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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萤初频频回头看,三人中最有话语权的里州知府夫人柳氏眼尖,瞧了阮萤初似在找人,凑近了阮萤初:“王妃可是有熟识的人,我帮着打听打听。”
柳氏热心二字快贴在脸上,阮萤初想想还是说了:“来接我的人怎么不见了?”
几声尖锐的讥笑过后,柳氏说与阮萤初:“今日接王妃的是张家寡妇,张家也算里州有名字的绸缎庄,可惜那池月瑶克夫,嫁过来夫君就没了,张家又是独子,双亲也走得早,池月瑶拿着那些钱做了三五年寡妇了,济善堂看她可怜,就留她一起。”
接着柳氏忙问:“王妃可是受了气,那池月瑶说话就带刺,我们都不爱搭理她。”
一路听着这些,院中小桥流水,错落名贵植株,阮萤初心里倒是没觉得池姐姐有何不妥,话语也没有像柳氏说得带刺,她听出来柳氏极为看重钱财和权势,能在她左右的,不是里州颇有名望的贵族,就是富甲一方的商士,她再对阮萤初如此谄媚招待,只觉得令人不适。
“池姐姐为人和善,未与我有口角之争,只是瞧她特来接我,现又不见了,便问问。”阮萤初喊池月瑶姐姐,就是表明不愿再听柳氏折损他人,要有刺也是在柳氏嘴里听出的刻意。
柳氏被她这么一喊,觉得刚刚话里失了分寸,递了好意来:“池月瑶可是里州数得上的生意人,把张家的绸缎庄张罗好,各个行当都有她的份,最要紧的是她眼光独到,选的商铺就没有生意不好的。”
阮萤初笑了笑,这柳氏风吹草动察觉的细,周围人也在看她眼色说话,顺着就都是池姐姐的好话了。
“王妃一路受累,快进屋里坐,吃些茶点再慢慢看。”柳氏看她有了笑色,就把人请进屋里。
阮萤初踏进青纱草帐的沁园,墙上竟是名家书画,她见过家父收藏的玄名野草图,却在此看到草山图全貌,而桌上的茶点都是阮萤初偏爱的甜口,甚至还有同月楼的十二点红,十二种造型各一内陷各异的奢贵茶点,阮萤初带来的厨子都只能复刻一二,但这里都如数呈现。
济善堂当真不是她所想的。
“夫人们都请坐,我代南郡夫人任堂主,实在唐突,往后还要烦扰各位夫人,还望各位多担待。”阮萤初拿起玉色茶盏,往后她要得罪她们的事还很多。
柳氏率先谢了王妃,其余众人便喝了茶。
歇的有一会儿,柳氏问:“王妃是想再逛逛,还是去厢房歇息,等着午膳过来叫王妃。”
阮萤初才觉奇怪,她这是来了一趟当游玩,全然把她当南郡夫人来招待,不问正事,只要她舒舒服服离开。
“夫人不如同我讲讲济善堂当前在做的事,以及负责布善的地方和筹捐的账本。”阮萤初倒满了柳氏茶盏里的茶,抬了手请她谈话。
柳氏的脸色有了几分着急,卸下那股热情劲又挂上从容的笑:“王妃不怕劳烦,当是如南郡夫人所说,只是账本在府中,今日恐怕……”
“账本我让人去取,这茶喝得舒服,就边逛园子,再听夫人讲讲布善的事。”阮萤初说着喊了朵红,在朵红耳边交代两句,朵红离开去了外面。
柳氏这下笑也挂不住,站起来:“走走也好。”
一群人陪着阮萤初走出去,里面是学堂和济善堂的堂会园,学堂今日休课,阮萤初问及原因,便是些支吾不全的话,想来她不会有看学堂的兴致。
到了堂会园,阮萤初总算是瞧见了池姐姐,偌大的园子里只有池姐姐和三两个搬东西的男人,柳氏说:“王妃不必进去,送筹捐粮食的车马来,杂乱灰扬,不易进去染了尘。”
“我瞧见池姐姐在里面,让她陪我看看就好,各位夫人陪我半天,多是累了,快些回去歇着。”阮萤初是想离她们远些,才进来柳氏就障眼花样陪着阮萤初潦草看过,以为她还是南郡夫人一样应付,现在要遮遮掩掩,她就给她们时间遮掩。
有了阮萤初这话,柳氏看见朵红离开时就不安的神色放了放,“王妃想清静清静,那我们过去等好了。”
等着面前的人群都找着托词随柳氏走,站队站得显眼,阮萤初一一应了她们回去,只剩她和身边的丫鬟,阮萤初朝池月瑶的方向走去。
“池姐姐。”阮萤初从身后小声叫了池月瑶,再用手指点在池月瑶后背,人回过头来,阮萤初绕到前面,闹了池月瑶一阵。
池月瑶看向阮萤初身后,“她们怎么舍得放你过来了?”
“应该是我放她们走了。”阮萤初坐到池月瑶对面的椅子上,池月瑶面前放了一张单子,上面圈点勾画着米袋数量。
池月瑶放了笔,“那有意思了,萤初妹妹快说说,今儿是瞧见什么了。”
“只瞧了些夫人们让看的,不让看的我就自己来看。”阮萤初眼睛移到桌面上的单子,转回看池月瑶:“我知道池姐姐为什么走了。”
“夫人们做的济善堂如你所见,迎来送往,聚宴筹捐,但要落到需要的人手里不糟了差错,无人管就只能我来管。”池月瑶这么说,阮萤初想通了她觉得奇怪的地方。
每每问及布善事宜,柳氏在遮掩,其他夫人一问三不知,看来就是没有做过,无从说起。
“这济善堂的布善都是池姐姐在做,其他人做什么?”阮萤初问。
“夫人们聚在一起,都离不开为夫君打点,讨夫君欢心,还会无事可做吗。”池月瑶摇摇头。
“可是,为何账本又是在柳氏府中?既然济善堂只是夫人们寻乐的幌子,那账本理应由池姐姐保管。”阮萤初站起来,打量这济善堂,除堂会园外处处都风雅至极,而本应理事的堂会园,桌椅都零星凑合。
“账本记得是筹捐钱款和布善开销,筹捐是柳氏在负责,账本就一直在柳氏那里。”池月瑶犹豫,“其实你来了就知,堂主只是打点段王府的头衔,但能决定事的还是柳氏。”
阮萤初眼眸低沉,池月瑶说这话,是下了些决心,为了点明阮萤初的处境,又怕说重了得罪人。
“池姐姐但说无妨,我自是知道一些。”阮萤初宽慰的话说了,不想池月瑶有负担。
池月瑶话说明白后,拿起桌上的单子,“萤初妹妹,我要去仓库点粮,那边风沙大,不便跟去。”
“我来了济善堂,就是要做布善的事,我也去。”阮萤初跟着脚步,池月瑶再有劝言,又怕粮仓的人等急了,没再说道。
粮仓在善堂园最里侧,搬运的人等在门口拿银两,池月瑶让阮萤初站到粮仓中来,她刚进去,一起风,粮仓周围光秃,卷起后山砂石扑来,风沙是大,粮仓位置安置的就不合理。
池月瑶熟练点好,结了钱给搬运的人,阮萤初便邀她:“池姐姐去府中坐坐,我还想听听其他事情。”
“萤初妹妹,我是里州出了名的寡妇无情,别人都躲着我怕沾晦气,怎么好去王府。”池月瑶低下头。叹了口气。
阮萤初不解:“生死由人,和池姐姐有什么关系,我倒觉得池姐姐逍遥自在,如果是要个寡妇的名头来换,那也是好……”
池月瑶捂住阮萤初的嘴,好在丫鬟都是阮萤初带来的,池月瑶说:“萤初妹妹,话不可乱说。”
“我……只是想让池姐姐来府中。”阮萤初解释。
“萤初妹妹,这几日要布善,我点了粮回去店铺一趟,明后两日还要去看布善的地点和灾民情况,改日再去。”池月瑶为难,阮萤初就不再邀人去府上。
只问:“灾民,里州何处受灾?”
池月瑶:“是怒州旱涝交替,百姓饿的饿死,病的病死,有身强体壮的带着老小跑出来,一个人干散活养十来人,怎么都难。”
阮萤初忆起搬粮袋的人:“方才领钱的人?”
“正是灾民。”池月瑶点头。
“明日,我同池姐姐一起去。”阮萤初真想去,眼神恳切。
池月瑶:“但,前去只是暗访,人太多……”
“就我一人。”阮萤初保证,她来济善堂按南郡夫人所托就是帮该帮的人,讲明别人怕说的话。
阮萤初游说好久,池月瑶才没耗过她,说明日会想法子保证她的周全。
没和那群夫人们告别,阮萤初叫上丫鬟回了王府,今日一行收获颇多,济善堂比她想的简单,但做起来却不是单纯的布善。
阮萤初心事重重进了屋,没看见清风,也没看见坐在里面谈笑春风的男子,看见段沐宸走过来,阮萤初还像平时不以为意问:“王爷有何事?”
回答她的是另一个声音,脆竹清哩,每个字都带着笑声一样:“嫂嫂好,是我要来看看段兄是不是金屋藏娇,他百般不愿。”
“段兄可是惹嫂嫂生气了?”字字带笑的脸出现在阮萤初面前,双眸灿烂明媚,和段沐宸嘴角平直的弧度完全相反。
段沐宸把要说的话说了:“顾中哲,这便是王妃。”
“在下顾中哲见过王妃,和王爷是不打不相识的交情。”顾中哲正经行了礼,阮萤初算是弄明白了,矛头来到段沐宸这里。
她看向段沐宸平静的眼底:“你走还是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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