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兰特在外面站着, 突然里面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重物倒地的声音,沉闷响声带着主人暴怒的情绪听的人心脏骤缩。
他心里一跳, 从门的缝隙里小心翼翼窥了一眼,那张玻璃茶几被踢翻,表面遗存下来的碎块横七竖八地散落在地, 白色瓷砖被砸出来一道裂缝,像是蛛网般向前方蜿蜒而伸。
而这位太子爷闭着眼睛, 轮廓分明的脸上能看到绷紧的下颔, 神情中带着阴鸷和怒火,连胸膛都能看到起伏的弧度。
他一瞬间有些头皮发麻, 心说是哪尊佛能把这位主气到这个程度, 正思量着却看见一双幽深的凤目,上挑的眼尾带着狠厉和压迫感, 冷冷盯着他。
杜兰特:
他沉默一瞬, 伸出手按住门把手将那条缝关严实。
晏沉闭了闭眼睛。
手机被他死死抓在掌心, 因大力手掌都泛起了一股青白色,周身不断翻涌着暗沉的气势, 末了一会竟是扯了扯唇角笑了一声,只是眸底森然。
杜兰特在外面待着,突然就听到冷冷的一声:“进来。”
他推开门, 仿佛没看见这一室狼藉, 只望着沙发上抽烟的人:“老板。”
对方现在又冷静下来,在森白的烟雾中那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挺直的鼻梁下有淡淡阴影, 带着一惯的锐利与阴鸷。
晏沉掸了掸烟灰, 看着那一点点灰尘跌落在地上:“找个人把这打扫干净。”
会所里, 几个人正在打台球。
宋明没去玩,他坐在一边喝茶,瞥见门被人推开,一道卷着烟草气的人影进来,宋明立马起身:“晏少——”
其余几人也纷纷转过头去,热络地招呼。
有人亮了亮手上的球杆,笑问:“晏少要不要来两局?”
虽然开了口但他心中也知道,这位对打牌和打球兴趣都不大,像这种室内活动总是兴趣缺缺的模样。
果然,就见这位爷瞥了眼,显然是心情不愉。
晏沉靠在沙发上抽烟,他烟瘾重,如今是一根接着一根,森白烟雾后俊美面容给人一种诡谲又胆寒的感觉,像是荒草杂生之处的古刹,幽暗而渗人。
逐渐的,原本热闹的谈话声收敛下来,偶有几声也是轻声细语的,连扫向这里的视线都没有,像是这边坐了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
平心而论,晏沉长相非常好,眼尾上挑的凤目,鼻梁挺直,唇薄而性感,一张在别人身上减分的无血色的面容让他看起来又添了一丝邪气,人都是视觉动物,按理说一张出众长相会无形之中给人加分,但到了这里却没有。
他骨相皮相皆非凡,但五官太过凌厉,又因着眉宇间阴鸷不耐像是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面无表情时愣是能将小孩吓哭。
缓缓的、缓缓的,以晏沉为中心,五米为半径,安静的能听到打火机被拨动的声响。
晏沉视线扫了一圈,冷不丁地出声:“沈起呢?”
宋明也疑惑,他也才想起来自己有几天没见沈起了,平时对方很喜欢这,一整天都在这待着。
有人出声,声音里带着男人懂得暧-昧:“听说前几天去洗脚城,结果被抓起来了。”那声音含着调笑:“可能是碰着扫黄的了。”
宋明心说原来如此,他心里估摸着大概是沈起他爸见儿子身边不三不四的人太多了,特意没打招呼,故意让在里面磨磨性子。
晏沉一下一下拨着打火机,看着那簇火焰升起又降下,漫不经心地开口:“去把他捞出来。”他撩了撩眼皮:“就说是我让捞的。”
“得嘞。”
有人应了一声,接着就出去找个安静地方打电话,一群人该干什么干什么。
过了一会,那人进来,神情带着丝丝凝重。
“晏少”他语调有些古怪,支支吾吾地开口:“那边说沈少的情况比较麻烦。”
晏沉一顿,视线落在这人身上。
那人一手还拿着手机,有些迟疑开口:“说沈少这次不是行政案件了,属于刑事案件。”
话音落下,原本就安静的室内针落地可闻。
宋明听见,这次连那一直响起的、划拨打火机的声音也停下了。
*
江瑜今天回到了江家老宅。
老宅原本是老爷子年轻时修建的,后来与席淑君共生下两子一女,年长的就是江博然的父亲,其次就是江家姑母也就是封一然的母亲,江惠民在三人排行最小却也最不成器。
这三位孩子还年轻时都在江家老宅住过,后来一个个搬出去,再后来江家第三代出生,这座老宅繁荣时满院的孩子,如今却是树比人多人影凋零,除了逢年过节之外,多数时间也只有保姆与安保在这。
江瑜从正门进去,一路穿过垂花门再转过一个长亭,一直往西南边走去,那里是江老爷子的住处。
如今窗棂紧闭,屋中常点的檀香气息也没有,江瑜眉梢微挑就听到修剪花草的魏叔道:“老先生今天出去了。”
魏叔年轻时就到了江家,平时做一些院子养护工作,修剪花草侍弄草坪,偶尔陪着老爷子钓鱼。
江瑜笑笑:“魏叔,我来的时间不巧了。”
他脾气好,气质温润,又时常唇边带着笑,总是给人一种春风拂面的感觉。
魏叔笑笑:“我听说今天刘夫人也要回家,说是在普渡寺上香,一会回来看看。”
魏叔口中的‘刘夫人’是江博然他妈,江家伯母。
江瑜道:“那我正好和伯母说说话。”
正说着,就听见了汽车鸣笛的声音,一辆黑色轿车正朝车库那边驶去,中途车窗降下来,就看见江家伯母正在后座上满脸笑意地招手。
等车停好后,江家伯母出来,她如今也快六十了,穿着一件翠缎面料的袄子,胸前别着一枚缠花样胸针,臂间挽着同色披风,头发盘着,见到江瑜后脸上出现笑容,叫了一声:“小瑜。”
她笑起来眼角眉梢带着细纹,像是绿色湖面上泛起了阵阵柔波。
江瑜笑笑,恭敬地问了一声好。
江家伯母手上牵着一个小朋友的手,三四岁的模样,梳着两个辫子,仰着头道:“瑜叔叔。”
这是江博然和杜诗丹唯一孩子,名叫江茹茹,自离婚之后由江家伯母带着,偶尔和父母齐聚见上一面。
江瑜应了一声,他蹲着身与茹茹持平,温着嗓音道:“茹茹,要不要叔叔抱?”
江茹茹歪了歪头,抬头看了看自己奶奶,江家伯母微笑看着她,江茹茹思考一瞬后伸开双臂:“那叔叔抱一小会。”
她这个年龄其实算起来走路比较多了,但还是喜欢被抱着,如今江瑜这话一下子问到心坎上去了,小姑娘矜持地伸出手臂,其实也是乐得不行。
江瑜将人抱起,小姑娘堪堪才三十斤,这个重量在成年男人看着轻得能忽略不计,他将人稳妥地抱起:“伯母,茹茹我先带着,您先忙您的事。”
江家伯母到底年纪也不轻,茹茹哪怕再懂事长久带着也累,江瑜借着这个正好让伯母休息会,江家伯母笑着点了点头:“她要是闹腾或者耍脾气了,你就告诉我。”
江瑜笑笑,抱着茹茹走到湖边八角亭边,湖里养了不少锦鲤,也不怕人,听到脚步声纷纷浮出湖面找食吃。
江瑜将茹茹放在八角亭的木质座位上,他确保栏杆到茹茹肩膀处不会掉下去后拿了旁边一盒鱼食递过去,笑着开口:“茹茹想不想喂鱼?”
他脸上笑意十分温和,又加之耐心和煦,在江家小一辈里有很大好感,茹茹就很喜欢江瑜,点了点头:“想。”
江瑜就把鱼食递给她手上,看着小姑娘手里捏着一把往湖面洒,一群锦鲤争相争食,鱼尾摆动之间将湖面拍出了阵阵波纹。
茹茹小孩性子,看得高兴,扶着栏杆开心得几乎跳起来,江瑜看着便一只手护住小孩。
等到一盒鱼食全部喂完之后,小姑娘被他小心翼翼地抱下来,江瑜问:“茹茹还想喂鱼吗?”
江茹茹虽然是恋恋不舍,但还是摇摇头道:“妈妈说过,鱼儿不能多喂,不然就会死的。”
她用手掌捂了捂脸,小声道:“叔叔,我有些冷。”
已近十一月,中午时还好,稍微有冷风吹便能觉察到凉意,江瑜伸手将茹茹衣服后面帽子戴好,将茹茹重新抱起:“叔叔带茹茹回房间,我们下次再来这喂鱼好不好?”
茹茹点了点头。
回到客厅,茹茹将帽子一掀,江瑜问她想吃什么,小姑娘想了一会后说要吃奶酪棒,江瑜从她零食包里拿出来一条撕开后递到手上,茹茹就小口小口吃着。
客厅投影仪开着,江瑜手上拿着遥控器,温着声音开口:“茹茹,想看什么电视节目,叔叔帮你找。”
茹茹奶酪棒还拿在手里,闻言小声道:“想看《离家千里》。”
江瑜原本摁在遥控器上的手指一顿。
《离家千里》是部电影,既不是这个年龄小孩喜欢的动漫也不是合家爆米花式电影,内容晦涩文艺,每一个镜头都几乎含着信息。
茹茹想看这个电影的原因只有一个,电影女主饰演者是杜诗丹,江茹茹的母亲。
茹茹望着江瑜,有些谨慎地开口:“叔叔,可以吗?”
她头上发丝细软,一双眼睛黑而大,却在此时像是个小动物一般敏感,她谨慎而聪慧,或许再过上不久就会看人脸色,从别人目光或是言语中推断他人心情,再从中选取漂亮话说。
江瑜指腹还摁在遥控器上,他视线是落在茹茹身上,目光却仿佛透过她看向更久远的空间,一瞬之后他便敛好眸子,依旧温着声音开口:“自然可以。”
他伸手摸了摸茹茹头发,嗓音轻而缓:“我们茹茹想看什么都可以。”
《离家千里》很快就被放映出来,投影仪与音响一起将人带进了一个电影世界,杜诗丹演技出众,导演拍摄手法极富有感染力,可江瑜却没有沉浸到电影里面,他手放在膝盖上时不时地轻敲一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到画面上女主出来后,茹茹激动起来:“叔叔,那是我妈妈!”
江瑜伸手轻轻将她额上快要落到眼睫的刘海拨了拨,声音里带着温度:“嗯,是茹茹妈妈。”
电影实在是太过意识流和抽象化,当时这部影片出来后很多影视博主写稿解说,拉片讲暗藏的线索与人物情绪变化,茹茹实在太小,在没有杜诗丹的镜头时就移开视线,小声地对江瑜道:“叔叔,我有些想妈妈了。”
江瑜用他手心轻轻、轻轻地摸了摸小姑娘的脸蛋:“茹茹可以等爸爸回家后告诉爸爸,让爸爸带你去找妈妈。”
江茹茹道:“爸爸会带着我去吗?”
其实江瑜也不知道,但他沉默一瞬后还是说:“会。”他语气笃定:“因为茹茹是爸爸妈妈的宝贝。”
江瑜在这里和茹茹坐了一会,江家伯母就过来,她先是感谢江瑜替她带孩子,两人彼此又聊了一些家常话。
多数时间都是江家伯母在说江瑜在听,时不时地应一声。
他是那种很有耐心的男人,话虽少但偶尔附和不见丝毫敷衍,时不时一句漂亮话说得江家伯母心中妥帖,等江家伯母回神过来时已经到了午饭时间。
几人去了餐厅,江家老爷子此时也到家了,几人正好连着一块吃午饭。
众人列坐其次,江家老爷子坐在上位,右手边是江瑜,左边是伯母,再旁边就是茹茹,等阿姨将饭盛好后端了上来,江家伯母微笑着看了一眼茹茹,茹茹会意将面前的碗双手端到老爷子面前,恭敬地开口:“太爷爷您先请。”
江老爷子一笑:“茹茹,真是乖孩子。”
老爷子左手腕带了一串佛珠,抬手间有珠串滚动,他抬手摸了摸茹茹的头,笑道:“生得越发乖巧了,我还记得之前你还在你妈妈怀里,走路都不稳当。”
江家伯母脸色微微一变,凝滞了一瞬后又笑道:“小孩子是一天一个样子,长得快。”
江老爷子也笑笑不再说什么。
一众人吃完饭后江老爷子突然道:“江瑜,你陪我去后院走走消消食。”
江瑜自然应下。
两人沿着厅堂出来后就顺着石板铺就的小路慢走,远处是一潭湖水,视线眺去就是假山怪石与曲径通幽,如今也算正午,头顶树梢将影子投在两人肩上。
江老爷子抬头望了望那株柿子树,突然道:“这树当年栽的时候你们还小,如今竟然也长这么大了,岁月到底不饶人我果然是老了。”
已是十一月,柿子树已经挂果,如今已是一个个黄澄澄柿子挂在枝头,如今水果也多几乎没吃过,留下来当做观赏。
江瑜抬头看着这硕果累累的树,笑道:“老爷子您这身子骨硬朗着。”他笑笑,语气如春风拂面:“咱家向来不贪心,也不指望您寿比南山,等茹茹成年时老爷子您出席祝她事事如意,也够了。”
茹茹才上幼儿园,距离成年还有十四五年,到那时江老爷子已经是九十又三,俗称鲐背。
江老爷子笑笑:“我能活那么久?”他手掌上已经出现了老年斑,身形瘦削,一双眼睛却是永远带着清明。
江瑜低敛眉眼,看起来有几分腼腆模样:“咱家也不贪心,来个百岁就好。”
江老爷子又笑笑,伸手将手腕上戴的那串佛珠摘下来,递到江瑜手上:“戴着吧,这个给你。”
江瑜低头去看,那是一串紫檀佛珠,年代已经久远,当初是席奶奶旧物,反正江瑜小时候就见过,再后来席奶奶故去之后就到了老爷子手上,大抵也是睹物思人,手串被妥帖地照看着。
江瑜视线落在老爷子手上,那里如今空荡荡的,一截腕骨更显瘦削,像是极脆的一截冰,既坚硬又容易被折断。
江瑜一顿,接着开口:“老爷子,这个太珍贵了,我不能收。”这是席奶奶留下的念想,这两年时常摩挲着。
江老爷子语气带着坚决:“收着吧。”他嗓音中带着不容置喙:“这东西交到你手上,我最放心。”
江老爷子微微眯着眼睛:“江家这些孩子里面,你大哥江博然性重利不稳当,封一然更跳脱无大志,江天封小姑娘又太小,席寒”他说到这里语气微微一停,瞥了江瑜一眼说:“席寒论手腕能力我能看上,但你知道我为什么没给他吗?”
江瑜低敛下眉眼,平声道:“他性子闲散,不喜约束。”
江老爷子一下子笑出声来,他拍了拍江瑜肩膀:“你也不必替他找补,你我心里都清楚他心中没江家,我姑且尚在人世他做做样子逢年过节回来一趟,等我作古了他恐怕连江家这个门都不会再进。”
他像是想起什么,笑着开口:“上次家宴,我几次三番示意让他把他那个同□□人带回来见见,他给我装作听不懂,一个人回来。”
他对着江瑜笑笑,眼中带着几分自嘲:“他怕我把他爱人如何了,防着我。”
江瑜笑笑:“倒也不是这个缘故,席寒把人宝贝着呢,我也没见过他 。”
江老爷子摇摇头,两人自然而然地略过这个话题,江老爷子道:“我这个年龄也见过不少事情了,目睹了多少家衰败都是从里面乱的。”江老爷子语气中带着淡淡沧桑:“该有的不该有的,咱们家也是一件没少!”
江瑜看着恭敬地跟在江老爷子身后,视线落在远处的回廊上,神情淡淡。
他要是再听不懂老爷子言语中的意思,那也是白长这么大了。两年前席淑君奶奶去世,当时席寒在国外,后来一直到葬礼结束对方都未回来,当时就流传着说词说有人打压兄弟。
再后来席寒递交辞呈离开江盛,他转而成为江盛一把手,两年时间转眼而过,看似一切平静无波,但就像是冰封湖面下的池水,仍旧是暗潮涌动着。
这是旧事重提拨了老爷子那根心弦还是有人在泼脏水故意搅动江家,江瑜也不清楚。
他只是笑笑,唇边笑容也淡下几分:“老爷子,您把东西交给我,说实话我心里舒坦,倘若您今天没交给我东西,我也不会有丝毫怨言,该我的那便是我的,不是我的我一分一毫也不会动。”
江瑜一向是温润如玉的,他在江家是当之无愧的继承人,向上要协通长辈,向下慈爱幼小,为人要周全八面玲珑,可即使这样还是会面临着无数猜忌和顾虑。
江老爷子叹了一口气,面上也不太轻松:“我也和你说过这些事,你当初说不是你我也信,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了解。”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江瑜肩膀,语气中含着一些劝慰:“你们兄弟的事你们自己解决,我还是那句话,江家孩子不多,独木难成林,你们彼此扶持我也就安心了。”
*
陈覆盎今天下班后往出走,结果刚一出门就看见那停在门口的黑车,正要再看一眼车牌时车窗降下,里面人半张脸显露出来:“陈覆盎。”
温润俊秀的一张脸,此时带着笑意看向他。
陈覆盎一乐,接着道:“你怎么到这来了?”
江瑜打开车门下去,笑说:“闲着也是闲着,找你说说话。”
如今正是下班时间,陆陆续续地有人出来,陈覆盎视线在江瑜那辆车上扫了一眼,神情带着几分痞:“你这个人再加上车太乍眼了,有人拍个照发到网上再配点字,我就得被谈话了。”
这明显玩笑话,且不说京都藏龙卧虎,就陈覆盎自己本身也是买得起这辆车的,一院不乏有人下班是开着豪车离开。
江瑜笑笑,伸手往车前一搭,神情看着带着几分遗憾:“我倒是想蹬着共享单车来见你,只是离得远,我怕还没见着人自己就先累趴下。”
他这人装什么像什么,现在那张脸上还带着愧疚,看起来仿佛真的遗憾自己没骑自行车过来。
陈覆盎一乐:“算了,不和你贫了。”
“吃了吗?我们这有晚餐,你要不跟我去吃顿饭?”
江瑜还真没吃,闻言就和陈覆盎一同进去。
一院有员工食堂,此时正是饭点,菜品采用自助形势供应的,江瑜从消毒柜里取了餐盘,随着人流打饭。
他和陈覆盎站在一起,正说话身后就有力道撞过来,连带着一个人影就扑过来,眼看着要摔下去,江瑜下意识地伸手拽了一把。
年轻男人力道大,那一手臂直接将人臂弯托起给力,免了摔个狗啃泥的结局。
欧阳雪站定后还觉得心有余悸,她伸手拍了拍胸口给自己压压惊:“谢谢出手啊,不然我就滑到了。”地面上可能是有方才打饭人落下的汤,在白瓷地板滑地不得了,稍不注意就能‘呲溜’一下滑到。
江瑜笑笑:“没关系,你没摔着就好。”
欧阳雪抬眼这才发现面前男人根本不是院里的,再往前看就看见了排在江瑜前的陈覆盎,笑着打招呼:“老陈。”
陈覆盎微笑着点点头,接着摸了摸脸对江瑜说:“我有那么老吗?”
江瑜自然是否认:“没有,这说明我们陈法官有威慑力。”
陈覆盎回头用视线搜寻了一圈,然后压低声音道:“刚才你扶的是我们这一个新法官,叫欧阳雪,看着年龄小吧?”
江瑜其实自己都没看清对方长什么样,但还是点了点头:“是看着挺年轻的。”
两人排着对已经到头,各自要了两份凉菜外加一碗粥,端到座位上吃着,陈覆盎才继续刚才的话语,他语气中带着几分神秘:“你知道欧阳法官的爸爸是谁吗?”
江瑜拿筷子的手一停,微一沉吟后有些不确定开口:“欧氏银行?”
陈覆盎无奈:“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你?”
江瑜倒没想到自己一下子猜准了,也挺无奈:“我们之前和银行有业务往来,你让我猜,我就想起来随口一试。”
陈覆盎挑了挑眉:“没想到吧,堂堂千金来这背法条干杂事,才干了两年审判长。”
他语调中带着赞叹和敬佩:“铁面无私,我喜欢的性格。”
江瑜微一沉默,接着去看陈覆盎面容,对方也正好含笑看着他,眸中有深意。
陈覆盎缓缓开口:“从那沈家公子沈起进去,我就知道你在计划着什么。”
先是以故意伤害起诉,再是叫律师为人打官司,再今天来到这,一件件的哪一桩是闲事。
不过始终一点陈覆盎想不明白,他微微坐直身子:“你为什么会对上他?”
沈起是个混蛋,但混蛋太多了,江瑜又不是纪检委,哪能一个个侦察。
江瑜的手机还倒扣在桌面,黑色的薄款,样式也很经典。
他瞥了一眼手机,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眸子幽深了一瞬,接着含笑道:“单纯的看不惯罢了。”
陈覆盎见他神情淡淡,显然是不想多谈的样子,也就移开话题。
两人吃完饭又聊了会天,从食堂出来后就见天色暗下,江瑜和陈覆盎就此分别,他开着车回家。
他才刚进门脱下外套,手机便响起,江瑜一看那熟悉的号码,垂眸接通。
“江少——”
那边声音一如既往地华贵,声音里含着笑意。
是晏沉。
自打上次对方打电话过来被江瑜一句回了过去之后,他的电话终于消停了几天。
江瑜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原来是晏少啊。”
他下意识地走到窗前,既没有开灯也没有拉窗帘,而是撩起了一条缝打量对面,脑海中思考着这里有没有适合对方用望远镜窥探的方位。
那边轻轻笑了一声,含着笑意:“我猜猜江少是在想什么?是在找我吗?”
江瑜脚步微微一顿,这种被人猜到心思的感觉让他格外不愉,哪怕只是一件小事。
他旋即伸手拉开窗帘,透明玻璃直接一览无余地照着外间灯火,只微笑着道:“晏少想看了尽管看便是。”
电话被掐断,手机亮光照射着江瑜面容,他挑了挑眉欲放下,下一瞬视频提示响起。
这次是视频电话,发起人:晏沉。
江瑜没忍住勾了勾唇,接着手一划,接通了。
屏幕中顷刻间便显示出一张俊美面容,对方坐在暗处,光影绰绰之下越发轮廓分明,唇角微微勾着,像是蛰伏着的一只凶兽,下一瞬就能将人咬破喉咙。
他打量晏沉的时候对方也在打量他。
画面中江瑜就坐在沙发上,头顶暖色光线下对方面上都是莹润颜色,身上外套脱下,只着了一件柔软的衬衫。
哪怕是在家他都穿的禁欲而正式,扣子也是扣到最顶端,从胸膛漫到腰腹,再往下就看不到了。
晏沉视线落在对方腰上,就听到对方叫了一声:“晏少。”尾音微微加重,像是催促也像是警告。
他目光收回来,散漫地瞥了一眼屏幕,突然开口:“江瑜,我们玩一个游戏。”
江瑜眉梢微微挑了挑,双手交叉在一起,样子中带着几分兴趣:“晏少想玩什么?”
晏沉将手机靠在茶几的酒瓶上,他自己缓缓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开口:“真心话如何?”
他伸手抿了一口酒,感受着酒精顺着喉咙滑下,漫声解释道:“脱一件衣服问一个问题,被问的人真心话回答。”
他嗓音被酒精浸润之下有种靡靡的音色,一双眼睛却带着极强的压迫感,姿态是闲适的,但绷起的裤子却带着一种锋利的力量感。
江瑜心中再次感慨一声妖孽,目光中带着欣赏,却也含着一种即将要抽身而去的遗憾。
是,他不准备和对方玩了。
就像是一个游戏,闲暇时间可以你来我往地来两局,无论是接吻还是按摩甚至是那堪称下流的电话都只是生活的调剂品,可是这个游戏一旦影响到别的地步,比如插手江盛还是江家,那就只能暂停。
江瑜一向能分清主次,也清楚的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他心中缓缓地想,对方什么时候会离开京都,大抵在沈起案子落下后会被晏青山弄走,算算时间也就这几天。
思绪只是一瞬,回神后江瑜敛了敛眸,神情温和:“那就陪着晏少玩玩。”
晏沉用下巴抬了抬:“你先来。”
江瑜沉凝一瞬,接着慢条斯理地脱去衬衫,他手指修长,这样解扣子的时候竟然有种别样的感觉,晏沉就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将上身唯一一件外衣脱下,光-裸着坐在沙发上。
竟然真的脱了!
这是晏沉的第一反应。
他瞳孔微微放大一瞬,接着不客气地开口:“把镜头向下移。”
那边镜头丝毫未动,江瑜只是道:“该我提问了。”
“问吧。”
江瑜双手交叉在一起:“东城地最后中标的是哪几家?”
果然!
晏沉心里啧了一声,他就知道江瑜这种人对这事感兴趣,沉吟一瞬后道:“理鼎、洲际、还有个启明集团。”
江瑜应了一声。
晏沉似笑非笑地开口:“江盛这次挺遗憾的,江总。”
江盛因为一些两人都心知肚明的原因没中,不过这事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江瑜也笑笑:“那之后再接再厉了。”
他视线落在屏幕上,好整以暇地开口:“该你了。”
晏沉随意将上衣脱掉,他也穿的少,如此也是上半身未着寸-缕,话一出口就是:“怎样才能睡你?”
江瑜一滞,接着抬眼含笑:“这大概不可能。”
晏沉丝毫不在意,他懒洋洋地又换了一个姿势,意有所指:“说不定有一天你求我上你。”
他话一落下,就看到那边人笑容已经收敛,连脸上笑容都没有了。
晏沉看到这反倒笑了一声,他还记得那通电话的最后一句,现在看来也只是气盛之下的口不择言。
想到这儿,又觉得这些天淤积在心的一口气突然稍微别捋顺了,但也只是稍微。
晏沉想,等他把江瑜在床上折腾的死去活来后这口气才能真正平复下来。
他视线中又带上一分阴沉,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酒,神情阴凉地开口:“继续问吧。”
如今再问,就只有脱裤子的份了。
江瑜扫了一眼,抬眸说:“我今日有些困了,就不陪晏少玩了。”
晏沉眼皮子撩了撩,仔细观察着对面人的神色。
神情淡淡,脸上那假假的笑容也不在,连他抛的诱饵也不接了,看起来是真的不想玩了。
他心里当下不愉,冷笑一声眯着眼道:“江瑜,你想玩就玩不想玩就不玩,哪有这样好的事。”
他这话不知道怎的,突然就触到了江瑜哪根心弦,江瑜敛眸时神情晦涩,再抬眸时缓着声道:“那晏少问吧,我答了就是。”
晏沉二话没说直接站起来,当着镜头那边脱掉裤子随手一扔,他整个身影站在屏幕前,身上单薄的布料对他来讲没有丝毫影响,他只凑近凝视着江瑜,仿佛透过屏幕能直视到人内心去,他问江瑜:“你刚才为什么用遗憾的眼神看着我?”
江瑜放在屏幕上的手指微微一顿。
下一瞬,他笑,半真半假地开口:“可能是因为有人要走了。”
*
晏沉很快就知道这句要走是什么意思。
晚上晏青山回到家中,看见晏沉后神情微微一凝:“去书房,我有话要和你说。”
晏沉悠悠达达地跟上,他一向懒散,此时也是唇边含着烟,慢吞吞而又懒洋洋地跟上。
晏青山神情带着几分严肃:“沈家那孩子的案子会放在一院,被人压着。”
一院能说的话的人是齐家,齐家的人和沈起爸爸曾经也是搭过班子,两人不和这事已经不是秘密,现在那女的咬死了不和解,又值特殊时期,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正好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稳稳妥妥地烧在了沈家身上了。
晏沉闻言道:“要弃了?”
晏青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沉眸道:“为什么江家人会掺和进来?”
晏沉眨了眨眼睛,慢吞吞又随意道:“可能是我搅了江瑜要的地,而且扶持了丁贤。”他又想了想,补充一句:“我还找人联系江家在外的私生子,暗示江瑜要对他下手。”
又或者是因为最近的望远镜和电话?
太多了,晏沉慢慢地想,他也说不清了。
晏青山面色丝毫没有波动,他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你先回东城吧,快到你母亲忌日了。”
晏沉伸手按了按额头,应了一声后就离开。
他进了浴室,将自己浸在浴缸中,在满室蒸腾的雾气里点了一支烟,潮湿与温热的水汽中唇边猩火明灭,他扬着头,唇边吐着森森的白烟。
沈起的案子说大不大说下不小,齐家人督办此案批示会落在一院,要是别人是典型的烫手山芋,到了那里却也成了树立威信的一个好标杆。
一审大概会判三年,再加上看守所时间,日后进去再活动活动,掐头去尾算下来也就里面不到两年。
沈家人也要划自己账,但大概率也会认了,毕竟这时间不算长,齐家的立了威,又兼个好名声。
至于江瑜
晏沉闭上眼睛,给齐家一个好彩头,也不至于彻底得罪死沈家,而且还能顺理成章地让他离开。
再想想刚才那个电话,恐怕连这一系列后续反应都在对方预料内,迂回地打回来,还是让他离开。
怪不得最近几个事被搅合了也没见多着急,感情是一早就打算腾出手后再收拾丁贤。
啧
在雾气蒸腾中,晏沉吐出一口烟,神情晦涩。
他哪怕是走,也得走之前把人给上了!
迂回的不行还不能霸王硬上弓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章 变故
欧阳雪下班之后回到家, 脱去身上大衣往衣架上挂,一转头就听到一声:“我闺女回来了。”
醇厚的男声,带着中年男人特有的沙哑嗓音。
她一愣, 接着惊喜地看向玄关,那里站着一个男人,身材高大, 就是人到中年微微发福,肚子略有些鼓。
欧阳雪一喜, 撒着欢往欧阳谦身上一扑:“爸爸爸爸爸爸——, 我可想死你了,你回来怎么不说一声, 我好和我妈去机场接你呀!”
正说着, 母亲也过来,瞥到这场景含笑说:“都快出嫁的年龄了, 还没个正形的, 天天往你爸身上扑。”
欧阳雪立马将她爸放开, 直直地又往她妈身上一扑:“妈妈,我也想你。”
她大半个身子挂在母亲身上, 下巴搭在人肩头:“妈,你不知道我们那院里食堂地板有多滑,我每次打饭都胆战心惊的, 就怕一不小心连人带饭摔了。”
她发丝搭在母亲胸膛上, 欧母含笑伸手摸着女儿发尾:“你走路就看着点,别像之前一样冒冒失失的。”
她伸手推了推身上像八爪鱼一样的女儿:“赶紧洗手去, 洗完手咱们吃饭。”
等到饭菜端上桌, 欧阳谦给妻子和女儿各夹了菜之后, 他仿佛闲聊一般语气随意地开口:“最近工作上的事还顺利吗?遇到事了给爸爸说说, 我和你妈帮着参谋参谋。”
欧阳雪低着头干饭,闻言语气含糊地说道:“有啊,就是那个沈家公子一案,最近说情掮客快把我们院里门槛都踏破了。”
欧阳谦与妻子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两人皆看到对方眸中深意。
欧阳谦笑笑,那张到了中年有些发福的脸上依稀能看到年轻时的儒雅:“他们找铁面无私的欧阳审判长说情?”
欧阳雪夹了一块牛肉放在碗中:“我就接了几个说要请我吃饭的电话,我说我忙就拒绝了。”
欧阳谦抬手又给女儿夹了几块牛肉:“这事碍于被告身份是沈家的,牵扯倒是挺大。”他微微一笑:“督办此案的领导怎么给你们批示的?”
欧阳雪注意力全部在饭上,闻言想了想后道:“就是依法办案呗。”
欧阳谦指间一停,又问:“你们院长的意思呢?”
欧阳雪眨了眨眼睛:“充分尊重刑法,充分尊重主审法官裁量权。”
欧阳雪母亲下意识地皱眉又很快松开,伸手将扒干净的虾放在女儿碗里,宠溺道:“你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欧阳雪一边含糊不清地说谢谢妈妈,一边往口中塞,一顿饭吃下来快地像是打仗,完了之后拍着肚子说:“爸妈,我先去洗澡了,咱们一会再聊啊。”
母亲侧过身叮嘱:“浴室滑,你出来的时候小心点别摔着。”
夫妻俩眼看着女儿离开,彼此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脸上神色。
母亲揉了揉额头:“这事怎么办啊?人把烫手山芋交到小雪身上了。”谁不知道这是得罪人的活,老油条都避之不及,愣是踢皮球一样踢到了女儿身上。
欧阳谦脸色也难看:“谁不知道齐沈两家纠葛深,人家指着拿这事立威,沈家着实是养出来个好儿子!”他冷笑一声:“两家有本事去别的地方斗,干嘛把战线拉在一院里。”
欧阳母亲撑着下巴叹了一口气道:“早知道我就不让小雪进一院了,要是当初进公.安也比这强。”
欧阳谦眉心一直拢着,突然一惊:“小雪,你怎么出来了?”
欧阳母亲下意识地转头,却发现卧室门口站着一个人影,已经不知道听了多久。
她心中一跳,却见女儿神色如常的出来,又大大咧咧地坐在餐桌上,还顺手夹了一块肉吃,偏过头看着欧阳谦:“你和我妈又讨论什么 ?”
欧阳谦重新带着笑,放柔了语气:“我们就说了说你工作上的事。”
欧阳雪点了点头,把口中食物咽下去之后道:“爸,我当时背法条的时候就想过,法典至高无上,我终身只为法条弯腰,这次是沈家的公子哥,下次又会变成谁家的,难道我法官锤落下去的时候还要看被告是什么身份吗?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何况一个沈家。”
看着对面默不作声的父亲与母亲,欧阳雪道:“也许你们可能觉得我幼稚天真,或许别人也会想太阳底下不平事多了,我一个小小的欧阳雪能都管过来吗,但我现在看见了遇见了我就一定要秉公执法,这是我的职责也是我的任务。”
她微微一笑,神情如春日暖阳:“我这回真去洗澡了。”
*
会所里今日有牌局。
晏沉坐在主位,方桌上连他一道坐了四个人,桌上牌上堆堆叠叠地放着,他身形放松地靠在椅上,也漫不经心地用手搓着麻将。
旁边人笑,故意压着的脸上还依稀可见热切,言语中带着热络:“我之前就听说了晏少,可苦于没有人引荐,今儿竟然有幸能在一起打牌,我这是三生有幸。”
谄媚的话还在滔滔不绝地说出口,伴着那张脸就像是一个没品的、会发声的盒子。
晏沉用舌尖抵了抵上颚。
江瑜也说漂亮话,酒桌上也带着笑脸推杯换盏说场面话,怎么说出来怎么就没有讨人厌的感觉呢。
他右手不轻不重地拿着一张瓷白又冰凉的麻将,指腹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面上神情也是惯有的阴阴凉凉。
阴鸷、傲慢、漫不经心,反正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
身边人还在继续。
“这事就是这样的,还请晏少从中再多斡旋斡旋,我们日后定当万分感激”
晏沉瞥了一眼手上的麻将,心说这个嘈杂的盒子说了什么,他将手中牌打了出去:“五条。”
那人立马紧跟了一张。
牌桌上几人都出牌,只有麻将在一起碰撞的声响。
那人心里也慌,他好不容易才能和这位太子爷坐一桌,好话说了半天却没见对方吭一声,他小心翼翼地打量一眼,发现对方那神情依旧是不辨喜怒的,他心里也没着落,忙向一边人使眼色。
顷刻间,便有人上前,低眉顺眼地去点烟,乍亮的火苗熏着一截脖子,眉眼清纯而乖顺。
晏沉是真想抽烟了,他烟瘾一向重,唇边含着一根细长的香烟,片刻之后就有森白的烟雾自唇边呵出。
身边点烟的若有似无地往着靠,穿着件衬衫。
怎么他妈的又穿衬衫,他看见穿衬衫的就烦!
又靠过来了。
怎么那个穿衬衫的就那么难搞呢?!!
想了多久还没把人弄到手。
一想起这些就生气。
那人以为有眉目了。
正巧着晏沉打出一张牌,他里面补了一张,语气中含着喜意:“晏少,您胡了。”
晏沉掀了掀眼皮瞥了一眼,牌桌上他胡了。
身边点烟的人又靠过来,这次极近,连身上香水味都能闻到。
真熏人!
晏沉闭了闭眼睛,他嚯地一下子站起来,把牌往桌上一丢,语气不大却满是寒凉:“会不会玩?这么爱喂牌别处喂去。”
桌上喂牌常有的事,甚至有人就专门干这个的,一场牌局下来要让人赢得通体舒畅,只是晏沉突然发难这一下仍是让人措手不及,一瞬之间仍旧是满堂寂静,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虽然这事玩得不高明,但这位也不至于当场发火吧,只能说性子够喜怒不定的,让赢不行,让输,抱歉,没人试过。
众人只见这位主发完一通火之后就离开,连个转头的动作都没有。
宋明出面打圆场,说是晏少心情不好让多担待。
这也就是走个过场递台阶让下,当下也是就势离去,局面很快被控制住。
宋明一个人坐在牌桌前,不知在想些什么,默不作声。
身边有人过来:“晏少这是怎么了,我听说要回东城了。”
宋明抹了抹脸:“不清楚。”
那人又换了个话题:“我刚才看见了一个长得漂亮的,咱们一会过去玩玩?”
宋明脸色一沉语气不善:“你不知道沈起怎么进去的吗?都这时候了不能收敛点?”
那人耸了耸肩,点了一根烟抽上:“听说打了个骨头硬的女的了,咱们这地方不会出这事,你放轻松点。”
烟雾里宋明面无表情地看着头顶上天花板:“你真信?”
那人一怔。
宋明神色木然:“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
晏沉离开了。
这是最近传的消息。
听说是晏青山叫人送回去,点对点的接送,从京都飞到东城,确保是安全着陆。
江瑜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没发表什么意见,他手机最近只有工作消息,电话也多是业务上往来,邮件一打开也全部是工作相关。
办公室那落地窗之外也不会再有望远镜反射的光,一切都步入正轨。
一个周末,他打电话给席寒说要去安城。
一来他推测那边可能有问题,但席寒这人心思重,有些话只能当面说,江瑜说自己放个假要来安城玩两天,顺便说见见席寒的爱人,都结婚两年了还没见过面说不过去。
那边同意了,周六早上江瑜直接去机场。
他没带行李,提前一个半小时到机场,取完登机牌检测后就等时间,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江瑜就往登机口去。
身边有工作人员出现,脸上带着笑容:“先生您好,您刚才的人脸识别出现了故障,我们这边还请您返回再去识别一次,麻烦了。”
江瑜微微一愣:“人脸识别出现故障?刚才还是好的,我也的确过了安检。”
工作人员脸上出现抱歉的神情:“对不起先生,这是我们系统的问题,只要您再重新识别一次就行,您耽误的车程费用我们会三倍赔偿。”
他语言客气,眉间却带着寸步不让的神情,人群中也有几道视线停在这里,若有若无地逼近。
江瑜视线一暗,旋即笑笑:“自然可以。”
他看了看时间,温声开口:“我能先去一下洗手间吗?”
那人微笑:“当然可以。”
江瑜一步步地往洗手间走去,进了卫生间反手锁住门,神情冷静地拿出手机发送短信,等到最后一条信息编辑发送后,门一下子被推开。
江瑜抬头还未看清脸,就看见一片白色冲着脸部过来,极刺激性的气味窜入鼻子,他拼着最后一点意识将手机丢进马桶里。
“头,手机掉里面了。”
“可能是手滑了,算了,人要紧,别管这些了。”
作者有话要说:
某人: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再次声明,小说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所有行为基于人设。
第26章 太遗憾了
谢良德正坐在办公室, 突然间桌上的手机响了,他视线从文件转到手机上,顷时目光一顿。
沉眸一瞬手指飞快删除掉信息, 不留一丝痕迹。
谢良德目光下意识看向对面,黑色木门旁边写着字,正是晏青山的办公室, 此时门开着,隐约能瞧见里面的身影。
如今是早上八点零七分, 短信在一分钟之前发送, 也就是刚才出的事。
这样说来,那位太子爷根本还在京都。
谢良德垂着眼睛沉思, 到底是没去东城还是回去之后又跑了, 这事他说不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这事晏青山绝对不知道!
他又闭了闭眼, 伸手在电脑上敲了几个字, 然后起身回头道:“你给我把桌上文件整理一下, 重要的拣出来,我电脑上还有几个材料帮我保存一下。”
小李起身走来:“好的。”
他手里拿着鼠标一个个地保存, 突然角落里一个对话框弹出来,大致浏览后小李神色微微一变,目光看向对面。
这封邮件上说有重要的事要向书记汇报, 这种情况一般都是由谢处直接汇报, 但人刚刚出去了。
小李心下焦急,要是真耽误什么事他可担待不起, 往门口走了几步, 心说没准谢处一会就回来。
等啊等啊, 别说人了, 门口连个影子都没有。
小李闭了闭眼,伸手敲了敲对面的门:“书记您好,我这有事情向您汇报。”
他三言两语地说出来,说是东城有宅子被人动了,丢了什么重要物件,至于为什么这事要向书记汇报他自己也不清楚,不过上班这么久了一件事倒明白,那就是不该问的不问。
他将事情说完之后看向书记,却发现对方神色淡淡,是一惯喜怒不形于色,闻言只是抬了抬手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可能也不是什么大事吧,小李心中猜测,颔一颔首后离开。
办公室只有晏青山一人,他向身后座椅上靠去,伸手摁了摁眉心。
接着,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平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那边声音带着惊慌:“今早上的,晏少说要看他舅舅。”那边听着是吸了一口气,声音急切语速飞快:“跟着的人说是去了机场,接着人就不见了。”
晏青山手指轻轻点了点桌子,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把人找出来。”
门又被敲响,他道:“进来。”
谢良德进来,一如既往地简洁地汇报工作,大约两分钟后结束。
晏青山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突然开口:“小晏还在这。”
谢良德脸上那平静的神情出现了恰到好处的惊讶,就像是湖面上被投下了一颗石子,泛起了阵阵涟漪。
顷刻间,他又收敛好自己的神情,依旧是扮演着一个沉静的倾听者。
晏青山收回视线,似乎叹了一口气:“把人找出来,别让他闹出事。”
谢良德跟着晏青山的脚步离开,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
机场外,一辆黑车驶进路中央,顷刻间就驶入滚滚车流中。
车内醒着的和闭着眼睛的一共五人,副驾驶上坐着的人回头向后面人道:“头,这男人到底是谁啊?”
身后男人闻言抬眼,一双眼睛像是游隼般锐利,声音低沉:“不该问的别问。”
副驾驶的人遂闭上嘴,转身过去,车在道路上行驶,越过几道栅栏之后道路越发偏僻,这一条路上竟然只有他们这一辆车。
副驾驶的人越看越心惊,这条路哪里是一般人能进来的,他有心再想问问,可从车内后视镜里窥到头的神色,明智的选择闭上嘴。
车在一处门前停下,男人就看见一个穿着外套的人出来,长相极其出众气度更是不凡。
这男人笑笑,声音华贵:“带来了?”
头应了一声:“在后座。”
晏沉打开后座车门,果然看见江瑜靠在后座上,头耷拉着,手也是软绵绵地垂着。
他笑了一声,将人半扶半拖起来,靠在自己肩上半搂着就进去。
门很快就被关上,沉重的铁门又锁上,金属声哗啦一声响过,片刻后又恢复了寂静。
晏沉格外高兴。
这种兴奋感像是过了电一般在他身上游动,直逼得每个毛孔都舒张而起,心跳极速加快,就像是要拆一件合他心意的礼物那般畅快。
很久没这样激动过了。
晏沉重重地吸了一口气,他今天一定要好好拆拆这件‘礼物’。
他把人半拖着越过泳池,又经过一个躺椅,到了软塌前面后抽出手臂,看着失了力道就栽在榻上的不省人事的人,没忍住又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哼笑。
江瑜就躺在那里,闭着眼睛,身上外套被刚才一路拖拽卷起一大片褶皱。
一直以来的优雅斯文不在,取而带着的是几分狼狈和随性,像是个
像是个什么呢?
晏沉分出心思想了一秒,这简直像是个表面被揉地皱巴巴的礼物!
他心情颇好地盯了‘礼物’几秒,又去旁边到了一杯酒,玻璃杯中盛着暗红色液体,握在掌心时投下了一层暗红色的阴影,仰头一饮而尽,暗沉的酒液顺着唇边留下,被他毫不在意地伸手抹去。
拆礼物前的酒喝完了,仪式感已经满了。
晏沉随手将杯子一扔往软塌边走去,俯下身一手捏着江瑜脸颊拍了拍,挑唇开口:“江总,醒了就睁眼,我们要上-床了。”
话音落下,那双一直闭着的眼睛睁开,一直含笑的桃花眼如今满是复杂,还带着丝丝震惊。
是,他知道这人对他的心思。
但是江瑜也没想到对方竟然能这么大胆,机场里就敢公然劫人,沈起才刚进去,哪怕是稍微有点理智的人也不会这个时候做出这事!
晏沉又是一笑,好像是江瑜眸里的震惊让他越发愉悦。
他舔了舔唇,语气中含着赞叹,夸了一句:“下药的不错,我床上不喜欢死鱼。”
下一瞬,他伸手就去扒江瑜衣服。
江瑜额上青筋乱跳,抬手去挡,他声音里含着怒意:“晏少还是想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晏沉嗤了一声,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榻上的人,目光赤-裸-裸落在对方脸上:“我自然是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右手摁在腰上,语气含着笑意,舔了舔唇眯眼道:“江瑜,我想弄你很久了。”他呼出的热气就喷洒在脖颈处,伴着所有的不怀好意。
江瑜神情依旧淡淡,他就像是曾经听到这话一般,连个羞愤的神情都没有露出来。
晏沉有些遗憾。
他啧了一声,微凉的掌心直接从衣服下摆探进去,像是一条滑腻的蛇。
隔着衣服的手被人按住,江瑜眯了眯眼,语气中带上危险和警告:“晏少还是别这样做了,毕竟你也不想和沈起待在一起吧。”
他脸上神情格外冷静,像是在谈判桌上进行着一场交锋,寸步不让的劲。
晏沉目光肆意地打量,他的手被江瑜隔着层布料抓住,强硬的力道带着温度渗出来,感受着手腕传来的痛意反倒是笑了一声,凑近在耳边开口:“江瑜,力气没恢复吧。”
他垂眼似笑非笑地掠过这一张温润皮囊 ,逼近了开口:“药效还没过?一点力气充门面呢。”
江瑜瞳孔骤缩。
是,他力气没恢复,连一半都没有,甚至到现在脑子都是昏沉的,抬手臂的动作都要他攒着劲来。
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拖延时间。
他抬眼看了一眼身前人,眸子沉沉,下一瞬直接一拳挥了过去。
要是让晏沉真的看出来他没力气,那才是悬了,谈判桌上最忌别人看出虚实。
拳风带着劲道冲着脸上袭来,晏沉侧头避过,骨节擦着他脸颊扫过,带着淡淡麻意。
晏沉一瞬间沉下脸色,眸子阴沉,伸手抹了一把自己唇角,毫不犹豫地一拳打过去。
江瑜早就防范,双手合拢扣住他拳头,顺势向上掀去。
他向旁边滚去欲站起来,眼前人突然压下来,热气与酒气扑面而来,还有带着怒意过来的拳头。
江瑜吸了一口气提膝就踹,长裤下的腿锋利而带着寸劲,晏沉抬腿去避,两人几乎是腿勾着腿手绞着手的厮打在一起,不知道是谁踹翻了椅子猛地绊倒两人,江瑜抬膝盖没收回来就直接失去平衡摔在泳池里。
池水冰凉,顷刻间水意漫上口鼻,他沉下去之后吸了一口气站起来,额上的水顺着发丝往脸上淌。
晏沉站在池边。
这个姿势让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江瑜,刚才打架使他热血沸腾,心脏一下一下跳得飞快,浑身几欲冒汗。
他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好似潮湿的空气能让他稍微冷静一些,撩起眼皮:“江瑜。”目光几乎是一寸寸地巡视而过,就像是用眼神要将对方扒光了一般,语气中带着玩味和暧-昧:“你现在浑身湿-漉-漉的,简直像个小可怜。”
“是吗?”一声反问袭来。
晏沉就见他五指并拢直接捋去额上碎发,光洁额头裸露出来,水珠顺着脸庞往下滚,浑圆的水珠慢慢沿着侧脸流下,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
池水里的人在笑,唇角勾着,这个笑和之前那些面具似的笑容都不一样,就像是满室桃花盛开,他独敛一室光华。
江瑜伸手,骨节分明的手指竖起抵在唇边,像是在亲吻也像是在做噤声的手势,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莫名的蛊意:“我浑身有多湿,嗯?”
那个‘嗯’字微微上挑,含着几分性感的意味。
晏沉稍稍一愣。
就在此刻——
江瑜伸手攥住人脚踝,用力到骨节泛白,直接硬生生地将人从水池边拽下来。
成年男人的重量跌如水中,一瞬间溅起了水花无数,细密的水珠飞在空中又密集地掉下来,仿佛是一场大雨将两人覆盖。
如今两人俱是浑身湿透,无一幸免。
晏沉眼睫上全是水,湿哒哒地往下流,抹去之后才隐约能看见人,他怒极反笑,猛地一蹬泳池边的瓷壁,借着水的力道向人扑过去。
伸手扣住江瑜脖颈,摁住就往水下按。
江瑜毫无防备地被他按住呛了一口水,回神之后伸出手臂揽住腰,死死搂住水下沉,两个人像是拧成了一股的麻绳,带着同归于尽的气势想彻底的把对方淹死。
口鼻中不断地窜入水,冰凉而又呛人,每咳嗽一声嘴边就有泡泡溢出,咕嘟咕嘟的气泡伴着肺里急速减少的空气,缺氧导致肺部疼得要裂开,晏沉反倒是唇边硬生生地溢出一抹笑。
要不就是他们一同溺死对方,要不就是他上了江瑜。
江瑜也撑不住了。
刚才那一下太过突然,来不及吸一口气就被摁在水池里,如今肺里的几乎没有空气,缺氧导致的肺疼和头晕加剧,他能感觉到仅剩一点的力气在飞速流逝。
他手臂一点点泄了力道,脖颈上的手掌也在松力道。
不多时,两颗头颅一同浮出水面,俱是剧烈地喘气,一时之间只有粗重的呼吸声伴着水声响起。
晏沉双手撑在泳池边咳嗽,几声过后转头,目光炙热地盯住后面喘气的人:“你现在没力气了。”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江瑜眼前的画面都出现了重影,人影重重之下头顶的灯似乎都在不断摇晃,他眼睁睁晏沉一步步走来,费力地吸了一口气。
他只觉得脖间一刺痛,细长针尖被扎进脖颈皮肉里,注射器那端被人摁着,透明液体被全部推到里面。
他捂住脖子后退一步,面前的一切出现了重影,巨大的困意迫使眼皮合上。
晏沉勾唇看着,心中默默地数数。
五!
四!
三!
二!
一!
最后一个数字落下,身前人闭上眼睛,彻底晕了过去。
晏沉伸手将人搂住,拽着人放在泳池边上,他歇了一口气之后也爬出来,蹲在边上用湿漉漉的指腹沿着对方脸颊描摹。
从眉骨开始一路移到眉心,再沿着挺直的鼻梁下滑,手指抵在唇上按了按。
晏沉自言自语道:“我不喜欢这样,但你实在难搞,没办法了。”
他手指落在对方唇上按了按,指腹来回勾描,眸底带着一抹奇异的亮色:“我要拆礼物了。”
他抬手欲解对方衣服,门外有汽车声响传来,下一瞬便是一道亮光透进来。
晏青山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身后有人出现,默不作声地前来将他围住,有两人抬着担架过来,晏沉眼睁睁看着他的礼物被人抬走了。
他恋恋不舍地看着,视线一直跟随而去。
太遗憾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要上夹子,下次更新时间为21号晚上11点。
小剧场:
晏沉:(眼巴巴)(恋恋不舍)目睹着江瑜被带走(痛心疾首)
第27章 医院
江瑜再次睁眼后入目是一片冷白的天花板, 旁人初醒的一瞬间都带着茫然之意,他一双眼睛仍旧是黑白分明,看起来竟然有点无感情的空洞之感。
嗓子里干涩发痒, 浑身依旧带着一种麻木的感觉,鼻尖能隐约闻到消毒水的气息,江瑜试着活动了一下, 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
身上衣服原本湿透的衣服已经换成了病号服,他试着活动活动了脖子, 发现那里刺痛感已经不在, 盖在身上的被子从一边开始往床下掉,他看着伸手拉住。
手掌握住一边被角, 柔软的被子尖在收拢的掌中蹭过, 停留了短暂一秒后接着往下掉,江瑜身形微微一顿, 缓缓地合拢手掌感受着手上握力, 眸间神色晦暗。
门突然被推开, 他收敛好神色抬眸去看,却见一位医生走了进来, 见他略微愣了愣,接着道:“您醒了。”
江瑜唇边出现笑意,微风和煦的模样:“也是刚醒。”
他伸手重新将挨在地上的被子捞起, 又抬手按了按, 温沉着声音开口:“现在什么时候了?”他笑笑解释说:“我手机坏了不能看时间。”
面前人气质温和,脸上笑意让人有种如沐春风之感, 使人不自觉的放松下来。医生说:“上午十点四十七分。”他视线中带着关切:“现在感觉怎么样, 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江瑜道:“身上还略微没力气, 其余的”他略一沉吟:“没有别的感觉。”
医生推了推眼镜:“这是正常现象, 休息休息就能恢复。”
正说着,门被人敲了敲,江瑜一看是谢良德站在门口,他唇边带着淡淡笑意,微一颔首:“谢处长。”
谢良德回以点头示意,他抬步进来,脸上略微带着关切神情:“江总,如今感觉怎么样?”
江瑜笑说:“劳处长关心,我已经好多了。”
谢良德:“江总这是说哪里的话,你身体不适这事大家都不愿看到,不单是我,书记也同样如此,刚才问医生你的情况,还说一会要过来看看。”
江瑜唇边一直带着笑,如今眉梢微挑,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他开口:“书记事物繁忙,我这点小事竟然麻烦他,。”
谢良德如今脸上才露出笑容:“江总客气了。
江瑜从床上下来,又换了一身较为正式的衣服,大抵过了半个小时晏青山出现在门口。
他起身迎接,微微低头唤了一声:“晏书记,您来了。”姿态是谦逊而有礼。
晏青山刻意放缓的声音隐约能窥见平日的严肃,他说:“坐下吧,我们一起聊聊。”
此时病房里其余人已经离开,门虚掩着,阳光透过纤尘不染的纤尘不染的玻璃照进来,室内一片明亮的光景。
虽然说坐着一起聊聊,但江瑜等到对方落座时自己才坐下,桌上放着青瓷釉色茶杯,他抬手添上一碗热水温杯,伴着白雾袅袅的热气轻轻旋转杯子,等到杯壁生温时四指合拢拖住杯沿倒掉,抬手执起茶壶沏了一杯,七分满时收手,轻轻托起底部放在晏青山面前:“晏书记,这里只有绿茶,我也不知道合不合您口味。”
晏青山视线落在江瑜脸上,一瞬之后他执起茶杯,抿了一口后道:“我年龄比你父母大一些,你就我一声伯伯就好。”
江瑜从善如流地开口:“晏伯伯。”
他言行举止得体,既不过分显得谄媚也不冷淡,而是一种恰到好处的恭敬。
晏青山将茶碗放在桌上,上身略微向后靠,是一个谈话的放松姿势:“我听说你一直在做生意,怎么样,还顺利吗?”
江瑜双手搭在膝上,嗓音徐徐开口:“我经验不足难免会遇到一些困难,不过好在有一些前辈教导,目前还能应付。”
晏青山道:“江盛关系着不少人的生计,你身上担子不轻。”他看着江瑜平声开口:“遇到困难是常事,克服了就好,风雨之后才能看到彩虹。”
江瑜笑笑,抬手又轻轻为晏青山添了茶:“晏伯伯说的极是。”
晏青山目光落在江瑜脸上:“身上担子重也要注意身体,你在这里住两天观察观察,等身体好了再出院。”
江瑜手指一顿,接着笑容不变地应下:“多谢晏伯伯关心。”
晏青山脸上神情如大海一般平静:“过上几天后我带着小晏上门道歉。”
江瑜敛眸,这一回他没有接话。
晏青山起身,江瑜也站起来:“晏伯伯,我送送您。”
两人出了病房走到走廊,晏青山回头道:“回去休息吧。”
江瑜颔首,却一直目送着晏青山走远。
走廊中有轮子在地板上摩挲的声音响起,他目光触在白色盒子里的注射器时微微一停,接着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脸上带着笑意:“你好,请问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手机吗?我手机坏了。”
护士一愣,接着从兜里掏出手机,她看着对方修长指间在屏幕上划了几下,指尖接着就点击屏幕,也只是过了几秒后就还给她,笑着解释:“我给朋友发了条信息,谢谢你。”
护士笑笑:“太客气了。”
江瑜回到病房后脸上笑意淡淡,默不作声地伸手捻了捻指腹。
陈覆盎到的时候就见江瑜坐在椅子上喝茶,对方手里握着一支青釉色茶碗,看着挺气定神闲的,他心里稍安。
陈覆盎坐下,扫了一眼桌上的茶碗数量之后心中有谱了,又从盒子里拿出一个手机盒子递给对方:“给你买的,记得给我报账。”
江瑜掀开盒子后瞥了一眼内层,一手拿着盒子顶层盖在上面,另一只手不动声色地将里面的东西装进兜里,整个过程几乎眨眼之间完成。
他手里拿着新手机,开机后看着那亮起的屏幕道:“谢谢你给我买新的。”
陈覆盎:“没事,记得给钱就行。”
江瑜笑笑,给他转了过去,陈覆盎丝毫不客气的收下后说:“你之前那个手机被水泡坏了,里面东西都找不到了。”
听他这样说,江瑜心里松了一口气。
当时情况太过紧急,他来不及删除短信就只能将手机扔了。
陈覆盎自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他喝了一口水后润了润唇:“我给你讲个笑话。”
江瑜做出一副倾听的样子。
陈覆盎笑了一声:“之前我们出去学习的时候参观过领导故居,里面有领导之前坐过的凳子。”他神情严肃的开口:“于是我们每个人都在那张凳子坐了一回。”
江瑜一愣,接着没忍住勾了勾唇。
陈覆盎耸了耸肩,自己也笑:“我不像你,在家就能坐。”他伸手摸了摸身下的沙发,语气还带着故意的感慨:“不过今天我倒是坐了一回。”
江瑜抬手按了按额头,笑道:“我去趟洗手间。”
他起身进了洗手间,抬眼看着镜子里的人影,侧过脖子后注视着那一小片皮肤,上面针孔只有仔细观察的时候才会发现。
江瑜从兜里拿出刚才陈覆盎送来的真空采血管,动作迅速的安装好针头,另一端用在手腕绑好压脉带,手臂上血管霎时鼓起,他淡紫色的静脉血管清晰可见,江瑜捏过针头后平静刺入,看着管中暗红色血液达到一定毫升后拔出针头按压止血,将试管重新装入兜里。
出来后他和陈覆盎又聊了一会,再过一会看着对方离开。
两天之后出院,体内的东西可能已经代谢干净。
江瑜指尖轻轻捻了捻,平静的想,当时用的是什么药。
*
“你用的什么药?”
晏青山看着沙发上的人,语气仍然平静,却能听出其中的压迫感。
晏沉耸了耸肩,他姿态依旧懒散:“就我经常用的。”
他眯了眯眼回忆:“五秒就睡,效果依旧不错。”他用舌尖抵了抵左侧口腔内侧软肉,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要不是他,我还不知道我以前是那样闭眼的。”
他兀自乐了起来,唇边勾着,眸中带着兴趣。
室内却陷入了一场静默中。
晏青山视线看着这个儿子,良久之后闭上眼睛,平声开口:“你之前荒唐事就算了,但现在给我收敛些。”
晏沉抬手倒了一杯酒,端着抿了一口,撩了撩眼有些认真地开口:“是他先勾-引我的。”
他将‘勾-引’这两个字咬得极重,听起来刻意强调着什么,竟然有点无辜的意味。
晏青山依旧闭着眼睛,只是道:“两天后,我带你上门道歉。”
作者有话要说:
第28章 水里
江瑜在周日下午出院。
其实说起来除了那个让人五秒就倒的药物之外, 身体真没什么大碍,水里泡泡外加混乱之中的一两拳对一个成年男人来说不算什么大事。
出院之后就回到老宅,刚进门把车停好就看到了封一然坐在八角亭里, 见他回来站起来,上上下下地打量几眼,末了开口:“这次你打算怎么办?”
他眉心皱着, 带着眼镜的脸上看起来有几分罕见的严肃,他大概知道一些事情, 对方原本是要到安城去, 结果席寒打电话说机场没见着人。江瑜平时是一个非常守时且重承诺的人,像这次不声不响爽约给人第一反应就是出了乱子, 封一然当时就有种不好预感, 结果真出了事。
江瑜坐在长椅上,目光看着远处绿草地, 唇边还带着几分淡淡笑意:“明天晏书记带着他来道歉。”
封一然几乎将不满放在了脸上:“道歉就完了?”
他还不清楚江瑜被注射药物的事, 只知道对方在机场被带走, 接着就住了两天医院。
江瑜的表现十分平淡,他甚至有心情伸手摸了摸柱子上的裂纹:“嗯, 完了。”
模样是温润的,侧脸线条流畅平滑,看起来仍旧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
封一然吸了一口气:“不能报警吗?”
江瑜笑笑, 双手交叉在一起, 好整以暇的样子:“人的口供可以改,机场监控可以坏掉, 我身体指标一切正常, 用什么报警?”
他看着封一然如此气愤的模样, 唇边带着淡淡笑意, 一如既往的温雅如玉:“晏沉不是沈起,退一步来说我报警,你说结果如何?”江瑜问到这笑笑,没等封一然开口自己说:“将人传讯,他至多进去24小时。”他声音温和,眼神却是淡淡:“早知道结果的事何必让郝局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以后还用不用人?”
封一然沉默下来。
江瑜未尽之言他明白,倘若这事掀过,晏南山承情之后晏沉收敛,这就是另一个结果了。
谁都能想得到,但又有几人能咽得下这口气。
他抬眼看着对面的人,初冬的风吹拂过苍茫大地,越过江家老宅的屋檐栋梁,点过碧波粼粼的湖面,就那般吹拂在江瑜的外套,卷着衣角微微晃动。
他气质清介而温雅,仿佛是观鱼观水的闲散客,只能偶尔窥见眸底的一片沉沉墨色。
封一然摇了摇头,发出感慨:“像你这样权衡利弊的人,会不会有一天不计较这些得失取舍?”
江瑜微微一滞,接着笑意不变:“或许有吧。”
第二天上午,一辆黑色车在门口停下,车门打开后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的下来。
江瑜在门口迎接,面上带着笑:“晏伯伯好。”
他目光落在晏青山后的晏沉身上,对方今日身上那种闲散劲终于收敛了几分,穿着一件样式正式的外套,看上去一表人才。
晏沉在江瑜脸上逡巡,旋即挑了挑唇,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江总!”接着快步走向对方,抬手就欲搂江瑜脖颈,无论是言语还是动作间都热切,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关系有多好。
江瑜笑容未变,却不动声色地避开对方的手臂,抬手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晏少快进去吧。”
晏沉抬起的手臂就那样直愣愣地扬在空中,他没有半分尴尬地落下手臂,笑了一声:“多谢江总在这里等我们。”
他的不要脸几乎已经到了一种出神入化的境界,某种程度来说,这也挺厉害的。
江瑜陪着两人一同进去,他这次是主人的身份,步伐在晏青山前方一步处,步调也配合着对方。
晏青山那张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微微柔了几分:“家里老爷子身体还好吗?”
江瑜含笑:“祖父身体康健。”他道:“老爷子今天有事,说是一会就回来。”
晏青山心里清楚这不是有事耽搁了,这是下马威,他目光扫过身边的晏沉,却只是点了点头。
三人进了会客厅,过一会后就见门口出现一道身影,江家老爷子穿着一身中山装,面上带着笑:“晏书记,不巧了,今天有事耽误了。”
几人一起起身,晏青山一向严肃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笑意:“这有什么关系,我和孩子们在一起聊的很开心,江老师你最近身体可好?”
江老爷子笑笑:“都好。”他目光转到一边的江瑜和晏沉身上:“都是孩子们胡闹的事,你还亲自跑一趟。”
两人简单的几句就把基调定下,一句轻飘飘胡闹就此掀过,不论心中到底是如何心思,面上仍旧一派和谐。
中午的时候几人坐在一起吃了顿饭,饭后晏青山有事先离开,江老爷子说要去休息,就只剩下江瑜晏沉两人。
晏沉目光似笑非笑地掠过江瑜身上,语气中带着意味深长:“江总的能屈能伸我着实佩服。”
和没事人一样看着他,甚至连脸上表情都没变过,现在人走了还是那副温润模样。
江瑜抬眼启唇:“晏少的礼义也让我大开眼界。”
晏沉咂摸了一下这话,对方这是说他没有廉耻。
他托着下巴,只用暧-昧目光扫视着对方,他眼神几乎是直勾勾地逡巡,在江瑜脖子和腰腹之间来回流转,要是眼神能脱衣服,江瑜早就被他扒光几回了。
这视-奸一般的目光江瑜从不在乎,他只是平静起身:“晏少若是没事请回吧,我还有事情,恐怕是招待不周。”
对于这逐客话语晏沉只当没听懂,他开口:“无事,我看着江总忙就行。”
他看着江瑜的耳后的皮肤,眸子温度灼热:“江总闭上眼睛的模样真有趣。”晏沉低低笑了一声,视线仍旧盯着那一小块肌肤,手指轻轻捻了捻:“只可惜时间太短,我还没看够。”
衣服都没来得及脱。
江瑜原本离开的脚步微微一顿。
他眸中飞快地滑过一道暗沉,接着本来去书房的脚步一转,晏沉亦步亦趋地跟着,看着江瑜下了楼梯来到地下室。
江家老宅地下一层被改造成了娱乐区,有一个小小的吧台和酒柜,再穿过一道门一方室内泳池出现在眼前。
地下通风系统良好,泳池中水清澈见底,自头顶模拟出来的光照在水中,光影密布。
晏沉挑了挑眉,面上兴致勃勃:“你要在我面前游泳?”
江瑜脸上笑意温和,转过头来用力一推,晏沉毫无防备地被他推入水中,溅起了一池水花。
他神色一沉,心里琢磨着江瑜可能又要故技重施把他淹,眼中有一闪而过的狠厉,思考着如何将人扯下来,却见江瑜半蹲在池边,只是看着他,没有任何打算上手的举动。
难道猜错了?
晏沉看着岸上的人。
手掌撑在岸边,准备一跃而起时对方伸手,手掌抓住他手腕,提起后向后推去。
光滑而又冰凉的池壁本来就握不住,如今对方这样直接让他身形向后滑去,整个人又没入水中。
晏沉被呛了几口水,脸色越发阴沉。
他找准空荡又将手臂搭在池壁,欲再次上来时对方故技重施,又被推入水里。
晏沉脸色极差:“你他妈的别让我上来!”
他第三次手掌搭在边上,这次依旧被对方推入水中,池水顺着耳朵往里面灌,整个大脑都是流水的声响。
晏沉骂了一句脏话。
江瑜冷不丁地开口:“耳蜗进水的滋味好受吗?”
他抬眼去看,却发现那张脸上面具般的笑意不在,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晏沉眯了眯眼,仔细分辨着对方神情:“你生气了。”
江瑜道:“难道我不该生气?”
他语气仍然是平静的,唯恐眸子暗暗沉沉,似是深渊。
晏沉反倒一笑。
似乎江瑜生气这个事情要比自己上不来岸好玩得多,他反倒闲闲地在水里转了一圈,也不着急上来,只是欣赏着对方那张脸:“要是那天我爸再迟来三分钟,我就把你上了。”
他可不做什么准备不知道什么叫温柔,直接扒了就直奔主题,先自己爽了再说。
江瑜一顿,挑了挑眉,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三分钟?”
晏沉刨水的动作一停。
他阴恻恻地开口:“放心,是江总的话可以来一晚上。”
江瑜视线淡淡扫过,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这种无言此时却带着一种极大的杀伤力,晏沉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笑。
他一跃而起,攥住江瑜领口用力将人扯下来。
江瑜面对面地摔入水中,晏沉冷笑一声欲将人往水里按,却见对方早有准备偏头避过扯住他衣领往下沉,两人像是在水中绑在一起的螃蟹,绞在一起往下坠。
江瑜吸了一口气,水中他能看到对方鼓起的脸颊,这是预先就吸了一口气,他心中冷笑一声上手去捏晏沉的腮帮子,要把这口气给放了。
唇边有泡泡吐出,晏沉脸颊被掐着,几口水顺势滑入嘴里,他反倒一笑,下一瞬直接凑近江瑜,唇抵住唇舌头探入对方口腔中,蛮横地去夺他嘴里的气。
薄唇相抵,舌头互相抵抗,俱是对那一口稀薄的空气掠夺,鼻尖的泡泡不断冒出,耳边的流水与口腔黏糊的声音搅在一起,晏沉死死地环住江瑜脖子,像是水中怨鬼一般贴上去,不让人有丝毫浮起来的可能性。
空气越发减少,舌头交缠越发激烈,血腥味从口腔中漫延出来,分不清是谁先张口咬的谁,淡红色的血色落在水中顷刻间散开,这不像是接吻反倒像是野兽的撕咬与绞杀。
窒息感越来越重,隔着水流能看到彼此那张扭曲的面容,眼睛在水中酸涩的厉害,晏沉却没有闭上。
头顶光影照下形成大小不一的光斑,落在池中像是一个光怪陆离的幻影,晏沉能感到自己心脏砰砰跳动,濒死一般的感觉却给他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兴奋。
他说不清这种兴奋是因为这个激烈的吻还是这个人,像是有烟花在脑中炸开,目眩之后就是一片灿烂,他眼球似乎都在震颤,一下一下地好像要跳出来,他觉得浑身血液向大脑涌去,血液热气腾腾,他用齿尖抵住对方下唇去咬,发狠死命地咬。
接着他就感觉到了疼。
从下唇到舌尖,疼痛像条蛇一样蹿来,又像是糖果一般在口腔中散开,他分不清痛感是哪里来的,只能感觉黏腻的液体滑入口腔。
是江瑜也在咬他。
同样是不遗余力,同样的发狠。
晏沉闭了闭眼,他想笑,但他更想看看江瑜的表情,他睁大眼睛去看对方,却在这个空隙里只觉得脖间一紧,接着疼痛就不在。
是江瑜攥住他领口将他从水里拉了出来,清水淌过脸颊再滑过耳边,窒息感一下子离去,空气重新涌入进来。
晏沉心里格外不爽,他舔了舔唇上血液:“怎么不继续了?”一点猩红落在他唇上,在苍白的脸色上触目惊心。
江瑜向上捋了捋额上碎发,慢条斯理地舔去自己唇边血液:“怕你窒息了。”
他的唇色很浅,用舌尖卷着血舔-舐的时候看起来挺斯文,但这种温润之上的斯文就莫名的带着一股色气。
晏沉眯了眯眼,突然喃喃道:“我果然没有说错,可惜我爸不信。”
他毫无征兆地出声,江瑜没懂他在说什么,他转身就想上岸,身后突然覆上一只手臂,晏沉懒洋洋地浮在水上:“有没有兴趣试试刺激的?”
他回味了一下刚才的滋味,濒死的感觉,水里扭曲的脸,感觉还不错。
江瑜一顿,接着他视线落在晏沉脸上,对方半撑着额头下巴看着他。
晏沉知道没戏了。
他眯了眯眼打算再把对方拽水里试一次,结果江瑜突然凑近,伸出舌尖,轻轻柔柔地舔了舔他嘴唇一下:“我觉得这样就不错。”
和刚才撕咬不一样,这次像是小动物的舔-舐,温热又柔软的唇,哪怕有伤口碰在一起都不疼。
江瑜退开,对着他笑笑:“你说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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