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春楼


    “皇宫究竟出了什么事?”严景倾虽然挺直白的问, 但朝言也不是完全放下戒心。


    此处月黑风高,恰巧又在街子里面,万一发生点什么朝言不一定是他的对手。所以对方即使不信任, 也不得已对他袒露实情。


    他相信朝言会赌。


    会赌自己是那个救世主。


    似乎在原地思考了很久, 朝言才终于说道:“我原以为只是太子被他们控制住了, 没想到燕妃病故之后,覃深就已经按捺不住。”


    他站在原地对严景倾说出了所有的实情:“宫中党羽已经有一半投靠了他,别的不说, 光太子身体不好一事就已有很多人不满。后来我才知道,覃陟某次捅了娄子, 父皇有些怒不可遏。”


    “那是他第一次惩罚覃陟,但也因此触动了覃深心里的逆鳞。”朝言有些无可奈何,“他认为父皇的举动无疑是给太子助威,于是当天晚上就动手了。”


    “现在……皇后和太子均被软禁,皇帝心梗如今还在病床上,五皇子对外说, 没有能担大事之人,由他代为上朝。”这就是眼下姜国皇宫的困境, 面临着篡位之嫌。


    听他说完这么多,严景倾只有一个好奇:“五皇子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 为什么不直接就篡位, 他还在等什么?”


    那就是需要等的东西,一定很重要。


    “玉玺。”朝言说道。


    严景倾心想, 果不其然。皇帝并非没有给自己留后手,很可能在以前, 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亲儿子有谋反之心。但是之后可能哪天露出了端倪, 于是在很早的时候就将玉玺给转移了出去。


    应该是自从朝言失踪以后, 皇后的人选少了一位,所以五皇子的心思就越发昭然若揭。


    那么玉玺眼下应该在谁的手里?


    就算是要篡位,没有玉玺这个东西,的确很难办。这一刻他就想明白了,覃深会不会玩的是瓮中捉鳖之计。


    单独把朝言放出去,然后又派人暗中追踪,肯定是怀疑他身上带着玉玺。


    但刚才都已经到了那个份上,玉玺应该不在朝言的身上。


    严景倾并没有现在问那个东西,而是再一次表了衷心:“在下虽一介草民,斗胆想为殿下排忧解难。不知可有什么办法,看看我能不能……帮到您。”


    他没有自己说计策,而是让朝言行动。这个举动确实是给了对方的安全感,犹豫片刻后,朝言说道:“皇宫里,有覃深把持朝政,而覃陟肯定是在自己的封地京西自由玩乐。目前最该做的就是保证太子和皇后的安全,然后再从长计议。”


    因为太子和皇后软禁时间过长,可能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生命威胁。万一哪天覃深直接就想撕票,那种变故是拦都拦不住的。


    保证安全这个问题,严景倾想了想说道:“我知道了,九殿下给我一天时间,我去思考该请谁帮忙……若是能相信在下的话,明日我会乔装打扮,再来与你见面。”


    也不管朝言信不信,反正严景倾的话是撂在这了。


    两人对视一眼,皆转身离开。


    直到回了自己家中的时候,他才盘算了一会儿。张鹏等了许久,见他回来晚了多问了一句:“殿下心事重重,难道是在外面发现什么了吗?”


    “对。”严景倾忽然想到,自己若是不能立刻动身前往皇宫,那么干脆去覃陟那里看一眼。据朝言所说那货应该是自觉高枕无忧,于是已经吃喝玩乐去了,也许从对方身上能获取什么线索。


    他正想只身前往,没想到碰见了从外面探路回来的江恕,对方马上说道:“公子,我在外有了一丁点发现。”


    因上次的称呼问题,所以严景倾早就让江恕改口。


    见他回来的正好,严景倾马上说道:“你来的正好,我也有发现。走,上马,我们需要走一趟京西。”


    若是在晚上快马加鞭的话,也许能赶到京西那个地方。覃陟的那家酒楼几乎都快变成他自己的地方,先前住在那的时候就听人说过,他有好几个相好在那里,经常在外头过夜。


    皇子殿下花天酒地习惯了,那几个相好也都成了他专属的人,运气好的话肯定能在那里碰见覃陟。两人迅速上马赶路,在过去的路上,江恕也说了自己的发现:“我在不少人嘴里听到了一个很小的风声,他们说五皇子虽心狠手辣,但却有个怪癖。”


    “他喜欢自己的亲弟弟。”江恕直言道。


    因为严景倾在丘国从未提起孩子亲生母亲一事,所有人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握着马鞭的手一顿,他不可思议的问道:“这可是真的?哪一位弟弟,我记得皇宫里……”


    话音未落,严景倾忽然意识到——


    姜国皇室里,比覃深小的剩下三个无外乎夭折,而刚好处于老九的覃言是唯一一个成年男性!皇帝还有其他三四个皇子,但都还没完全长大啊!


    他一瞬间有些迷惑:“难道覃深喜欢的是覃言?!”


    江恕很笃定:“对,我今日暗中在那个花曜阁的楼顶藏了许久,碰巧撞见了似乎是支持五皇子一党的那些人在喝酒论事,无意中透露出覃深喜欢覃言,所以才给了他自由身。也是这个原因,他们认为五皇子这一点很奇怪。”


    确实奇怪,血肉之亲,即使同父异母,但也没必要爱慕自己的亲弟弟吧?严景倾心里有些恼火,他算是没见过这么变态的人。


    但这股不顺意没有让江恕看出来,两个人直入京西之地,虽说是回到了故土,但严景倾一刻也没有耽误,马上就找到了那家明面上的酒楼,但背地里有着烟花美名的地方。


    虽说已是深夜,但这种场所通常是一直对外开放的,毕竟夜里生意最好。严景倾思考了会儿,决定光明正大的进去。


    毕竟覃陟在哪个地方睡他也不清楚,倒不如直接进去看看情况的好。


    一进这场所,一二楼是喝酒之地,三楼往上便是那些接客的了。严景倾和江恕刚进三楼,马上就有老鸨和不少姑娘凑了上来,见他俩模样都甚好眼睛都笑得眯起来:“哎呀公子,公子快进来玩呀……”


    这种地方严景倾不是没见识过,所以依旧面不改色,倒是江恕没经历过这种阵仗,有些被弄的烦躁。


    观察了一圈,严景倾佯装熟客一般问道:“就只有这般颜色,没有更好看的了?”


    他在质问老鸨,好像是在表达对这些女子的不满意。老鸨见两人穿着都贵气,猜想肯定是个大生意的人,打着哈哈道:“哎哟公子,这些姑娘你还不满意啊,难道要我为你找个天仙?不过公子,本店里倒是也有更漂亮的姑娘,但她们已经被人家包走了,今夜……怕是不能服侍了。”


    “我见你还有两层楼,那楼上呢?”严景倾慢悠悠的套话。


    谁都知道覃陟的德行,虽然他行事荒唐而丢尽皇家颜面,奈何现在已不是他父皇坐镇,所以当然谁都不怕的我行我素。


    老鸨当即表态:“楼上那位可是大人物,那些姑娘都是被他包走了去。不过公子,若你实在想要,不妨明日找机会再来,这位贵客也不是天天到访的,而且他倒是宽容,没有专门买下哪位姑娘呢……”


    得,覃陟还被人夸了个宽容,看来是嫖.妓还能分享的那种,真不是严景倾想,但这个皇宫里真没几个正常人了。严景倾十分唾弃,但为了让这几人安逸走下,于是随便叫了个姑娘丢给江恕,自己也佯装拉了一位找了个房间进去。


    临走时他使了个眼色,和江恕掉了头。


    一进到房间,那姑娘还想凑过来,严景倾就一个横劈在她背上敲了一下,瞬间就将这人不省人事。他特意和江恕挑了一个十分靠后的房间,没有靠近那边宴会的大厅,省的被许多人看见。


    他和江恕只是将女子弄晕了过去,两人分头行动,严景倾摸索了一会儿……还是找到了上去的地方。把守倒是没人把守,他想了想,上去后偷摸往前摸索着,但并不知道哪一间是覃陟住的地方。


    这一个楼层果然是清了场,许多房间全都没有人。直到往里走了些,严景倾才听见覃陟与里头姑娘嬉戏打闹的声音。


    话语有些不堪入耳,他在四周看了一眼,整个人上去了房梁之处,整个衣角藏到了有阴影的地方,不容易被人发现。


    没过多久,覃陟似乎玩够了,带着那三个姑娘来了外面大厅,桌上放了不少酒和点心。姑娘和他玩的十分野,覃陟上身都是光的,整个人有种纸醉金迷之意,但严景倾发现这人的双眼下都泛着些乌青,恐怕是精气神都被自己消耗干了。


    他冷哼一声。


    这个人还真是不怕死。


    那些莺莺燕燕的确是美,每一个都很乖巧的给他倒酒,还有人为他捶背:“殿下,殿下快喝呀……”


    覃陟喝完酒,又叹了口气。


    女子马上问:“殿下叹气做什么?”


    “倒也没什么,只是我那老爹终于要死了,总算不被他压迫了。”覃陟嘴里嚼着花生米,后又哼了一声,“你们别看我现在潇洒,等我弟登上皇位,估计很快就不一样了。覃言那个贱人,也不知有哪里好,让他这么惦记。真没出息……呵,但还真别说,以后覃言的位置对我来说,可就不好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本依旧还是主攻~预收在专栏里,不过简介现在就不放了,因为本文简介也都还有。


    最近在听《不赴》和《惊鹊》,真的吼吼听,我真的太喜欢那个不赴里面的戏腔了,三分才同襟袍~


    第32章 寝宫


    严景倾忽然在心中有了一个计策。


    按照覃陟这话来听, 难道他们兄弟俩其实另有隐情?或者说覃深根本就没把自己的亲哥哥放在眼里。


    他继续在房梁上躲着。


    那几个女子深知此人就是自己的主,所以也极尽谄媚:“殿下何必忧虑这么多,再怎么说五殿下也是您的亲哥哥, 日后只需不在他眼前转悠就是了, 而且他以前都那么护着你, 肯定也是无所谓的。”


    其他女子附和几声,但这种安慰在覃陟耳朵里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他也不是完全的蠢才,只是无所谓的笑笑:“你们呢, 还是太天真。”


    但他人虽然这么想,却又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思。大约是做咸鱼做习惯了, 嘴上说说,身体却诚实的很,一点也不动。


    不过这样就好办了,严景倾默默想道,既然覃陟心里已经有这种想法,那不如就想办法加大他们的矛盾。


    让他这条咸鱼, 不得不从案板上站起来。


    再晚些,覃陟终于感觉到有些累了, 管着几个人回卧房休息。严景倾默默的从旁边溜走,悄咪咪的回了楼下自己的卧房。


    他将那女子放倒在床上, 自己一个人正大光明的离开。很快江恕也出来了, 显然也是听到了刚才覃陟的那些话。


    严景倾思索再三,决定让江恕留在这里。


    他和朝言已经约定好晚上找个机会见面, 但是这里需要有人替他挑拨离间。


    “你只需悄悄观察,或者说在这两天看一看有没有什么人认识覃陟, 想办法获取那个人的信息, 假扮他人来给覃陟写信。”


    “让一个熟人去对覃陟说, 他弟弟想要他的性命,以绝后患。因为他有损皇家颜面,而覃深想做一个没有污点的帝王。”严景倾十分笃定。


    这天下没有什么人知道皇室的这种丑闻,若不是生活在京城能听到一些风声,恐怕谁都不知道皇帝被人控制。


    而覃深千方百计的想要那个藏起来的玉玺,不就是求一个名正言顺吗?


    只要这么说,覃陟肯定能明白。


    江恕眼神亮了起来:“好,属下这就去办。”


    安排好后,严景倾独自一人上马离开,直接返回了京城。


    月下柳梢头,人约黄昏后。①


    晚上朝言还是听信了他的话,真的来找他了。但他模样似乎更累了些,恍惚已到了最重要关头。


    这一刻,严景倾承认自己有些心疼。


    他想也不想的说道:“若殿下真的信我,那么想办法带我入宫。”


    对面朝言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又镇定下来:“宫中把守森严,若我名正言顺的把你带进去,肯定会引人注意。我记得你武功很好,晚上我会告诉你一条路线,不如从那里进吧。”


    “好。”他笑了笑。


    正是带着这种绝望之境,所以朝言不信也得信。与其自己毫无反击之力的耗下去,不如就赌自己能帮他。


    两人在回去的路上,朝言还是问道:“阁下真的愿意为我出生入死吗?”


    “当然。”严景倾说完,竟然还笑了笑。


    似乎是自己这种完全不怕死的信念感给了朝言信心,他也跟瞎猫碰上死耗子一样还真的全权相信,闲聊了几句:“阁下是真的勇猛啊……”


    “不敢当。”严景倾轻哼一声。


    “我需潜入皇宫,观察观察地形再说。”但严景倾并不是真的有把握,至于自己为什么在他面前表现的这么自信,大约也是因为信念感吧,不想让对方伤心。


    从前那个乖顺和对他表达爱意的少年不见了,如今却挑起皇宫的大梁,着实让人悲伤。


    严景倾心想,此一去,必须得有十足的把握。


    他需要完整的带回朝言,再怎么说,也要摆脱姜国这个泥潭。这里太混乱不堪了,别人也配不上朝言在这种地方待下去。


    还有那位大名鼎鼎的覃深。


    严景倾倒想看看,这个怪人究竟是什么人物。姜国要么收复,要么……就得让他们投降。


    灭国这种事情他不一定做,但一定得让丘国之人放心。


    两人还没怎么说完,已经快到皇宫的地界。朝言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严景倾牢记心中。


    很快,两人分道扬镳。


    夜幕已深时,严景倾顺着月光悄悄换了条路线走,竟是在皇宫里踩着瓦片悄悄溜入了那不起眼的一处地方。


    那是原先朝言的住处,因母妃也并不受宠,在皇宫后妃这一片地方显得尤其偏僻。如今五皇子掌权,也不知其他宠妃那些人是怎么想的。


    或者说……其实也有不少宠妃已跟从了覃深的阵营?


    他这么想着,忽然走近了朝言的地方,对方显然是做出了一副要歇息的模样,府外把守的士兵亲手关上了门。


    果然是另类的软禁。


    虽没有控制他的自由,但朝言什么时候出宫,什么时候又回来,完全都在覃深的眼皮子底下。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在卧房走廊那个地方应当是看不见什么的。


    府里只有两个婢女,此时此刻那两人都在忙活着给朝言打热水供他沐浴,肯定是没注意到房顶上来了人。


    于是严景倾换了一处落脚点,在朝言没注意到他时提前躲在门后,倒是还有个坏心思。


    对方径直走去了另一个房间,是婢女提供他沐浴的地方,严景倾自然躲在了里面。但想着等会儿可能那婢女会进来铺床,他又蹑手蹑脚的进了里面,可这里头实在没地方可以躲。


    很快,严景倾心一横,缓缓的钻到了床底下。他何时都没有这么憋屈过,不过为了不被人发现,也就忍了。


    毕竟那婢女很有可能不是朝言的人,很大概率是覃深派来监视的。


    之后也不出严景倾所料,那两个婢女果然进来为他收拾房间。


    一边收拾两人还在聊着天。


    “九殿下天天出门也不知干什么去,五殿下这都不管,还真是对他完全放心啊。”其中那个铺床的婢女说道,声音离的很近。


    另一个婢女在扫房屋内的灰尘,附和道:“倒也不是对他相信,而是五殿下太自信了,毕竟大势已定,九殿下再不满又能翻出什么浪花。”


    “嘘……也不能说多,可能九殿下马上就回来了。”


    两个婢女收拾完东西,正巧朝言也沐浴完毕走了进来,见她俩态度也不是很好,声音有些倦怠。


    人都走了,所有房门都关上,严景倾还是没有第一时间出去。


    这时,他听见房屋内嘈杂的脚步声,朝言似乎以为他在窗子那边的后面,很轻的去开窗户探究四周。


    确定人都走了以后,严景倾这才从床底下出来,趴的他自己都有些累。


    这着实难为他了,一个高挑之人,被压了许久的时间。朝言看到他从这出来有些诧异,但很快低声道:“你是什么时候躲进来的?”


    “你去沐浴之前。”严景倾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发丝都有些乱了。


    但他也顾得完全清理干净,而是说道:“现在能藏哪,你府上这么多人把守,好像也挺困难的。”


    “明天去混一身衣服来,假装是这里的守卫,倒是可以在宫中转动一些。但你可不能太明目张胆,要做做样子……”朝言思虑道,“今天只能先委屈一下了,那两个婢女是轮番守夜的。”


    严景倾在旁边找了个座椅停下来,他睡也不能睡,在这里歇息肯定也不可能,婢女夜里可能还会进来检查下房间。


    于是刚进来不久严景倾又得琢磨等会儿该藏去哪……


    但他想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刚才无意间听见,五皇子对你的态度好像……不太一样?”


    “……”朝言面上有些难堪。


    但他很快将心情收了下去,看着面前这人道:“是什么也不重要了,我是个正常人,没有那种怪异的癖好。”


    严景倾嗯了一声,心下有些复杂。


    两人说话声音都很低,朝言似乎也终于到了一个可以倾诉之人,仿佛也是在濒临绝路前找个人说说罢了:“其实我早有心仪之人。”


    “但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他了。”朝言说话时眼睛好像没有光,“我想过了,这场斗争,若是我们赢了,我就对皇后太子再无关系。若是输了,那就一条白绫,自刎于此。”


    “他不会放过皇后和太子,就算我苟活着,也是对自己的屈辱。”朝言态度很坚决,这个决定仿佛不是他现在想的,而是早就有了念头。


    严景倾面色微顿,一动也不动的看着他。


    朝言冷冷说道:“我知道,只要我死了,他肯定不会留任何情面。保不住太子皇后也就算了,起码我们也能结个伴,在地底相遇。”


    “先别说的那么凄婉……”严景倾不忍他再说下去,“难道你真的没有想过,这次能赢呢?”


    “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严景倾低声道,“况且你说那位心仪之人,会不会也在等着你?”


    朝言顿了顿,又将目光看向他:“我也不知,但他为人我太清楚了,踏实做人,老实巴交的……他长得很好看,以前也有许多姑娘喜欢。不过我走了也没什么,他那么年轻,可能会再找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严景倾:“老实巴交……emmm但愿如此吧”


    第33章 做戏


    老实巴交……


    严景倾都好奇死了, 朝言这是何以见得啊?


    不过这也不怪对方这么想,毕竟在那以前自己的确如他所言。


    他可不敢现在就反驳,只能尴尬笑笑:“这样吗……”


    但现在并不能让朝言完全丧失信心, 连今天这会儿还得鼓励他:“那我建议你要好好想想那个人, 若没有孤注一掷放手一搏的心理, 以后都会留有遗憾。横竖都逃不掉,不如就赌一赌。”


    “赌我们能赢,赌五皇子会输。”严景倾和他对视一眼, 给朝言最大的信心。


    这夜,严景倾最终回了朝言这间屋顶的房梁上, 半眯着眼休息了会儿。


    白天,按照朝言所说,他偷偷做掉了暗卫里的一个人,穿上了对方的衣服,混入其中。


    这些暗卫除了守正门的那几个比较相熟,其他人都是生面孔, 互相不怎么见过都很正常。


    而对于覃深来说,今天唯一变得不一样的就是今日的覃言没有出宫。他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 独自呆在寝宫里。


    严景倾混在了那一堆守卫里,但大多时候依旧是躲起来的, 因为守卫也是要干活, 你要是露面太久肯定会引起别人注意。


    一上午倒是没有什么大动静,直到下午时覃深忽然出现在了这里。


    这时的严景倾只得悄悄躲在府里的水房中, 透过窗户的缝隙去看外面。


    覃深这人倒是奇怪的很,好像没事人一样在这种小地方晃悠, 即使覃言不理他, 他还自顾自的坐那饮茶。


    而不久后, 来找他议事的大臣还全都正大光明拜访了府内,几人还坐在凉亭那里讨论起了政事。


    而这期间的朝言,就闭门不出,在自己的卧房里压根不搭理外面。


    严景倾在心里呵了一声。


    这个人还真是厚颜无耻啊。


    很快,前来议事的人几乎都走光了,覃深还是没有走。这时严景倾有些想听他会说什么,于是动作放轻,换了个位置去倾听。


    只见覃深把那两个婢女叫了过来,质问她们:“这两日九弟都做了什么,如实相告。”


    “回禀殿下,九殿下从外面回来以后就都是正常的生活着,没有什么异常的行为。”婢女答完,又道,“也没发现他身上或者房间里有您要的东西。”


    “我知道了。”覃深说完,并没有着急让婢女退下去。


    他重新坐在那里,手中似乎翻开了一个类似书信的东西。


    但很快将那个东西看完,覃深脸上出现了怒气:“这个蠢材,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情去找妓.女!可真是一点危机感都没有,母妃那么聪明的人,若是没有我,早该怒其不争了。”


    覃深很生气,当场就把那封书信给丢到了地上。一旁的婢女很惶恐,全部跪倒,嘴上赶紧说几句好话:“殿下息怒,如今所有人都不成气候,没有人是您的对手。”


    婢女说完,覃深又哼了一声:“他要是争点气也好,何必让我收拾那么多烂摊子。罢了,以后不给我添乱就行。”


    这是覃深终于站了起来,似乎要起身离开。但他在原地踟蹰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转身去朝言的门口。


    严景倾正好奇这人到底想干吗,又看见他将脸色收了起来:“阿言,等会儿我让人给你送些糕点来,我暂时不会强迫你。但时间这么拖下去,你倒是没什么问题,我怕……”


    没有说完的话就是他给的余地,代表太子的安危。


    但严景倾没有听到朝言回复的消息。


    很快覃深就走了,整个府内陷入了短暂的风平浪静之中。严景倾找了个机会重新进入卧房,和朝言对视一眼。


    他想了想,转念说道:“你知道太子被关押在哪里吗?”


    朝言愣了一下,随后道:“同样是在东宫,皇后也在那里。当时太子病重,他急匆匆将皇后召去,于是将两人软禁在那。”


    “那就得想个办法了……”从这里到东宫显然是不可能的,他能到朝言这个地方,不代表能安全到达东宫。那里的防守肯定比这里高上好几倍,有什么办法能够将这人带走呢?


    严景倾坐在凳子上沉思片刻,忽然想到了又一种激进的方法。


    “你听我说。”严景倾很小声的在朝言身边说了几个法子,直将对方说的一愣一愣。


    面前之人犹豫片刻:“太冒险了吧,真的能行么……”


    严景倾叹了口气:“能不能行也是唯一的机会,只要太子能平安无事的转移出皇宫就好,一切就有机会。而且这个方法,他不会怀疑你,因为你有……不在场证明。”


    两人相看一眼,心照不宣的嗯了一声。


    晚上,严景倾依旧是躲在了朝言的寝宫里,因为再去外面还是比里面危险。他正要照常去那个地方入睡,偏不巧听见外面有人说覃深过来了。


    两人吓了一大跳,朝言退后一步:“怎么办?”


    严景倾马上找了个地方往后藏着,对他说道:“大晚上的来找可能是有别的想法,你先推辞,若实在不行等会我再见机行事。”


    事实证明大晚上过来,覃深的确是喝了酒。他平常不会这么没理智,今个晚上喝高了些,也不知怎的就一定要过来看。


    他放慢脚步躲在后面的帘子里,听朝言在那边与对方周旋。


    “我都要睡了,你这时过来做什么?”朝言冷冷道。


    但门外的人显然不是很清醒,声音带着些漂浮之意:“我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哪容你多嘴。快点,本殿下可忍不住了。”


    覃深似乎有些上头,让周围的人过来撬门,直接说道:“给我……撬开他的门,想拦我……门都没有。”


    这人状态不对劲,让对方保持君子之风显然是做不到了,朝言无可奈何只能听严景倾的话,打开房门将他放了进来。一旁的婢女匆匆过来帮两人关上房门,还专门走远了些。


    覃深若不论人品和作风,模样倒也是标致英俊的男儿郎,但纵观他的所作所为,只觉禽兽不如。


    他看朝言终于对自己开了门,脸上笑的有些邪气:“哼……敢拒绝我,这世上没人敢拒绝我!”


    大约是喝高了,覃深走路时还有些飘忽不定,手上还拿着一个酒瓶。但他力量是不容小觑的,也不能轻易动手。


    朝言在往后退,仍冷静的对他说道:“你喝多了,这里不是你的寝殿。”


    听他这么说,覃深还睁着眼望了这四周一眼,但很快又笑起来,将那酒瓶随意的丢在了地上。他直接上手解开了自己的衣服,缓缓将衣袋拉下,望着朝言眼底尽是欲望:“哼……你没有机会了,等是等不等的,我马上就……”


    话还没说完,严景倾再也忍不住从口袋里射出了一根银针,直直飞入覃深的穴位里。对方瞬间倒了下去,他果断从后面出来,忽然说道:“若是此时杀了他会怎么样,拿他当人质呢?”


    “不行……太子皇后被一个人所看管,若是他有三长两短,那个人会立刻取太子和皇后的性命。那两人只是合作关系,覃深说过若自己出意外,便让那个人扶覃陟上位。”朝言有些无可奈何。


    就算覃深嫌弃覃陟,但对他有深仇大恨的人是皇后。自己哥哥不成器,即便如此他也要保证是母妃的血脉取得皇室,所以覃深对覃陟是恨铁不成钢的心思。


    但很快容不得两人多想,大约是覃深倒下去那一刻声音太大,惊动了外面的人,远处有脚步声传来。


    两人瞬间有些慌乱,严景倾果断将覃深的身体往后拖了拖,隐藏在那帘布之后。几乎是一瞬间,严景倾摘下了覃深头上的发冠。


    他怕那些人会进来,于是对朝言说道:“得罪了。”


    他将发冠三下五除二的戴到自己头上,朝言也瞬间明白这人要做什么,于是主动上了床铺。严景倾也钻了进去,而地下刚好是覃深脱掉的外衣,从外表上来看就是覃深按捺不住寂寞来找他幽会。


    因为朝言也是会武功的,婢女怕覃深会被反杀,所以马上推开了房间门,而此时此刻床上的两人十分配合,严景倾一头墨发背对着那些人,朝言马上哼了几声:“啊……嗯。”


    回想起刚才覃深的声线,严景倾尽量放低了些,虽然说有些不像,但也会被人认为是做了那些事的喑哑。


    “找死!”他咒骂道,听起来像是被人打扰后的不爽。


    婢女一看这一室凌乱,地上还放了覃深的衣服,床上那人也正好是覃深的发冠,马上退出关门:“奴婢该死,奴婢这就退出去。”


    严景倾为求对方相信,低声道:“再大点声……”


    纵然千百般不愿意,这样做戏也有些羞耻,但朝言还是配合的叫出声来。外面两人顿时羞耻万分,走的时候还说了几句。


    “没想到五殿下这就忍不住了……”


    “不过九殿下坚持了这么久,今夜还是与五殿下做了那档子事,难道是松口了?”


    “可能吧……或许马上五殿下就能登上皇位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严景倾:看似是假装,实则是场景回放


    第34章 幸了


    远处脚步声离去, 那两个婢女终于走远。


    确定她们真的离开了,严景倾才从床上下去。一旁的朝言面色有些许红润,但不知为何, 面前的这个男人身上气息倒有些相熟。


    但他不敢想那个可能。


    严景倾并不知道朝言在想什么, 他只能急匆匆的将覃深身体重新拖了出来, 望着此人昏睡过去的容颜沉思。


    “你这针是对他做了什么?”朝言摸索出那个地方的针,这东西不算细,但这根针非常长, 并且在尾端系了根细小的红绳子。


    因为特别长,所以也不会全部没入身体。


    看得出来, 严景倾是拿这根针扎了他的穴道,使其立刻昏迷。


    此刻时间已经不够多了,所有人都知道今夜的覃深宿在了这里。但今天晚上行动,那是远远不够的。


    严景倾思索再三,和他说道:“只能先骗覃深了,信与不信便是他的事。”


    “你最好对他说, 后来他睡着了,所以便没有促成, 暂时麻痹他的心。”鉴于覃深清醒时与醉酒时截然不同的态度,严景倾不得不怀疑这个人很喜欢作秀的类型。


    他可能也不想强取豪夺, 大概也是怕朝言作出自戕的行为。


    两人对视一眼, 默认了这个行动。


    朝言犹豫片刻,对严景倾说道:“最好查一查他身上会不会带些东西, 今天突然喝醉,可能是有人找他论事。覃深这个人很谨慎, 他手上没有玉玺, 能代表他权力的是自己做的一个印章。”


    “若是能找到的话, 一切就好办许多。”朝言说完两个人开始在覃深的身上摸索。


    将衣服全部翻完,严景倾也不知从那摸到了一块凸起的东西,待他拿出来时正是那一块私人印章。


    给暗卫和他所有属下发号施令的东西。


    两人眼神亮了起来,严景倾当机立断:“现在就给我拟张草纸,你将看守东宫的那个人姓名告知与我,我倒是有个金蝉脱壳之计。”


    一旁的朝言如实相告,严景倾本想自己写个草书交给那位看守,但一想到笔迹可能有所不同会引起人怀疑,他又换了个法子:“你这里可有什么能代表覃深字迹的东西?”


    “有倒是有,不过你的意思是临摹他的字迹吗?”朝言马上就想到了这个人下一步的行动。


    他果断点了点头。


    朝言将对方曾经给自己的一封书信拿了过来,严景倾眼神有些异样,但看完书信后发现覃深倒也不是自己想的那般肉麻。


    这个书信也就只是曾经年少时,朝言被覃陟暗中欺负的很惨,覃深送来安抚他的信。


    因为那个时候覃深覃陟的母亲燕妃尚且在世,大约是管着覃深不许跟朝言来往,所以对方也从不敢表露出半点不对劲。


    于是那个时候,朝言经常被覃陟弄的遍体鳞伤,身上落下许多伤痕。


    严景倾想到这的时候,忽然想起来,曾经在朝言身上看到的那些伤疤。


    那个时候他以为是朝言掉下山崖和别人打斗落下的伤痕,没成想……原来是被人欺负至此。


    长这么大,他一定吃过许多苦。


    母妃不受宠,就连抚养他的皇后也只是为了养大他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而已。


    姜国这位皇帝后妃太多,如同任何一个皇帝一样,雨露均沾处处而留情。但每一段情谊,或者都是露水情缘而已,连个名分也不曾给。


    生于皇室,这也是弊端之一。


    享受不了兄弟姐妹之间的情谊,就算是同父母之间也一样勾心斗角。


    严景倾下笔的速度也就慢了些,心里有些愠怒。他对这俩兄弟,可谓是生气到了极点。


    但生气归生气,眼下却暴露不得。


    于是只好当着朝言的面,起草了这份诏书。这上面的内容大致写的是事情有变,假装东宫起火,暗中烧死太子与皇后。


    落款是他的印章。


    最后一句话还写了:“恐被人发现,看完即毁。”


    这份诏书给那个看守的意思无非就是,假装五殿下除掉太子皇后,但不能被世人明面上发现,所以要偷偷摸摸的做。


    因此弥补了覃深不能来亲自下令的这个缺陷,与此同时东宫肯定会因为大火而陷入慌乱,彼时他们乱做一团,严景倾就会趁着那个时候溜入东宫将太子带走。


    但这个方法确实很冒险,严景倾说:“东宫在起火前我们赶紧进去,届时你去带着皇后,我将覃越背走。他们两个不会武功,只能由我们带走。”


    这次的举动朝言必须走了,只要将太子皇后安全带离皇宫,他也就没有留在皇宫的必要。


    况且如果朝言停留在皇宫,那么肯定会沦为覃深的人质。


    悄悄的把太子带走,覃深也会陷入慌乱之中。


    这一次,两人必须得冒这个险。


    将这些准备东西全部弄好,严景倾把印章重新放回了覃深的口袋中。他趁着手下人全都离远,早就躲好隐藏在那群士兵之中。


    隔天清晨,覃深在头脑的严重混沌之中醒来,身体倍感疲累。


    他有些头疼,一睁眼忽然发现不是自己熟悉的寝殿,这竟是阿言的寝殿。他有些惊喜,忙唤了人,只见进来的却是朝言。


    覃深瞬间激动了起来,双眼带着笑意:“阿言……我怎会在你宫中?”


    “昨夜殿下喝多了酒便来了此处,送你回去你已经要睡着了,所以我便没有管。现在你人也醒了,便请回吧。”朝言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对他没有更多的好脸色看。


    但此时的覃深认为绝对有些蹊跷,他忙说了几句好,就退出了房间。大约是这回满足了他心思,所以整个人显得格外高兴。


    暗处在门口等着的严景倾小士兵一直低着头,未敢对上覃深的目光。


    而覃深此时高兴坏了,也没管别人,只将其中一个婢女唤了过来:“小翠,我昨夜是何时来的这里,昨晚都发生了些什么?”


    那婢女笑道:“殿下什么都不记得吗,昨夜亥时您来了这里,还幸了九殿下呢……”


    “幸了他?”覃深一脸懵逼。


    他语气有些不敢置信,坐在原地沉思了好几秒,似乎还想回忆什么:“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难道你是看见了什么吗?”


    一旁的严景倾拳头有些握起,心里却是想笑。


    见个鬼的幸了,昨个那是我!


    听婢女那笃定的意思,覃深一脸懊恼,又自言自语起来:“我可真是喝酒误事,这等重要的事怎么能忘记呢……”


    但他又念了几句:“那今早阿言他为何还是那副表情,而且说辞与你严重不一!”


    这一说,严景倾在一旁生怕露馅。可惜婢女是个脑洞大开的人,以少女的心思来揣测朝言的内心,所以换了个思路解释道:“大约是害羞了罢,毕竟他坚持了那么久,一夕破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这一话成功将覃深给哄迷糊了,他觉得也是如此。于是覃深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宫殿,临走时还念叨着晚上还得继续来。


    等他走后,严景倾才松了口气。


    看来时间是不能再拖了,今天必定得行动。


    约至黄昏时,严景倾依旧是自己的那套偷来的士兵衣服,这一回他佯装起了覃深的人,抄了个小道提前去了东宫。那位看守就住在外头的房间里,于是他就光明正大的求见。


    等他进去后才发现这个看守就是当初那位穿着暗色衣服跟踪朝言的首领,听说是叫武宁候来着……?


    但严景倾面不改色,马上将自己的书信递到他面前,恭敬说道:“属下见过武宁候,今日受五殿下之命,特来暗中送此书信,望您立刻照做。”


    武宁候没察觉出什么异样,大约是刚好严景倾知道他的官爵,称呼的也恰巧是对的,所以完全没异议。他打开那封信看了一眼,字迹也相差无几,更何况还有亲自封印的那个盖章,于是马上回复道:“我知道了,你且下去。”


    严景倾知道自己成功了第一步。


    等他回去后,立刻与朝言会面。想到晚上覃深会来这个地方,严景倾说道:“你夜里哄好覃深,给他下个昏迷之药,他因为昨日的谎言肯定不会发现异常。届时他睡在你房中那些人不敢轻易进来,你可趁此机会溜走。我先去东宫带出皇后太子,到安全的地方与你会合。必须趁他们发现之前逃出皇宫,一切就成功了。”


    “好。”


    两人一拍即合,严景倾火速换了身装备,重新回到了东宫附近。


    夜晚的东宫有些寂静的过头,长久以来的监.禁让这里的天空都变得阴气森森,压抑无比的气息布满了整个上空。


    但很快……一点星星之火,恍然在东宫的某个角落燃烧了起来。


    火光照亮了墙壁,将宫殿里的几个人全部都吓了一跳。


    皇后和覃越对视一眼,有些悲哀道:“覃深难道连等都不愿等,今日就要了你我的性命吗!”


    覃越的双腿依旧有些僵硬,他苍白的面容上忽然浮出了一丝笑容,安慰着母亲:“母后,覃深这般忍不住除掉我们,他也会被世人所唾骂。他日后也总有会死的一天,我倒要看看……”


    “覃深如何面对姜国十多位先皇,又以何等脸面下地府。”


    作者有话要说:


    覃深:好家伙,他们都说我干了这事,但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


    第35章 掉马


    很快, 火势即将蔓延了整个东宫。


    里头还有十多位宫女太监服侍太子,但当时与太子皇后一同软禁于此,东宫眼下尽是此起彼伏的呼救声。


    太子以为是覃深想要杀他, 而那些宫女仍抱有一丝希望。


    “快救火呀, 这是从何而起的大火?!”


    “难道当今五殿下真的要赶尽杀绝, 以大火焚毁东宫,做出这种不忠不义之事?”


    “呜呜呜……”


    深宫里有呜咽声传来,而外头的武宁候仍在做戏, 佯装昏睡中没有发觉。而此时的严景倾见状只能立刻溜了进去,因那些人不敢进来要救火的样子, 他干脆直接闯入大殿正门,与里头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瘫坐在凳子上的覃越和皇后吓了一跳,不知这人忽然进来是有何意。


    严景倾没有机会解释过多,立刻说道:“太子皇后请随我来,我是奉九殿下之命营救二位。”


    此时已顾不得那么多,有逃命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皇后立刻站起来, 严景倾马上吩咐他们:“将身上外衣全部脱下,我带你们走另一条路。”


    覃越和皇后照做, 但念及对方腿伤,皇后哀切道:“他已走不动路了, 当初被覃陟所鞭打在膝盖上, 如今双腿血肉淋漓。”


    这一听,严景倾倒吸一口凉气。


    眼看火势已经蔓延到了整个东宫, 如果再不行动恐怕房梁连踩踏都来不及。严景倾立刻将覃越背到了自己背上,回头让皇后跟上:“请随我来。”


    几人已经顾不得其他, 东宫里的其他宫女全部跪倒在地上, 满眼哀容。太子皇后的确是被人救了, 但他们这些蝼蚁的命,今日就要葬送于此了。


    火光缭绕,整个东宫瞬间起了浓烟,这些新号足以让外面的人立刻动乱起来。


    皇宫开始骚动,远处有兵马慌张赶来,那些都是还不知情的将领。严景倾一个挨一个的将两人送上另一边房梁,匆匆下了东宫的外墙。


    趁着另一边路兵马全部赶来,三个人只能匆匆从这条狭窄的地方而过。但直接走肯定是行不通的,必定被那些人所发现,严景倾就带着两个人偷摸的躲到了一处暗角。


    此时他们需等待朝言过来接应。


    因这处暂时没人注意到,所有的人马几乎都赶去救火,皇宫那边一片混乱。而严景倾知道,那些人势必责问武宁候,他肯定也暂时不会说,绝对是要等到覃深过来才能说话。


    而此时,覃深已经被朝言控制住了。


    他正在等待时,覃越脸上有些冷汗,但仍咬着牙坚持道:“阁下是什么人有如此神威。”


    皇后也望着他,感激涕零:“阿言……他真的做到了。”


    一旁母子俩都有些心有余悸,但严景倾对他俩也没什么好话说,毕竟他们只是为了助朝言逃脱而已。日后兵戎相见,兴许又是一场恶战。


    除非姜国愿意直接投降。


    严景倾淡淡答道:“我与九殿下有些缘分,所以冒着风险来救皇后与太子殿下。”


    刚好答完,朝言也从另一边走来,两人对视一眼,一人捞起旁边手臂,直直飞入高墙之上。一阵兵荒马乱中,当严景倾再回头时,东宫的火似乎已经熄灭了。


    那边冒起了浓烟,而不知那一刻的覃深该如何作想。


    一路顺利的逃离皇宫后,依旧是不能就这么在附近停下。这会儿很有可能武宁候他们去找覃深的下落,万一醒了直接出来追击也是不太好对付的。


    于是严景倾还是带着这几个人一起走,顺便将张公公一并捎上,干脆直接逃离京城。


    几人架着马车,驶入了京城外,严景倾思考良久,最终将太子与皇后暂时安置在一处非常小的破庙里。


    没有人烟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皇后和太子终于得救,又经历如此大的变故,身上仪容早就混乱不堪。覃越又一次见到朝言,心里有些激动:“阿言,你真的辛苦了……”


    他们在说话,严景倾暂时也就没有插嘴。


    一旁的朝言没有太多表情,只是嗯了一声,看着太子皇后回道:“你们安全了就好,如今覃深手上没有人质,没有玉玺,他就只是个空壳,势必会有人不满。皇兄只需修养时间,待日后养精蓄锐重新起兵,也无人会反对。”


    太子起兵阻止造反的那一群人,相信天下人也没有人会说不。


    眼看得救,皇后这才问道:“多谢这位能人,不知阁下怎么称呼,日后皇室绝对不会亏待你。”


    这话倒是有些想收复此人的意味,张鹏站在一旁内心颇有算计。他在想,自家太子什么时候会动手。


    但下一秒,严景倾也似乎没有搭理皇后的意思,自己倒摆起了架子。


    他转身望着破庙的门口,远处竟找不出一处人烟之地,周围尽是广袤无垠的草丛,以及远处的大山。严景倾叹了一声,问张鹏道:“你这几日可与江恕联系上了?”


    两人在议论,朝言不知道这个人名,可听到人名的皇后眼睛瞬间瞪大了。


    她和太子对视一眼,慌张道:“丘国虎将江枕之子江恕……?!阁下到底是什么人?”


    面前的人依旧没搭理他们,而此时的朝言也反应过来了,望着这个与自己朝夕相处了好几日的男人,有些奇怪又熟悉。


    但他还未出声,脑海中那个不可思议的猜想还是冒了出来。


    张鹏答道:“昨日刚联系上,江恕正往京城这边赶,算算时辰的话……大约很快就到。”


    严景倾嗯了一声,然后吩咐几句:“你先上马回去与江恕会合,让他安全将太子皇后转移阵地。是时候……该进军了。”


    一道惊雷似乎在几人耳朵里炸开。


    但朝言倒是没有慌乱,而是直直走过来想要面对他的容颜,似乎在找寻着什么。严景倾回身,将手背过身去,看见朝言这副表情倒是失笑一声。


    他低声问:“想起来了?”


    “还是认出了我么?”严景倾就这样低头望着他,破庙里偶有风吹进来,使衣袂蹁跹。


    朝言站在原地,似乎哽住了声音:“你当真是景倾哥?”


    “是……也不是。”严景倾不想在此时对那两个人说太多话,省的被对方听见。他低垂着眼,伸出手拉住朝言,带着他往外走。


    两人像是有小秘密似的远离了迷茫的太子与皇后,直到站在外面一些朝言才敢正眼去瞧严景倾。从前未曾谋面时,他一直是用体温和对方的身形来在心里判断长相,可如今看见了真容却是更加震撼。


    严景倾很高,身量挺拔,而且轻功绝佳。


    他的五官当真称得上剑眉星目,鼻梁高而挺,薄唇轻且声磁。如今似乎颇有雄心壮志之意,整个人显得更加器宇轩昂。


    于是这一刻又想起那天他还装模作样的与自己共上床榻,以此蒙骗覃深这件事,让朝言觉得有些羞耻。


    他又退后了一步,回想起刚才严景倾的话,以为是丘国的哪位统帅。他顿了一下,又不舍又戒备道:“景倾哥如今……是想如何?听你刚才的意思是,攻打姜国。”


    “是。”严景倾这回望着他的眼睛,“我的确是要攻打姜国。”


    但这人话说到一半,又杀了个回马枪:“但攻打姜国的对象又不是你,说是攻打国家,不如说是生擒那覃深兄弟二人。如果你能劝说覃越愿意投降,两国若是能交好,后面的战争必然不用再打。但……若是说不好,这场仗还是得打,打到投降为止。”


    倒也是奇怪,说是威胁的话,但严景倾的语气又显得轻浮了些。仿佛只是在逗弄朝言而已,想要试探一下对方的态度。


    朝言愣了一下,随后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取舍。


    大约是知道交好的解决方法是最优选择,他也点了头:“若投降能换来和平,也不是不可以。太子他本就心地宽厚,想来也不愿意饱受战争之苦。”


    这件事情说完,马上就进入到两人的私事了。


    此时此刻朝言还不太愿意靠近他,虽然此时还不知道严景倾为什么会这样做,他第一时间还是问道:“孩子呢……?”


    “在丘国,我……”严景倾顿道,还是决定坦白,“我母后在照顾两个孩子,阿言就放心吧。”


    他的称呼是母后,朝言也瞬间明白了什么意思。原来他竟然是丘国太子,这可还真是戏剧性的一幕,原来以前丢失记忆的人不止自己一个。


    眼看也解释的差不多了,严景倾目光柔和了起来。有微风轻轻拂过这一片草丛,周围响起轻微的声音。他望着依旧站在那的朝言,忽然忍不住呼唤道:“阿言……怎么不过来。”


    “不过快一月未见,就算知道你我身份了,也不该如此避我如蛇蝎吧?”严景倾用着哄的语气,“我当然是来帮你的,虽说是算计了你一道,但也是为了你的国家。再怎么说,也不该跟我记仇……”


    听他这么说,朝言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来。


    他低垂着眼睛,虽然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严景倾还是捕捉到了一丝红意。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我尽量多写一点字~!!


    第36章 诱哄


    他在诱哄着朝言。


    但当朝言就离自己只一步之遥时, 严景倾果断伸出双手揽入怀中。这一刻算是两人真正意义上的重逢,彼此都没有隐瞒后的重逢。


    怀中之人体温渐高,严景倾低下头望了他一眼, 低声道:“想什么呢?”


    “我日后该何去何从……”朝言有些迷茫, “姜国皇室本身于我已没多大关系, 我母亲甚至当年未曾见过父皇几面,那个地方又偏僻皇上也不会特意去见。后来有一次宫宴,他见我母妃容颜靓丽才去殿里流连几日, 原本许下日后会给她晋升位置,可很快就被其他妃子争相吃醋给推脱掉, 然后直到我出生都没等到皇帝都没有再过来一次。”


    “从那以后母亲就一病不起,原本不受宠时安分守己无人针对她,后来真有姿色被看中后反遭人嫉恨,全都暗中挤兑她,于是很快郁郁而终。我虽在皇室里长大,却半点人情滋味没有尝过。”朝言此时说这些话, 那就是真正的袒露心扉了。


    从前失忆时他将自己毫无保留的托付给严景倾,两人真心实意过上了一段时间的好日子。这会儿身世大白, 即使国家被人所救,但朝言知道, 这个地方从来也不太属于他。


    覃越从小没怎么与他一同长大过, 那时他被送出宫在寺庙里被一些老和尚照顾,终日看着他身体才好了些。偶有回宫探望母亲时与朝言相处过一些时日, 但难免有许多下人说过,朝言是他的替代品。


    虽覃越没有什么争议, 也不敢说话, 但他内心依旧有些怨言。


    但那种怨言并没有真正的对朝言身上过, 便马上就又被送走。


    直到十五岁身体好的差不多才被接回皇宫,身为嫡长子自被封为太子。也就是太子十五岁时,朝言的日子才好过了一些。


    彼时太子在宫,覃陟不敢对朝言怎么样,也就只会私下耍些小性子。


    后来真正的变故便是在覃深覃陟母亲燕妃病故,那位久居深宫里的少年人才逐渐露出了他的狼子野心。


    若真论谁对朝言好,其实皇后和太子都算,但始终带有目的性。


    直到今日,朝言在他的怀中说了这些,又吐露出一句:“遇到你之前,我的价值也就只是沦为那个替代品。但现在,好像是不一样了。”


    “嗯,阿言日后不必再受人指使,也不必为他人肝脑涂地。”严景倾将朝言抱着,另一只手轻轻抚摸上了他的眼睛,满目柔情。


    似乎在抚摸当初那里的伤痕,如今想来也实在心疼:“害你之人,我定会全部清除。而日后,你只需将一切交给我,只管往前走,再也不用瞻前顾后。”


    两人这番真心话说完,严景倾考虑到破庙里那两人还干坐在那,便拉着朝言道:“我们的关系暂时就不要告知他们了,到时候的话我另有办法。”


    朝言虽然疑惑,但马上还是点了头。


    两人如同没事人一样重新回了破庙,进去时还一副刚才只是谈论事情的样子。覃越本就身负腿伤,就算没人看着,但这方圆几十里都是荒无人烟的地,想走也走不远。


    严景倾没有跟这两人谈话,而是派了朝言以另一种方式解释了此时为什么是丘国人来相救。


    让皇后和太子明白,丘国肯搭救也是想握手言和。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后,江恕和张鹏姗姗来迟,两人骑着马下来时眼里竟都还有笑意。


    严景倾望了一眼,问道:“你们回来时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一旁张鹏果断点头,马上说道:“风声倒是没有传的太远,但东宫失火太子皇后皆葬身于此引起了轩然大波。皇帝被控制,他们被软禁的消息平民百姓并不清楚,此番听见太子皇后过世倒是说了许多谣言。不过若是有聪明人,也能猜的一二,覃深绝对会引起人民的怀疑。”


    京城消息说完了,江恕也马上说出了自己在京西的所为:“末将按照太子殿下的吩咐,成功截获了不少与覃陟关系亲密的人来往信件,于是我写上了覃深想要杀掉他的传言,覃陟果然中招。但他似乎惧怕覃深那些手下的能人,也不敢起兵造反,那日看完信后竟然带着许多兵马逃走了!”


    这话一出,张鹏和严景倾全都笑起来,真是为这人蠢到家的脑子发愁。


    严景倾无所谓的摆摆手,叹道:“罢了,借他的手是不可能了,相信这种草包也没有什么大能力。但是不能让他逃出姜国地界,孤还要好好教训他!”


    一旁江恕附和道:“的确,这种蠢人从古至今也没多少个能做到这个份上的。就算起兵造反估计也活不了太久,又怎配跟那覃深比较,怕是连脑子都玩不过覃深。”


    他这说法,严景倾又正色起来,淡淡道:“覃深此人的确有些伎俩,可惜亏就亏在他竟然有一个致命软肋,这才被我抓到可乘之机。但这种人报复心太强,原先隐忍,如今大势已去濒临绝境,难免不会做出极端的事。”


    “极端……”张鹏看了一眼破庙里,“左右太子和皇后都在这里,他想找人发泄也没有对象了吧?”


    “有。”严景倾意味深长的笑起来,“我这回没带走的,是那位皇帝。”


    三人皆对视一眼,瞬间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


    昨夜的京城。


    覃深被人叫醒时,周围所有下人全都跪倒,那名呼喊的人十分紧张的说道:“五殿下,东宫起火,大臣和不少将军全部都赶去了那里,武宁候沦为众矢之的,他们全都要您去看一眼啊!”


    彼时他脑子有些不太清醒,总感觉一阵一阵发疼。闻言整个人都从床上坐了起来,怒道:“东宫好好的怎么会起火呢?你等如此哀戚,难道是……”


    还未说完的话,很快就让覃深陷入了愤怒中。


    其他人无一不回答的都是那句话:“大火灭掉以后,东宫内……只剩下寥寥的尘土了!”


    那一刻覃深感觉到自己头晕目眩,走路都快不行了。等他整个人乘坐轿撵赶到时,所有人都还在东宫外苦苦等候。


    而武宁候有些紧张,但看见他时又镇定许多。


    覃深立刻上前,冲去武宁候看了他一眼:“昨夜干什么去了,东宫起火你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施救了吗?”


    武宁候以为是在做戏,马上表演道:“我昨夜与诸位都喝了些酒,夜里睡的沉了些……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啊!”


    一旁有老将怒不可遏,本身他就是太子一党,如今连周旋都不愿周旋,立刻辱骂道:“五殿下真是好大的胆子,这么大的动静,就算是条畜生也该醒了!你们纵容火势大到将人身躯都全都烧焦,怎么可能是拼命挽救!”


    他又有些痛心,甚至伸着手指对着覃深:“五皇子啊五皇子,你若想公平竞争正常上位也就罢了,何必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杀兄弑后!你这种人与禽兽何异,天下人也不会容忍你当皇帝!”


    如此之骂名,覃深有些动怒,但他此刻又不明白这等大祸是谁做出的。自己还没反应,一旁的党羽又有人帮腔,回怼那位老将。


    此时的东宫正门,里头是焚烧过后的废墟,而门口是始作俑者与势力的相争。


    殊不知姜国的天,已悄然变幻。


    想着外面太多人,直接盘问必定不妥,覃深头一次将这些骂声给忍了,仍装模作样道:“诸位先在此等候。”


    他将武宁候带了进去,去查看东宫现在的这片样子。外头已经听不见声音了,覃深握起拳头,冷静道:“你现在可以说了吧,为什么纵容这场大火?”


    四下已无人,武宁候见覃深还是这个态度,当即大惊失色:“什么,难道你不知情?可我收到的密报上还有你的亲笔印章,明明是你吩咐我烧此大火,将太子和皇后闷杀在此的!”


    这一回答,覃深如晴天霹雳。他猛地回头和武宁候对上眼睛,回想起从自己进入朝言宫里的那一刻发生的种种不一样,整个人终于清醒了许多!


    原来那天婢女所说还看到他压着覃言,而自己毫无知觉,只记得进入房中后不久就没了记忆。不是酒造成的失忆,而是那天的房中分明就还有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竟然在假扮他!


    回想起这一切后,覃深立刻出了东宫门,立刻吩咐道:“你们几个快去找覃言,他是不是已经逃出皇宫?”


    一旁的武宁候有些不解:“太子皇后已死,就算九皇子逃出皇宫又能如何?”


    “你还不明白吗?”覃深叹了口气,“他苦心积虑造这一出戏又是为何,趁此大火让你等假装熟睡没人去里面救火,那趁虚而入的人不就刚好能把里面的人带走吗?后来所有人都去救火了,还有谁会管他们?”


    “怕是此刻……”覃深双眼冷漠至极,“已经走到很远的地方了吧。”


    而这一刻,刚才辱骂弹劾的老臣站在一旁,内心千变万化。覃深正找不到人撒气,现在所有把柄都没有了,他忽然觉得自己守护的名誉已经再无所谓,干脆鱼死网破。


    于是覃深立刻变脸:“把这老贼拖出去给我押入大牢,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给他任何食粮!”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我也想写多一点,但昨晚没睡好下午睡了个午觉嘤嘤嘤


    第37章 幽会


    站在这里的人无不大惊失色。


    但也没一人敢上前阻拦, 那老臣十分无所谓,模样依旧是憎恨至极:“死又如何,你这种以下犯上谋权篡位的人, 日后必定会遭报应!”


    很快他被带走, 而覃深则是一副镇定的样子, 俨然已经再无所谓。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阴鸷,冷冷看向旁边的武宁候,忽然问道:“父皇……这几日可醒了么?”


    “额……”武宁候望了望身旁这么多虎视眈眈的人, 还是明说道,“没有。”


    “该去看看父皇了。”他忽然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众人看着这有些毛骨悚然。


    东宫这一起祸事,足以让这些大臣们人心惶惶。覃深知道自己等不起了,先前有把柄的时候他还可以慢慢玩,如今现在被玩弄的是他自己。


    那就只能选择最后一条路。


    玉石俱焚。


    阴暗的皇宫内,连窗户都不曾开一扇,阳光都没有地方能够照射进来。这已完全不算皇宫, 与那暗无天日牢房有的一拼。


    一声传唤,里头的人知道是覃深来了。


    跪坐在床边的老太监身体抖了抖, 随后靠着皇帝耳边说道:“他来了。”


    床上的人身体抖了一下,随后又闭了闭眼。


    覃深阴测测的走了进来, 双眼似在打量这间寝宫。没有生机、充斥着死气之意的地方。


    也不知过了多久, 覃深缓缓走到了皇帝的床边,轻柔道:“父皇, 今日可好些了吗?”


    床上的人不肯作答。


    一如往常一样,半点变化都没有。皇帝和老太监都知道, 这是覃深又来打听玉玺的下落了, 于是两人都守口如瓶。


    先前覃深还有耐心, 但现在面对两个都是死人一样的东西,他半点耐力都无。


    于是他表情更加烦躁,望着这老太监和皇帝,忽然萌生出了一种恨意。


    于是覃深开始说话激怒两人:“老东西,太子那种货色有什么好的,懦弱无能且心慈手软,为帝王者没有半点魄力,您又如何将江山放在他的手中?!”


    床上的皇帝忽然叹了口气,虽然想反驳但气短胸闷,说一句话都费劲。


    倒是一旁的老太监忍不住了:“太子不当皇帝,难道殿下就配吗?为帝王者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与暴君又有何异?”


    但覃深显然是不想听到他的话,连一句话都没有搭理他,直接当着皇帝的面伸出手在老太监脖颈上来了这么一下。


    很快,照顾皇帝多年的老太监一命呜呼。


    躺在床上的人在这一刻忽然明白,今日他过来已经不再是要玉玺这么简单了,怕是自己也再无生还可能。


    于是人到了这一刻,皇帝才忍不住缓缓道来:“帝王之相从来不是简单的人品、道德就可以评判,你与阿越相差的地方……只能自己领悟了。”


    这话一说完,皇帝就忍不住重重咳嗽起来。眼看到了油尽灯枯之时,覃深干脆帮了他一把。


    他就这样站在父皇的边上,伸出双手为这人合上了双眼。


    只这一个动作,床上的这个人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覃深一脸冷漠,走出了寝宫,对着身旁之人说道:“传我命令,父皇于今日驾崩,天下无主,太子已故,即日起,吾顺位登基。”


    一旁的小太监眼睛瞪大了一瞬,随后马上道:“是。”


    *


    隔日,覃深诏令天下,明目张胆的告知于所有人,太子皇后崩于事故,皇帝本就患有心疾,听闻后便一命呜呼。如今皇朝内再无可以胜任的皇子,自然由他继位。


    而玉玺,听说也被他找到,登基仪式在一日后举行。


    如此迫不及待,还有这般明显的谋杀,终于引起不少人猜忌。


    严景倾看完了诏令,心思微动。他心想大军已经快来到姜国地界,只等他一声令下,马上就可以攻入城内,势必要打对方一个猝不及防。


    待在这个地方已经没有必要,如今孤身带着这等重要的人,严景倾准备悄悄返回昆山到那时与老将军会合。


    他身上暂时没有一兵一卒,唯几人伪装起来才能悄悄行使。


    夜里匆匆上马车后严景倾给皇后和覃越丢了几件农家的衣服,低声与他们分析局势:“你等已经是强弩之末,若不跟着我日后也抵抗不了覃深的大军。跟着我,我暂时能保全你们母子二人,但等日后如何,全要看二位是否聪明,能下这个定夺了。”


    虽是保护,但言语之间也有威胁的意思。


    覃越和皇后本就做了人质这么久,如今能触碰到一丁点星光都是不易,哪还敢说什么。他们倒是低声下气,于是这辆马车亲自给江恕护送。


    由他暂代马夫,也能暗中保护他们的安全。


    严景倾看了一眼江恕,吩咐道:“若你先我们一步与老将军会合,需要你全权照看他们,我届时要领兵布阵,管不到这两人。一定要保护好他们的人身安全,若是失职……”


    “太子殿下请放心。”江恕说完,先一步上马带着里头那两人先行一步。


    而之后便是严景倾和朝言各骑一马,几人行动没有全部黏在一起,而是循序渐进。直到顺利进入昆山地界,几人没敢合眼,都在算着时辰。


    大约等到子时,有一队兵马从昆山底下而过,火光照亮了悬崖峭壁。直到顺着这条路完全攻入昆山城内,里头的人才吓了一跳。


    叶城的防守显然来不及反应,彼时姜国正处于新帝的动荡,大多数人恐惧的是新帝将来会作何打算,而完全没意识到外患正在靠近。


    一片混乱之中,严景倾带着朝言上马来到叶城的城门处,身上换了老将军给的弓箭。城门处那一处将领正惊慌失措,原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看样子才从睡梦中惊醒。


    他望着城下完全不相识的这群人带着丘国的旗帜,名号写的还是‘颜’,瞬间明白了一切。那人名叫余甄,正想说什么话时却注意到了城门下另一处骑着马的人。


    就算官再小,但他也是见过皇室之人的,当即认了出来。


    余甄有些不可思议:“如今皇城内五殿下犯上作乱,而九殿下勾结外人窜取姜国地盘?若真是如此,本官还有什么意义守护叶城?不如今日一死百了!”


    他正想直接从城门跳下,而朝言马上阻止道:“慢!”


    城门上的人动作一顿,只听朝言解释道:“太子皇后我已经安全救出,若是真想阻止五皇子犯上作乱的话,只需打开城门即可!我等不是灭国,而是救国。”


    国家早就陷入了危难之地,从昨日的诏令就已宣告了一切。纵使姜国有那么多忠义之士,但面对如此暴行也不能立刻反抗,若没有一位领袖也难以阻挡覃深那般气势汹汹的人。


    余甄早就听说那位跟随两位先帝的老将被押入大牢,本就痛心而无能为力,如今见覃言这么说,倒是给了他思考的余地。


    于是很快,全部解释清楚后余甄终于开了城门,放了丘国跟来的二十万大军进城。


    如此浩荡,在深夜的叶城忽然预示着不久的将来姜国的内防正一步步被击破。古有人云,得民心者得天下,覃深如此作为已经失去了民心。


    就算他得到一时的天下,也终究不会成为自己的。


    深夜,严景倾让众多兵马直接在城外的郊区驻扎好营地,而自己与各位大将则暂时入住在城内。他们这般浩荡,这消息一定很快就会传入覃深的耳中,到时的行动只会越来越快。


    几位将军与余甄全部在他的府邸,一通精打细算后才决定好未来几天要走的路线。


    余甄和朝言问了好些话,到最后一刻还是犹豫,反复又问严景倾道:“阁下为什么会帮这么大的忙,到时真的不会趁机取下姜国吗?”


    虽然是放行,但还没做到完全放心。


    严景倾对着他轻笑一声,随后神秘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听过这句话,就知道孤不会轻易骗人。至于报酬嘛,该到时候的时候自然就知晓一切了。”


    他说的后一句话意味深长,余甄听后果然松了口气,但眉心依旧微蹙。


    严景倾知道,他蹙眉也只是因为好奇自己所要的报酬到底是什么,害怕到时候姜国拿不出来。不过自己倒是没有取笑这些人,而是在内心沉了口气。


    姜国的这些属下以及人才,真的不配为覃深所有。


    也许覃深真的会好奇,自己哪般不如太子,可能就是因为……不够宽厚。纵然他有临危不惧以及果敢的志气,但偏偏就是心胸狭隘和暴戾之气不配做为帝王。


    国家需要的是一位明仁之君,而不是毁灭姜国二十多年基业的暴君。


    而覃越,有这个能力。


    刚过子时,还未完全天亮,想着众将士一夜未睡也该休息一下,严景倾才跟几个人各自告别。余甄还不知道两人关系,所以安排的卧房也就那几个。


    不过严景倾倒是大胆,他沐浴完后看了眼屋外头没什么人,本就全是自己的兵马,于是大摇大摆的进了余甄给朝言的住所。


    作者有话要说:


    很像调戏小娘子的感觉哈哈哈


    第38章 补给


    夜已深静, 朝言这里空无一人。


    他刚洗漱完毕准备自己上去休息,忽然见一陌生人影还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严景倾才松了口气。


    这夜半三更的, 无端闯入别人的房间, 倒是有些许不对劲了。


    朝言低声道:“你做什么?”


    看见朝言时严景倾自己倒是坦荡无比, 但自己的容颜对于朝言来说无不是陌生的,纵然两人朝夕相处如此长的时间他也依旧是害羞。


    仍然是一副没准备好的姿态,望着严景倾又陌生又惊喜。


    这种情况, 严景倾心想着自己是不熟也得让他给熟悉去。他轻笑两声,凑到朝言旁边, 低声道:“我怕阿言离我太久,始终没有以前的感觉,特地想来陪陪你。”


    “别那么不正经……”朝言被他说的有些羞赧,往后退了一步。


    但如今正是行军途中,纵然住在别人的地方,严景倾也当然不敢乱来。他只是想和朝言在休息一会儿回忆回忆罢了, 于是十分熟络的上了床铺,一脸坦荡的让朝言一同跟过来。


    都已经到如此地步了, 朝言也没什么话好说的,只得当着他的面躺了上去。他生怕严景倾在这时会怎么样, 但没想到旁边的人只是靠着他身边就那样望着而已。


    朝言低声道:“你今日不休息吗, 很快就要天亮了……”


    严景倾其实也想休息,但已经一个多月未见这人了, 心里的想念也占据了第一步。他嗯了一声,让朝言吹灭了烛火。


    但谁知烛火一暗, 四周伸手不见五指时, 严景倾忽然侧身欺了过来。


    身下之人闷哼一声, 刚想质问他两句,严景倾就贴近他脸庞说道:“我不做什么,只是想跟你亲昵一番罢了。”


    见他示弱,朝言呼吸重了几下,后终究没有说什么。


    这个意思也就是默许,严景倾果真压上了对方的双唇,缓缓去探寻其中的奥秘。许久未见,如今正好是天黑,朝言看不见他后才能想起过往的种种。


    看不到脸庞,也方便他知晓了此刻身体的任意感知,于是四周顿时又清晰起来。


    严景倾着实是想念,但也浅尝辄止,虽缠绵亲昵了一会儿,但马上又松开了他的身体。他呼吸加重了几分,很快就忍住了,抱着朝言缓缓道:“睡吧。”


    “嗯,你也是。”似乎这一刻的温存让他心里高兴了些,朝言终于找回了当初在农家小院时夜里两人的场景。


    他知道面前的人是他的景倾哥无疑,总算是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抱着他也让严景倾感慨万千,怀中之人不过一月就又瘦成了当初的那般模样。先前自己好不容易将他给养滋润了些,如今这般好让人心疼。


    于是他心想,日后的饮食不仅不能苛待士兵,也不能亏待了阿言。要一顿一顿的给他补回来,也真是好笑的很,说着爱慕却让他人如此消瘦。


    覃深那样的人,终究是不配。


    也不知睡了多久,总之严景倾还没完全休息好时天便亮了,彼时还不着急进军出发。彼时余甄的府邸便当做了众人商议的场所,而此刻的太子和皇后正居于内室,由江恕亲自看管。


    这下可以放心大胆的出发了。


    此次跟随江枕一同来的也有一位博学多才的军师,曾经指导过许多次大战役,这回依旧是坐镇军前。几人在桌上铺开了一张军事地图,上面俨然是姜国地界的每一条大小路径。


    军师的名字叫做动董迎之,见状倒是思索了一会儿,分析道:“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叶城,如果将这座城看为起点,而京城作为终点的话,那么取炎山这条路是最佳。”


    “途中经过两州一城还有中间那座山就能来到京城,也少走许多弯路。”这是董迎之的建议,严景倾看后也没有觉得不妥,赞赏有加。


    众人将路线全部划分好,又清点了所有兵马,准备择日就继续出发。


    而今天留守一天的原因也就是要等着京城那人的态度,是不是被此事所惊慌,大约会延缓登基仪式。


    果不其然,过了午时严景倾收到了下属来报,说是覃深被此事所影响,只能召集所有兵马来准备应战。而剩下那条消息是,他本就准备登基,却迟迟联系不上覃陟,以为覃陟也被人所害,在宫中大发雷霆。


    这大约就是无能狂怒了吧。


    清楚覃陟到底为什么躲起来的严景倾不屑一顾,怕是等那小子醒悟过来,覃深都不知道能丢几座城池了。


    虽然往后的地方都会开始防守,但主动攻击可不是防守就能防的下来。


    很快,他带领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开始往前行军,路上一刻也不曾耽误。


    到达梁城后严景倾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攻城,而是命令众人在城外直接设下了营寨,干脆直接就在这不走了。他倒是坦荡,让城门里头观望的那群人恨得牙痒痒。


    从丘国带来的粮草已食用过半,幸好到达叶城时余甄又补给了一些,这会儿可是半点也不怕人。晚上将士们用过餐,而主将则是在大营帐里食用晚饭。


    覃越和皇后自然也在其中。


    严景倾自然而然坐在那主位上,其他人都在两侧。


    朝言在他右侧,此时正斯文的享用晚饭。皇后因是女子身,纵使已有些年龄,但难免也有些不妥。严景倾思考过后,对一旁人吩咐道:“明日开始将饭菜放与皇后住处。”


    李蕙有些惶恐,叹气道:“太子殿下就不必如此称呼我,此刻我不算是皇后。”


    “你的皇后位置又不会变,不必这般忧心。”严景倾说完,又瞥了眼还在低头吃东西的朝言,在看着他到底吃不吃肉。


    伙夫给太子和主将煮了些鸡肉汤,味道很是鲜美,可严景倾注意到朝言甚至都没怎么多吃。


    他有些想出声提醒,但碍于周围人太多又还是按捺下去。


    于是严景倾又睥睨了一眼众人,江枕那老将啃东西可豪放多了,手里一个鸡腿直接拽着吃丝毫不慌。而他儿子吃饭倒是规矩一些,这一幕让他有些想笑。


    人家吃饭都如此大口大口的,朝言倒好,难道是胃口不好?


    他心想,要不然怎么跟个小猫胃似的。


    殊不知这一幕已被覃越看下,他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现下倒是没说,而是在心里犯嘀咕,敲着邻国太子也跟朝言眼神缠绵悱恻的,难不成也是……


    他这弟弟,到底是为何吸引了这么多人的注意啊。


    这些心理活动严景倾并未看清,直到饭菜撤下全部遣回各个营帐时他才动了动身。趁着那些人全部都走了,他才敢过去望了一眼伙夫做饭的地方。


    因众将士已经吃完,收来的碗筷都被这些小兵在一同洗刷,见太子来了纷纷放下了东西,恭敬道:“殿下来此作甚?”


    军营里本就没什么山珍海味而言,就连今日宰杀的鸡也只是为了给将领享用而已,他当然不会说让这些人再另外做。


    扫荡了这里所有的食材一眼,严景倾思考再三给朝言兑了碗糖水。行军路上太匆忙,就算叶城对他们城门大开但里头的百姓也不敢再当街叫卖什么吃食。所以身上像样的小零食也没有,他叹了口气。


    抱着这碗糖水严景倾去了朝言的营帐,见他正坐在窗边提笔写着什么东西。


    糖水碗有些许的热气冒出,朝言愣道:“给我的?”


    严景倾嗯了一声,将东西递给他,一定要亲眼看见他整个喝下才行。朝言虽不知何意,但想来也没什么坏处,就将糖水全部喝光了。


    他正翻看着卷宗,正提笔抄写着什么,似乎在练习。


    这间营帐里只有一桌和椅,这会儿朝言的位置是在那。此时他在喝水,严景倾干脆坐上了那个位置,看起他刚才的卷宗。朝言将水碗放下,解释道:“我兵法了解的不够多,怕纸上谈兵还是想学习一些知识。”


    “学习?”严景倾来了兴趣,然后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朝言坐下。


    朝言一愣:“这……”


    也顾不得让他拒绝,严景倾将朝言拉了过来就在自己腿上坐下,强行让他在自己腿上看着兵书,本着教学的名义跟他近距离接触。


    虽然说坐腿上,但好歹是背对着严景倾,两个人的目光都能看见这本卷宗,朝言也就没有说什么。一开始严景倾倒还是认真教学的,他没有直接举出古人的例子,而是将自己如何进入姜国又是如何将太子调虎离山的计谋全都说了出来。


    如此就解释了兵法里所说的好几个成语。


    朝言若有所思,这些道理他都明白,不过要真论起实事来,怕是没有想过这么多的。原本他就处于下风,若没有严景倾的帮助,恐怕也就真遂了覃深的愿。


    如今局势逆转,他肯定是佩服的。


    于是朝言笑起来,连忙嗯了一声:“的确很厉害。”


    兵法讲完了,严景倾捏了捏朝言的肩膀,让他转过身来。这回姿势就真变成极度不雅观的状态,还没等这人拒绝,他就低头吻了上去。


    约莫过了一会儿,严景倾才抬起头来,笑道:“阿言也是我的补给。”


    作者有话要说:


    行军路上能有美人作陪,妙也~


    第39章 占城


    他这般逗弄, 朝言有些无言以对。


    估计是怕了严景倾这般想要伪装却又处处胆大的做法,究竟是为何。趁着此时也没人来,朝言推了推他, 小声道:“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你可别延误了军机。”


    严景倾本来就没打算真的在梁城面前如此耀武扬威, 他呵了一声,说道:“这次带来的有五千骑兵善于夜间作战,来这里只不过是给对面提个醒。只要夜幕降临, 就会有兵马与弓箭手上前攻城了。”


    近日要给父皇再送达一封前线的信,严景倾还是需要有人再来支援一趟, 否则哪怕三十万大军也会日渐消损。


    一场战役就会损失许多部将,若是遇见那些强兵,也难免死伤过重。他坐在这里,正闭目沉思时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那是一个人名,与严景倾朝言都有渊源的人名。


    陈堂当年跟随父母离开朝家村,其实是去往了离京西只有一点距离的金州。那里他有一个远房亲戚, 当时也算是投奔于此,后来他父母便跟着那人做生意。


    半年后陈堂考试后获得举人之名, 在金州那里是唯一一位,好歹也算风流了一回。而他位置虽然没考到太高, 却获得了衙门主簿之女的青睐。


    因他长得也算小有姿色, 虽出身寒门但考试也有了出息,主簿也就促成了这桩婚姻。陈堂也就在衙门谋得了一个小差事, 当时别提他父母有多扬眉吐气了。


    这个消息也就是后来严景倾无意间和王生在一起对方说起的,王生那时候跟他一起结伴做生意, 某次陈堂回乡去跟其他人慰问才听见的。这孩子村里人倒是没怎么说他闲话, 就是他的父母心高气傲, 没被村里人嚼舌根。


    如今虽然有了出息,但不少村民还有些不满,骂他父母是个势利眼,孩子回来了自己都不回来,还不是高攀上了人家主簿之女。


    当然这些闲话对严景倾来说已经没什么所谓,他也根本不在乎陈堂如何。


    严景倾想起朝家村,忽然道:“大军来的方向便是朝家村昆山那一处,不过我命令过他们不准伤害村民,但现在的村民也还处于我军的控制中。战争结束后,要回去看一眼……”


    他这样说,朝言也点头同意。


    两人都心知肚明,取下梁城后就是金州,再后面就是一座隔开权贵之间的大山,穿越那处地势险要路途陡峭的地方便是京西与京城之地。


    很快就要来到他们自己曾生活过的地方了。


    夜里,严景倾让朝言在营寨里和皇后那几个人在一起,自己则带着其他将领全然去攻城。


    临走时江恕在一旁待命,严景倾叹道:“虽然没让你上阵杀敌,但这个地方也是最重要的核心所在。”


    两人都明白为什么,带领丘国大军去攻姜国之地,为的就是这三个人,若是没有他们也干脆没有攻城这一回事了,那可就真是生死交战,不死不休。


    除非灭国,否则没有结束之地。


    江恕嗯了一声,一身白色盔甲,一动不动的守着这个地方。


    严景倾立刻上马,三两步离开营寨,果断下令道:“弓箭手去开路,后方一千梯队马上跟上,其余大军随我一起去开城门!”


    部队的正前方由弓箭手开路,直往对方城墙上而来,那边人人马防守早就做好了准备。但夜间视力多少不清晰,城墙上的人接连被弓箭命中。


    这种守城只防守断然是做不到的,守城之人傅锌满头大汗,立刻下令取投石机来阻挡想要攀上城楼的人。


    傅锌……严景倾知道这个人。


    他算是与覃深覃陟来往比较多的人,曾经傅锌还没有被派来守梁城的时候便与覃深覃陟交好。三个人经常一起玩乐,但傅锌比较赏识覃深,还多次对覃陟酗酒爱好女.色一事深恶痛绝。


    后来皇家有些许动荡,两位皇子被传召回去,傅锌也就被发配到了梁城。他是覃深的挚友,肯定是不会投降的,看来是准备死战到底。


    严景倾远远看到有落石砸下来,他自己取了弓箭来,半眯起眼睛往城墙上正投石的那两人射了过去。很快对方躲闪不及被射中面部,一时之间城楼手忙脚乱,傅锌知道这样阻挡不住,只好立刻发兵:“开城门,立刻应战!”


    他从城楼后面悄悄下去,准备带着兵马出战,城门一开两军立刻厮杀在了一起。严景倾倒还想会一会这人,只是自己也在外多年没有经历打战许久,恐有些不熟悉。


    一旁的江枕马上提起自己的刀剑,立刻说道:“此小贼不必太子亲自出门,待末将去取他性命!”


    不过一句话,立刻就冲出了阵前,严景倾还在观察着情形没过多久傅锌就败下阵来直直被他刺中心脏而死。


    这一死都算是体面了,没让对方身首分家。


    其实严景倾知道,按照目前的情况无论哪一座城池,姜国都不可能再打胜仗。若说他是不是算卑鄙一词,倒也是无可奈何。


    攻击在姜国最脆弱的时间,内部还在发生争乱,当然来不及。


    覃深的援军根本来不及发兵,许多城镇就要败下阵来。


    这种偷袭没有防住,后面便会牵一发而动全身,起到了连锁效应。


    梁城兵败,城门大开,严景倾带来的兵马全部闯入城内,由主帅呼喊让城中百姓于家中避难,暂时不出,即可保全性命。


    而主帅也是严景倾的人,这也是他的意思。


    古往今来的不同国家,如果真发生了什么战役,有心狠的便是直接对敌方百姓赶尽杀绝。但严景倾并不赞同这样的行为,屠城一事太过残暴,百姓始终是无辜的。


    虽国家打了败仗,那也是领导之人的无能,并不代表百姓就要为之殉葬。一位明君,当知道天下之事不在于今日的胜绩,况且日后万一一统天下,那岂不是昨日的敌军便是今日的子民?


    严景倾倒是有这个想法,姜国一旦求和日后肯定是庇于丘国之下的,到时他自己都还是覃越之上的位置。


    当然,他的想法江枕也是认同的。


    虽然大将他只是习武之人,但始终明白这个道理。与人为善,始终不是错事。于是乎严景倾的大军再一次浩浩荡荡进入了梁城,由江枕一路带着人去吆喝,让民众放心。


    朝言顺着城门进去,看见了这座城市战役后的兵荒马乱。


    此时此刻,似乎刮起了阵阵凉风,让人浑身一哆嗦。原先的营寨并没有拆,严景倾让众将士在城中每一处地点安排好人马去驻守,这才让剩下的人回去休息。


    他也找了个地方,那是原先傅锌的住处。刚一进门,里头搜查过后的小兵上前禀报:“禀太子殿下,发现傅锌的妻儿老小全部都在后院里躲藏着。”


    “随孤去看看。”严景倾唤了朝言一声,两人一同走去了府邸里的后院。


    他府邸倒都是一片正常,但不少地方被将士搜查的略微暴力了些,有不少帘帐全部都被撕扯坏掉。严景倾看见了傅锌的妻女以及儿子和年过七旬的老母,话是没有再多说。


    傅锌的妻子十分绝望,也不敢苟且偷生,只立刻说道:“要杀要剐就轻便吧,祈求各位将军莫要欺辱尸体。”


    严景倾叹了一口气,将那藏在女子身后的小孩子拉了出来,淡淡道:“我军本无屠城之意,也不会欺辱那些守城者的家室。杀死傅锌是必然的,想必傅夫人也该知道你夫君平日里的至交好友。”


    “五皇子犯上作乱,傅锌助纣为虐,杀他……是为了姜国。”一旁的朝言忍不住解释道,但不知傅夫人自己的态度。


    眼见这人放全家一条生路,傅夫人感激不尽,抱着子女终是松了口气。


    离开岳府,朝言叹道:“傅夫人家中是名门望族,傅锌其实算高攀了她,因为和覃深交好才能取得这样的位置。傅夫人自己是个聪明人,早就看出来覃深此人城府深,一直劝过他不要来往过多,可傅锌自己不听。”


    只要她活下来了,以后回娘家将子女抚养长大,照样能成才。所以傅锌的死,并不会造成什么无法逆转的事。严景倾听了十分不屑,啧了一声:“那傅锌孤确实瞧不起,单靠谋取一个好亲事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也不嫌丢脸。”


    知他在说什么,朝言笑起来:“毕竟有一个好靠山,所以傅锌没什么大本事但差事都不小。叫她傅夫人都是给傅锌脸色了,不如之后再见她就称呼为姜夫人吧。”


    她本姓姜,娘家是姜氏,家族甚至有百年之久。


    严景倾嗯了一声,随后带着朝言重新回了自己的营寨。直到他上了床铺后才在心里想,明日还不能着急去金州,要留在这搜寻一天的梁城,这里也许有覃深留下的旧部。


    那今夜……倒是可以让朝言来过夜。


    先前严景倾并没有想这种事情过多,但分开久了再看他就是失而复得的喜悦。他本就正当青壮年之时,正大好时光的年龄,怎会嫌多?


    每日的精力都发泄不完,如今细细想来,严景倾还是唤了一声营帐外面的人:“去将九殿下请过来,孤有些事想与他讨论讨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兵:太子殿下,您说的这个讨论,它正经吗?


    第40章 思雏


    朝言被严景倾叫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外头驻足之人已离营帐有些距离, 严景倾刻意没有让他们靠太近。只见他进去时,帐子里依旧是没有点灯的,四周漆黑昏暗。


    其实这一出传唤朝言是知道意欲何为。


    但他又怎会拒绝。


    严景倾半躺在床榻上, 望着走过来的这人, 恍然间想起许久以前在京西的一段记忆。那天刚搬进京西的房子, 第一天两人是没有做什么的,直到第二天才来了兴致。


    那间卧房比农家小院黑上许多,因没有月光的照耀, 所以总显得昏黑了些。小院子的那两处房间的窗户都靠着月亮,若不是阴天便始终会有些光亮。


    严景倾能看清朝言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两人互相依偎在一起。后来搬到京西以后光线差许多,他经常是夜里摸索着与朝言做那些亲密事,倒也学得了一身本事。


    如今这回在营帐里,倒也有些摸瞎的意味。


    一旁朝言走了过来,低声道:“我就知你夜间叫我过来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这样一说,严景倾又轻哼了一声, 在黑暗里仿佛意会不明。他拍了拍床铺,跟朝言先是准备叙叙旧:“阿言不想回忆当初的感觉么?”


    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朝言差点以为他在说什么正经事。不过也已经是成婚一年多的老夫老妻,有些事情也就不再有什么害怕与羞涩。他轻笑出声, 缓缓将自己披着的外衣放置到了旁边的架子上。


    这一踏上床铺, 严景倾的手就将他抱了进去。


    军营里铺的都不是什么好床,全都是硬木板制造而成, 躺下去的时候十分粗糙。朝言后背被梗了一下,不禁发出了一声闷哼。


    严景倾被他的动作给弄的抬了抬眼, 随后用手臂将朝言的头部抬了起来, 低声道:“环境着实不好, 早知如此……应当随便在城内找个地方睡去了。”


    他这话说的极其不正经,朝言耳朵有些烫,哼了一声:“你倒是会说,那傅府刚死了人还没挂上白绫呢,怎么可能还去他府上住。”


    于情于理也没有什么人会干这样的事,更何况严景倾还是有别的想法。都已经到这个份上了,他也没在跟朝言绕弯子,当即脱掉自己的衣服。


    如今已快入冬,两人穿的都有些厚,严景倾是三下五除二的将衣服直接撂在了床下。朝言都不太好意思自己动手,也是被他犹如剥玉米似的给弄了个干净。


    因为天冷,严景倾可不敢冻着朝言,两人坦诚相待却是在厚厚的被窝里头。


    朝言呼吸略微重了,试图在黑夜中在仔细看看面前之人的容颜,直到严景倾脸上有了热热的汗珠。因为捂在一身厚被子里,此时此刻还都在运动着,当然汗流侠背了。


    其实到最后朝言忍的很难受,他不敢发出什么声音,否则会惊动了外面的人。但两人都心知肚明,就算你不说我不说,谁都不捅破篓子,但守夜的人可是看见他进了太子营帐,干什么事还用人说么?


    也就是聪明人才不点破,早就憋在心里了。


    今日的胡闹朝言任由他去了,不过严景倾因为太久没有与他这样子过,足足带对方巫山相会了三回。直到最后他忍得亦或者是兴奋导致眼角都蕴着泪意,最后才只得放开对方。


    等他睡觉的时候,严景倾吻了吻对方的眼角:“阿言,孤会好好带你回去。”


    但这句话恐怕朝言早就听不见了,困的昏睡在一旁,长发有些凌乱。严景倾倒是神清气爽了,最后自己给他穿上里衣,干脆直接就在此相拥而眠。


    一觉睡到了天亮,严景倾醒的比较早,他干脆也没再掩饰,直接等着朝言醒来再次进城。这会儿时间还早,但军中将士许多人都习惯早起,江枕父子也一样。


    他干脆出了营帐,去了看管太子与皇后之处。


    外头江恕正在练习自己的枪术,见太子来了立刻收起银枪,毕恭毕敬的听候吩咐。严景倾瞅着他倒是年少而身手不凡,态度也算是忠诚不二,的确是个人才。他也没看里头的人如何,而是让他过来正好与江枕一起商量事情。


    此地虽是梁城,与京城有很远的距离,但这里是燕妃的故乡。因而覃深许多至交好友亦或者是母妃的娘家亲戚,都算是他的旧部党羽。严景倾不可能放任这些人质不去管,所以要清扫梁城的余孽也需要些时间。


    估计城破后就会有许多人马往后面逃亡,但严景倾当时已经让人去追,也不知现在的情况如何。


    江枕递过来一份名单:“末将搜查到的与覃深有关系的这些人,昨天晚上也抓到了两三个,但也有不少往后方逃了。”


    严景倾将名单拿了过来,随意在上面扫了几眼,随后收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己方的这些营寨,立刻下令:“众将士待会就全部进城,待搜查完毕再继续前往下一处地点,至于这些余孽……一步一步清扫。”


    几人正在说话,但朝言很快从严景倾那边的营帐出来,一旁的江家父子眼神有些许诧异。严景倾朝对方摆了摆手,让他重新回去。


    直到人影消失不见,他才对江家父子坦白:“待将来姜国成功打下,一切也就有了归宿。老将军不是曾经好奇过我那两个孩子是如何来的么,喏……”


    他的目光就是对方离去的身影,严景倾淡淡道:“孤在外流浪的这些年,就是与他成了家。这一切也许是巧合,但现在就是天意之为。要不然怎么可能会造成两个身份截然不同的人,最终还能走到一起。”


    天意……不可逆。


    江枕和江恕对视一眼,认同道:“无妨,太子殿下能有此奇缘也是命中注定。这位九殿下是个能取舍的人,一定会与殿下同仇敌忾并肩作战的。”


    倒也不用你们说,严景倾在心里想着。


    见朝言清醒了,严景倾马上召集了所有兵马,收营寨直接进入梁城。这里所有的百姓全都闭门不出,每家每户也都盘查过了一遍,他现在是需要会会与覃深交情好的那几个。


    梁城的牢狱之中,有好几个阶下囚。严景倾这回不是自己去看,而是带着覃越和李皇后一同前往。


    至于他的意思,一开始覃越和李皇后也不太明白。


    直到几人进到牢狱里,覃越才明白这几个人到底是谁。有几个甚至有不少作奸犯科的记录,皆为覃陟的狐朋狗友。


    江恕去打听了这几人曾犯下的罪行,在一旁一板一眼的陈述道:“张尚敏,和覃陟一样喜好玩乐,曾经还强抢民女当街打人。你父亲是朝廷命官,有你这样的儿子在外给他丢脸,他曾经将你逐出家门过。”


    “你人未被除名,却投奔到了任家。”江恕细细说了一些罪行,其中不免帮覃陟做的那些坏事。


    一旁的覃越听了这些,双耳只觉污秽。他一生都没有杀过什么东西,自己的弟弟却做出了如此恐怖且罪恶的事情。


    覃越闭上了眼睛,叹道:“姜国是真的不能落入他兄弟二人手中……”


    眼看罪名快说完了,严景倾都快睡着了,忽然在一串消息里听到一个熟悉的东西。


    “此人曾谋害一位学识有成的学子,将自己的作品与他调包,还将那人诬陷而死,直到去年才漏了陷。但功名已经被他顶替,造成了一桩不能挽回的冤案。”江恕将这些案底全部说了一遍。


    严景倾刚才没有怎么听清,这会儿人都精神了,慌忙拿过江恕手上的卷宗。他扫了一眼,这位含冤而死的人果真是自己养父的儿子!


    原来如此……原来他儿子是全部考生中最厉害的一位,但因覃陟想要这个人与自己一同上朝廷官场,无论是谁第一都会被当做那个垫脚石。


    而刚好受害者便是那个可怜且无辜的人。


    他养父辛苦一辈子,供儿子读书成才,一两句就被人所害,这个皇室迂腐黑暗到如此地步,简直是不可理喻!


    严景倾怒不可遏,双眼有些阴冷,望着这人的贼眉鼠眼,一字一句道:“你叫黄显是吧?”


    那人的表情有些许忌惮,还没到最后一刻仍没有真的放弃:“是又怎样?你就算杀了我,覃深也未必会输。”


    “杀你?”严景倾笑了起来,“杀你未免太便宜你了。”


    他站起身,背对着这群犯人说道:“将除了黄显以外的人全部斩首,这个人要随我们一同前去京城,我要在覃深的面前,将你凌迟!”


    眼看到了这一步,那些人知道自己反抗不得,也就只能过过嘴瘾,疯狂的开始辱骂起面前的这些人。


    本就是覃深一党,所以看着太子皇后当然没有好眼色,覃越自然而然被他们骂来骂去。


    严景倾被这些嘈杂的声音弄得心浮气躁,原本只是想斩首,这会儿更是怒火上来了:“慢着,将他们舌头全部割了,随后再斩首!”


    他倒是想看看,没了舌头,死后也扰乱不了谁。几人走出大牢,朝言看着心情不佳,严景倾以为他是被吓到了,便询问道:“阿言怎么了?”


    朝言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这会儿…有些说不上来的心情。大概是看这些场景多了,现在就开始想念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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