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烟灰
梁姿了然地点头, “知道了ceo,快去捡垃圾吧ceo。”
“不捡。”
“那你下楼去你车里拿吧,正好把这个带下去扔了。”
清泽横竖没拗过自己的好奇心, 把袋子抓过来, 几下就解开了。
都是他从前放在梁姿这里的衣物。
他翻了翻, 衬衣,睡衣, 浴巾, 香水瓶。
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能留到现在他已经很开心了,她想扔就扔吧。
但是——
“你怎么把蓝蓝也扔了?”
名字喊得太过自然,梁姿有一瞬间以为她扔小孩了。
清泽握住小鲸鱼, 用身高压制梁姿, 把她堵在墙边要说法。
“因为生气呗。”
“生气你也不能把它扔了,你让鲸鲸一个人在日内瓦怎么办。”
“鲸鲸是个冰箱贴,该怎么办怎么办。”
“那家里又不是没有冰箱,你为什么不给蓝蓝找个班上?”
“?”梁姿一提上班就烦, 推了一下清泽的肚子, “上什么班啊?你还洗不洗澡啦?”
清泽扭头走到厨房,把巴掌大的蓝色小鲸鱼“嗒”地一声贴到了冰箱门正中间。
然后在垃圾袋前面蹲下了身。
“干净的。”
“哦。”
他从里面掏出了浴巾, 合上了卫生间的门。
梁姿拆了一盒烟,找出打火机和一只小碗, 一起放在了床头柜。
她脱掉宽松的居家毛衣, 随手扔在了沙发上,穿着黑色吊带睡裙走进了卧室。
没几分钟, 屋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清泽下身系了一条白色浴巾, 头发被他擦得半干不干, 乌黑发亮。
上半身未着一物,腹肌壁垒分明,凝着几滴水珠。
清泽没走进来。
和此时类似的情景,他已经数不清见过多少次了。
她躺着,坐着,趴着。
在床上,沙发上,餐桌和书桌上。
穿着睡裙,睡裤,内衣,什么也不穿。
黑色,红色,绿色,她自己的颜色。
可是很奇怪,他站在这间陌生的卧室门口,脑中浮现的还是他第一次和梁姿做/爱的那天。
狭小的房间里,她穿着漂亮的黑色内衣在床上坐着,旁边点了一盏暗黄色的床头灯。
像极了。
梁姿朝他勾了勾手指。
清泽三步并作两步,将她抱起来,压在身下,温柔地吻上她的脖子。
视线扫了扫床头柜,没找着东西。
“宝贝,在哪啊…?”他含着她的耳垂,目光痴迷。
梁姿的眼睛黑白分明,答得干脆:“没有。”
清泽停下来,不解地看着她。
“今天没下雨。”
梁姿的手指描着男人的腹肌轮廓,轻轻舔了一下他的指尖,“但是,想试试这个。”
清泽笑着点头,“好。”
她瞟了一眼他干净修长的左手,“戒指呢?”
“洗澡的时候摘了。”
“那你去戴上。”
“那你去把那条裙子换上,好不好,”他在她肩上落下一吻,“我帮你穿。”
梁姿背对着清泽,坐在了他的腿上,丝线被一双手掌牵引,在她身后有序地交缠。
仿佛回到了那座深夜的地下停车场。
“好了。”
语毕,她微凉的背部肌肤贴上了一片温暖。
一根戴了铂金戒环的手指绕过颈侧,精准地探进了她的双唇。
耳后被他时有时无地轻吮。
“宝贝,那天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想这么干了。”
“想把Louis赶走,把门锁上,谁也别进来。”
“再把你那件西装脱下来,看看你是怎么穿这条裙子的。”
清泽似乎勾住了一根缎带,将她的身体往后拉,“梁翻译,带子是不是乱系的?”
几句话像根棍子,把梁姿的脑袋搅得迷迷糊糊。
她含混不清地说道:“算了吧,ceo还要上去演讲呢…”
“演什么讲,要不是因为能见到梁翻译,我才不去。”
清泽的长指缓缓下移,掌心盖住了小腹。
梁姿瘫在他的怀里,垂落的黑色裙摆起起伏伏,无力地陷在了腿间。
脚趾都是麻的。
她被清泽拢着,逐渐从倦怠中恢复,眼睛清明了。
可清泽还没有。
她环着他的脖子,“要不要?”
“要。”
梁姿却从他身上爬了起来,坐在一边质问道:“烟瘾是怎么回事?”
清泽本来就受着煎熬,满满当当抱在怀里的人还跑了,心也跟着空落落。
他难受得坐了起来,耐心解释:“没有烟瘾,一根也不抽了。”
梁姿对这个回答不满意,“从头说。”
“从你离开巴黎之后开始抽的,抽了三个月,后来就戒了。”
梁姿的下巴冲着床头柜点了一下,“你抽一根,我看看。”
清泽没动,“真戒了,两年没碰过了。”
梁姿下床,隔着窗帘推开了半扇窗,冷丝丝的新鲜空气潜入房间,在她裸/露的胳膊上留下一层薄薄的战栗。
她倚在窗前看他。
清泽叹了声气,坐到了床边。
他拿起烟盒熟练地倒出一根,用拇指和食指捏住,放进了唇缝中间。
还是这只手,把打火机从床头柜上捞了过来。
他咬着烟,稍稍仰首,与梁姿沉默相视。打火机被他搁在膝盖上,在他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转。
她闲着没事的时候也会这么做。
咔嚓。
他轻巧地扳动打火机,颤动的火苗映得两张脸庞时明时暗。
他俯身轻就,香烟点燃的一刹那,梁姿开了口:“不许抽。”
清泽用两指捏着烟,拿了下来。
梁姿坐在他分开的大腿上,手抚上了他。
清泽登时变了声调:“黎黎。”
他用空手搂住她,想把碍事的烟碾在碗里。
梁姿温温柔柔地命令:“不许碾。”
她望进男人的墨色眼眸,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夹着。”
指间的烟灭了,烟灰散了一地。
过了好一会儿,梁姿才停下来。
清泽喘着粗气,拍了拍她的背,神色餍足,“去洗手,宝贝。”
两人各自清理好,抱在一起聊了会天。
“清泽,分手之后的那几个月,我怕我上瘾,所以一根也没抽过。”
“哦,都怪我第一次抽,不懂。”
梁姿笑了一声,“我现在也很少抽烟了,没在家里抽过。”
“看出来了,”清泽瞟了一眼旁边的白色小碗,“连个烟灰缸都没有。”
“对,就是因为没有想扔就扔的玻璃罐当烟灰缸。”
“挺好的,这玩意对身体不好。”
清泽又蹭上了梁姿的下巴。
她按了一下手机,“快十二点了。”
清泽只顾着磨人,“嗯。”
“你可以回家了。”
“嗯?”清泽支起脑袋,“什么?”
“我说,清老板可以回家了。”
“不想回。”
“你躺在这儿我睡不着呀。”
“那你以前不是睡得挺好的??”
“之前做累了,困了,就睡着了,今天没做。”
还逻辑闭环了。
清泽静了一会儿,问道:“宝贝,你是不是还在害怕?你可以跟我说,我没关系。”
“真不是,”梁姿亲了一下他的额头,“路上开车小心,快回家吧。”
清泽还是躺在床上不肯动弹。
既然如此——
“唉,”梁姿把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真心感叹道,“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小狗啊。”
清泽一骨碌爬了起来,兴冲冲地问:“又来了是吧?说谁是狗?”
“小狗是褒义词,我夸你呢,又可爱又好看。”
清泽盯了她两秒,照单全收,“行。”
——
梁姿的生日是个周三,第二天领导要来她班上听课,她这一晚在家里翻来覆去地讲,没有心情过生日,于是清泽说好周六帮她补过。
清泽本来只想跟梁姿两个人单独庆祝一下,但是王雨薇和任平安马上回法国,郑述下个月也要回英国,趁着现在人齐,他还是自掏腰包摆了一桌。
自从他和梁姿和好,还没正式通知过这些朋友。其他人都好说,零零碎碎的消息总会听到一些。
除了郑述。
清泽打着“最后聚一聚”的幌子,把郑述喊了过来,为的就是给他一个惊吓。
让他总是误会他喜欢谢绍,喜欢个毛线。
餐厅包间里,做东的还没来,郑述兴致勃勃地问谢绍:“人追得怎么样了?”
谢绍一听就懂了,清泽没跟他说。
他支支吾吾地应道:“就那样吧。”
“那你得抓紧啊,我回英国之前,能不能行?”
“我争取吧。”
郑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你跟清老板那天…说什么了?”
“跟他聊了聊感情。”
“卧槽,”郑述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你俩有什么感情??”
郑述正怀疑着人生,余光瞥见门口走进来一男一女。
他以为是王雨薇和任平安,心道,Adrian还挺显高。
他定睛一看,震惊了。
是梁姿和清泽。
是谢绍正在追的梁老师,和喜欢谢绍的清老板。
俩人还挽着手。
郑述瞅瞅这两位,又瞟了瞟身旁的谢绍。
谢绍泰然处之,还主动打着招呼:“诶,梁老师,Loch,你们来了。”
他晕了。
“郑述,”清泽眉间带着笑,明知故问,“怎么这个表情?出什么事了?”
“……你这不废话吗?”
清泽松开了梁姿的手,走到他旁边,压低音量,尽量不让谢绍听见,“我前女友,姓梁。”
郑述:“……???”
王雨薇和任平安随后赶到,郑述一把将任平安薅过来,跟他求证:“梁姿是清泽前女友这事,你知道吗?”
任平安:“知道啊。”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他俩都不说,我说这个干什么。而且,清泽那天的暗示那么明显,你都听不出来,咱是不是在英国待的时间太长了?”
“他给我什么暗示了?”
“你能不能动脑子想想,梁老师是不是在巴黎上过学,跟清泽是不是有我这么个共同好友,那他俩有没有可能认识并谈个恋爱??”
“你说的都对,但是,清泽那会说的是,他女朋友长得比他那两个妹妹还漂亮,他妹妹你也见过,咱平心而论,梁老师是挺好看的,但跟她俩不是一个级别的吧??”
郑述怼了一下任平安的胳膊,“我记得你还在旁边点头说对,那我能把这俩人想到一起去吗??”
任平安觉得冤枉,“清泽那会就站我旁边,我能反对吗?再说了,人就认为自己女朋友天下第一好看,不是很正常吗??”
郑述越想越无语,越想越气不过。
他在桌上环视一圈,打算建立一个蒙在鼓里者联盟。
他去问王雨薇:“你知道吗?”
王雨薇:“知道啊。”
问林晚樱:“你知道吗?”
林晚樱:“知道啊。”
问Louis:“你知道吗?”
Louis:“直到啊。”
他不死心,问了他最后的唯一的希望:“谢绍,你知道吗?”
谢绍点头,“知道啊。”
郑述崩溃了,“合着只有我不知道啊???”
第102章 日落
清泽安稳地坐在位子上, 做派悠闲,事不关己。
心里偷偷直乐。
“郑述,”他又叫他, “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请大家吃饭吗?”
郑述像看一屋子坏人似的, 这也不想挨, 那也不想碰。
“不是给我们践行吗?”
“不是,是要给梁老师过生日, ”清泽发出啧啧两声, “是不是空手来的?”
郑述又懵了,这到底是什么饭啊,刚才被骗,现在尴尬, 呵, 不如不吃。
梁姿在桌下掐了一下清泽,说道:“郑述,你别听他瞎说,今天就是给大家践行的, 顺便吃个蛋糕, 都提前说好了,不用送礼物。”
清泽翻过手掌, 裹上这只作乱的手,“对, 你的反应就是最好的礼物。”
郑述憋了两秒, 冲清泽放狠话:“你给我等着。”
“一会儿我给Emily打电话,让我老婆骂你。”
一桌人哈哈大笑, 只有梁姿身边的王雨薇注意到了两人偷偷摸摸的小动作。
那双手谁也不服谁似的, 你抓着我, 我捏着你,也许是一项独属于他们的小游戏,玩得乐此不疲。
一片欢声笑语之中,王雨薇第一次不合时宜地湿了眼眶。
好像梁姿和清泽昨天才刚在她装修好的新家认识,又一起涮了火锅,看了世界杯。
也是昨天,她去梁姿家里,看着骨瘦如柴的女人笑着对她说,她会好的。
还有她从没跟梁姿提过的,在他俩分手之后,她毕业之前,她在梁姿家楼下见过清泽,好几次。
她和清泽没有那么熟,梁姿也很少跟她讲感情的事,社交网络上更是销声匿迹,以至于她从来都没能完全了解过他们,只知道他俩是一对相爱的、会分手的情侣。
有多相爱,不知道。
怎么分的手,不清楚。
但是无论如何,那两只手又握在一起了,十指相扣,在座椅之间晃来晃去,就像两个小朋友。
王雨薇忍住泪意,换上明媚的笑容,扯着嗓子吆喝:“咱们举个杯吧,祝我们梁老师生日快乐。”
几个朋友一齐举起了酒杯:
“生日快乐!身体健康!”
“开开心心发大财!”
“早日当上博导!”
“当院士!”
“文科没有院士。”
“那先祝文科有院士!”
梁姿听得咯咯笑,把杯里的白葡萄酒一饮而尽,“谢谢大家的祝福。”
王雨薇啪啪鼓掌,接着说:“再感谢清老板的热情款待。”
“清老板,真老板。”
“岁岁有今朝,朋友们下次再见。”
“下次在哪见?”
“上海,伦敦,巴黎,日内瓦,逮着哪就是哪呗。”
“机票不便宜呢。”
“那没事,咱有老板啊。”
清泽也一直在笑,和梁姿一样干了杯,“没问题,到时候给大家买机票。”
吃完晚饭,梁姿和清泽站在餐厅门前挨个送朋友。
王雨薇上车之前,塞给了梁姿一个橙色小盒子,“生日礼物。”
梁姿猜,里面装着她那天陪王雨薇买的手镯。
“都说不用送了王女士。”
“姐升职了,有钱。而且前年和去年我都没送,明年送不送不知道,今年送一个怎么了,你戴着好看。”
“谢谢你,雨薇,”梁姿跟她拥抱,“你走那天,我去机场送你吧。”
“好。”
王雨薇回抱了一下,和任平安上了出租车。
谢绍的车最后一个到。
他跟清泽讲了几句玩笑话,将视线放在了梁姿的脸上。
谢绍温和一笑,“梁老师,生日快乐。”
梁姿点头,“谢谢。”
他又瞧了一眼清泽,清泽从容地站在一旁,没有半分芥蒂之心。
他说了声“回见”,也上了车。
一群人浩浩荡荡热热闹闹,转眼间只剩下了梁姿和清泽。
“去哪里?”
“回我家?给我们寿星准备了一点小礼物。”
“小木屋的‘小’?”
“反正不大。”
梁姿独自坐在客厅沙发里。
这是她第二次来清泽的住处,闹中取静的独栋小楼和上次一样,只有他们两人。
清泽从楼梯上走了下来,手里捧着一个暗红色盒子,放到了她面前的茶几上,“打开看看。”
梁姿拨开两颗不锈钢锁扣,打开了盒子。
放出了一串星光。
精雕细刻的细碎宝石镶嵌成一道形状不规则的横向水波纹,上浅下深,由橘及粉,一颗圆形红钻悬在中间靠左的位置,只有小指指腹那么大,颜色却明显。
清泽坐在旁边,“梁老师觉得这条项链像什么?”
梁姿回答:“像一片水,日落的时候被照成粉红色。”
“那太阳为什么在左边?”
她胡说八道:“因为咱俩是左撇子。”
清泽用手撑住沙发坐垫,笑出了声。
“不是,”他亲了梁姿一口,“它就是日落,不是随便哪个日落,是2017年9月19号的日落,那天的太阳在咱们左边。
他拍拍她的手背,“梁老师,这小礼物还可以吧?”
梁姿再次端详起这条项链。
玫瑰色晚霞浮在天边,橙色圆日挂在铁塔左边。
她有样学样地拍拍清泽的手背,“喜欢。”
很喜欢。
清泽眉开眼笑,“我给你戴上。”
梁姿睨着身上的鹅黄色毛衣开衫和蓝色牛仔裤,“行吧。”
有脖子就能戴。
在清泽逐渐升温的注视下,她慢慢解开三粒纽扣,把衣服拉到了肩膀。
露出了锁骨下的一抹暗红,彰显着他们几小时之前的放纵和克制。
清泽的眼睛划过那处印记,什么也没说。他站到梁姿身后,给她戴上了项链。
窗外花园昏黑,梁姿走到落地窗前照镜子。
颈间珠光璀璨,敞开的毛衣半拢着两肩,着装实在称不上优雅。
玻璃中,她看见清泽走向她,从后面抱上她的腰,下巴抵在了发顶。
“真漂亮,生日快乐,宝贝。”
她抓着清泽的手背,吻了一下指骨,罕见地叫他:“谢谢宝贝。”
清泽望着梁姿的倒影,语气正式,“梁姿,我本来是要拿这条项链跟你表白的。我想告诉你,我把那天的日落搬过来了,所以我在那天跟你说的话,一直都算数。”
“从那天到今天,我没有一天不爱你。我会尽我所能地做一个好的伴侣,让你又自由又快乐。”
“谢谢你,第二次答应跟我在一起。”
一弯暖流淌过梁姿的心尖,却有几分涩意萦绕。
她转过身,张开双臂抱住了清泽,侧脸蹭着衬衣,感受着他的体温。
“我也是。”
那天说的话写的字,一直都算数。
“想放首歌。”梁姿突发奇想。
清泽顺势在她唇上印下一个吻,“好。”
她点了几下,把手机扔在了沙发上。
音响传来几声贝斯的清晰低音。
[Starry eyes
How can I get to you
My truly little]
梁姿和清泽站在客厅中央,在暖黄色的灯光里相拥,随着迷幻舒缓的音乐轻轻摇晃身体。
小小的彩色钻石埋在地下十亿年,在这个寻常的夜晚折射出细微而耀眼的光线。
恋人相视的眼眸与星光交织,映着彼此,一闪一闪。
嗒嗒,嗒。
鞋子在地板上踏出随意的节奏。
“好想蹦迪啊…”
“那我在家里装个蹦床,咱俩蹦个够。”
[but knowing you’re the one
to greet me and meet me
Two alone in the dark may it be]
梁姿勾住了清泽的脖子,下颌一扬,吻上那双冥冥之中的唇瓣。
抱在背后的胳膊越收越紧,将赤/裸的肩膀被炽热的掌心覆盖。
脚步丢了节拍,地板渐渐没了声音。
“清泽,你知道吗?天气预报说,直到这月月底,上海都没有雨。”
“嗯,那就等下个月。”
“不想等了……”
清泽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Starry eyes forever shall be mine]
梁姿躺在床上,被清泽从头到脚亲了一遍,就像他们的每次短暂分离又重逢。
这一回很顺利,比起四年前的那个下午加晚上,他们节省了太多的汗水和时间。
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眼里都写着“万幸”。
他们笑着接了个吻,庆祝他们的身体依旧契合。
“我爱你。”
“我也爱你。”
清泽还是和从前一样温柔,很快,梁姿又蜷缩在他怀里颤抖,嘴边溢出几声不像她的轻/吟。
只有清泽知道,这就是她的声音。
这就是他在脑海里怀念了无数次、却无处可寻的声音。
他像听不够似地,咬着耳朵求她:“黎黎,再说一遍。”
梁姿懒懒地睁开眼睛,瞧着他,连嘴都没怎么张,舌尖一收一顶,“清泽。”
清泽三十一年的教养只够让他的温柔维持到这里了。
第二次,狠得要命。
他的手掌锁住梁姿的两只脚踝,身体像是要撞开那把无形的锁,闯进她杳无人烟的灵魂。
可她的灵魂里早已有他。
从失去他的那一刻起,他的点点滴滴就开始在她的灵魂里汇聚,变成了他,也变成了她自己。
清泽俯下身,“宝贝,你还行吗?”
梁姿抓着床单,“嗯”了一声。
她的脑子轻飘飘的,所有知觉都汇集在一处,只有耳边还响着声音,清脆,激烈,过瘾。
眼前是清泽迷人的脸,忽远忽近。
她想起了她做过的那些亦真亦假的绮梦。
梦里,她从未被满足。
不似现在。
两道喂不饱的喘息在房间里不知疲倦地纠缠。
清泽近乎呓语:“黎黎,我是不是把你弄疼了?”
“没有,”梁姿迟缓地揉着他的头发,“喜欢。”
“我看也是。”
梁姿抬腿踢他,可惜动作软绵绵,毫无威慑力。
清泽倚着枕头,哑着嗓子笑了两声。
他也在床单上捡了一根她的头发,用指腹捋了一遍又一遍。
两个人躺在床上聊了聊这几年,不知道怎么回事,又亲到一起去了。
梁姿瞄了一眼清泽的下半身,“清老板休息好了吗?”
清泽没动,躺在那儿跟她开玩笑,“梁姿,一上来你就想把我榨干是吧?今年好歹也三十一了,又不是二十出头。”
“?三十一就这样了,到了四十一可怎么办啊?你这个样,就别想着退休过性/生活了吧?”
清泽听了,脸上不愠不恼,在她的后腰留下轻轻一巴掌,“躺好了,宝贝。”
梁姿觉得不对劲。
果不其然,这只狗又开始使坏了。
他将梁姿罩在下面,敛眸看着她,“梁老师,算算账。”
梁姿才被他弄得七荤八素,“什么账啊……?”
“梁老师没听过代数拓扑,不知道是什么,对吧?”
“……?”
“没关系,虽然咱现在不做学术了,但好歹是个数学博士,给梁老师简单讲讲还是没问题的。”
梁姿被他问得又晕又醒,“……清泽,你干什么呢?”
清泽亲了她一口,把她两只胳膊举过头顶,按在床上。
“来,咱们从头来。梁老师,topology的词根是什么?”
太荒唐了。
梁姿哼了一声,手抓紧了床单,“……不知道。”
清泽手指轻勾,梁姿被他吊得不上不下,咬着嘴唇不吱声。
“真不知道?”他又问。
太难受了。
梁姿将脸埋在被子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topos。”
“嗯”,清泽遂了她的一点心愿,“那topology是研究什么的?”
“拓扑空间……”
“英语叫什么?”
“topological…spaces……”
“那代数拓扑的主要方法是什么?”
“homotopy…homology…”
清泽将梁姿眼角的泪珠吮去,伏在她耳边问:“梁老师记得不是挺清楚的吗?怎么那天说不知道?”
梁姿冲着他的脖子就是一大口,清泽也不哼声,任着她咬。
他嘴角弯起一丝得逞的坏笑,“还说不说我不行了?”
“清泽,”梁姿用食指杵他的脑门,“你信不信,你要是再问,这三个月你都别上床了。”
清泽吻上她,“我信。”
“三年都没上过了,三个月我有什么不信的。”
话是这么说,嚣张的气焰却顷刻散得无影无踪,该干什么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说八章就八章,下章完结(努力!)
第103章 关系
两个人耗到了凌晨三点, 一致决定,今天这个爱先做到这。
他们来日方长。
梁姿的睡裙滑溜溜,身上也滑溜溜, 清泽用四肢把她纳进自己的身体范围, 啄着她的额头,
“晚安,宝贝。”
梁姿在他眼角还了一个吻, “晚安。”
关上了灯。
一觉睡到了十点半。
梁姿翻了个身, 一阵酸软拉扯双腿,她被迫缓缓转醒——
一只脑袋守在她跟前,黑眼睛亮晶晶,眨都不眨。
清泽侧躺在旁边, 胳膊支着脑袋, “睡得怎么样?”
“很好,”梁姿的手在被子下面动来动去,勾住了他落在她腰间的手指,“你呢?”
“好到舍不得睡。”
一双尾音还残留着昨夜的淋漓痕迹。
她看着他, 不遮不掩地陈述事实:“清泽, 我喜欢和你做。”
清泽慵懒地倚在靠枕上,“我也喜欢和你做, 黎黎。”
“很明显。”
“你也很明显。”
两个人同时笑出了声,在被缕之间越缠越紧。
梁姿轻咳了一声, 嗓子清晰了许多。
她对他发表莫名其妙的感想, “清泽,人类的语言真匮乏。”
“梁博士展开说说?”
“我觉得人的情感有很多种, 有一些根本没有对应的词语表达, 我跟你分手的时候, 不止是‘伤心难过’,在一起的时候,也不止是‘开心高兴’,也不是任何一个同义词。
“人和人的关系,我觉得也有很多种,有多少人就有多少种关系,但是最后落到语言上的可能只有几百几千种。就像,我和你,雨薇和任平安,还有世界上的每一对情侣,大家的关系都是不一样的。‘恋人’‘男女朋友’‘灵魂伴侣’,这些词只能体现共性,可是这个共性在咱们的关系里只占了很小一部分,它们不能准确地形容我和你的关系。”
清泽拥着她,点了点头,“嗯,也可以用数学理解。”
他猛地想起昨晚上的强制教学,停顿了一下,小心地探询道:“宝贝,我能讲吗?”
梁姿抿嘴笑,“能。”
“好,”清泽继续说道,“一条实数轴上有无理数和有理数,按照一般的日常生活来讲,有理数好像更常见,像根号2、e、phi,这些很难见到。但其实呢,从概率上看,在实数轴上任意挑出一个有理数,这个概率是0。
“所以咱们可以把‘开心高兴’‘男女朋友’‘灵魂伴侣’看成有理数,方便日常表达,剩下那些没被命名的感情和关系就是无理数,没被命名不代表不存在。”
梁姿咂摸咂摸,挑剔地评价道:“这个分法有点二元,要是写进论文里,会被我导师圈起来,画个大问号。”
清泽:“因为这是数学。”
梁姿笑嘻嘻的,“但是也说得通。”
清泽望着她,眼底笑意星星点点,“所以,咱俩可以偷个懒,用数学里的方式给咱俩的关系命个名。”
梁姿问道:“那数学定理里的人名都是怎么排序的?”
“可能是时间顺序?比如柯西不等式,大名是,”清泽回忆了好几秒钟这个经常被教授讲的笑话,“Cauchy,Bunyakovsky,Schwarz inequality,我记得这个是柯西先发表的,后面的两位发展了一下。”
梁姿拍下板,“那咱俩就叫‘梁姿-清泽关系’。”
他亲上她,“好。”
即将擦枪走火之际,卧室门外诡异地传来了“咚咚”两下敲门声。
床上两人停下了动作,梁姿精神高度集中,嘴上也不哼哼了。
两人用唇语对话:-
是保洁阿姨吗?-
阿姨今天放假-
你爸妈?-
他们下周才来。
咚咚。
又是两下。
“哥,你起了吗?”女声在外面问道。
梁姿和清泽当场呼出一口气。
他的手在梁姿的后背上安抚,扬声应道:“怎么了?”
“沙发上有个手机,震了两次,是梁姿姐姐的吗?我给你们拿上来了。”
“来了。”
清泽下床,套上浴袍,打开了卧室的门。
梁姿把半褪的睡裙穿好,在门缝的光亮里看见了许久不见的清成阡。
清泽将床上的梁姿挡在身后,从清成阡的手里接过了手机。
“你怎么在这?不是说周五过来吗?”
“躲人呗,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对不起哦,你们继续。”
清泽又把门关上了。
梁姿看了一眼手机,她妈给她打了两个电话,发了四条微信。
“咱们起床吗?”
“起呗,早饭想吃什么?”
“都可以。”
她回复:【刚才没听见,什么事呀?】
二人洗漱干净,穿戴整齐,一前一后走到了厨房。
清成阡正坐在吧台喝麦片,看见他俩,表情出现了一丝变化。
“你好。”梁姿打着招呼。
清成阡笑了笑,“梁姿姐姐,好久不见。”
清泽:“你昨天几点来的?怎么没看见你?”
清成阡打了个哈欠,“两点多吧,去了趟酒吧。”
梁姿和清泽心里一动。
两点多,他俩还在做。
清成阡的眼神暧昧起来,调侃道:“你们俩,体力可真好,我三点多才睡着。声明一下,我不是故意听的,但我就睡隔壁,这房子不太隔音。”
梁姿的脸立刻挂上了几道绯红。
清泽揽过她的肩膀,皱了眉,“那你睡我这干嘛?”
“喝醉了,多上了一层楼。”
清成阡咽下最后一口豆奶,视线在两人脸上打了个转。
她笑眯眯地说道:“别人role play是玩玩,你俩role play是真上课。”
啪。
梁姿在清泽的小臂上狠扇了一巴掌。
清泽“嘶”了一声,脸上却不见局促,他赶着人:“清成阡,你今天什么安排?”
“不在家待着,我去跟朋友吃饭,”清成阡指了一圈客厅,“都是你们的,随意。”
出门之前,清成阡送了梁姿一份生日礼物,是一个包装完好的白色纸盒,掂起来没多少份量。
清成阡神神秘秘地叮嘱她:“梁姿姐姐,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千万不要当着我哥的面打开。”
梁姿说“好”。
清泽点了外卖,买了两个牛角面包和两份鸡肉三明治。他和梁姿并排窝在沙发里,看他们那天没看成的《小偷家族》。
电视上,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坐在杂乱的房间里织毛衣,早已成年的女生偎在奶奶怀里,身上盖着被子,暖和和的。
梁姿放下了咖啡杯,说道:“这个奶奶很像我姥姥,岁数大,但是精神好。”
“梁老师也这么喜欢跟姥姥抱一起?”
“也没有,我姥姥跟我有点像,不是很爱跟别人亲近。”
清泽用纸巾抹抹嘴,在她脸上亲了她一口。
“……今天我回家睡,明天想在家里看看论文。”
“哦。”
嗡——
梁姿的手机又在茶几上震动了,是她妈打来的视频电话。
清泽也瞥到了屏幕上的“梁女士”,识时务地站了起来,“你接,我去倒杯水。”
梁姿握住了他的手。
她抬起眼眸,对他的外貌衣着进行了一番检查。
很帅,很干净,很得体。
很拿得出手。
梁姿摇晃着清泽的胳膊,“坐下呀。”
清泽原封不动地坐了回去。
梁姿吓唬他:“准备一下,梁小凤女士可比我难搞一百倍。”
清泽先是一怔,随后弯了眉眼,拼命点头。
梁姿坐在他身边,接通了电话,摄像头里只有她一个人,还有清泽的半个肩膀。
屏幕里的梁母也坐在她家的沙发上,面容担忧,“哎呦,吓死妈妈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怎么不接电话呢?”
梁姿只顾着笑,没搭话。
梁母也跟着高兴,“什么事啊?怎么笑这么开心?发奖金了?”
还没过三秒钟,梁小凤女士那双火眼金睛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黎黎,你自己一个人待着吗…?妈妈怎么觉得旁边还有人啊?”
清泽早就严阵以待准备出场,唇角勾出了标准的笑容,架势比他见重要客户的时候还要大。
梁姿还是笑,“给你介绍一个人。”
梁母的语调流出一分按捺不住的喜气,“有男朋友啦??”
“对,”她把镜头左移再左移,直到手机里出现了清泽的笑脸,“妈妈,这是我男朋友。”
梁母两眼放光,又惊又喜,“哎呦,天哪,不是,这小伙子怎么长得这么帅啊??”
梁母稍稍组织好语言,热情十足,“你好,我是梁姿的妈妈,你就是谢绍吧?”
“哈哈哈哈。”梁姿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清泽维持着温润有礼的笑容,若无其事地开口,“阿姨你好,我叫清泽。”
手在梁姿的侧腰软肉上使劲捏了一把。
“啊?”梁母犯晕了。
“妈妈,谢绍是我同事,不是男朋友,”梁姿戳戳清泽硬梆梆的上臂,“这个是男朋友。”
“噢——”梁母抱歉地笑了一声,“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阿姨认错人了,清泽是吧?你好你好。”
“没事,阿姨,算是第一次见面,我给您自我介绍一下吧。”
清泽拿着手机叽里呱啦说了一大串。
“我跟梁姿同年出生,今年31岁。”梁母觉得可以。
“身高一米八八。”又不可以了。
“父母健在,不到六十,不需要愁养老。家里有两个妹妹,二十多岁,都有工作。”可以。
“国内读的小学,瑞士读的中学,剑桥数学系本硕博。”真可以!
“现在在家里的公司上班。”又不太可以了。
“有房有车。”还行吧。
梁小凤女士听得一愣一愣,心情此起彼伏。
总体来说,很不错。
长得一表人才,学历也好,在她这里就已经达标了,其他的都可以再议。
梁姿一直在旁边听着,这时从清泽那里夺回手机,问道:“梁女士,我这男朋友找得不错吧?”
梁母点头,“妈妈觉得很好,等哪天清泽不忙,我再跟他聊。”
清泽在旁边喊:“好的阿姨!”
梁母笑出声来,“好!这孩子还怪可爱的。”
“非常可爱,”梁姿把小腿搭在清泽的大腿上,眼睛对着他,“那我今年过年把他带回家啦?”
梁母笑着叹气,“你这孩子,怎么也不跟爸妈提前说一声呢?”
“还不提前?离过年还有两个月呢。”
“行吧行吧,那我和你爸就在家里等着你俩。”
清泽就在跟前,梁母也不好跟梁姿说别的,母女俩聊了几句闲天,结束了通话。
梁姿一言不发地瞅着清泽。
清泽心里乐开了花。
他把梁姿扑在沙发上,捧着脖子下巴一顿亲,“宝贝。”
“我是不是得提前定个酒店?青岛冬天冷不冷?”他又想起一桩旧账,“梁老师去陪我逛街买衣服。”
“还买,还买,衣柜都装不下了,”她问起正事,“你打算怎么跟我爸妈说?”
“梁老师想怎么说?咱俩对对答案。”
“我想摊开了说。”
“我也这么想。”
梁姿拿起遥控器,点了“继续播放”。
两个人围着小方桌吃冷挂面,女人穿着白色蕾丝睡裙,男人穿着白色背心,盛夏的薄汗在他们的肌肤上折射出古铜色的光泽。
暴雨忽然而至。
梁姿倚着清泽的肩膀,“他们要做/爱了,我猜。”
清泽低声“嗯”了一句。
话音未落,女人放下筷子,吻上了男人。
屋外雨声潺潺。
电影到底是没看完。
梁姿晚上回到家,拆开了清成阡给她的生日礼物,剪刀在胶带封口处轻轻一划,取出了一沓画纸。
最上面贴着一张绿色便利贴,写道:“这是我从清泽家里偷偷拿的,不要让他知道。”
梁姿在门厅地板上坐了下来,一张一张地看。
波尔图的路易一世桥,巴黎的艺术桥,特罗姆瑟的跨海桥。
蛋挞,肉桂卷,牛角面包和油条。
在海面跳跃的小鲸鱼。
阳台对面的奥斯曼屋顶,书桌上的金丝眼镜和打火机。
落在床边的深蓝色睡裙。
有的画上了色,有些只是潦草的画稿,每一张的左下角都标了“Q.Z.”。
梁姿小心翼翼地把这些画放到一旁,看到了最后一幅。
偌大一张白色画布,只在中间写了两行小字:
“对不起,宝贝,就画这一张
2019.11.17”
她不自觉地敛了呼吸,握住厚重画布的一角,翻了过来。
大片大片的浓绿。
左边画着一个年轻女人,她坐在落地窗外,手里握着咖啡杯,中指穿过杯环。
一束阳光灿烂到发白,尽数倾落在她的头顶。
世界像是为她而亮。
梁姿用手指刮掉眼底一滴泪,翘起了嘴角。
——
一个星期之后的周日,梁姿被邀请去清泽家做客,跟他家里人吃个饭。
这家人和清泽一个样,态度热情讲礼貌,没什么富贵人家的架子,梁姿轻松地吃完了这顿午饭。
倒是清泽,当着他爸妈的面,大剌剌地搂着她不撒手。
旁边还坐着个妹妹,听都让她听过了,他更无所谓。
唐女士看着橡皮糖一样的儿子,说道:“清泽,你去泡个茶,我跟梁姿说几句话。”
“行。”
清泽攥了一下梁姿的手,走了。
梁姿端坐在前院的藤椅里,对唐女士微微一笑,“阿姨,您说。”
唐女士的温柔桃花眼弯了起来,“清泽说你的小名叫‘黎黎’,阿姨可以这么叫你吗?”
“可以。”
“好,黎黎,阿姨是想跟你讲,你不需要担心我和清泽的爸爸,我们没什么想法。清泽可能告诉过你了,陌陌是我们两个人半路找回来的孩子。丢过孩子的父母,对孩子没有什么要求,她们健健康康的,开开心心的,这就够了。你和清泽互相喜欢,凑在一起就高兴,我和他爸看着也高兴。
“至于结不结婚,生不生孩子,以后在哪里定居生活,这个决定权在你们,只要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就好,阿姨认为你们俩有这个能力。”
梁姿一丝不苟地听着,又回了一个微笑,“谢谢您。”
唐女士颇为感慨,“清泽小的时候,谁见了他都要说一句,长大以后肯定是个花花公子,长相招小姑娘喜欢。可是我和他爸丢了个女孩,听不得女孩受委屈,就特别担心,所以从小就教育他,不管是女生还是男生,都要认真相处。幸好,没长歪。
“可是吧,他可能是被我俩教得太好了,想要的东西也都能得到,所以有的时候就爱主动放弃。他小时候救过一只小鸟,特别喜欢,晚上就把那个鸟放在他枕头边,跟他一起睡。等鸟会飞了,他就把它放走了。
“钢琴也是,其实一开始学钢琴的是清泽,阡阡那时候小,就在旁边看着。阡阡三四岁的时候对钢琴有了兴趣,那时候家里只有一架钢琴,清泽就说他不弹了。”
梁姿终于明白过来,清泽为什么有的时候说她像小鸟,有的时候说她像泥鳅。
唐女士看向她,“清泽也跟我讲过谢绍的事情,他这个同学我一直有印象,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
“因为他的人生就是清泽想过的人生,但是因为我和他爸的缘故,他没能过上。他认真考虑过,你和谢绍在一起,会不会比跟他在一起更好。他说这个话的时候,没有一点责怪我意思,但是做妈妈的听了,真的觉得,很对不起他。”
唐女士笑意温和,“所以,是阿姨该谢谢你,谢谢你和清泽在一起。”
梁姿摇了摇头。
她思忖再三,邀请道:“阿姨,您和叔叔过年有安排吗?要不要来青岛过?”
唐女士欣然答应。
傍晚,清泽开车把梁姿送回了家。
梁姿坐在副驾驶,问道:“清泽,你那天晚上,是不是想了很久才来我家找我的?”
清泽点头承认。
想了很久很久。
“那你为什么来找我?”
清泽望着她,“因为我想争取一次,还因为,我不该想当然地替你做决定。”
梁姿吧唧亲他一口,“说得对。”
她两腿一迈,坐到清泽腿上,双手捧住了他的脸。
“清泽,”她言语真挚,“我是小鸟,你就是小鸟。我是鲸鱼,你就是鲸鱼。”
清泽一脸动容,顺着她说道:“我是小狗,你就是小狗。”
“……”
梁姿鼓着嘴,双手挪上去,不作声地□□他的头发。
清泽笑着把她收紧,唇瓣相亲,眼神眷恋。
他含情脉脉地叫她:“宝贝,你真漂亮。”
哼,梁姿心想,这还差不多。
他顶着她的额头,低沉性感的声嗓仿佛倾注了他全部的爱意:
“漂亮得像只小狗。”!!!
梁姿张开牙齿,咬住了狗嘴。
清泽大仇得报,笑得胸腔都在震动,畅快的笑声环绕车厢。
——
十一月到一月,又是期末又是年底,梁姿和清泽在工作上忙忙碌碌,转得像两只快乐的陀螺,期间还不忘忙里偷闲,去了两趟机场,送了王雨薇任平安和郑述,还去医院做了个手术。
梁姿半个月之前就放寒假了,一直待在上海写基金的申请材料。昨天下午刚写完,清泽就顶着门进了她的家。
做到了两点。
她睁开困倦的双眼,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2022年1月27日星期四,10:06。
腰上多了只手。
清泽闭着眼睛,把背对着他的梁姿转过来,动动嘴唇:“早上好,宝贝。”
“早上好,”梁姿伸出手指,漫无目的地描摹他的眉眼,“三十二岁的感觉怎么样?”
清泽懒懒地掀起眼皮,看到了爱人清晨的脸,在清淡日光的照耀下略显惺忪。
他笑答:“比二十八岁好。”
梁姿钻进他的怀里,“我们一会儿去吃个饭,然后呢?”
“可以去愚园路,把剩下那半条走完,顺便喝个咖啡,晚上收拾收拾行李。”
梁姿明天回青岛,清泽和爸妈后天去。
“好,”梁姿眨眨眼,眸子灵动,“我给寿星订了束花,你猜是什么花?”
“玫瑰?桔梗?郁金香?”
“嗯,订了一束白色郁金香。”
郁金香喜冷不喜热,她正好在一月还他一束。
“谢谢我的梁老师。”
梁姿聊起了旧事:“那束郁金香是怎么来的?”
“加州买的,那边一年四季都有。”
“这么大一束。”
“梁博士毕业,咱不得送束大一点的,再说了,”清泽微微不悦,“这么长时间不见,送束小的,梁博士把我忘了怎么办。”
梁姿不乐意理他,只顾着惋惜自己打了水漂的毕业典礼。
“清泽,我长这么大,一次毕业典礼都没参加过。高中毕业典礼那天我发烧了,没去成。本科毕业典礼的时候我在法国,也没去成。研究生没有毕业典礼,好不容易读完了博,心想,终于能赶上一次了,哼,变成线上的了。”
清泽摸着她的头发安慰她,想出了解决办法:“那咱俩一起办一个,我博士毕业的时候也没去毕业典礼。”
“怎么办?”
“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地方咱俩挑,喜欢什么风格就办什么风格,怎么样?”
梁姿思索一阵,“那要日落的时候拨穗,摆满郁金香,然后我要上台把我的论文致谢当众读一遍,中法双语。晚上和朋友一起蹦迪,要那个有弹力的地板。”
“没问题,”清泽也开始构想,“把两个导师请过来,亲朋好銥嬅友想叫谁叫谁。”
他一乐,“让他们随份子。”
梁姿居然觉得很可行。
她打着算盘,笑出了声,“那我退休以后要再读一个博,人均两场份子钱,在我这儿一场也不能少。”
清泽也跟着笑,“那梁博士打算读什么专业?”
“哲学。”梁姿惦记哲学很久了,答案自然脱口而出。
清泽亲她一下,“我也是,咱俩一起读。”
梁姿已经要为三十年后的博士学位准备起来了,“那我要去学德语,趁着记性好。”
“那我一会儿就联系老师,”清泽捞起手机,“就大年初二开始上课吧,梁博士这边有问题吗?”
梁姿轻哂,“你还知道把自己的生日空出来。”
“那可不,跟梁老师过阴历生日就是我的生日愿望。”
“但是你这边有问题。”
梁姿清清嗓子,拿腔拿调地说道:“你不是说我不让你见我国内的亲戚朋友吗?这次让你见个够。初四之前应该都和家里人吃饭,初五带你见我的高中同学,赵合合,另外还有两个高中同学,还没联系,差不多见到…初七。”
清泽发怵,“……不是,宝贝,见一两个就可以了,那天吵架,我说的都是气话。”
他又开始仗势欺人,“梁姿,我可是莫歇的ceo,时间非常宝贵,都是按秒计算的。”
“哦,不对,”梁姿又想起来,“我那几个姨可能会单独请你吃饭,元宵节差不多能完事。”
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她,“分手那天说的话全算数是吧?行。我告诉你梁姿,那天你有一句话说得特别对,你就是应该想尽办法讨好我,一直哄着我,一辈子的那种。”
清泽摆上了谱,“快点,先把手拿上来给我亲亲。”
梁姿不说话。
清泽露出得意的笑容,“早知道那天多吵一会儿了,咱俩还说了什么来着?”
梁姿听话地把手送到他嘴边——
啪,掌了个嘴。
两个人躺在床上笑得没完没了。
吃完早饭,梁姿从柜子里翻出了她好久之前准备的生日礼物,装在蓝色纸袋里,递给了清泽。
清泽低头一看,“这个就是梁老师做翻译给我买的礼物?”
她点点头。
他叹了声气,在她脸颊落下一个吻,“谢谢宝贝。”
他又拿出一个本子,上面写着“消气指南”。
是他和梁姿之前约定好的,他过生日的时候要给他看。
清泽问道:“梁老师,除了这个本儿,你记不记得,你还答应过我什么事?”
梁姿:“不记得。”
“又跟我装。”
梁姿笑了一声,瞄了眼他手上的“消气指南”,“你先打开呀。”
清泽在她的催促下,轻轻翻开了封皮。
看见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他穿着白色卫衣坐在地上画画,面前是那幅色彩绚丽的《拿酒杯和花束的双人肖像》。
“2017.04.22”
他看了很久,又翻了一页,纸张轻动。
“2017.09.19”。
日期下面是一片字迹,流畅如水,潇洒如烟:
“Rien ni personne n’est comparable
Au Paris doré au crépuscule
Ici et maintenant
Cloche sonnant ciel rosissant
Je suis sur le toit de Paris
En espérant
Qu’il pleuvra aujourd’hui
万千流金更替镀一个落日巴黎
若能尽收眼底在所不惜
此时此地
晚钟响起蓝橙卿卿
我在西岱屋顶
却在期冀
今天巴黎有雨”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就写到这里啦,后面还有几个番外,随缘更,不一定写:
1. 青岛过年(热闹)
2. 清泽视角的分手以后
3. 梁姿和清泽2023年的实时番外
4. 谢绍番外
最后还有一个2024年的番外,留到明年夏天写吧(如果我还记得的话),这个番外的坑我提前开好了,叫《明天巴黎有雨》,在作者专栏里可以看到。
然后给大家讲讲这本书的创作花絮吧。
我在巴黎这个城市住了好几年,一直希望离开巴黎的时候可以拥有一份独一无二的纪念品,所以就有了这篇小说。
我直接把“巴黎”两个字放进了书名,因为我自私地想让看过这本书的读者在提起巴黎这座城市的时候,都会联想到《今天巴黎有雨》,就像梁姿对清泽说她喜欢跟他在下雨天□□的时候,她不一定是真的喜欢,也许只是自私地想让清泽在两人永别之后的每一个雨天都能想起她。
这本书可以写完,也是一种机缘巧合。这本书一开始有15万字的存稿,但是发表的时候几乎没有人看,我就没有再往下写了(脑子里的完结也是完结)。然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就在我把最后一章存稿发出去并决定断更之后,突然就有人看了。
怀着一份(不多的)作者责任心,我又支棱起来,写了一章又一章。
所以我真的很感谢一直鼓励我陪伴我的你们,真的是小天使。
关于这个故事。
也许有读者一直在等我给出一个原因,想知道梁姿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婚恋观念,我的解释是:
我确实没有安排角色询问梁姿和谢绍为什么不婚不育。
也没有问王雨薇和任平安为什么结婚,也没有问清泽的助理Gabriel为什么和Alice生了孩子却不结婚。
因为个人认为,不需要问,也没义务答。
当然,作为一本小说的人物,她的过去最好是可溯的。人是她过往经历的产物,所有会驱使梁姿选择不婚的事件和环境,不管是一笔带过还是详细描述,我已经在文章里全都交代了。
如果大家认为这些叙述不够有说服力的话也没关系,因为这本小说并不是要讲“一个女人如何成为不婚主义”这样的故事,而是,“一个不婚主义的女人在面对爱情的时候作何行为”这样的故事。
最后,我好想给预收打个广告啊,可是梁博士和清博士耗尽了我最近所有的表达欲,我实在想不出来了,所以浅浅求一个作者收藏吧~作者开了新文的话,读者(好像)会收到通知。
不收藏也没关系,写这篇文让我意识到一件事,一本书有没有人看,是哪些人在看,会不会看到现在这个地方,部分程度上都是随缘。如果你们有一天点开一本书,恰巧发现又是我写的,我觉得这也算是作者和读者之间的一种浪漫缘分,一种别后重逢。
好啦,就写到这里吧,番外见!
2023 /3/5 巴黎
核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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