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严猛这人内有城府,并非板正不知变通后,李苏想了又想,最终决定将觉醒的记忆告知他。


    说心里话,这么大的事情全由自己一人憋着,担着,心里负担实在太重了。她总害怕自己一个疏漏,最后结局惨淡。


    只是事情太过离奇,又与严家人生死相关,再加上书中对自己堪为极品的描写刻画,也不晓得严猛听后还能不能绷得住。


    严猛见李苏面色凝重,以为刚才的事情还是将她吓着了,正准备安抚两句,就见李苏认真严肃道:“严猛,我也有个事情要跟你说。”


    严猛用指甲抠了抠土炕边子,嗯道:“你说,我听着。”


    李苏猛灌一口温茶水,定了定心神道:“你出车那几天,我脑海里多了一部分记忆,是关于我们这个家的。”


    “苏苏,脑袋里的事情可不能大意了。咱得赶快去趟医院,别是压着脑神经了。”严猛急着就要带李苏去医院。


    李苏阻止了他,摇头道:“不用,我确定自己身体很好。我知道这件事情很离奇,你坐下来听我说完。”


    严猛没来由得心发慌,两手摆正放在大腿上,听李苏继续往下说。


    李苏极力用最委婉的言语来阐述书中剧情,可严家人结局如此,再优美的语言此时也显得苍白无力。


    严猛越听面色越难看,拳头更是紧紧握起,双目赤红,泪珠悬挂,因为极力忍耐心中翻滚的情绪,使他下颌处紧紧崩起,整个人如同剑一般,冷厉且锋芒。


    “今天下午韦大妈会收到韩美琳的家信,信上说她在乡下嫁人了。你要是不信,咱们可以等等看。”李苏将手掌覆在严猛紧握的拳头上,轻声说道。


    韩美琳寄信回来的同一日,宋清去商店里给自己买了一件呢子大衣,为这韦大妈发了半天疯,要死要活逼得宋清将衣服退了回去。


    因故,书中刻意写了具体时间。


    严猛突然起身,而后将李苏紧紧搂在怀里,用力之大让李苏微微有些呼吸困难。严猛感受着李苏的体温和呼吸,胸口空落落的情绪得以填补,他哑声道:“苏苏,不管是真是假,我们都会好好的。”


    严猛信了,虽说事情太过离谱,可也那么真实。


    悲伤好似一刹那,等李苏再次抬起头,只见严猛又恢复了平常的冷静理智,他先是安抚李苏道:“苏苏,就算这些都是真的。但是在你觉醒记忆的那一刻,事情就有了改变,所以,只要咱们小心谨慎,肯定都会安然无恙。”


    关于这点,李苏也曾想到过。


    然而这话从严猛口中说出来,就给人不一样的可靠感,力量感。


    李苏回抱住严猛,闷声问道:“你不介意书中对我的那些描写么?”


    按着书中的说法,她跟整个大院的男人都不清不楚,为了两个馒头,什么名声清白全不在意。人有多美,身体就有多脏,名声就有多臭!


    严猛双手捧着李苏的脸,他整个眼眶通红,上下睫毛湿漉漉的,但眼神坚毅,一句一顿道:“苏苏,如果命运避无可避,那你一定要找个好人嫁了。严家无人,寡妇难当,我,我,我希望有人能保护好你。哪怕,哪怕那人彻底替代我。”


    听严猛这般说,李苏再也绷不住了。


    “我谁都不要,只要你好好的。”


    严猛轻轻摸着李苏的头发,说了一声“乖”。可见李苏哭得越发狠,他又故作轻松道:“好啦,没影的事情,别自己吓自己。”


    “嗯,但你答应我,出车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


    正在这时,突然房门被人咚咚咚敲响,接着就听见韦大妈的声音传来:“大白天的锁什么门啊?猛子,你开个门,大妈有事儿找你。”


    李苏和严猛连忙互擦眼泪,只是眼眶实在太红了,这个时候出去铁定被人笑话。


    但是韦大妈这人没有一点边界感,房门不开她就咚咚咚不停手。


    “韦大妈,你先回家等我,我马来。”严猛温柔得亲了亲李苏红肿的眼眶,又将她楼回怀里,用手拍了拍她的后背,而后才高声回道。


    韦大妈看了看门锁,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哎呦,这大白天的,小夫妻也忒急了吧。


    她草草“哎”了一声,瘪嘴翻眼回了家。


    “乖,在家里别瞎想,我很快回来。”严猛拿毛巾狠狠擦了一把脸,将整个脸搓得通红,这才去隔壁找了韦大妈。


    韦大妈见严猛眼红红的,脸也红红的,纳闷道:“小夫妻在家干嘛呢?干架了?”


    “大妈,什么事儿?”


    “嗨,你美琳妹妹寄信回来了。这不是你大哥大嫂,二哥二嫂都出门闲逛去了么。我找不着人,只能托你帮我读个信。”韦大妈再偏宠儿子,可女儿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大半年没消息了,她哪能安心。这不,收到信后,她是一秒钟也不想等,直接敲响了严家的房门。


    严猛心下一咯噔,面色如常得接过信,他一目十行,竟真在信的中间发现韩美琳要嫁人的消息。


    “猛子,你读啊?”韦大妈连连催促道。


    严猛嗯了一声,而后极力压制嗓音中的颤音,一字一句读了信。


    韦大妈边听边流泪,待听到嫁人这句话时,却又气了半死,扯着嗓子骂道:“个糊涂东西,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把自己嫁了?”


    在韦大妈看来,上山下乡活动也只是一时的,谁晓得什么时候政策就变了呢?


    单身一人还好,到时候拖家带口的,还能回来么?


    韦大妈气得受不了,拿着信就去找院里其他大妈诉苦抱怨,觉得女儿韩美琳真是脑袋不好,嫁谁不好,嫁个乡下泥腿子?


    董大妈女儿也下了乡,她听后慌道:“老韦,你家美琳没被人欺负吧。你快回封信问问清楚。咱们好好的闺女,可不能让人欺负了,真有问题,咱得赶紧去找知青办。”


    韦大妈还真没有想过这点。


    她一拍大腿道:“我还以为臭丫头跟我赌气呢。老董,还是你提醒的对,猛子,你再给大妈回封信。”


    “韦大妈,美琳妹妹下周就要结婚了,写信怕是来不及。要不你去拍个电报,那个快。”


    韦大妈一想着电报的价格,微微有些迟疑,董大妈急着推了她一把,又道:“老韦,你还发什么愣,快去发电报问问。闺女嫁人可是一关,这关过不好,可是要吃一辈子苦的,可不能大意喽。”


    韦大妈想想也是,求着严猛写了“可被逼?”几个大字后,拿了钱包就匆匆走了。


    她一走,董大妈几人迅速凑在一块儿道:“我看老韦还舍不得钱嘞,太分不清楚轻重了。”


    “她就是这人,小事精明,大事糊涂。”


    “也不晓得孩子们在乡下怎么样了?”


    “是啊,我啥也不求,只求这阵风早点刮过去,咱们也能阖家团圆。”


    韩美琳这封家信让院里气氛低沉不少,大伙连聊天的心思都没了,索性各自散去。


    严猛回了家,见李苏坐在炕上笑得比哭还可怜,就拖了个椅子坐在她对面,故作轻松道:“这是好事,难受啥?咱们都提前知道答案了,还能躲不开?你放心,真到那时候,我绝对不出车。”


    “就是,老天爷都给咱们作弊了,还有啥好怕的。”李苏狠狠擦了把眼睛,亦变得坚强乐观起来。


    她本来就不是悲观抑郁的性子,今日哭一场,也怪严猛,非说那么些煽情的话,什么替代不替代的,让她心里发酸发胀。


    两口子互相打了气,而后又凑在一块儿把书里的剧情重新梳理了一遍。


    严猛拿了纸笔,将剧情线时间线一一写上。


    因严家人不是主角,很多事情就描写得模模糊糊,不清不楚。书上只说严猛出车死在了外地,严胜喜听了噩耗一时失神被卷到机器里头压死了,而张翠蓝接二连三遭受打击也脑溢血没了。


    严猛初听时脑袋炸裂,此时再听已能冷静得将事情写在纸上。


    “苏苏,这事儿就别跟爸妈说了。”严猛一边写着,一边说道。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大伯哥刚去世没多久,李苏哪里忍心再说这些。


    说完自家的事情,李苏又将女主的事情说给严猛听。


    严猛又在纸上记下韩超出事的日期。


    他越是记录,越是觉得有些违和。当然了,并非严猛不信任李苏,而是对书中剧情有很多质疑。


    有些事情看起来很真,可细细想哪儿哪儿都不对。


    别人暂且不说,反正对苏苏的描写绝对是狗屁。


    自己的媳妇自己清楚,无论她胆子是小是大,她都不是为了馒头就出卖自己的人。


    还有灿灿,那孩子做梦都想当她爸爸那样的人,怎么可能犯法犯罪。


    总归严猛是不肯信的。更不信李苏会把严灿灿送走。


    他揉了揉太阳穴,将纸张折叠成小份,而后找了个隐秘的地方藏了起来。


    这时,隔壁韩家果真闹了起来,韦大妈还没从电报钱里缓过神来,又看见宋清花儿子一个月工资买了这么一件长款呢大衣,气得她跳脚直骂。


    以前看在宋清挺着个大肚子的份上,要吃要喝也就忍了。


    毕竟吃进肚里的东西,她小孙子也能沾沾光。


    “买个呢大衣干嘛?中看不中用。”


    “家里什么条件,还买呢大衣?”


    “宋清,韩超,你俩赶快给我把呢大衣退了,不然不准进家门。”


    “妈,这是我花自己钱买的,凭啥退?”宋清不服气道。


    她省吃俭用大半年就为了这件大衣,凭什么退回去?


    宋清不肯退,韦大妈竖着指头骂道:“屁,什么你的钱?你不上班,哪里来的钱?不都是我儿子挣的?”


    宋清强撑道:“我爸妈给我陪嫁的钱,不行么?”韩家是韦大妈当家,与严家一样,小家留五块,其他上交。宋清买呢大衣的钱,就是从这五块钱里头省出来的。


    韦大妈没理宋清这话,仍道:“什么你的钱,他的钱?你既然嫁给了我儿子,那就都是我儿子的。别废话,给我把衣裳退了。你看看整个金鱼胡同,有人跟你这样大手大脚么?怎么着,买了这件衣服就能美死你?”


    韩家婆媳吵得凶,宋清捂着大肚子直叫唤,余光见严猛愣愣盯着自己看,忙缓了缓脸上狰狞的表情,眨了眨眼睛,意图让自己瞧的可怜些,惹人疼些。


    严猛看了两眼就回家了,倒不是凑热闹,而是想看看所谓的女主角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看后,严猛是越发糊涂了。


    宋清真的有书上写的那么好?


    严猛觉得有些离谱,晚上躺在床上想了许久。


    而李苏则睡了个好觉,可能是有人帮着分担了吧,她一夜好眠。


    次日醒来神清气爽,哪儿哪儿都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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