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苏,下班啦?”
“是的大妈,您吃了没?”
“吃啦吃啦,你快回去,你家猛子回来了。”
李苏刚踏入胡同口,就有大妈隔着窗户与她搭话。听说严猛回来了,李苏不由脚步匆匆,边走边理了理头发,一个没留神差点与人碰着,抬头一看竟是严猛,脸上霎时绽放出璀璨笑意。
夫妻一人同步跨入小院,一个低语一个含笑。离家一周,两口子自有说不完的话。
明明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此时说着听着却觉得心里满满的。
“灿灿,吃饭嘞。”张翠蓝站在走廊上扯着嗓子一喊,严灿灿立刻从韩家跑了回来。
院里多出来个小奶娃,大人们稀罕,小孩子也爱凑热闹。
“你韦大妈如今是真得意,别人跟她说东,她拐着弯儿也要说到小孙子头上。我瞧着唐珍珠脸色都不大好。”张翠蓝将馒头掰开,在中间抹上香菇酱,边吃边说着。
李苏最近忙着捡起上辈子的手艺,还真没怎么关注院里的事儿,听张翠蓝这般说,忍不住搭嘴问了两句。
张翠蓝先是将小孙女掉在桌上的饭米粒捡起来扔进自个儿嘴里,而后道:“也怪你韦大妈脑子不好。再得意也不该瞎胡来,她竟然让唐珍珠喝小孙子的童子尿,说能生儿子。”
李苏差点没被恶心着,严胜喜也无奈道:“老婆子,吃饭呢!”
“嗨,也就你们喉咙管子浅,连个尿都听不得。我瞧老韦那稀罕样,孙子的屎都是香的。”
严胜喜是彻底无语了,这老婆子真是越说越离谱,只得自己拐着话题道:“听说安奶奶那屋子安排出去了?”
说到这事张翠蓝又来了劲,她悄声道:“今个方主任带人来了咱们院儿,老董心里不痛快又找她问宋清说的事儿。你猜人方主任怎么说?人家赌咒发誓自个儿没说要给宋清申请房屋。”
“那董大妈不得闹了?”
“闹有屁用,人家宋清直接没承认,说那天风大你董大妈听错了。哎呦呦,宋清这小媳妇是真不简单。谎话张嘴就来,面上丝毫不慌。你韦大妈若是因着小孙子就由着她性子来,往后她家里还不晓得怎么乱嘞。韩越多忠厚老实的孩子,这两天脸色都有些挂不住。”
“老韩家三个孩子都不错。”严胜喜如此评价着。
“是不错,就算韩飞那孩子懒散了些,但旁的地方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只是孩子再好,当妈的心老偏着,长久了家里能好?真不晓得你韦大妈是怎么想的,她指使着招娣来娣两个小的洗尿布,连瓢热水都不打。今个韩越瞧见了,哐当一脚把盆给踹翻了。”
“这倒是个当爸的。”
韩家的事情不独张翠蓝在说,此时董大妈也在家里骂着宋清,更瞧不上韦大妈的得意,她撇着嘴道:“你是不晓得老韦那德行,我是真不稀得说。见人就把尿布扯下来看雀雀,孙子撒泡尿恨不得嚷得人尽皆知。”
“好在韩飞跟燕燕没成,不然还得闹心。我瞧着韩越大哥今个气得不行。”
“也是韩越和唐珍珠两个没用,要是生个儿子,能有宋清什么事儿?”
各家各户正说着话,突然听见砰得一声巨响,大伙儿连忙寻声跑了过去,发现老韩家两个兄弟在打架。准确来说是韩越压着弟弟韩超一顿揍,粗脖红脸气喘吁吁道:“我不打女人,你媳妇要是再敢对嫂子不敬,我还打你。”
韦大妈抱着啼哭的小孙子急着直跺脚,老韩气得将筷子往地上一扔,桌子拍得当当响。
张翠蓝等人一拥而上各处劝说。
唐珍珠坐一旁直抹泪,她两个女儿一左一右依偎在她怀里,也瘪着嘴巴哭个不停。
张翠蓝将唐珍珠母女三人带到自家坐着,又让灿灿陪陪招娣和来娣。
西厢,韩家还在吵着闹着,韦大妈不觉偏心反倒委屈,更气大儿媳妇生不了孙子却撺掇得老大跟父母对着干,索性站在走廊上朝严家这边骂。
而韩超埋怨宋清瞎胡来,就与她吵了一嘴。
韩飞坐着看戏,然后又被他老子逮着一通骂。
此时张翠蓝等人也算知道了缘由,也不怪韩越生气,宋清这小媳妇的确张狂。唐珍珠心疼女儿,就在饭桌上说了一句:“孩子还小,妈要是忙不过来可以等我下班回来弄。”
这话也没错,谁的孩子谁疼。
哪个晓得宋清听后,饭桌上就指使唐珍珠去洗尿布。
唐珍珠愿意帮忙,是孝敬婆婆,可不是给妯娌当老妈子。再加上宋清语气表情不对,韩越就发了火。
李苏和严猛听了来龙去脉,再次对剧情产生怀疑。
书中唐珍珠和韩越的确与宋清关系不好,算是里头的小极品,然而现实却颠倒了个儿。
怎么听怎么看,也是宋清比较离谱。
严猛忍不住道:“苏苏,难不成你看的小说是宋清写的?”
李苏乐道:“八成还真是。”
次日一早,严猛骑着自行车送李苏去公交站。
在报社呆的时间久了,李苏与大伙儿关系就都处得不错。至于那位管采购的曹姐,虽在第一天给李苏使了绊子,但第一天她又刻意跑来解释道:“哎呦,李苏妹子,昨个我身体不舒服忘记采购食材了,差点给你添麻烦,真是对不住了。”
只是她一走,厨房里三位大妈就跟李苏道:“什么忘了,就是故意的。她想把侄儿捞进厨房,哪个晓得被你顶上了。”
对此李苏倒也不在意,这种事情她上辈子见得多了。
而今,李苏正想着怎么张口拜师学艺。
这年头的人真是卧虎藏龙,李苏再想不到小小的报社厨房竟有个大师傅。
前日报社来了几位领导谈事儿,周老爷子开小灶做了一桌饭。
一下子就把李苏惊着了。
那日李苏厚着脸皮讨要两口尝了尝,这一尝,她就起了拜师的心思。
只可惜周老爷子不好亲近,李苏脸上刚带出那么点意思,他就委婉拒绝了。
不过拒绝是周老爷子的事儿,坚持则是李苏的事。
今日李苏来得早,她啥事没干,先给老爷子泡了一壶茶。
三位大妈瞧了乐呵,不过还是道:“苏妹子,我劝你早点放弃。老爷子性子古怪,不乐意收徒。之前牛师傅给他买了一年的酒,人酒喝了,手艺一点儿没教。”
“依我说苏妹子手艺顶天好了,没必要给自己找个老师傅。”
这话外人说说就算了,李苏可不敢当真。
至于周老爷子性子古怪,李苏却不觉得。这人明明外冷内热,不然之前自己刀法不对的时候,他也不会刻意提醒。
手艺人收徒本就不是简简单单的事儿,他们这一行,学的不仅仅是做菜,还是传承。
上辈子李苏拜师学艺也不是一帆风顺的。
故而不管外人怎么劝,李苏仍旧按着自己的想法来。这日饭后,李苏又在那儿练刀工。
瞧李苏干活,三位大妈都长见识了,李苏准备做文思豆腐,切好之后放入盛着水的盆中,用手指稍微拨了拨水,就见豆腐丝漂浮散开,大妈们伸头过去看,啧啧称奇道:“哎呦,苏妹子,你这刀工真是了不得,这比之前的土豆丝儿还细。”
“还可以穿针嘞,曾大妈要不要试试?”李苏瞅了周老爷子一眼,见他眼皮微微往上抬了抬,故意大声说道。
曾大妈果然拿针试了试,这一试不得了,果然能穿针。
大妈们那叫个乐呵,捧着李苏的手左看右看,奇道:“你这小手嫩得跟个豆腐似的,怎么就这般厉害?”
“哎呦,一点老茧都没有。老张,你来摸摸。”
“还真是,这么一看,苏妹子,你是天才啊。果然老天爷赏饭吃就是不一样。”
周老爷子本要抬起的眼皮瞬间又耷拉下去,他闭着眼冷哼道:“老天爷赏饭,得珍惜。”
李苏敏感得听出老爷子音调里的不满,连忙回道:“那可不,若不然就该被师傅用大棒子揍!”
接着李苏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果真一点儿茧子也没。也不怪老爷子不满得张嘴提醒了,怕是以为她仗着天赋不好好努力,亦或者以为她说喜欢厨艺只是嘴上说说。
老爷子听李苏这般说,嘴角勾了勾。
听着耳边咚咚咚切菜的声儿,老爷子放在腿上的手掌随着节奏微微晃了晃。
这世道,有人爱听曲儿,有人爱听鸟叫,嗨,他就爱听个切菜声儿。
这声儿,他打小就听,梦里听梦外也听。
听着听着,他竟打起鼾来。
三位大妈耸耸肩,示意李苏切菜声音小些。
李苏笑着摆摆头,继续干着自己的活。
曾大妈悄声道:“奇了怪了,以前牛师傅一切菜,周老爷子眉头皱得老高。怎么苏妹子切菜,他还睡得这么香?”
“老爷子的性子谁摸得透?”
一块共事七八年了,反正她们还没看透。
张大妈朝李苏努了努嘴,说道:“保不齐这一位就能摸得透。”
又忙了一整日,回去的时候李苏手臂酸到不行,周老爷子也没理李苏,而是扔了个小瓶给她,接着慢吞吞往外走。
三位大妈好奇道:“苏妹子,老爷子给你啥好东西了?”
“药酒。”
见李苏欢喜的样子,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搞半天就是瓶药酒,大伙瞬间没了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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