
苏祁尧冲进她的卧室,尽力对抗与狗的恐惧,竟能做到将一条狗抱到医院。
她仿佛能看见苏祁尧身上涌动着的情绪:骇惧、压抑、颤抖、心跳加速。
天亮了,梦醒,后背全是汗。
如今再次对应起来,她才能真切感受到苏祁尧在这件事情上到底做出了多大的付出。
她在床上重新回忆这个梦,调整许久。
而后才起身冲了个澡。
此时不过清晨,她冲澡后想着还能简单做个早餐。
但她没想到的是,苏祁尧已经出了门,估计很早就走了。
餐桌上空空如也,他没吃饭,只任由冷意蔓延在这个又没什么生气的环境中。
乔知吟也没了做饭的心情,更没胃口,决定在路上随便买点什么去公司。
转身时瞥见窗台前的天竺葵,原本在两人的悉心照料下长势很好,结果几日忘了浇水,现在蔫了不少,更呈现死气沉沉。
她赶紧接了点水过来,另外看了眼其他盆栽的情况。
最后目光定格在她与苏祁尧一块买的蝴蝶兰上。
本即将到蝴蝶兰开花的节气,但这株上竟没有一个花苞有盛开的迹象,光秃秃的,看不见希望。
心情本就不好,再看见这些,瞬间更为沉重-
今天的整个公司都有些躁动,人员走动密集,多的是忙碌不休的人。
包括乔知吟在踏入办公区域的前一刻还能听到些闲言碎语:
“看见视频了吗?好可怕啊,听说他还虐狗……嘘。”
任何声音在乔知吟出现的霎那终止。
乔知吟又怎会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其实不难理解他们这么说苏祁尧的原因,他在传言里本就是暴戾的人,再看见了真实发生的影像,这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她也知道自己不应该跟他们起冲突。
但是。
她忍不住。
站在宽敞的大门口,身后是偶有几人走动的过道,借着讨论的余温,她严声解释:“事实根本不是你们所看的那样,他不是虐狗,而是怕狗。”
办公室内一片死寂。
各怀心思,或是相信,或是不信。
才有人尝试性出声:“知吟姐,我们只是看见了那条视频……”
“消息不是被封锁了吗?”乔知吟顿时捕捉到事情的不对劲,“你们怎么看到的?”
“……”
无人回答,但等到她打开手机的时候便能知道原因——
视频早在昨晚被小部分媒体拍摄下来之后便传遍了各个私下的小圈子,特别是在电视台的内部群内。更过分些,还有不少人由此卖钱,在背地里传播。
新闻消息能控评,能压热搜,但永远阻止不了在私下肆意宣传的众多人。
乔知吟心情无比难受。
偏偏他们还是一群压根不在意真相是什么,只以别人的堕落为乐的人。
午休时间,明显察觉到她心情不好的小黛与胡峰专门将她约出去,想着要怎么安慰她。
于是两人轮番在她耳侧做思想工作:
“视频我看过,其实没拍到什么,反而看见了你霸气护着苏总,可飒了。”
“就是其他人太爱瞎传,没那么严重,再说了,这些事大家也不是不知道……”
“说点开心的吧,听说啊,黄志忠认罪了,那么多罪名叠加,这回只能是死刑。”
有朋友在,确实能缓和尤为低落的心情。
乔知吟总算露出还算舒心的笑颜。
想起苏祁尧对她那般疏离的态度,她捉摸不透他的想法,干脆试着让胡峰分析分析。
胡峰倒是说得头头是道:“苏总他肯定是自尊心受挫了。”
“……自尊心?”
“是呀,你想啊,正常人肯定都想在喜欢的人面前留下好印象的,被对方撞见如此落魄的样子,谁能好受?”
胡峰说得没错,多半是一个自尊心的问题。
否则苏祁尧也不会那么急着把她赶出去了。
“我再问你。”胡峰借着道,“昨天晚上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你有没有明显表现出同情他的样子?”
乔知吟僵硬点头:“……有。”
“那不就得了。”胡峰摇摇头,“男人嘛,总是不想展现自己脆弱的一面的,要我我也难受,还不如不让你知道那件事。”
乔知吟眼波微闪:“那我应该怎么做?”
“先让苏总独处,冷静一段时间吧。”胡峰认真回答问题,“我会觉得你越冷漠他越好受,你的关心不能太明显,就跟平时那样相处就行了。”
乔知吟本来还在纠结要不要打包点东西送去苏祁尧那边的,这么一说她也觉得有道理,选择作罢。
她是想对苏祁尧更好些,但应该怎么做还是个难题。
于是在下班前,她照着前几日的习惯再发条信息告诉苏祁尧。
很快收到他的回复:【我让司机去接你。】
乔知吟:【你晚上还有其他事吗?】
苏祁尧倒是没撒谎:【没有。】
乔知吟紧接着敲下一段话:【今天是冬至,严嘉玥约我去她那吃火锅,但东西不小心买多了,两个人吃不完,所以我想着把你也带过去。】
对话框昵称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许久,但一直没收到回复。
乔知吟也不急,耐心等待。
为了避免太过刻意,她还专门多补充:【你没时间就算了,我们约别人去。】
很快苏祁尧回复:【行。】
难得成功钓上一条鱼儿,乔知吟弯唇,继而与严嘉玥串通口供。
严嘉玥:【???你疯了吧?让我跟苏总一起吃饭?我才不要。】
乔知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严嘉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还有半个小时你们即将来到我家,那么请问我要如何在这半个小时时间内变出‘买多了’的食物?】
乔知吟:【我想过了,我到时候先把他带去其他地方转一圈再去你那,给你留点购买物资的时间。】
严嘉玥:【……我谢谢你。】-
苏祁尧终还是妥协,如期出现在乔知吟公司楼下。
这回他没上楼,但尽管如此,路过的不少人当见到他时都有明显躲避的痕迹,如见瘟神,口中也难免含着些难听言论。
苏祁尧一向不在意这些,可看着他们惶恐的背景,竟觉有几分熟悉。
因为曾经乔知吟也是这么远离他的。
“苏祁尧!”
尚在出神时拐角人影出现,大老远便呼唤他,并快步来到他面前。
没来得及去说那些生疏的问候话,他的手臂已经自然地被来人拉着,匆忙往前走。
“快走快走。”乔知吟告诉他,同时回头确认。
不忘与苏祁尧解释:“我帮小黛买了点东西,我不收钱,但她非要还给我,赶紧走,不然她追上来了。”
苏祁尧还在状况外,但乔知吟带领,他无条件跟着她走。
后方也多出另一个人影,小黛与乔知吟隔着十米距离对望。
“她追过来了,快跑!”
乔知吟笑着跳起身,拉住苏祁尧的手,奔跑在有冬日罕见阳光照耀下的宁静小道上。
很幼稚的行为。
西装革履的人也陪着她幼稚,修长的双腿大跨步,过路的风都撇去了寒冽。
夕阳穿梭在枝叶缝隙间,往下撒,在相牵的手上摇晃,替他们助兴。
男人难言,神色未改,只当侧眸时与那张笑颜对视。
是记忆里最梦幻也最遥远的笑。
和煦骄阳落至她脸颊,让轮廓无比温软,加深那抹笑的甜。
作者有话说:
吟吟:要哄一下老公真不容易:)
随即抓20红包~
感谢在2023-05-05 04:00:00~2023-05-08 03:12: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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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知尧
◎“别自作多情。”◎
苏祁尧几乎是被乔知吟推上车的。
降下车窗, 乔知吟回头朝姗姗来迟的小黛挥手。
“我们走啦,明天见。”
经这么一出,周边全被甜蜜气息环绕, 让冬季的冷气流升温。
苏祁尧没能理解她的行为,眼神里多了些耐人寻味, “什么意思?”
“我不是说了嘛,我不想收她的钱,所以急着走。”乔知吟唇角的弧度仍没有散去。
“为什么不收?”
“因为她们都没少帮过我的忙,上回我拜托她买东西她也没收我的钱, 所以这回我就更不应该收她的。”
乔知吟知道他没有这些概念, 耐心解释,“这就是人情世故。”
苏祁尧收回疑虑, 新学会另一个词。
乔知吟同时交代司机:“先去趟超市吧,买点东西再过去。”
话落再向苏祁尧解释:“这也是人情世故,去别人家吃饭总得带上伴手礼。”
苏祁尧:“……这个我知道。”
在到达超市前乔知吟还抽空与严嘉玥联络, 打听她的进度, 严嘉玥虽然嘴上骂骂咧咧,但还是非常仗义,买了不少乔知吟喜欢吃的东西。
乔知吟在心里计算了下时间,还得多拖一会才行。
于是在购置伴手礼之后她又找了个借口在附近逛逛。
临近圣诞节,各处的圣诞气息都很浓厚,总能听见响彻的叮当曲目,乔知吟一向很喜欢这种节日氛围,总喜欢跟着哼唱, 再拎着相机走走拍拍。
今天真的很神奇, 是经历了很长一段阴天之后难得出现的晴天, 万物都被薄薄金霞铺盖。
“这种天气能让心情大好。”乔知吟兀自盯着相机画面, 随口与苏祁尧说道。
但苏祁尧没回应,她就猜到了,他或许根本没有注意过气候带给人心境的变化。
而后她放下手机,坦然与苏祁尧对视,“你看云层是彩色的,饱和度高的物品可以帮助人脑分泌多巴胺,能影响情绪。”
苏祁尧随着懒倦抬眸扫了眼:“是么?”
“而且看到好看的景物时也能不自觉回忆起上次看到类似场景的画面,总归会有幸福的片段吧。”乔知吟朝苏祁尧挑挑眉,“你要不仔细想想?”
苏祁尧什么时候会有这些兴致,他活着的世界里没有那么多美好的时刻,更无遐心停下来观察景色。
乔知吟也大概能猜到他的想法,却还是坚持:“你想想嘛,上回看到晚霞是什么时候?”
苏祁尧记不清,闭口沉思许久,才勉强有些片段。
“在清南。”
“那你再想想当时见到晚霞的心情,还有发生了什么印象最深刻的事情。”乔知吟再试着引导。
苏祁尧很快回答:“你我接了吻。”
“……”
乔知吟耳根莫名烫了些许,默默撤走染上些羞的目光:“行吧,也算。”
想起方才苏祁尧随着她一问一答,她低头稍笑,告诉他:“你看,这不就是你的情绪,以后看到晚霞就会想起那个画面。”
虽然她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但她也在很努力的带领苏祁尧接触情绪。
她还是觉得,人至少不应该活得没有一丝生命力。
“你说我像不像你的心理医生?”乔知吟不知道苏祁尧正在想什么,干脆转移话题。
苏祁尧眉宇柔和:“你比他更好。”
“真的?”乔知吟打趣,“那你以后找我就行了。”
一天当中乔知吟就喜欢从现在开始的每一分每一秒,当看着彩霞即将散去,倒也没有失落,反倒留下对夜晚的期待。
乔知吟抓住最后一抹橙色的光,想起很重要的事情。
又出声询问:“你会喜欢下雪天吗?”
“不知道。”苏祁尧随口回应。
“猜一下吧,你觉得你会不会喜欢?”
那双澄澈的眸里闪着光亮,像是照耀在黑暗山谷中的月光,闪着波光粼粼。
苏祁尧不小心坠倒在这片月色中,失了神地,点了下头。
“听说京城的初雪在24号。”乔知吟难以承受苏祁尧如此深情的视线,选择别扭错开,但还是将唇边的笑意留给他。
“恰好是平安夜,到时候就能验证你对下雪天的喜欢与否。”
这可是乔知吟期盼了许久的初雪,她很爱雪花,也想邀请苏祁尧共同感受这份忻悦。
苏祁尧没拒绝,表面对这个提议无反应,实则已经将这个日期记下。
24号,平安夜。
总归得是属于他们的共同回忆才是。
而后他补充:“一起过?”
“也行。”乔知吟爽快应下,“那到时候一起等待初雪的降临。”-
乔知吟认为自己的演技还行,苏祁尧应该没发现她尽力安慰他的心思。
到达严嘉玥家时天色已经暗下,一路上乔知吟都没看手机,也等到临近时才看见严嘉玥发给她的消息。
先是张图片,而后是一段话:【为了迎接您家那位大人物到来,我专门把整个家里里里外外打扫一遍,您看还满意不?】
乔知吟偷着笑:【地上还有垃圾,赶紧捡起来。】
严嘉玥:【我不管,要是他敢嫌弃我家的话,你就把他丢出去好不好,相信你在闺蜜与老公之间一定会选择闺蜜的。】
严嘉玥毕竟与苏祁尧不熟,尽管同情他的生世遭遇,但还是难免被他身上的那股阴冷气场震慑,不爱与这种人打交道。
乔知吟与苏祁尧结婚那么久,严嘉玥还没见过苏祁尧。
因此,当正式见面时她紧张到不行,对视不敢对视,闲聊不敢闲聊,还处处准备好担心怠慢了这位高高在上的人物。
但实际上苏祁尧比她想象中要好相处得多,非但没有嫌弃这个仅有几十平米的家,有时还会主动帮忙做些事情——在乔知吟的指示下。
除此之外,严嘉玥还发现苏祁尧眼里真的只有乔知吟。
她说话他听着,她笑他看着,她需要什么他负责什么,也只有她能叫得动他。
某令人闻风丧胆的大佬成了一人的跟屁虫。
这是何其有趣的场景。
她决定将这个助攻做到底,在聊起他们大学时专门跑去房间找到大学时期的相册,还事先翻了一遍将有彭睿宸的照片都抽出来。
递给苏祁尧,紧接着把话题交给这两个人。
与乔知吟有关的东西,苏祁尧看得很认真,乔知吟与严嘉玥对视一眼,不禁开始讲述每一张照片背后的故事。
从半夜翻窗只为了吃烧烤,到提前几日夜排只为看一场演出,她的青春如此精彩,在绘声绘色演绎下只更让人向往。
乔知吟不知道苏祁尧能不能理解这种状态,但她还是尽可能以她的方式为他摄入多巴胺。
他太苦了,总得吃点甜。
“汤圆马上出炉了,水果馅儿,加了吟宝最爱的双倍糖。”严嘉玥心满意足观察两人相处,笑盈盈回头继续煮汤圆。
在热气腾腾的边炉旁,散发出来的雾气蔓延着甜香交杂味,顿然形成具象的‘幸福’二字的诠释。
相册俨然翻到最后一页,苏祁尧的注意力从乔知吟雪白的那双手往上,最终只停留在她的肩膀位置,顿住又往回收。
在这美好的一刻,头却再次隐隐作痛。
但不严重,尚能忍耐,他主动合上整本相册,只不过没能听清乔知吟说的话。
直到一碗汤圆推到他面前,“本来要吃饺子的,但是我喜欢吃汤圆,就以南方习俗过冬至了。”
手臂还被捅了捅:“快试试。”
严嘉玥接过话:“我们之前都说吟宝应该在南方生活,南方肯定比北方适合她。”
乔知吟吐吐舌头,埋头吃着自己最爱的甜汤。
还不忘问问苏祁尧:“你觉得怎么样?”
“甜。”苏祁尧只能用这个字来形容。
“太甜了吗?”
“也不会。”
“那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挺好的。”
苏祁尧不会用其他词表达,这已经足够说明他很满意,乔知吟选择理解他,并心满意足笑着。
“对了,下午我路过看见你最喜欢的那款小蛋糕,就帮你买了点。”严嘉玥推开冰箱示意乔知吟。
乔知吟眼睛一亮,跑到她身边:“我好久没吃了,平时压根买不到。”
严嘉玥为此调侃:“那么能吃甜食,小心你的血糖。”
“才不管,吃了再说。”
唇边仍留着齁甜的汤圆夹心味,从口腔顺着血管迸发在大脑,竟能驱散不安分的疼痛。
在苏祁尧的角度,能见冰箱前方两个娇小身影,她们笑着舞动,互相斗嘴,就算是话题没在他身上,这一幕也足够温馨。
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反应能力总会愈发迟钝,整个人略显呆滞,只看着她们,灵魂似乎飘离肉身。
不久后乔知吟突然回头,撞见偷看她的他。
两人都有些慌忙,一方急于调整表情,一方急于假装无事发生。
“等会儿离开的时候记得把小蛋糕带上,回去后也让你试试看这个味道。”她叮嘱苏祁尧。
“行。”-
严嘉玥家附近有个小广场,晚上八点是最活跃的时间,隐隐能听见从那边飘过来的广场舞音乐声。
苏祁尧提前回到车前,趁机吃了颗药。
那边乔知吟还在与严嘉玥单独聊天。
严嘉玥最后只留给她一句:“把你交给他,我放心。”
乔知吟一脸娇笑,回到苏祁尧身边才收敛了些。
拎了拎手边的东西:“小蛋糕,本想让你帮忙拿的。”
苏祁尧往下眺,明显愣了些:“忘了。”
告别严嘉玥,乔知吟的心情大好,整个人都活跃不少。
不过苏祁尧的还是一如既往的镇定,摸不准他到底怎么想的。
担心他一旦身处于安静空间内又会被那些难以控制的思想纠缠,乔知吟还在尽可能寻找适合的话题。
“苏祁尧。”
“苏太太。”
两道声音同时出现。
之后是默契的沉默,苏祁尧视线轻瞥,示意她先说。
她顿了顿,还是道:“你要不要试一下小蛋糕,真的特别好吃。”
其实他们刚吃饱,更何况还吃了一碗汤圆,真的很腻。
但这是乔知吟唯一能想到的可以让苏祁尧转移注意力的话题。
苏祁尧明显也察觉到了她的那份刻意,睨视她好片刻,始终无言。
语气复杂但很轻:“不用这么费心思。”
他又怎么看不出来,眼前这个傻丫头从昨日开始便找了各种方式开导他。
“我没有。”乔知吟下意识还是否认,但越说越没有底气,“真的是严嘉玥邀请我过来的……”
“别担心我。”苏祁尧还是尽可能用轻松的口吻出声,但言语间都是一种抗拒。
“……”
做了这么多,结果却换来疏离的一句“别担心我”。
光是这么想想都有些委屈,乔知吟不理解,明明是为了他好,结果他轻易就给她的行为打上徒劳的标签。
她反问他:“难道你今晚不开心吗?”
苏祁尧避开这个问题不回答。
他又该怎么告诉她,他并不觉得‘开心’两个字在他心里能占据多大的分量,他不希望她接触到他的过往,更不希望她忙前忙后就为了照顾受挫的他,这是他的执念,他的目的。
乔知吟有股恼意涌在心头,调整了下坐姿,闷闷望向窗外。
管他开不开心,反正她现在是挺不开心的。
手继而又被苏祁尧牵着,他安抚她,手也落在她脑后揉了揉,以这种形式道歉。
但一边这么做,他还是一边告诉她:“我的事情我自己处理就行,你不用操心。”-
乔知吟越想越生气。
他话说得轻松,口口声声坚持不让她担心他,敢情她整日为他做的事全都成了自作多情呗。
他既不同意她了解他,又不让她干涉他的事情,还硬要把她留在身边跟她在一起。
这算什么?
她是他买来的物品是吗?
只供欣赏,只要拥有,即使毫无用处也不重要。
也是。
他那种人,无法了解情感,估计真的只把她当成是物品。
回家后她连看都不想看苏祁尧,将自己的怒意写在脸上,连将小蛋糕放入冰箱的动作都是用扔的。
苏祁尧还在等她,注视她重踩脚步宣泄不满,经过他面前时才抬头对向他的视线。
他们都以为对方会说些什么,但是并没有。
等到乔知吟又气又无语,错开视线直接饶过他离开。
才听男声问道:“做不做?”
“……”乔知吟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大踏步向前走。
但她心里堵着一口气,憋得慌,最终还是在自己卧室门口停了下来。
与跟了过来的苏祁尧对视:“去你房间还是我房间?”-
有性冲动便直接开始,他们之间也只剩下这种交流。
乔知吟起初还担心苏祁尧的手伤,话落还犹豫片晌,问他:“你手可以吗?”
他压根不在意,用受伤的手环住她腰间,另一只手往下探:
“放心,左手一样很好用。”
“……”
乔知吟原本只是想提醒苏祁尧别太剧烈,避免再次伤到手。
窗外似乎刮起了大风,呼啸声明显,传入室内又被喘息覆盖,周围只留下一盏夜灯,将身体倒影到墙上,竟分不清是一位还是两位。
曼妙的身躯仰在枕头的缝隙,柔滑分明的锁骨在微薄暖黄光线下起伏,每一道筋骨与血管都其清晰。
肌肉线条明显的手臂往垃圾桶方向丢,再摸到床头柜上的方盒子。
“苏祁尧。”
女人侧头清楚捕捉他的动作,疲惫吐气:“已经四次了。”
“累了?”苏祁尧捞了个抱枕搭在她的腰底下。
乔知吟气没消,别过头:“我是怕你累着。”
还是关心他的话,不管在什么场合,苏祁尧都不乐意听,她也不乐意说,干脆闭嘴。
苏祁尧用动作回应她,看她压根不专心,又将她的脸掰回来。
“放心,苏太太。”单手扶着,细细厮磨,“我没你口中那么软弱。”
伴随沉闷音声,抵着的那人不自觉向上抬,他才弯手用平板支撑的动作撑着,落下最后一个字:“你不是应该很清楚么?”
任由乔知吟再生气,再有多不想理会他,他都总有千万种方法让她妥协,在他身下总会情不自禁忘却那些愠恼。
她试图反抗,掐他,打他,以此发泄,但他永远不会给她想听到的答案。
身体正是激素最紊乱的时候,越想越烦,失禁的泪慢慢的在眼眶中累积。
她的眼泪总是让苏祁尧冷静的最好方法,他止住动作,趴在她跟前,抚摸她的脸颊,吻去她的泪。
语气中还挂着几分无奈:“为什么哭?”
“停下,我不想继续。”乔知吟偏头躲开他,恨不得将自己埋在枕头内,离苏祁尧远远的。
苏祁尧怎么可能听她的,他知道她正在闹脾气,动作不容拒绝。
“你——”
乔知吟愈发生气,抬手想打人,但又反被压在头顶,任人摆布。
“闹什么?”苏祁尧问她。
乔知吟眼眶蓄积的泪水几乎模糊视线,她咬牙倔强不让自己发出不应该的声音,眼神死死瞪着男人。
“我想陪你,你把我推开,我想让你开心一点,却被你警告说不要过问你的事,到底是谁更无理取闹?”
她一个晚上都在难受这件事,偏偏苏祁尧压根不在意,又成她一人的独角戏。
她看不懂苏祁尧,真的看不懂。
“我现在就很开心。”苏祁尧避重就轻哄她。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乔知吟愈发恼火,重点在头顶支撑,往后靠,呼出来的气体温热又颤抖。
她继续质问:“你告诉我,我有哪里做错了吗?我只是关心你。”
“我没让你关心我。”苏祁尧还是那么平静,除了情/欲之外一丝丝波澜都没能捕捉。
乔知吟难受万分,失望闭眸:“原来真的是我自作多情。”
“我一直都说过,不希望你参与我的事。”
男声中含着些许喘,但这也不能覆盖他的冷漠,此时的他是那般绝情。
“为什么?”
“我们不是相处得好好的么?那就一直这样继续下去。”
乔知吟说不出话来,放任他随意操控自己的身体,而她再也没有回应的想法。
她只是觉得心酸,浑身都很凉。
她忽然在想,现在的苏祁尧有点陌生,他对她不该这么无情无义的,他明明是个贪恋跟她相处的人,为什么说变就变。
可转念一想,其实苏祁尧自始至终都是这样的人。
她从来没有想过让她走进他的心里,他只是享受她在身边的感觉。
所以即使他会想方设法引导她主动,对她再好再忍让,可一旦触碰到他心里的那条防线,他就会毫不犹豫将她推开。
她早就猜到的,他的目的只是占有。
可她还是再一次陷落在他的陷阱里,是她太贪心了,她就不该对这个人动任何心思。
双眸依旧紧闭,身体却诚实地到达临界点,在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候,她所能想到的话也都是骂人的。
“那你又为什么要打听我的过去?你又想了解我,又不让我了解你,你不觉得你很自私吗?”
“早知道我今晚就不应该让你看见我的相册,就不该让你清楚任何一件事。”
“不是要像之前那样相处吗?行啊,那都别管对方的事情了,我不管你的,你也别自作多情。”
两人都难受,看她如此崩溃,苏祁尧更心疼,俯在她耳侧重复:“对不起,吟吟。”
“对不起什么?你根本不会知道你错在哪。”
双重刺激下各种感官都会放到最大,乔知吟咬着牙,憋屈极了。
她更不明白,她到底为什么要跟一个没有共情能力的精神病人说这些。
堤坝土崩瓦解,洪水争先恐后,来势汹汹淹没所有,那一刻是松懈,却也将消极情绪拉到最大。
两具身体相拥,尽力挽留即将散去的温情。
可终还是抓不住。
乔知吟气到将苏祁尧从床上踹下去。
各方情绪冲击下狠声:“你还是去看心理医生吧。”
遂后狼狈找到自己的衣服,简单覆盖在身上后迅速离开这个空间。
这回轮到她毫无留恋,连回头都不想回头-
当在车上苏祁尧说出那句绝情的“别管我”之后,就注定了这不是一个会平和的夜晚。
乔知吟离开后,房间内的暖意随之散去,只留下冷,钻心的冷。
男人就地坐在地上,靠在角落,指缝间的烟一根接一根点燃,烟雾缭绕,又无法让躁动的心脏稳定下来。
难以控制不去想乔知吟说过的话。
夜晚幽深,并不讨喜,不过只是数多个难眠夜晚的其中一个,却是无法忘却-
乔知吟不想理会苏祁尧,苏祁尧也没主动找她。
在同个家中,又没见过面。
像是陷入冷战,但转念一想,确实是回到了他们最开始的相处模式。
如苏祁尧所愿。
消沉了几日,这种心情并没有得到缓解,反倒成心结。
乔知吟觉得自己指不定有什么问题,都闹得这么僵了,在平安夜那天夜晚竟然还期待着苏祁尧能出现。
因为初雪如期而至,而他们约定过的,要一起看。
但她不知道的是。
苏祁尧此时正因心理治疗而突发昏迷。
作者有话说:
吟吟是因为苏总伤人的话而崩溃。
而苏总是因为不知道自己的话会给对方带来怎样的感受,再加上他不懂爱,以为两人就算不交心也可以好好相处。
本质上是想法的分歧,谁都不肯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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