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陈灼拿出钥匙,解开了缠在少女脚踝的锁链。
陈念的肌肤向来白嫩,容易留痕,锁链虽是陈灼命人用特殊材料精心打造,锁着脚踝时并不会有磨擦皮肤的痛感……
但由于长时间的束缚,锁链解开后,少女脚踝处还是浮现了难以忽视的红痕。
嵌在她纤细白净的脚踝上,极其刺目。
红白交织,有了几分触目惊心的味道。
陈灼垂眸,看着这红痕怔愣些许。
他口干舌燥,扯了扯衣襟,又想伸手去碰触,温声问她疼不疼时,锁链解开,一脱离束缚,少女便脚尖落地,飞快地跑走了。
就像蝴蝶一样,她飞出了这个牢笼。
手指将将擦过少女的脚,却终究没有碰到。
陈灼手心空了-
陈念终于离开那间昏暗的屋子,脚上不再缠着那哐哐当当响着的锁链。
她不用再听她哥哥那恶魔般的低语,不用再羞辱般地被人抱着去小解……不用再过那种暗无天日,没有羞耻感……且,饱受折磨的日子。
她可以去晒太阳,去赏花,去闻花香。
长久地陷在黑暗里,此刻陈念站在春日阳光下,眼睛却无法适应这光亮,陡然生出一种刺痛感。
很疼。
少女下意识用手蒙住眼睛,那昏暗房间里发生的事顷刻间闪过眼前,然后,她哭了起来。
哥哥为什么要囚禁她,为什么要把锁链套在她脚上,为什么要……为什么要让她受那些羞辱。
陈念直到现在,都还记得……记得她和她哥哥说要去小解,让他放开她时的场景。
陈灼当时并未解开她脚上的锁链,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盯着她,只说:“念儿不可以离开哥哥视线,哥哥抱着念儿去,念儿溺了后,哥哥会替念儿擦干净,再将念儿抱回来。”
当时听到她哥哥的这些话后,陈念无比震惊,震惊到失语,好一会才说:“哥哥,念儿是大姑娘了,念儿是去小解,哥哥不能抱着念儿去,更不能看着念儿。”
“不可以的。”
陈念紧紧攥着手,语气非常坚决,坚决地与他抗争,在这个问题上,她不打算退让。
她又不是三岁小孩,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她也是个小姑娘啊……
但陈灼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那双冷漠又诡谲的眼睛陷在黑暗里,陈念对上她哥哥的目光,恍惚眨眼间,竟从她哥哥那双冷情的凤眸里看出了兴奋。
面对这个将她战场上带回来,一手养大她的哥哥,陈念……第一次觉得不寒而栗。
她发现,哥哥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或许,她这个妹妹也从未真正看清过他。
虽然害怕,但陈念怎么都无法接受那种事,只能恳求她哥哥:“哥哥……念儿求求你,你解下锁链,让念儿一个人去好不好,念儿不会逃的。”
“哥哥不要抱着念儿去,不要看着念儿,不要……”
她哭着求她哥哥,但她哥哥只是温柔又残忍地抚摸她的脸,薄唇贴在她耳边,轻声说——“不行。”
“念儿还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念儿还没有戒断,还不是正常的小姑娘。”
“还不是哥哥的好妹妹。”
他说不行。
他没有答应她,对她的哀求,对她的眼泪视而不见。
陈念没办法。
身体的正常反应她控制不了,哥哥不解开锁链让她一个人去,她便只能由着他抱自己去净室。
刚开始,陈念无论如何都突破不了这件事带给她的羞耻感。
虽然她平日里是无法无天,娇蛮任性,也做过不少荒唐大胆的事情,但这件事……着实骇人突破下限,完完全全地扒开了那一层羞耻心,让她也无法接受。
直至到了净室,陈念还在抗拒,她双眸染了泪雾,一张清丽娇媚的小脸上满是眼泪,抓着他衣襟呜咽:“哥哥不要看……不要待着这里,哥哥出去好不好……”
这时的陈念完全没了以前嚣张骄横的样子,她像只脆弱受惊的小兽,在他怀里颤抖着啜泣,在求他。
陈灼却只是在笑,轻微地笑。
男人似有若无的笑声散在昏暗里,散在她耳边,直让少女骨头都战栗:“念儿不想溺了吗,不想的话,哥哥就把你抱回床上哦,要是念儿忍不住在床上溺了,念儿可就真的羞死人了,身上不会再有香香的味道了呢,哥哥还会……”
他轻声细语,声音嘶哑到近乎蛊惑,在少女耳边轻轻呢喃:“哥哥会惩罚念儿。”
听到“惩罚”二字,陈念肩膀忽然缩了下,然后,她猛地摇头,花瓣般的嘴唇一下就白了,近乎枯萎。
被吓的。
陈念不知道他又会用怎样的方法来惩罚她,她害怕这样的哥哥,她快要承受不住了。
那时的陈念就是惊弓之鸟,她头脑昏昏沉沉的,似是有些神志不清了。
“哥哥不要罚念儿,我害怕……”
“念儿乖一点,哥哥就不会罚念儿。”陈灼托着她的臀,高挺的鼻尖蹭了蹭少女的耳朵,俊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常,平静如初。
他用一种兄长的姿态,诡异地,温柔地在她耳边笑,“现在念儿可以溺了,乖乖的哦。”
身体的忍受已经到了极限,陈念忍不住了,只能用这样一种小孩把尿的,难堪的令人羞耻的姿势,被他抱着溺出来。
身体得到了解脱,但小姑娘却哭了,哭得很厉害。
结束后,陈灼会细致地帮她擦干净,还会近似喟叹地在她耳边说:“念儿好乖好可爱啊,等念儿真正戒掉后,成了和正常的小姑娘后,念儿就会永远是哥哥的好妹妹了。”
“哥哥会永远爱念儿,念儿永远都是哥哥的好妹妹。”
后面,每次都是如此。
他会一次次不厌其烦地抱着她去,看着她溺,再亲手给她擦干净,有时候还会用水给她洗净,再把她抱回来。
接着,缠上那细细的锁链。
在那个黑暗的房间,在只有他和她两个人的房间,他好似完完全全的变了一个人。
变得越来越像一个疯子,像个怪物,就是不像一个兄长。
那段日子,他把她这个小姑娘最后一层的羞耻心给扒了。
就是为了惩罚她,为了让她认错,为了让她戒断么。
就是为了让她变成那所谓的好妹妹,所谓的正常姑娘么。
的确,经过这段暗无天日的戒断,她成了一个正常的小姑娘。
的确不再对她哥哥有以前那种病态的依赖了。
什么依赖都没了。
……
那些残忍的、混乱的、不堪回首的画面不断在脑海浮现。
陈念站在阳光下,脚步虚浮地朝自己院子走去,一边走一边哭,眼泪刚被擦下又汹涌而出。
刚开始她哭得很小声,只是细细地抽泣,可哭到后面时,心里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顷刻间一涌而出,陈念开始放声大哭,哭到浑身发抖。
眼泪不停落下,她失了颜色的脸上满是泪痕。
陈念想,她再也不要回到那间屋子,再也不要过那样的日子,也……
再也不要喜欢哥哥了。
她的哥哥是坏蛋。
也是个疯子。
她再也不喜欢他了。
她要赶紧挑个好夫君嫁出去,离开她哥哥。
——
府上的小姐突然消失一月后又突然出现,且,还是从将军的院子里走出来的。
出来的时候长发垂落,双眸盈泪,光着双脚。
那白皙的脚踝处有一圈明显的红痕,看上去像极了锁链脚铐留下的痕迹。
此事着实稀奇又怪异,府里的下人隐隐能猜到什么,但都不敢往那个方向猜。
陈府上下对这件事皆不敢谈论任何,不敢多嘴一句,甚至不敢多看陈念一眼,就好像这事从不曾发生过。
好像陈念不曾消失过。
就连陈念的贴身丫鬟清荷也只是看着自己小姐流眼泪,极其后悔当初财迷心窍,答应给她家小姐去买药。
她也心疼她家小姐,也后悔,但却一个字都不敢说,只能当做此事没发生过。
陈念自然知道是她哥哥下了命令。
若是有人多说一句,怕是就会人头落地。
她知道,她哥哥做的出来的。
他连囚禁妹妹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他现在就是个疯子,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呢。
陈念的确改变了,她不再是以前那个骄横的,无法无天的小姑娘。
她变得正常了,也变得安静了。
会审时度势了,不会再强硬地想要得到什么,不会再强硬地和她哥哥对抗。
陈念没有为难清荷,只是对她笑笑,什么都没问。
被放出后,对被自己哥哥囚禁这件事,陈念亦是没再提及。
她像是变了一个人。
陈灼也当作,当作她成了一个好妹妹。
成了一个正常的小姑娘,和别家姑娘一样。
这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想要这样的妹妹。
他的念儿,也该是正常的小姑娘。
他会替她寻一个好人家,他会亲手把她嫁出去。
她这辈子都会是他的好妹妹。
……
日复一日,陈灼看着如今的陈念,不停地,不厌其烦地在心里重复着这些话。
只是说的久了,说得多了,这些话便成了他的梦魇。
他的妹妹好似成了他的心魔。
夜夜入他的梦。
各种各样的梦光怪陆离,却引人沉醉不已。
那段昏暗无光的,只有他和她两个人的日子不断在他梦里上演。
在梦里,他再一次掌控了她的所有,事无巨细照顾着她的所有。
所有。
穿衣,吃饭,沐浴,甚至是……
于是,梦里的场景越发污秽不堪,难以入目。
每每梦醒,陈灼双眸涣散,清醒之后都会给自己一巴掌。
这一巴掌毫不留情,他下手极重,常打得自己满嘴都是血,牙都差点打掉。
但尽管这样,还是没用。
梦还在继续。
他的心魔也越来越重。
他正在沉沦,却不自知。
继续在她面前扮演着好兄长。
日子一天天过去,陈念和陈灼之间以兄妹身份相处着。
看上去兄友妹恭,岁月静好。
都没有再越界。
一日早晨,陈灼在给陈念梳头发时,他无意地,基于兄长的身份说起了一件事。
因为陈念多次和他提及要去外头参加宴席,相看各家公子。
他若是再推脱也说不过去,不符合兄长身份。
“念儿,过两日宫里有个春日宴,太后娘娘办的,你想不想去?”
陈灼提了句这春日宴的事,刚问他这妹妹想不想时,话锋一转,又接着说了下去,语气听上去倒是很平淡:“不过这春日宴也着实无聊,若是念儿想赏花的话,我们府里也可以看,府里没有的品种,哥哥可以从别处移植,说起来,也没必要去宫里赏花,况且现在日头晒,你皮肤薄,脸怕是极容易被晒红,严重点还会受伤……”
“哥哥,念儿要去。”
小姑娘忽然清清脆脆的一声,堵住了陈灼的自说自话。
陈灼替她梳发的动作一顿,修长的指节发颤时,少女柔顺的发丝几要从指缝间滑落,如水一般。
他捉不住。
“念儿,你说什么?”很快,陈灼收敛起刹那的失态,继续给她梳发,轻描淡写问了句。
陈念坐得端正,一双黯淡的杏眸一下变得亮晶晶的,把刚才那话重复了遍:“哥哥,念儿要去。”
身后男人的呼吸忽地沉了下来,冷寒逼人,那危险迫人的气息无声散发,笼在少女周身时,直让人浑身发颤。
陈念可以感受到,但她依旧笑吟吟的,娇声说:“这种宴席念儿早就想去了呀,听说这春日宴很是热闹呢,各家小姐公子都会参加,更何况这次还是宫里的太后娘娘举办,想必场面会更加弘大,与会的公子也会更多。”
少女欢快地说了一通后,察觉到她兄长停下了梳发的动作,便问了句:“哥哥怎么不梳了?”
陈灼回过神,嘶哑着声音回:“没什么。”
话落,他继续替她梳发,将她一侧的发丝挽起,最后选了一只红色宝石镶嵌的珠钗,斜插进少女鬓边,衬她肌肤如雪。
铜镜里的少女唇红齿白,面若芙蕖,看过去竟比三月桃花还要娇美。
陈灼只看一眼,便觉目眩神迷,不知不觉间竟是又问了句:“念儿当真很想去吗?”声音哑得要流血。
陈念点头,轻轻“嗯”了声。
抿唇轻笑的模样当真像极了名门闺秀,渐渐没了从前的狡黠和顽劣。
“念儿很想去呢,念儿如今长大了,已经及笄很久了,也该嫁人了,不能一直留在陈府呀……”陈念当真成了一个乖巧懂事的好妹妹,继续说,“念儿以后想去多多参加这种宴席,像赏花宴、花灯节、园游会这些,念儿也都想去看看呢,说不定就能遇到一个如意郎君,总待在府里怎么可能碰的到呢。”
“况且,现今都没人上门提亲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明明之前很多人的呀。”
陈念说完后,发愁地撑着脸,黛眉轻蹙,看上去一副很是担忧的模样。
陈灼沉默了,手背脉络凸起,青筋骇人,手里的木梳几要被他折断。
屋里死寂。
“是吗,念儿如今对这种宴席倒是很感兴趣了。”
良久,陈灼蜷起的手指逐渐松开,他轻松一笑,状若无事般,大手还在握着少女绸缎般的秀发,轻轻抚摸间五指插|入发丝,愉悦感渐起。
紧接着,男人的眼尾不知怎么就红了,还泛着水意。
“嗯啊。”陈念乖乖点头,背脊挺直,坐姿端正,两只白嫩嫩的小手也安分地交叠放在腿上,看上去娇媚又乖巧,惹人喜欢得不行。
陈灼忽觉喉咙发痒,咽了咽口水。
“念儿该嫁人了,我想给自己挑个好夫君。”陈念认真说,目光落在铜镜里梳好妆的脸上。
男人和少女的脸都映在铜镜里,男人英俊,少女娇美,男人垂着眼睫,目光始终落在少女的粉嫩的小耳朵上,眼眸里逐渐露出痴迷和疯狂的神色。
但少女却没有看向他。
她只盯着铜镜里的自己。
“念儿当真想去吗?”陈灼目光移了,不再落在少女粉嫩的小耳朵上,飘忽间,不知为何就落在她那唇上。
她唇色本就鲜艳,唇形小巧饱满,恰巧她今日又涂了口脂,显得越发娇艳欲滴,好似轻轻一抿便会汁液横生。
小姑娘并不关注她哥哥,此时专心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在想自己这样美不美,能不能在宴席上艳压群芳,看到心仪的俊秀公子,顺利地借着嫁人的缘由离开哥哥。
她这般想着想着,思绪飘远,便习惯性地咬了下唇。
雪白的牙齿轻咬了下唇瓣,就好似熟透的樱桃被咬了一口,当真有鲜红的汁液快要溢出,将将顺着她唇瓣流下,流过那小小的下巴,流过那白皙脆弱的脖子,再流过优美的锁骨……
此情此景令人浮想联翩,唇齿生香。
令男人想将这汁液饱满的樱桃咬一口,咬得软烂后,待甘甜的果肉汁液布满口腔时,再吞吃入腹。
陈灼就这般看着,看着,直到那双冷情的凤眸里染了氤氲的水雾时,他忽觉口干舌燥,似是有烈火在烧着他心脏,烧他全身。
“念儿想去,”陈念继续回着她哥哥方才的话,以一个听话的妹妹身份笃定说,“念儿保证这次会,一定会在宴席上找到个如意郎君,把自己嫁出去,不让哥哥操心。”
“哈哈,这样吗,我的妹妹何时变得这般听话了。”
陈灼忽然大声笑了起来,他胸腔里面似是有什么东西被震碎了,一股浓烈的的血腥气涌上,男人的唇角将将渗出血来时,被他强行咽了下去。
他放下了木梳,双手轻轻搭在少女肩膀,想转过她的身子,让她看着自己,看着他的眼睛,而不是一直看着别处。
春日衣衫薄,她今日只着一件淡粉外衫,透过薄薄的纱衣,隐约可见少女肩背细腻雪白的肌肤。
男人指腹粗粝又滚烫的触感也透着这层薄外衫,绵密不断地传来。
透过肌肤,渗入血液,乃至骨髓。
陈念轻微的颤了下,紧接着,那段暗无天日的囚禁记忆又悄然浮现她脑海,那些画面好似走马灯一般,在她眼前快速闪过。
昏暗的房间,闪着寒光的锁链,无尽的噩梦,还有……她的哥哥抱着她去小解,她羞耻得一边哭一边……的画面,不断地在她面前上演。
恐惧和羞耻侵袭着她,少女的眼睛一下就红了,她慌忙推开了她哥哥,不让他的手搭在她肩膀。
不让他碰她。
手心触感消失,少女身上的香气也倏然飘远,陈灼愣了下,面容苍白间,那双冷漠的凤眸成了一汪幽寂的深潭。
他看到了她眼里的恐惧,抗拒,还有厌恶。
如今的她,的确成了他的好妹妹,没有丝毫逾越兄妹关系的行为。
她推开了他,一点都不让他碰她。
他该高兴,他该觉得欣慰。
陈灼如此想,只是喉咙里血腥气不知为何又涌了上来。
“我相信念儿,念儿生得这般好看,没人会不喜欢念儿。”半晌,陈灼不动声色勾了勾唇,他把木梳放在妆台,蹲在小姑娘面前,忽然像哄小孩一样哄她,诱骗她:
“念儿可以亲亲哥哥吗?”
他这般问她,抬眸,温柔地注视她。
陈念也垂着眼睫,看向她哥哥。
屋外正是明媚的春日,和煦的暖阳透过窗棂落在少女脸颊,衬得她肌肤愈发白皙无暇,阳光在她细小的绒毛上跳跃,此刻她看着他的那双眼睛纯澈水亮,就好像是沁在水里的黑葡萄。
眼前的少女看上去明媚美好,比整个春天还要耀眼,可她心里却黑暗无光,被那段囚禁的日子占据。
被恐惧和害怕占据。
陈念当真是不喜欢她哥哥了。
若是以前,她定会开心地在她哥哥脸上吧唧一口,然后舒服到眯着眼睛抱着他,像只猫一样窝在他怀里。
但此时此刻,她却怕他厌他,甚至是想远离他。
她不想亲他了。
一点都不想。
哥哥是坏人,对她一点都不好。
“我不要。”
陈念摇头拒绝了陈灼,珠钗轻晃,在她脸上拓下阴影,“念儿不想亲哥哥。”
少女这句话落在耳边时,男人薄唇勾起的淡笑倏地消失,眸子里那细微光亮瞬间被枯寂掩埋。
但很快,这些外泄的细微情绪又被他收敛在兄长的表象之下。
男人唇角又挑起一个细微的弧度,他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用以前那种兄长的姿态去哄她:“以前哥哥替念儿梳发,念儿都会开心地亲哥哥一口,为什么今日不想亲了呢。”
陈念咬着唇,不回答。
陈灼继续说:“这种亲吻是可以的,是一种礼节性的吻,妹妹对兄长的吻。”
他温和笑着,手移到少女耳垂这里,下意识想碰一下她可爱粉嫩的小耳朵,但那指尖将将触碰到时却又停下。
最后,那想要揉捏她耳朵的手终究是收了回去,只似有若无地碰了下耳铛。
男人说得温柔,表面看上去像极了一个宠溺妹妹的兄长,但陈念见过他疯狂的一面,扭曲的一面。
她不会再信他了。
现在她听到她哥哥的这些话,只觉得她的哥哥不仅是个疯子,还是个骗子。
他囚禁她的时候,给她穿衣,给她洗澡,甚至抱着她去小解,这也是一个兄长会对妹妹做的事情吗。
哥哥,一直就在骗她。
她不喜欢哥哥了。
哥哥对她一点都不好。
“不可以。”陈念又摇了摇头,拨浪鼓一般,“念儿要当一个好妹妹,妹妹不能亲哥哥。”
两人间的空气瞬间凝滞,寒气无声蔓延。
屋外吹进的春风都吹不散这寒冷。
“哥哥也不能亲妹妹。”末了,陈念又补了句,话语声清晰又坚定,满是疏离,“别家的兄长都不会亲妹妹的。”
“是么。”
在两人长久的静默后,陈灼站起身,忽然笑了下,随即又敛起笑容,沉声说:“念儿,我是你兄长,我可以。”
“骗人。”陈念拂开他摸自己脑袋的手,“哥哥骗人,哥哥以后也不要再碰我了。”
“以后我会嫁人的,我会有自己的夫君,哥哥不可以再碰我,再抱我……也不要再摸我的脑袋了。”
轻轻揉着她脑袋的手又被拂开,陈灼这次皱起了眉。
胸腔闷,一口一口的血涌上来,他却不知是为何。
他应该开心的啊。
他应该开心的。
她成了个正常的小姑娘,她不会再对他有病态的依赖,不会再闹着要吃奶,不会再说要成为他的新娘,不会再对他下药绑着他,不会做那般肮脏之事……
明明她成了他想要的妹妹模样,可为何……会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他体内冲撞,撞得他五脏六腑都在撕扯,一口口的鲜血涌上心头。
“嫁人啊。”
复杂难解的情绪堵在心口,陈灼头疼欲裂,神智都有些恍惚了,又大笑了几声,一直呢喃着“嫁人”这两个字。
“嫁人,嫁人哈哈,我的妹妹要嫁人了……”
“真好啊,非常好……没错,念儿及笄了,长大了,是该嫁人了。”
“该嫁人了。”
“念儿,我的好念儿,我从小养大的好念儿,哥哥一定会为你选一个好人家,哥哥一定会为你挑选最好的夫婿。”
“让我的妹妹风光大嫁。”
这些话传到耳边时,陈念抬眸看他,一下就控制不住地发颤。
她觉得她哥哥这副模样很吓人。
明明在笑,明明生的俊美,明明那双眼睛也漂亮,可此刻看过去,他脸上的表情却很是扭曲。
陈念又想起了那日陷在黑暗里的哥哥,抱着她去净房的哥哥。
那双冷漠好看的眼睛里隐隐透着疯狂。
陈念怕。
她怕她哥哥当真会发疯,便没再说什么,只乖巧地点头:“嗯,念儿先谢过哥哥。”
“念儿还是第一次感谢哥哥呢,”男人闷笑两声,听起来有几分诡异,还有嘲讽。
陈念咬了咬唇。
她又咬了嘴唇,即便很快就松开了,但陈灼还是看到了。
肮脏的欲望又将倾泻而出时被他用兄长身份压下。
陈灼眸染微红,漫不经心地叹息:“念儿如今真是太乖了。”
“太乖了……”
“的确是哥哥的好妹妹。”
“哥哥很喜欢这样的妹妹呢。”
哥哥一直在呢喃着这些话,陈念听着瑟瑟发抖。
她越来越觉得,她哥哥就是个疯子。
她得快点嫁出去,离开哥哥身边。
嫁谁都好,只要不是像哥哥那样,会囚禁她的疯子。
她要找别人当夫君。
——
两日后,宫宴如期到来。
这次是太后借百花盛开为由,在宫里举办一场春日赏花宴,宴请了众多大臣极其子女家眷。
天下人皆知当今圣上身体病弱,后宫凋零,子嗣艰难,皇后之位也一直空悬。
皇室子嗣一事关系重大,关乎国之根本,可偏偏皇帝对后宫一事无甚兴趣,整日都扑在了国事上,太后掌管后宫,皇帝又是她亲生所出,见此自然是焦急万分,便想借着借着办赏花演的名头相看京中各家的千金,期望皇帝能有中意的人,挑进宫当妃子,绵延皇室子嗣。
也可以看看哪家千金贤良淑德,若是家世尚可,也如皇帝的意,挑个皇后人选也并非不可。
而除此之外,太后也有意为京城各家还未婚配的公子小姐们搭个红线,尤其是她那位还未娶妻的外甥,也就是陈灼。
陈灼父亲去世多年,太后是他姑母,待他极为亲厚,也是因着这层皇室关系,陈灼在朝中的地位几乎可以说是无人可撼,也无人能比。
然而,太后待他亲厚,没有嫌隙,但当今皇帝却并非如此。
皇帝视他如猛虎。
当日快至正午时,宫中御花园里人群熙攘,百花盛放,中间处还搭了个戏台,上边有人唱着戏,下边一群人中间围着当今太后。
雍容华贵,仪态万千,言行举止皆见其太后风度。
宴席还未正式开始时,太后便来了此处,同各家千金夫人看戏聊天,早早便为她那个皇帝儿子相看后妃人选。
只是看来看去,都未看到外貌家世都称心意的姑娘。
皇帝是她的儿子她了解,随随便便的人,不合他意的人塞进后宫,他怕是看都不会看一眼。
宴席快开始了,人也来得差不多了,太后看了一圈人后,发现她那外甥竟是还没来,便招人来问:“灼儿到了吗?”
一旁的太监总管忙上前回,毕恭毕敬:“回太后的话,今早已经有人去传话了,武宁王说是会晚些到,侯夫人已经到了,在那处候着呢。”
太后顺着太监指的方向瞧了眼,看到了正同一众青年公子相谈甚欢的陈母,冷哼了声。
“虽说大周民风开放,不重男女之防,但皇宫重地,岂容人玷污?话说看到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本宫的眼睛都有了几分疼痛……”
太监总管听此冷汗涔涔,忙眼神示意一旁的小太监前去提醒,小太监得令立马前去传话。
霎时,聚在一处的几人便慌忙散了。
兴致被扰,陈母正不高兴着,一抬眼看到太后,神情便立马变了,整理下发髻收敛了姿态。
离开宴时间越发近了,戏台已经被撤了,众人面前摆上了矮桌,美酒,歌舞和美食也已备好。
陈灼便是卡着开宴时间,带着陈念入了席。
宴席设在御花园,百花盛开,争奇斗妍,不仅有西域各国进贡的奇花,也有精心培育的,鲜少在这个季节能看到的花。
可谓是花团锦簇,蔚为大观,说是整个京城的花都聚在了这处也不为过。
在百花中,一处亭台水榭旁设了露天宴席,太后与皇帝的席位设在正中上位,大臣及其家眷的席位分设左右,依次往下。
前排的席位自然是瞩目万分,会得去圣上太后,以及席上众人的目光,是人人都想要的位置。
只是这位置分排自然也是按官职和在朝地位来,按陈灼在朝的地位和镇国大将军职位,以及他和太后的亲属关系,他自然被安排在了前座。
但陈灼并不想……并不想带着妹妹坐前座。
陈念非要闹着来着宫宴相看公子,陈灼是她兄长没有理由拒绝,只能带她来此处。
他本意是想晚些来,挑个最不起眼最角落的位子让她坐着。
不让她引起各家公子的注意,也不让她相看别家公子。
更重要的是……这位置,皇帝也看不到。
重要的是皇帝。
尽管在陈灼眼里,他这妹妹也的确生的好看,让他每每都忍不住要亲一口。
但直到今日,当陈灼带着陈念来了这宴席,想要避过众人耳目低调入席时,陈灼才发现,他还是低估了他这个妹妹的美貌。
他今日着实不该带她来。
她才到场,裙裾翩跹间,只一个惊鸿侧影,便引起了众人注意,席间一阵骚动。
“真漂亮,真是漂亮,诶,你们看没看到那位刚入席的姑娘?”
“那是谁家姑娘?生得的确美丽,有道是秋水为神玉为骨,那瞬间,本公子当真是以为仙女下凡了。”
“只看侧影便知是何等清丽的女子,京中竟还有如此美貌的女子么,这到底是哪家千金?”
“本公子有幸看到了正脸,真真是花容月貌,堪称绝色,话说生的这般貌美,之前怎么没见过这姑娘?”
“谁家千金啊,有没有活人说句话?这是一个个都光顾着看去了?”席间一家公子看到陈念出现后焦急万分,赶紧打听。
“诶诶,那姑娘旁边的不是武宁王陈将军吗,如此来看,那这姑娘便是他那捡来的妹妹了,话说他鲜少带这妹妹出来,怎么今日倒是将这妹妹带到了宴席上?”一人看到了陈念旁边的陈灼,惊讶道。
“武宁王的妹妹?不知她可曾婚配?”
席间有人谈起了陈念婚配一事,恰好沈修也在席间,他偷喝了几杯酒,生性风流,便接了话头过去:“这个我知道,这武宁王的妹妹还未婚配,我们大将军极是宝贝这妹妹,一直藏在府里从未带去过宴席,舍不得给别人看一眼呐。”
“这样的话,这不在座的各位都有机会了?”
“都有机会?别开玩笑了,这可是武宁王的妹妹,一般人还真配不上。”
“那你倒是说说,这京城里有谁配得上?”
……
还没正式开席,圣上也未来,眼下都谈论着这难得一见的美人,众人兴致高涨都搭了几句,一时间席上气氛高涨,推杯换盏的好不快活。
各家千金也纷纷耳语,有人惊叹于陈念美貌的美貌,也有人气愤她将风头都抢了去。
而陈灼已是双眸猩红,恨不得将那些人的眼都剜了去,再将他们的头颅都剁下喂狗。
他们多看一眼陈念,陈灼都觉得是亵渎。
这是他的妹妹。
他陈灼一个人的妹妹。
“哥哥,这种宴席好热闹好多人啊,好多俊秀公子呢,哥哥应该早点带念儿参加。”在将要落座时,陈念环顾四周以及席上众人,兴冲冲说了句。
陈灼喉头一梗,反问了句:“陈念,你说什么?”
话语里带着莫名其妙的凶狠气和警告。
可以听出来,男人对她这句话很是不悦,心烦气躁。
陈念听不惯,便也呛他:“哥哥,我是你的妹妹,你捡来的一手养大的妹妹,你说过的,我比亲生的还要亲,你是我的兄长,我到年纪了自该婚配嫁人,找自己心仪的公子,哥哥,我说的话有问题吗?”
“这种宴席本来你就要带我多多参加,不然念儿要怎么找到适合自己的如意郎君?”
“念儿又不能嫁给哥哥。”陈念移开目光,又看向席上众人时,被一个身姿清瘦,气质如松鹤的人吸引了些目光,顿时回的都有些心不在焉了,“不过,念儿现在也不想嫁给哥哥了,哥哥你可以放心了。”
陈念的这句话犹如一盆凉水兜头浇下,冰冷彻骨的寒意从天灵盖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陈灼清醒了个彻底,处于悬崖边的,摇摇欲坠的理智又回来了
那污秽肮脏违背人伦的念头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是啊,他是她兄长了,他一手将她养大。
他只能是她的兄长。
现在,他该帮她选个好夫婿。
半晌,陈灼唇边扯出一个似有若无的弧度,咬牙切齿,说出来的声音似是都带着一股血腥味:“妹妹说的对。”
“妹妹说的对。”
陈灼将这句话重复了好几遍,每一个字都似乎要被他咬碎。
席间的骚动还在继续,陈灼虽然心头烦躁,嘴上说着要为她挑选一个好夫婿,但他仍想把陈念安排在末座。
“念儿,你先听哥哥的,今日你且……”
只是恰好此时,皇帝来了,有太监尖声道:“皇上驾到——”
皇帝来了,席间顿时噤声,众人纷纷起身跪拜。
陈灼还未带着陈念落座,她现在站这位置都可看到,也包括皇帝……陈灼登时心尖一颤,但也只能带着陈念一起跪拜。
“都起来落座吧,既然是赏花宴,随意便好。”周文帝轻咳一声。
他是当今皇帝,不过及冠之年,虽面相清俊面容过白,一副缠绵病榻之色,但周文帝龙章凤姿,双目若寒星,淡淡往台下扫了眼时,一身龙袍天子威仪毕现。
只要是皇帝,便令人畏惧,尽管这皇帝手中未有多少实权。
当今权倾朝野的,是陈灼。
跪拜问安后,众人起身落座。
陈灼欲也不动声色地将妹妹安排在末座,不让人瞧到她,可偏偏此时太后唤了他。
“灼儿,你到本宫这来。”
太后看到陈灼这外甥欢喜得紧,便慈爱地向他招手,让他座前排,紧挨皇帝太后的位置。
如此,皇帝的目光便也看了过去。
陈念的容貌是在过于惹眼,纵使她此刻低着头,皇帝也是一眼就瞧见了她。
绝色佳人,惊鸿一瞥自难忘。
“你是何家姑娘?过来朕这里。”皇帝指了她,唤她过来。
顿时席间一阵静默,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皆无声看向陈念。
天子的命令,自是不可违抗。
陈灼是臣子,又在朝多年,自然是明白。
但此刻,他牵着他妹妹的手,手指痉挛间,平生第一次生出了,违抗皇命的想法。
抗了又如何。
陈灼竟是如此张狂地想。
但是,正当他想要寻个借口,不让这妹妹过去时,陈念竟是径直松开他的手,朝皇帝那走了过去。
第22章
手心一空,少女绵软小手的触感恍然消失,就连萦绕他鼻间的香气都随风飘远。
陈念,他的妹妹,他那听话的好妹妹,竟是松开了他这个兄长的手,当着他的面朝皇帝走去。
朝另外一个男人走去。
从小到大,她何时这般对待过他?何时甩开过他的手?
从前,她不是最喜欢他这个哥哥么,只想黏着他么。
陈灼霎那间怔在原地,浑身血气上涌意识混沌,竟开始荒唐地回想,回想那小家伙趴在他胸膛这里吃奶的画面。
那时,她比现在要亲近他,也更乖些。
会一边吃一边抱着他不松手,吃得口水从嘴角溢出还不餍足,小尖牙都要把那里咬破了才会松开小嘴。
松开小嘴后,又恋恋不舍地亲两口,然后伸伸懒腰,一副吃饱喝足的小懒猫模样,惬意地眯着眼,窝在他怀里睡觉。
这些画面,每一次的画面,陈灼都记得无比清晰,清晰到似乎被刀刻在了心上。
他现在还记得,她会这样抱着他睡一整夜,紧紧抱着他的腰,怎么都不会松手,就算睡着了,在梦里这个小家伙还会一直喊着“哥哥哥哥”,声音娇娇软软的,红润润的嘴唇弯着,笑得很是好看。
那样的她,真可爱啊……
他的妹妹真可爱。
但这种画面只在他眼前闪过片刻,陈灼只沉浸他妹妹吃奶的可爱里一瞬间,下一刻,理智便又回笼了。
他清醒了,湛然鸦羽轻颤,怔愣回神时耳根已然红透,人伦纲常,兄长身份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羞耻又愤恨,只想给自己一巴掌。
但眼下,待他从那些荒唐的画面中抽离开来时,一掀眼皮,他那好妹妹身姿娉婷,纤细如柳,已经离开他走到了皇帝面前。
陈灼微微眯起凤眸,眼底染了层猩红,脖颈处的血管都要爆开。
他此时就是个濒临失控的野兽,不知何时就会失去理智,把他这个妹妹叼回巢穴标记,继续囚禁起来。
他在忍耐,用兄长的身份忍耐,用世俗纲常约束着自己的兽性。
“回陛下,民女唤为陈念,为武宁王陈灼妹妹,民女见过陛下。”
陈念走到皇帝萧怀面前,规规矩矩地报名字,规规矩矩地行礼,没有任何出格的行为,当真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淑女模样,挑不出半分差错。
她此刻低着头跪在皇帝面前,只现出一截白腻如玉的脖颈,几缕乌黑碎发飘在上面,像是水墨在美玉上晕染开来。
“武宁王的妹妹……”萧怀低声念了句,没有血色的唇勾了勾,眼眸里透着寒潭般的冷。
此刻正午,春日暖阳落在他身上,却越发显得他苍白病态,似乎随时都会咳出血来。
“怕朕?”
见陈念一直低着头,萧怀轻轻笑了下,声音清冷似白雪明月,落在少女后颈处的目光一触即离。
“朕又不会吃人,抬起头来看着朕。”
萧怀虽然说得温和,眉眼间也无愠怒之意,但毕竟是天子,清冷之中透着不能触犯的威严。
皇帝的命令不敢不从,陈念听此便抬了头。
陈念抬起头时,恰好起了一阵风,春风吹拂着园里百花,不知从何处飘来一片花瓣,在少女抬头的瞬间,这花瓣便落在了少女脸颊。
肌肤细腻如新雪,花瓣娇艳欲滴,却更衬人比花娇。
整个春天的颜色也不过如此。
陈念是漂亮的,她的这种漂亮就像春日的明媚天气,生机勃勃,温暖明亮。
就算是被陈灼囚禁,过了段暗无天日,被剥下羞耻心的日子,她身上也仍旧留有少女的美好和生机。
只是这种生机不知还能持续多久。
陈灼现在就是一团火,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克制不住地将她吞噬,把她和自己都烧成一地灰烬。
在少女抬头看向帝王的瞬间,空气静默了一瞬。
陈念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少年帝王,并未有想像中的害怕和畏惧,他那双清冷的眼眸低垂看她,泛着如水的温柔,还透着琉璃般的脆弱。
面前的帝王眉眼清俊,貌若好女,透着一种病态的美,身上缠绵着病弱之色。
陈念一看便知道,眼前的皇帝生了病,看上去很可怜。
九五之尊,陈念不敢多看,与皇帝对视一眼后便垂下了头。
倏尔,萧怀向来沉寂的目光有了一丝波动,身上的病弱气似是都消散了些。
“当真是美人。”
他淡淡说了句,声音似山涧清泉,还带了丝笑意,“瞧着令人欢喜。”
纵使此人是陈灼的妹妹,萧怀还是笑着夸了句,惨白的面上现出许久未曾出现的喜悦,只是这喜悦藏得很深,“朕久处皇宫,好久没见你这般颜色的人了,福全,”
皇帝唤了声,一旁的太监总管赶紧上前:“奴在。”
“西域进贡的那批翡翠玉首饰,赐给这位姑娘。”
“是,陛下。”福全赶紧应下,命人去取来赏赐。
皇帝这下一赏赐,又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众人互相对望了眼,什么表情的人都有,但更多的还是诧异。
皇帝还是第一次夸赞美人,不仅如此,还赏赐了西域进贡的宝物。
如此举动,众人皆明白其中意思,明显是看上了这位武宁王的妹妹,想收进后宫做妃子罢了。
纵使今日在宴会上不提,日后也必定会被召进宫去。
皇上看上的人,还有谁抢得过?
席上不少士族公子都长叹了口气,不敢再对陈念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兴趣。
皇帝夸了她,便没人敢再觊觎她,就算皇帝没在此次宴会上要了她,封妃圣旨下来也是迟早的事。
不过早几日晚几日的区别而已。
甚至还有缺心眼的人准备过去同陈灼道喜,恭喜他这个捡来的妹妹就要成了皇妃,他们陈氏一族与皇室又多了一层关系。
“陈将军,恭喜啊,你们陈家与皇室又要结亲了,话说日后能不能……”
“给老子滚。”
当真有没眼力见的人同他悄声祝贺时,陈灼心里的无名火正烧着,直接吼了声过去。
恭喜。
恭喜?
陈灼满嘴的血腥气,此情此景着实让他怒火中烧,甚至气急攻心,当朝就要吐出血来。
好妹妹,她可真是他的好妹妹。
现在不仅敢当场甩开他的手,还敢当着他这个兄长的面,朝另一个男人走去。
眉目传情么。
她当他这个哥哥是死了吗。
当真,当真是要再次把她囚禁起来,她才会是他一个人的好妹妹么。
不知是愤怒还是兄长的占有欲作祟,陈灼远远望着他这妹妹纤柔无依,极易摧折的模样,那些阴暗肮脏的念头又逐渐渗进他的皮肉、血液、骨髓,诱惑着他回味那段美妙的日子,让他变成一个禽兽。
那段囚禁的日子对陈念来说是噩梦,但对陈灼来说,却是引他沉沦的美梦。
他开始不断地惦念,从其中品出了几分美妙的滋味来。
在那间昏暗的房子里,她的身边只有他,只能依靠他。
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掌控她所有。
他为她穿衣,他喂她吃饭,帮她洗澡,抱着她去净室,无视她的哭求,哄着她,亲眼看着她溺出来时,陈灼当时心里竟会有一种灭顶的快|感,以及兴奋感。
看到那污秽的痕迹,闻着那味道,他却觉得……他的妹妹什么都是香的,什么都是好的,就连这也是。
他很喜欢。
一种不知从何而起的愉悦感令他双眸湿润,渐红。
在那段日子里,在那间房里,他事无巨细地照顾她的所有,强势接管她的一切……仿若真的成了一个野兽,越来越变态,越来越像一个疯子,而不是她的兄长。
此时此刻,他站在春日暖阳下,站在盛开的百花中,陈灼竟开始想念起那段黑暗的日子。
他唇角扬起了一个极其轻微的,似有若无的弧度,看着少女笑。
若是以后,他能和她长久地待在一个房间里,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房间里,就那般生活下去,她当一个好妹妹,他当一个好兄长,他照顾她的所有接管她的所有……
好像,也不错。
甚至,陈灼心里也开始有了这个打算,想去置办一处宅院。
但是,现在呢……
他那好妹妹不听话了,不想要他这个兄长了么。
思绪从那处黑暗的房间里抽离,陈灼看着远处的少女微眯凤眸,径直走去。
他今日穿了身玄衣常服,墨发竖成高马尾,身形高大宽肩窄腰,面目俊美轮廓凌厉,在人群中极其出挑。
此刻他朝宴席正中走过去,衣袖猎猎带风,面色阴沉,宴席中间有不少贵女害羞着脸偷偷瞧他,正想鼓起勇气去搭个话,但一看到他正脸便动都不敢动了。
他的狂暴和不悦,全都写在了脸上,看上去极俊美,却也极骇人。
好似他不是在参加一场春日宴,而是在一片尸山血海里,身上的杀伐之气令人胆寒。
别人或许不知他此刻的不悦是因为什么,妹妹被皇帝看中显然是好事,但正在饮酒的沈修看到他这副神情朝皇帝那走去,便知是为何。
他被吓到酒都醒了大半,手中的酒杯都差点掉在地上。
定然是因为他那妹妹。
沈修自上次去陈府后,便知陈灼把这妹妹看得有多重。
他那日多看一眼都不行,如今这圣上……
沈修看了看陈灼,又看向正中间的皇帝和陈念,惶惶不安道:“坏了,陈兄不会这般糊涂,圣上想要也不给吧?”
“这……”
沈修不由得擦了擦冷汗,只觉风雨欲来,手边的美酒都喝不下了。
沈修旁边坐了位吏部尚书家的公子林清平,见沈修一副面如土色的样子,笑了声:“沈兄你这担心实属多余了,虽说陈兄贵为武宁王,大权在握又是皇亲国戚,背靠士族大户,但陛下掌皇权乃九五之尊,不就是个捡来的妹妹,这面子多少要给吧,犯不着为这事同陛下起冲突,况且现在这事情还没定下来呢,不过就是个赏赐而已,紧张什么?”
“话是这么说,但……”沈修刻意压低声音,侧过身同林清平耳语道,“但圣上与陈兄向来不和,陈兄权势太大,皇帝继位未有多久尚且不稳,总是帝王眼中的一根刺啊,没听说陛下最近要清明吏治,整治外戚么,你想想,朝中最大的外戚是谁?”
林清平听此脸上也变了,吞了吞口水:“你从哪里听来的?整治外戚,这朝中最大的外戚不就是太后那外甥陈兄,陈兄可不是什么善茬,他行事狠厉杀伐果断,不然怎么能连年胜战,有这镇国大将军的威名……”
“所以说啊……”沈修叹了口气,风流的桃花眼中也有了一丝忧虑之色,“若陈兄与陛下当真到了那一步……朝堂不稳,形势诡谲难辨,不知会波及到多少人,你我的日子也不好过呐。”
说完,两人皆是摇了摇头,碰杯喝了口酒。
朝中大臣皆知,皇帝的生母是当今太后,而武宁王又是太后的亲外甥,说起了,这两人还有一层算还深的亲缘关系。
只是当今太后对娘家人尤其亲厚,安排了不少家族之中在朝任职,虽说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职位,但这些人在皇帝眼中却无异于眼中沙,且,他未有多少实权。
更何况太后尤其宠爱的外甥陈灼还是权倾朝野的镇国将军,边关将领多是庸才,每每都须陈灼出征,而陈灼连年征战未有败绩,不仅深得百姓崇敬,还手握兵权不色不贪,抓不到他一丝把柄。
当今皇帝与武宁王不合,这也不是什么隐秘之事,但有太后从中周旋缓和,陈灼也没有谋反之意取而代之,除非太后召见,他甚少去皇宫,整天的日常便是吃饭睡觉养妹妹,出征上朝养妹妹,练兵习武养妹妹……
因而,长久下来,也算是维持了表面的平静。
但今日,沈修看陈灼这凛冽逼人的气势,着实是捏了一把汗冷汗。
不知今日这春日宴还办不办得下去。
会不会波及他们。
席上不知怎么就静了下来,众人似是都察觉到了什么,气氛似是拉满的弓,都在绷着一口气。
太监得了命令去拿赏赐,很快便有人端着一红木托盘而来,只是这小太监正想走到陈念面前时,陈灼来了。
他久经沙场,身上的杀伐之气本就极重,此刻又沉着面色,冷峻逼人,那小太监看到竟是一下腿就软了,差点就跪了下去,冷汗都被吓出来了,只得先退到一边。
“臣见过陛下,太后娘娘。”
陈灼走到皇帝和太后面前,垂首烘手,一一行礼。
太后本就疼爱这外甥,见到陈灼眉眼里满是慈爱:“灼儿,快到哀家这来,今日哀家给你相中了好几个姑娘……”
“谢太后挂碍臣的亲事,不过臣如今未有娶妻之意。”
陈念还跪在地上,陈灼此时便站在他旁边,陈灼一边回太后的话,一边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
“念儿跪了这么久,哥哥扶你起来,行了礼便不用再跪了。”话落,陈灼并未请示皇帝,径直扶自己妹妹起来,不让她再跪。
只是,当他的手扶着少女手臂,顺着往下,碰触到她的那截杨柳细腰时,他长睫轻垂间,喉结便不由自主地滚了滚。
口干舌燥。
此时此刻,他的手轻而易举便掌控着她的要,少女的腰是那般软,那般细,他一只手便可拢住,再稍稍一用力,仿佛便可一把折断。
不知为何,若是以前,他掐着她妹妹的腰,只会想她最近是吃的多了还是吃的少了,胃口怎么样,心情如何,但眼下,他握着少女的这截杨柳腰,竟是生出了可耻的凌|虐欲。
不合时宜地,他想起了在那间屋子里,她娇弱哭泣,楚楚可怜的哀求他的模样。
冰霜眸色一瞬晦暗,陈灼薄唇轻勾,似有若无地笑了下。
表面上,他是一个兄长,靠得她近了些也是因为要扶她起来,并未越界。
但是,在他将自己妹妹扶起后,男人的手并未马上离开她的腰,他痞笑了下,那带有薄茧的指腹贴着少女细腰,粗粝指腹的灼热触感透过软罗青衫,毫无阻隔地传到了少女薄嫩的肌肤。
然后,他的手用了些力,骨节分明的手指便陷进了少女腰窝的软肉里。
陈灼就这般……按着她腰捏了几把。
众目睽睽之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着皇帝和太后面……陈灼,摸了他妹妹的腰……
肆无忌惮,非常张狂。
摸完后还若无其事地抽回手,一本正经地替她拂去发上的落花,用兄长的口吻关切问:“念儿腿可酸了?跪了这般久,真叫为兄好生心疼。”
陈灼说得坦然,凤眸上扬,眉眼间还带着宠溺的笑意。
看上去,两人之间兄友妹恭,当真像极了一对正常的兄妹,顿时席间便有人耳语:“这武宁王对这妹妹着实是好,没得说,我们同僚多年,何时在他脸上看过这般神情,对这妹妹当真是比亲生的还要亲。”
“是啊,没想到这陈将军平日里看上去那般冷漠狠戾,对这妹妹却温柔得很,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
“对这个捡来的妹妹都如此,那要是成了婚,对自己妻子还不得宠上天了哈哈……”
“话说,陈将军至今都未娶妻,也没见他和哪个女子来往过,身边就一个妹妹,也不知道他喜欢怎么样的女子?”
“他长相英俊,又是大将军手握大权,怕是寻常女子看不上呐。”
“这可不一定,说不定就哪天就看上了哪家小姐……”
说着说着,便惹得席间一众姑娘红了脸,娇羞地往陈灼这里看。
似乎宴席上的人,包括皇帝与太后,都没发现陈灼方才对这妹妹狎昵的行为,有的低声窃语,有的喝酒聊天……
但陈念却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也惊呆了!
当她哥哥粗大的手掌贴着她的腰,并用力地揉捏了两把时,少女的耳朵霎时红透,就像熟透的樱桃。
那双水润杏眸也睁得大大的,瞳孔都在震颤,许久才把张上的嘴巴闭上。
陈念实在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她的哥哥竟然会在这么多人面前……!
她也是个小姑娘啊,要是被人看到她当真会羞死!
小姑娘当真被她哥哥弄得害羞了,紧紧咬着下唇,低头不说一个字,耳朵的烫蔓延到脸颊这处,使得她整张小脸都跟火烧一般,红得鲜艳欲滴。
陈念开始有了羞耻心,知道害羞,也知道这种行为不合礼法,不能当着这么多人做。
因为他是她的兄长,是把她一手养大的哥哥,是正正经经的男人,所以这种行为,私下里也不能做。
她以前本也不会注意这些。
以前,陈念只知道喜欢她哥哥,她单纯地觉得,自己是由哥哥一手养大的,从小到大,哥哥都待她极好,很宠她。
她没有什么要避着哥哥的羞耻心。
她习惯了同他亲近,习惯了晚上要抱着他睡觉,把他当娘亲一般吃奶治病,甚至后面她对他哥哥下药,把他绑了起来想干坏事,陈念都不觉得有什么。
她不知道,这些事情是不可以的。
她长大了,他是哥哥,她是妹妹,他们不能如此亲密,她也不能对哥哥做那种坏事。
这些她都不知道,陈灼也没教她。
但自从那次……她被她哥哥囚禁后,被关在那个黑暗的房间后,她哥哥给她穿衣,喂她吃饭,帮她洗澡,甚至会看着她溺……撕下了她所有的羞耻心后,陈念便懂了。
她应该和兄长保持距离。
她也不想再留在他身边了。
她要嫁给别人离开这里。
因而,方才陈灼肆无忌惮地摸了摸了把她的腰后,陈念便又气又羞,恨不得当场和她哥哥吵起来,指责他这种行为,控诉他这种行为。
但现在皇帝面前,在太后面前,陈念知道不能这么做,便气呼呼地鼓着脸颊,忍了下去。
特意往旁边走了几步,远离她哥哥这个色魔。
是的,现在陈灼在她心里就是个对自己妹妹下手的恶魔,色魔,以及,非要看着她小解的变态……
……
而直到现在,陈灼还对自己在他妹妹心中的形象一无所知……
他摸了把小姑娘的腰后,分外愉悦地扬了扬眉,余光瞥了眼那赏赐,随即对皇帝高声道:“陛下,吾妹乃臣从战场边陲之地捡回,出生乡野身份低微,怕是受不起陛下的赏赐。”
在小姑娘对陈灼摸她腰的行为震惊气愤,在心里骂他色魔变态时,陈灼便直接开口,替她拒了这赏赐。
这话一出,席上气氛顿时死寂,拂来的春风里都多了几分寒意。
众人屏声静气,顿时冷汗涔涔,脸色都被吓白了。
一时间只有微风拂过娇花绿叶的婆娑声。
席上坐的都是朝中大臣,王孙贵胄,他们对朝中情况自是了解,也知道……这皇帝与这武宁王陈灼的关系本就紧张。
拒了这赏赐,明显就是不给皇帝半分面子,严重点便是触怒龙颜,违抗圣命了。
“灼儿!”太后也是满面愁容,假意怒斥了声,“你听姑母一句,不过就是个赏赐,又不是要你妹妹这个人,有什么受不起的?你让你那妹妹接了便是。”
若是以前,看在太后的面子上,陈灼也不会同皇帝起冲突,但这次,他却不打算退让。
冷冷直视面前的帝王,背脊挺立,威压较之于九五之尊的皇帝,竟有盖过之势。
皇帝也回之以冷视,面容看上去越发苍白,毫无血色,袍袖下手,指尖发白。
两人对视片刻,席上落针可闻,萧怀先打破死寂,淡淡笑了声。
只是这笑表面看上去温和,却不及眼底,“既然是武宁王的妹妹,养在武宁王膝下,那便是同武宁王一般身份尊贵,万人之上,何来身份低微一说呢。”
“又怎么会受不了这赏赐?”
身份尊贵,万人之上。
这几个字从当今皇帝口中说出,其中有何言外之意,已是不言而喻。
少顷,众朝臣已是面如土色,就差没跪倒在地了,就连太后亦是双眉紧蹙。
陈灼却是不惧,脸上神情平静依旧,但未有半分退让:“陛下说笑了,臣乃一介武夫,如何谈得上身份尊贵,臣同吾妹一样身份低微,配不上陛下赏赐,况且吾妹向来胆子小,怕是会折煞她。”
萧怀垂了垂眼,目光掠过那正低着头,像鹌鹑一般的小姑娘,轻笑了声:“陈将军,适才你这妹妹同朕对视时,眼里可没有半分畏惧,算不得胆子小,朕在她眼里亦是看到了欢喜,再说,不过就是受个赏赐,难道这也会委屈了武宁王的妹妹不成?”
皇帝这话说得云雾缭绕,陈灼却只捕捉到了两个字——
欢喜。
这两个字在陈灼舌尖滚过,再碾碎,接着,血腥气涌出。
他缓缓转身,看向他这个妹妹,问——
“陛下说得可是真,念儿,”
陈念抬头看着她哥哥。
天子威仪不可触犯,陈念懂。
陈念迎上她哥哥的目光,点点头,回了他几个字:“是的,哥哥。”
这短短二字从他妹妹口中说出,陈灼胸腔轰鸣,似乎五脏六腑都被震碎。
“来人,赏赐。”
萧怀嘴角的弧度深了点,苍白的面容似是恢复了些血色。
一旁的小太监听此战战兢兢的,赶紧上前将赏赐之物递给陈念,迅速退下。
陈念便在皇帝温和的目光以及她哥哥烈焰般的目光中,接了此物。
她只觉得,他哥哥的目光都快把她烧成灰了。
有必要这么气么。
他不是应该高兴吗?
陈念不理解。
“民女谢过陛下。”
陈念接过赏赐,跪谢行礼。
许是风冷了,又吹得大了些,少女挺秀的鼻尖透着一点红。
萧怀的视线在少女微红的鼻尖,片刻后又移开:“起来吧,你瞧着身体娇弱,以后不必跪朕,这皇宫,你若是想来玩耍的话随时都可以,后宫无人,你正好也可以来陪陪母后,若朕得了闲,也可带你逛逛这皇宫。”
这番话,再明显不过了。
“皇帝有心了,哀家最近的确是无聊得紧,小姑娘进宫陪陪哀家也好。”未免皇帝又同陈灼起冲突,太后便将这话接了过去,“已经到开宴时间了,本宫为大家准备了歌舞,来人,奏乐。”
话落,丝竹管弦悠扬响起,舞姬依次入场。
这场风波暂时平息。
一场赏花看舞的春日宴,便在没有血腥的刀光剑影里开了场。
陈念随陈灼一起坐了前排,紧挨着太后皇帝的位置,也是席间最瞩目的位置。
但是,尽管如此,在宴席开始后,没有一人敢再把目光放在陈念身上。
一个是因为皇帝,一个是因为……陈灼,
他近乎独|裁地管束着她。
从宴席开始到结束,他不让她去独自同别人饮酒,不让她独自去同别人投壶,不让她独自去同别人作诗,不让她独自去赏花,
她所到一处,他必定在旁陪同。
有他在旁,旁人是一个字都不敢同她多说,更别说相看别家公子了,陈念刚开始在席上看中的一个公子也不知所踪。
就这样,陈念一无所获地结束了这个宴席。
她的夫君还没着落。
……
回去的马车上,在只有他和她两个人的时候,陈念越想越气,实在是忍受不了她哥哥的行为,便发了脾气,把马车上的东西全都砸了。
低矮红木圆桌翻到在地,上面的茶具瓜果也散了一地,鎏金铜香炉滚至陈灼脚下,几缕青烟缓缓飘散,清雅的檀香在这八宝角悬铃马车间蔓延。
“哥哥,今日在宴席上,你为什么要在大庭广众下欺负念儿,摸,摸念儿的腰?!!你是色魔吗!还有,宴席开始后,你为什么要一直跟在我旁边啊!你知不知道别人都不敢跟我交谈,也不敢邀我去玩耍!”
“你怎么能这样啊!这样我怎么能找到夫君!”
郁结烦闷的情绪充斥着脑袋,陈念头昏脑胀,便一股脑都发泄了出来,对着她哥哥大喊,指责他,控诉他!
面对陈念歇斯底里的控诉和指责,陈灼轻轻踢了脚铜香炉,稍稍歪了歪头。
他慵懒地靠着马车壁,薄唇勾起,只看着他这个妹妹笑。
在他眼里,她发脾气也是可爱的,骂他色魔也是可爱的,只要她听话地待在他身边,当他的好妹妹,他便由着她闹。
陈念指责了一通,看到他哥哥不仅毫无反悔之意,甚至还看着她在笑。
在笑……
这下,陈念更气了,她忍不住又喊:“我跟哥哥说了,我要嫁人!我要离开陈府!离开哥哥!哥哥不以后不能……”
“陈念,你最好给我收回这些话。”
男人冷不防的一句警告,把陈念正要说出口的话彻底堵了回去。
这话是如此的冰冷,还带着慑人的命令口吻,宛如冰霜利刃,她忍不住浑身发抖,嘴唇都白了。
男人敛去方才的散漫,顷刻间便换了一副面孔。
长腿曲起,上半身倾向她,大手轻而易举便攫住了她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
下巴被抬起,粗粝指腹摩挲着她的唇,少女呜咽一声,眼眸便泛了水。
“念儿,哥哥以前曾同你说过,永远…永远都不要说…要离开哥哥这种话……”
少女呜呜两声,倔强地开口:“为,为什么……念儿及笄了,本来就要嫁人,我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哥哥身边。”
“是么。”
男人冷笑一声,指腹漫不经心地抚摸着她唇瓣,待少女软嫩的唇瓣被他摸得充血饱满,娇艳无比时,他的手指轻佻又强势地撬入了少女唇齿。
好兄长的皮囊似是要被他完全撕下。
“念儿,你当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是不是要哥哥再次把你关起来,关在一个只有哥哥的小黑屋里,念儿才会乖一点,不会说出这种话……也不会离开哥哥呢……”
这句话随着他滚烫的呼吸落在耳侧时,陈念忽地一滞。
紧接着,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又开始浮现脑海,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猛地袭来时,男人的手指碰触到了她的舌头。
陈念浑身一颤,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她一下就推开了她哥哥,往后缩去。
她不停地后退,缩在一个小角落里,并起双腿,忍不住抱住了自己肩膀。
就像在那些昏暗的日子里,面对那怪物一般的哥哥,她时常抱着自己,把自己缩在床角。
少女瑟瑟发抖,一双眼睛红得和兔子似的,这副可怜模样也像极了受惊的兔子。
“你现在除了囚禁我还会做什么?”
陈念忍着眼泪问他:“哥哥,你是一个疯子吗?”
第23章
少女像只可怜巴巴的小白兔,忍着眼泪问他,问他是不是一个疯子。
看到妹妹的眼泪,男人方才凌乱的心瞬间安静下来,接着,他心脏微痛,继而软得一塌糊涂。
头疼欲裂,那句话混着令人晕眩的檀香缠在耳边,他被问得一怔,竟开始认真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疯子么。”
男人眼帘低垂,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出神地看着刚从她嘴里抽出来的手指。
指尖泛着水光,还残留着她小舌头的柔软触感,湿润滑|腻,他手指微微颤了下,一种近似快|感的愉悦迅速传至他四肢百骸。
瞬间,他心旌摇曳,脑子也不甚清明,眼前一片水雾时,他又呢喃了一声“疯子”,从前的那些画面依次闪过眼前。
他在战场捡到她的画面,他把她带回府的画面。
从小到大,他习惯了去宠着她。
虽然他当时还是个桀骜张狂的少年,但却对这个捡来的妹妹抱了极大的耐心,他怜她爱她,把她当成手心明珠,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面对这个可怜兮兮的妹妹,陈灼一下就收了所有的刺和狂,小心翼翼地照顾她,疼着她。
小时候,她是那般娇弱,又是那般乖巧黏他。
陈母不喜欢陈念,不接受这个捡来的孩子,不认为她是陈家人,陈灼怕别人会欺负她,便自己一手带大她。
后面,她对他生出了病态的依赖,他也由着她玩,由着她把他一个大男人当成娘亲,像婴儿一样吃奶……他都纵容了她。
可是,他宠坏了她,这个乖巧的小孩越来越无法无天。
她大逆不道地对他下药,她绑了他,在他面前脱衣服,甚至还要强行与他这个兄长交|合,说要成为他的新娘。
她被他养坏了,没办法……他选择了囚禁她,想让她强制戒瘾,成为一个正常的小姑娘,当他的好妹妹。
的确,现在她正常了,不吃奶了,不依赖他了,整天想着要嫁给别人,要离开他。
可是,他却不正常了。
濒临崩溃,要成了一个疯子。
她到底是他妹妹还是孽障。
良久,陈灼的意识才从那个昏暗的房间抽离,他鸦黑的睫羽轻颤,修长手指缓缓抬起,放到了唇边。
然后,男人伸出舌头,舔了下,笑了。
陈念亲眼看到,震惊了。
缀着水光的睫毛不停地上下晃着,难以置信地咽了咽口水。
她刚才看到了什么?
那手指分明刚刚就戏弄过她,现在她哥哥居然……
陈念又往后退了一点。
“可能你哥哥,当真就是个疯子……但是,我的好念儿……”
马车空间不大,陈灼手臂一伸,几乎没用什么力气,就把那缩成一团的小白兔抓了过来。
抓到了他怀里。
“哥哥!你,你放开我!我长大了,你不可以再抱我!”
小白兔被吓到了,开始龇牙咧嘴地挠他,想要挣脱,想从他怀里逃出去。
但陈灼此时无疑就是一恶狼,小白兔越想挣脱,他越恶劣。
“念儿啊,你为什么不明白,哥哥要是疯了,也是你逼的啊……”
“是念儿这个好妹妹逼的。”
陈灼一边勾唇笑着,一边强制分开她膝盖,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宽大的手掌强势掌控着她的腰,将她牢牢禁锢在自己身上,让小白兔丝毫都动不了,没有逃离他的可能。
被哥哥一把抓过来抱在腿上,陈念刚开始还在剧烈地抗争,身体在不停地乱动,但是,当陈念又感知了那天晚上的东西时,她一下懵了。
他怎么随时随地都……这次她分明什么都没做啊!
脑子一片空白,头皮发麻,手臂上都开始起了鸡皮疙瘩……
陈念知道是什么……
要是以前,她会像一个小孩子看到了新玩具一般,兴奋地拿着玩。
但是现在……她有了羞耻心,也知道了要同哥哥之间保持距离,完全不敢低头去看。
耳朵羞红得要滴血。
“哥哥!你,你你你……”陈念别扭地昂起脑袋,脸也涨红了。
对自己身体的反应,陈灼自然比她更清楚。
这次,陈灼却没有同以前一样,羞愤地呵斥她,让她下去。
他挑起唇角笑,姿势放松地靠着马车壁,用一种自己都没有发觉的轻佻口吻……靠在小姑娘的耳边私语:“嗯,念儿说说,哥哥怎么了……”
男人的薄唇似有若无地擦过她耳垂,热息似是滚沸的开水,将少女的小耳朵烧得红透,像极了熟到接近糜烂的果实,引诱着他一口吞下。
意识开始混浊,欲望脱离道德和兄长身份的禁锢,开始不受束缚。
男人的喉结上下起伏,焦躁地吞咽口水后,唇张开了些,慢慢贴近少女红透的耳垂。
这果实那般鲜艳,饱含汁水,陈灼此时便是行走在荒漠中的旅人,他舔了舔唇,唇张开,想要咬破果实解渴时,耳边却传来了少女带着哭腔的呜咽。
“哥哥,你不要这样……”
小姑娘在哀求他,哭着哀求他,可怜得要命。
陈灼一下怔愣,混浊的意识在她的哭腔里渐渐清明,他又披上了快被他扯碎地的兄长皮囊。
陈灼没有亲。
在将将碰到时,在听到她的哀求时,停了下来,没有跨过这条岌岌可危的界线。
以前,他心无邪念,想亲她的脸颊便会亲一口,想咬她的小耳朵也会直接咬一口,待她生气后再把她抱在怀里哄,任凭她无法无天地在他怀里闹。
但现在,他已然欲望满身。
每一个亲吻都带着要将她毁坏,拆吃入腹的可耻欲望。
头顶那柄高悬的利剑随时都会落下。
他只是在强撑。
她却毫不自知,还在不知好歹地刺激他,叫嚣着要离开他这个哥哥?
做梦。
“哥哥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对念儿……”男人的呼吸还落在颈侧间,火焰燎原之势,似是要将她烧成灰烬。
陈念猛地察觉到了她哥哥的危险。
他强势又冷酷,现在就是一濒临时失控的野兽,陈念挣脱不了他的禁锢,只能软着声音求他,同他撒娇:“念儿害怕……”
小白兔软了下来,男人泛红的眼尾挑起,深邃的眼眸里溢出愉悦又恶劣的笑。
“哥哥不要怎样?”陈灼眼底笑意越发深了,轻描淡写地反问一句。
陈灼虽没有亲她,但也没有放开她。
大手掐她腰的力度一点都没轻,甚至还极其恶劣地揉|捏着。
春日,少女衣衫穿得薄,皮肤又嫩,若是掀起衣衫看,怕是此处已满是青紫痕迹。
又疼又麻,陈念浑身一个激灵,瑟瑟发抖地咬着嘴唇,不敢再喊。
她的哥哥变了,不会像以前一样疼她了。
少女的颤抖传到他手心,陈灼眸光暗了下,大手从腰移到她的臀:“现在这般怕我了?”
“当真把你哥当成疯子了么?”
陈念眼泛泪光,却咬着嘴唇摇头:“我不怕哥哥,我很尊敬兄长。”
陈念像个正常小姑娘,如从前陈灼所希望那般,乖巧地说出尊重兄长这种话时,男人的眼底却不见喜悦。
“尊敬,兄长。”
陈灼一字一句,近乎咬牙切齿地重复了遍。
“念儿啊,你什么时候会说这般虚伪的话了?”陈灼低下头,抵着小姑娘的额头笑,手指拨了下她的唇,“你说你很尊敬兄长,那念儿说说,你是怎么尊敬兄长的?”
陈念一梗,被这句话堵得哑口无言,抿着唇不说话,脸颊鼓鼓的。
似是被他这句话气到了。
见她这副样子,陈灼笑欢了,他调整了姿势,背脊更弯了,那张俊美的脸缓缓下移,唇齿间的热息一寸寸地从她脸上拂过。
额头,睫毛,眼睛,鼻子,耳垂,最后是……少女娇嫩的唇。
他的唇靠近,呼吸强势地侵犯着陈念发颤的唇瓣,在将将碰到时却又移开,笑得极混账:“念儿说不出口是么,那兄长替你说。”
“给兄长下药,把兄长绑起来,在兄长面前脱衣服……”
当陈灼把这些事一件件地摆在她面前时,陈念的羞耻心彻底被扒开了。
她的脸霎时涨红,小手紧紧攥着襦裙丝带,差点就要扯了下来。
陈灼低下头,用鼻子蹭了蹭她的小耳朵,继续笑:“和现在一样坐在哥哥腿上,放肆地说要和哥哥交|合……我们的念儿,就是这样尊敬兄长的。”
“嗯……念儿真乖啊,真是哥哥的好妹妹。”
“哥哥最喜欢这样的妹妹了……”
“念儿好乖。”
男人低哑的声音混着狎昵的调笑,满是蛊惑诱引意味,像一条阴冷的毒蛇,不断往她皮肤和血液里钻,陈念的脸早已红得不成样子。
她再也受不了,咬牙迎上他阴沉的目光,气冲冲地反问他:“那你又是怎么当兄长的?!你见哪家兄长会对自己妹妹这样?会抱着妹妹坐自己腿上?还,还还……!”
那可怕的大东西到现在都还没消下去,陈念仍旧不敢低头看,控诉他一番后便用尽全力挣开他的手,捶他的肩膀:“我要下去!哥哥你放我下去!”
陈念用尽全力挣脱,但他的手犹如烙铁,滚烫又牢固地掐着她腰,没有半分要松开的意思。
陈念没办法,一气之又对着他脖子那里咬了下去。
上一次,是她绑着他不让他逃,张着小尖牙吓他咬他,咬的他脖子这里全是血。
这一次,却是他不让她走。
陈念当真咬了,用了很大的力气,下口极其凶狠,像只被惹怒的兔子。
小姑娘的牙齿咬上脖子那一刻,痛意袭来,陈灼下意识嘶了一声。
但随即,他便靠着后面仰起头,唇边漾出愉悦的笑,随她咬。
甚至他还托着她的臀,让她与自己胸膛这处贴得更近些,更方便她咬。
陈念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扒拉着她哥哥的脖子,一口接一口地咬,咬了很久。
直到她咬出了很多血痕,直到血腥味在马车内弥漫开,并充斥着她的唇齿时,陈念才愣愣地停下来。
一双杏眸里浸满了水,目光有些呆滞,唇边满是鲜红的血迹。
“不咬了?”陈灼笑得宠溺,丝毫没有被她咬出血的怒气,反而还抬起手,想去擦拭她唇边的血。
但小姑娘却别过脸不让他擦,自己负气地用手背抹掉。
陈灼的手顿在半空又垂下。
“哥哥,我承认,以前是我错了。”
趁着她哥哥松手的间隙,陈念灵巧地从他身上溜走,端坐在他对面斜角,马车里离他最远的地方。
“我不该那般不尊敬兄长,不该把兄长绑起来,更不该对哥哥你下药……”陈念低垂着脑袋,乖乖认错,试图和她哥哥讲道理,不再硬碰硬,“这些都是念儿的错,之前哥哥……”
想起那段日子,陈念的心又揪了起来,她红着眼眶,绵软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委屈:“之前哥哥囚禁我的时候,我已经和哥哥认错了,念儿已经认错了不是吗……念儿已经说了会当一个好妹妹,不会再对兄长有不伦的想法,不会再想着当哥哥新娘,念儿已经认错了啊……”
说着说着,眼泪便簌簌落下,陈念双眸被泪水浸湿,她抹掉眼泪继续说:“我现在就是想当个正常的小姑娘,找一个心仪的男子成亲,离开哥哥,离开陈府,有什么错呢。”
“这些话不是哥哥以前对我说的吗,为什么哥哥要现在这么对我呢?念儿错在哪里了,哥哥为什么要一直妨碍我找夫君。”
陈念掷地有声地反问他,用他以前的话反问他。
但陈灼显然没听进去,也没当一回事。
他的理智在陈念又说要离开他的时候土崩瓦解。
“念儿,你玩够了久想跑,把哥哥逼疯后就想一走了之?没这么好的事。”
陈灼冷冷直视她,俊美的面容陷在昏暗里,红成鲜血的唇微微弯起,笑起来时有种惊心骇人的美感。
陈念看到这样的兄长愣了下,将从眼尾涌出眼泪倏然间便被吓了回去。
她害怕了。
她以前,从未在她哥哥脸上看到这样的笑容。
“我说让你成亲,没说让你离开我。”陈灼冷声。
“这有什么区别吗!”陈念震惊了。
“有区别。”小姑娘躲着他,不想靠着他,陈灼恶劣地笑了下,大手一伸,硬是又掐着腰把她带到了自己怀里。
“就算念儿要成亲要嫁人,也不能有离开哥哥的念头。”
“就算念儿嫁了人,也不能离开哥哥。”
陈念震惊了,喃喃道:“哥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比谁都清楚。”陈灼垂下眼睫,说话声忽就轻了下来,温柔地把小姑娘抱在怀里,同以前那般,手掌缓缓贴在少女单薄的脊背上,轻轻地上下抚摸着。
“你是我的妹妹,妹妹不能离开哥哥,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念儿。”
他开始蛊惑她,声音缠绵喑哑,缱绻如恋人间的低语。
陈念听着有些恍惚:“可是,我要嫁人啊。”
“哥哥会安排好。”陈灼将少女垂下的秀发拨到一边,随即,他双手环抱着她,脸埋在了她那截白腻似玉的颈项间。
男人微微闭着眼,贪婪地嗅着她肌肤上的香气,浓密的睫毛颤抖着,待再睁开时,点漆般眼睛忽就浸了水。
“就算要嫁人,也不能离开哥哥,知道吗?否则,哥哥会再次把念儿关起来。”
这句话缠在耳边时,小姑娘的肩膀忽然颤了下。
似是想起了什么画面,男人嘴角的兴奋和愉悦越发明显。
“念儿还记得那段日子吗?只有哥哥和念儿的日子。”
“念儿喜欢吗?哥哥很喜欢呢,哥哥喜欢念儿的一切。”
“和哥哥一起关在一个小房间里,念儿什么都不用做,哥哥会照顾念儿的一切,好不好……”
“念儿乖,只要你不离开哥哥,你做什么都可以,嫁人也可以,哥哥一定会为你挑一个最好的夫君,好不好……”
“好不好,我的念儿……”
……
他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最残忍的话。
一股寒气似是瞬间浸入骨髓,陈念迷迷糊糊的神思登时清明。
她忽然一动不动的,就算男人在舔舐她颈侧的肌肤,她也毫无察觉。
少女被恐惧攫住,神情呆滞,哭都忘了哭。
他想再次囚禁她。
在陈灼极力克制自己那些肮脏卑劣的冲动,只是隐忍地,满足地舔舐她肌肤后,他叹息一声,眉眼黯然,似是开始有些神志不清:“念儿,或许我真是一个疯子。”
“疯了也好。”
少女的眼泪夺眶而出。
陈念在这一刻终于意识到,这个家她一刻都不能多待了。
哥哥变了。
他不会给她找夫君了。
她,她要离开这里。
她再也不想被囚禁了。
第24章
陈念终于看清了她哥哥。
她知道,她这个哥哥不会给她找夫君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兽性大发,把她给关起来。
她得想办法自己找个如意郎君,然后……离开这里!
她得离开哥哥,哥哥就是个疯子,变态,色魔!……
……
但是,尽管陈念彻底认清了她哥哥的本质,想尽办法要从陈府嫁出去,但是,经过这次皇宫春日宴的事情后,陈念不再有任何出席宴席的机会……
不管她再怎么缠着她哥哥,撒娇哭闹威胁甚至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没用,陈灼不再让她去参加任何宴席。
阳春三月,赏花宴没有,作诗会没有,泛舟游湖也没有……
在她哥哥的管束下,陈念根本没办法相看到年轻公子,先前她在宫宴上看到的俊俏公子,陈念也没办法去寻找。
虽她哥哥还没囚禁她,但也不让她随便出府。
就算偶尔出府也有人跟着,若是有陌生男子上前搭讪,旁边的侍卫直接上前亮剑……人不被吓死也被吓跑。
就这样,陈念的桃花都快被她哥哥摧折殆尽了。
她恹恹地待在府里看话本,希望能从话本里找到些解决之法,比如,如何才能摆脱变态兄长,如何减少兄长对自己的管束,如何让兄长走上正道,被囚禁了怎么办,如何才能反囚禁,如何比兄长更变态……
除此之外,陈念还开始思考直接逃离的可能性。
闲来无事时,看话本看腻了时,她会端正坐在窗前的书桌,提笔,极其认真地在小本本上写下诸多逃离之法,但最后,经过陈念的一一分析后,都因为其可行性以及她兄长的疯狂程度,被她颤抖着手,一一划掉……
经囚禁一事后,陈念看到了他内里隐藏的疯狂和扭曲,她知道,若是她一声不吭直接死遁消失,会彻底激怒她哥哥。
他不会善罢甘休,不会让她走了就算了,他权倾朝野,一定会动用所有力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一定会找到她……
而找到她之后……将会是比囚禁更可怕的局面……
直接死遁是没有办法的下下之策。
在如何逃离她兄长这件事上,陈念思虑了很久,最后,在进行一一排除后,陈念还是觉得,她不能直接激怒她哥哥这个变态。
她还是得先找个如意郎君,然后同她哥哥周旋,缓和他的情绪,借着嫁人的名义摆脱她哥哥……然后逢年过节问候下她哥哥,当个好妹妹,这样一切都圆满了!
这是陈念经过多多番研究,排除,确定的上上策。
而如意郎君的人选,陈念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身影,便是那位她在宫宴上看到的俊俏公子。
虽然陈念只看了他一眼,但他在席上的一众王公贵族,纨绔子弟里极其出挑,陈念只看一眼便记住了他。
身姿如鹤,气质清雅,相貌俊俏,远远望去如松如竹,一身周正之气,是一温润的文人雅士呢。
哼,才不像她哥哥那般变态,可怕。
……
确定了今后要怎么逃离哥哥的计划后,陈念卡在了第一步——去寻找那位公子,认识那位公子。
她出不去。
就算出去了也有人跟着。
幸好,陈念沉住了气,经过一段日子后,她终于等来了一个机会——宫里来圣旨了。
这日,她哥哥刚刚不知道去哪了,上朝之后并未如往常一样回府,直至未时都没回,而恰好此时,宫里来了人,是皇帝身边的太监福全。
福全传了皇帝旨意,召她进宫陪伴太后,陈念不敢多问,便接了圣旨。
此时她也需要这圣旨。
有了圣旨,就算是府里的侍卫也不敢拦她,她有了离府的机会。
只要能离府,她便可以去找那位公子了!
“姑娘,接旨后便和奴才们走吧,圣上还等着呢。”太监宣读完圣旨后,弯着腰对她做了个请的的手势,笑呵呵的,谄媚到脸上抹的粉都要掉了下来,带着明显的讨好意味。
太监福全是皇帝身边的人,他侍奉多年,虽摸不透皇帝的心性,但皇帝对这位姑娘的在意和特别,他自然是察觉到了几分。
此番表面上是传圣旨,让这小姑娘进宫陪太后,但实际上却是皇帝想见她。
还特地吩咐他,让他将人带到御书房去。
福全自然明白这其中深意,对陈念越发谄媚,腰都快弯到地下了。
说不定这眼前的主日后会宠冠后宫,直接承了这皇后之位。
他在皇帝身边跟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他对哪位女子这般过。
连后宫都空置极久,许久未去了。
接了圣旨后,想到可以出府,小姑娘双眸明亮,恹恹之气顿时消散无踪。
她连忙应下,见势就要跟着太监走:“有劳了,我们这便走吧。”
只是此时,府里奉命守着陈念的侍卫和丫鬟皆惶惶不安,互相对视几眼后,都出了一身的冷汗。
被吓的。
“小姐……”清荷面上一片纠结之色,小声叫住了陈念。
陈念回头,往她这里走了几步:“怎么了,清荷,你怎么要哭了一样。”
清荷的确是要哭了,一张胖嘟嘟的小圆脸都急红了:“将军吩咐了奴婢,让奴婢们看着小姐,不让您出府呢……将军还没回来,清荷怕……”
说着说着,小丫鬟便想到之前府里的传言。
原先有个下人在她家小姐庭院这里打扫,只因为多看了她家小姐几眼,恰好被将军看到,后面便消失了,听人说……是被剜去眼睛被喂了野狗。
还有一次,因为小姐独自出府,被几个男子搭讪调戏,后面那几人还上门提了亲……将军大发雷霆,当即一剑刺了过去……
那几人被刺了一剑,血流满地落荒而逃,差点命就没了。
而自那次后,之前守着小姐的下人也再没出现过,后来她听人说,也是……也是被喂了野狗……
清荷想到这些腿都软了,害怕到眼泪一直掉。
以他们将军的行事风格,那些传言十有八九都是真的,要是这次小姐没回来,她怕是也会被喂野狗……
“哎呀,好清荷,你怕什么。”陈念并不知道那些事,挽着她手臂盈盈一笑,“要是哥哥回来问起我的话,你就说圣上召我进宫了,这事又怪不到你头上,你放心。”
“小姐,您一定要快点回来,不然……”
“小姐,奴婢们的命可都在您的手上了。”清荷被吓得流眼泪,紧紧扒拉着陈念的手,扑通一声,一下就跪在了地上,“您一定要回来……”
清荷突然朝她下跪磕头,好似今日她若是不回来,她哥哥就会把她杀了一样。
陈念微微愣了下,脸上的盈盈笑意逐渐消失,眼里的喜悦忽就被恐惧掩埋。
经清荷这么一跪,她忽然想到……之前守着她的两个婢女好似……很久都没在府上出现了。
有一个经常在她庭院这处打扫的男子,好似也未再出现……
一个血腥的念头缓缓浮上脑海,陈念嘴唇都白了。
难道……她哥哥竟把那些人都杀了吗,就是因为她不听他的话,私自出府,就是因为她在街上被人搭讪,有人来提亲吗……
顷刻间,一种从未有过的寒冷瞬间爬遍全身,陈念不寒而栗,被她这哥哥吓到身子都在颤。
她不敢去想,要是有一日她忽然消失了,哥哥会怎么样……
会不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会不会真的把府上的人都杀了。
他做得出来吗?
陈念问自己这个问题,发现她也无法回答。
哥哥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宠爱她的兄长了。
现在的他好似疯狂到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陈念想要离开的念头越来越深,对她这个兄长的恐惧也越来越重。
但她却不敢逃了。
——
皇命不可违。
后面,陈念还是跟着太监去了皇宫。
太监没把她带去太后所在的宫殿,而是把她带去了御书房。
“姑娘,陛下就在里面,已经等您很久了,您快进去吧。”
陈念虽心有疑惑,但也不敢多说什么,便点头进了御书房。
推开门,陈念提起裙摆,一只脚刚跨入御书房,便有一阵寒凉之气往她皮肤里钻。
一股浓烈的香味充斥其中,还有古朴清雅的墨香和陈久的书籍气。
御书房偌大宽敞,庄严厚重,房间正中高悬牌匾,外头细碎的春日阳光透过雕花窗棂照进,却驱不散这种寒凉。
处处都透着天子和皇室不可侵犯。
陈念终究是个小姑娘,第一次来战战兢兢,她努力回想之前府里嬷嬷教她的礼节,连走路的姿势都收敛了许多。
她并不清楚皇帝召她进宫的目的,但陈念隐隐觉得,这皇帝不会伤害她。
她心里并未有害怕之意。
那次春日宴,她第一次看见这个年轻的帝王,他比女子还要漂亮几分的脸惨白不已,眉眼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忧愁。
病弱的身体似乎摇摇欲坠,随时都要咳出血来。
陈念看到这样的皇帝,只觉得他可怜,孤独。
尽管他眼里的情绪很深,像一汪不见底的深潭,冰冷难测。
“念儿姑娘。”
锦帘隔开的里间传来男人声音,清冷低缓,似是带着若有若无的笑,“过来朕这里。”
陈念听到皇帝唤她,轻声应了句,便加快脚步去了里间。
“民女陈念参加陛下。”陈念进了里间,并不敢抬头看皇帝,先跪下行了礼。
皇帝萧怀正执笔批阅奏折,少女走进带来一阵春日气息,缓缓飘至他这处。
萧怀眼眸微动,随即,他抬袖放了笔,单薄的眼皮微掀,看向面前的小姑娘。
少女略施粉黛,今日穿了身浅绿裙装,越发衬其娇艳。
纤细腰肢被束,软罗丝绸贴着肌肤,更显其玲珑身段,这是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的美好身体,在光亮下,她的肌肤透明似玉,无暇细腻,那张脸媚态初生,娇妩又无邪。
虽她此时跪着,只能看到那微红湿润的眼尾。
可只见这眼尾,便能知那眼眸里藏着一池春水。
陈念是欢快明媚的小姑娘,她身上有着他这个病弱帝王所没有的康健和生机。
萧怀想到了……需要精心护养的花,娇气的花。
她是美好的。
再多人喜欢她都不足为奇,更何况……
萧怀淡淡一笑,眼底却透着琉璃般的脆弱。
帝王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这目光虽如水平缓,但还是居高临下,带着皇帝与生俱来的的审视,陈念顿觉背脊发麻,心中犹如蚂蚁嗜咬。
萧怀拢了拢大氅,缓缓走至跪地的女子前,拿出帕子咳了几声后,那苍白的嘴唇上沾了点点鲜红。
他擦拭嘴角,继而沙哑着声音问:“念儿姑娘,朕上次如何同你说的。”
“啊?”
陈念垂首跪在地上,看不见皇帝此时的神情,听到他这冰冷的斥问顿时心一沉,帝王威压如山一般压在她身上。
这是不同于她哥哥身上那带了杀伐气的将军威严,尽管只是小小的一句询问,但压在她这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身上,陈念仍是倍觉窒息。
这是帝王皇家带给百姓天然的压迫感。
陈念知晓,他不是她兄长,而是九五之尊,万人之上的皇帝,她不能放肆,也不能有任何一丝逾矩的行为。
但她努力回想,想了许久都没想出来萧怀是何意,也不知他上次同自己说的到底是什么。
许是宫女太监都皆被皇帝遣散,御书房此刻便只有陈念与萧怀二人。
房内太静了,静到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一人清浅,似有若无,一人剧烈,心脏似乎都要跳了出来。
小姑娘沮丧又惶恐,一张桃花小脸骤然发白,失了颜色,头低到就要磕地上了:“念儿,念儿不懂,请,请陛下明示。”
“吓到了么?你怎这般胆子小。”
萧怀微敛眉眼又似是在笑,拢了拢宽袖,朝面前跪着的小姑娘伸出手去。
这手清瘦修长,手背至小臂处的青色经脉清晰可见,皮肤透着病态的白,还有冷,就连屋外的阳光落在上面都不能消解半分。
“朕何时让你跪了?起来吧,念儿姑娘。”
萧怀的手伸到了少女面前,陈念一抬眸便看到了。
她还是战战兢兢的,但也深知不能违抗,便只好抬起脑袋,小手就搭了一点皇帝的手。
只是她的手将将触他指尖,冰冷的寒气便使得她浑身一颤。
这根本就不像一个正常人的体温。
陈念不敢露出任何不适的神情,只手指微微抖了下,任凭皇帝扶着她起身。
“朕有这么可怕么?念儿姑娘。”
少女指尖的颤抖传到萧怀掌心,他勾着苍白的唇笑了笑,但笑声听去却没有起伏。
令人猜不透他的半分心思,也不能掌握到他此时的喜怒。
陈念听此忙摇头,不经意间与萧怀对视,那双眼眸若春水初生,潋滟生光。
皇帝拢在大氅下的手有了颤意。
方才,他扶她起身,少女脂玉般温暖的手在他掌心停了一瞬,待她收回时,仍有暖意留在他掌心。
男人蜷起手指,手指轻抚了下少女在掌心的余温,面上仍旧不动声色,笑和怒都看不出来。
掌心的余温很快被他病体的寒凉所掩埋,萧怀松开手,状若无事般,指了指早就摆放在他龙椅旁边的椅子。
黄花梨圈椅,雕花繁复做工精细,上面还特意放了个软垫。
“朕方才的意思是,上次春日宴初见朕曾告诉过你,以后不必跪朕,行礼即可。”
萧怀一提,陈念才记起这件事,方才她自己吓自己,面颊上的香汗已濡湿她耳鬓秀发。
“念儿一时没记起……”
“无碍,你坐朕旁边。”萧怀示意她坐下,自己亦也坐于书案前。
陈念不敢拒绝,便坐在了萧怀旁边,背挺得极直。
面前的书案堆积着如山的奏折,整齐放着名贵笔砚,除此之外,还摆了众多精致的糕点和瓜果,
“朕特地让御膳房做的,都是小姑娘爱吃的口味,不知道念儿姑娘喜不喜欢吃。”萧怀问道。
“念儿喜欢的。”陈念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笑盈盈地回。
“喜欢便好,念儿姑娘还有什么想吃的可和朕说,不必拘束。”
“谢陛下。”陈念着实不知道皇帝唤她来是为了什么,此时此刻皇帝又坐在她旁边批奏折,小姑娘如坐针毡,只能大着胆子问,“只是陛下今日唤念儿来所为何事?还望陛下明示。”
皇帝手中的笔一顿,继而温和笑道:“朕最近批阅奏折,看到了诸多烦心之事,朕便记起了念儿姑娘,想着若是念儿姑娘在旁边,批阅奏折的心情也会好些,说不定看到念儿姑娘的笑颜,朕还可少服些汤药。”
陈念被他说得都有些脸红,为表对皇帝的关切,只好硬着头皮问:“陛下是为何事忧心呢?”
萧怀轻轻勾唇,似是在笑,眼底那汪深潭却更冷了:“近日,朝中不断有大臣上书,言朝中有人结党营私,私自豢养军队,有谋反之嫌,朕头疼得很。”
陈念端坐在一旁,正想说些贴心话安慰萧怀时,萧怀刚摊开一本奏折准备批阅。
陈念眸光四散,便刚好看到了皇帝这份刚摊开的奏折,随意一瞥,竟是在奏折上看到了她哥哥陈灼的名字。
陈念愣了下,目光在那里多停了片刻,皇帝提笔时,她又慌忙收了回去。
开始心绪不宁。
她方才多看了两眼,即便是匆匆瞥过,透过零星几个字,她猜出了这本奏折的内容……
这本奏折,是参她哥哥的。
“念儿姑娘可以为朕研墨吗?”
皇帝似是在专心批阅奏折,并未发现陈念看到了奏折上的内容。
虽已是春日,外头艳阳高照,但他似乎极是怕冷,身上还披着厚厚的雪白大氅,衬得他病容更是明显。
明明相貌漂亮,比女子更甚,但身上的病弱之色却始终缠绵不散,似是脆弱得随时都要咳血。
陈念不由微蹙黛眉,只能应下:“自是可以,念儿遵命。”
她应了声,便开始为皇帝研墨,心里还在想着那奏折的事。
只是不知为何,她研着研着,这屋里的檀香味越来越浓烈,陈念意识模糊,昏昏欲睡,最后竟是在御书房睡了过去。
在睡梦里,她也记着有人要参她哥哥的事,小嘴一直微微张着,呢喃着,不知是梦到了什么。
小姑娘睡着后,萧怀拿来一件衣袍,欲要给她披上。
他走进端详着小姑娘的睡颜,静默良久,冰凉的手不由自主地抬起,想要再次触碰那温暖。
只是此刻,当萧怀凑近时,小姑娘红润软嫩的小嘴唇张开,梦呓时,唇齿间吐了两个字:“哥哥,哥哥……”
似是还带着焦急的哭腔,不知是梦到了什么。
没有血色的手收了回去。
随即,他直起了身子。
眼眸幽寒,依旧探察不到丝毫情绪,只是苍白的唇却勾起了个极其明显的弧度。
他在笑。
成竹在胸的笑容。
——
御书房里一直焚着龙涎香,香味不仅不散,经过一个下午的时辰,反而越发浓郁。
只是今日这龙涎香里,还加了些使人嗜睡的药物,陈念闻着闻着便生了困意,在这处睡了过去。
因而,她在这御书房里待了近乎一个下午,身上早就浸满了龙涎香的香味,只稍稍凑近,便可闻到这香味。
陈念不是皇室之人,对这后宫之事不熟,也从未有人告知她……这龙涎香极其珍贵价值连城,京城里,只有皇帝在用。
且多用于后宫妃子侍寝时,即皇帝房事时。
只是,陈念不知道这龙涎香的事,但陈灼却清楚得很,清楚到一闻便知。
陈念在御书房睡了一个下午,待她醒来后,已是日暮时分。
落日熔金,夕阳照进空荡荡的御书房,落了缕在小姑娘白皙的脸上,微颤的眼睫上。
皇帝已经离开了这里,陈念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后,只觉脑袋混沌疼痛,一起身,盖在身上的衣袍便滑落在地。
是明黄色,上面用金线绣就五爪金龙。
皇帝给她披了衣裳么?
为何要待她这般亲近?他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经过下午一事,对这个病弱的皇帝,陈念除了可怜外,还多了一层防备。
她不知道……他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是哥哥么。
他今天召她来是故意想让她听到那些话,故意让她看到她哥哥被参的奏折,还是只是想让她陪他,替他研磨?
……
陈念想不明白。
但她知道了,这位帝王披了一层皮,她不知道皮囊下面会是什么。
陈念醒来后沉思了会,待思绪渐渐清明后,她将衣袍放在龙椅上,还是决定快点回去,告知她哥哥这件事。
告诉她哥哥有人参他!说他结党营私,私自豢养军队,皇帝已经对他起了疑心,她得让哥哥小心被人陷害……
想到这些,小姑娘方才睡醒时的红润小脸一下就白了,吓到手里的皇帝衣袍掉在地上都忘了捡。
虽然陈念想离开她哥哥,但小时候是他救了她,还把她当千金小姐般养大……况且,她知道……她哥哥不会做那种事!
在以前,除了养妹妹,他就只会打仗而已……
越想越着急,陈念顾不得再找萧怀,同守在御书房外的太监说了声后,便离开了皇宫。
太监也没阻止她。
待陈念走后,萧怀从御书房的屏风后走了出来。
他走至方才少女睡卧之处停下,纤薄的睫毛垂下,在日间昏暗的房间里,他的肤色透过于白皙,着一层冷意和脆弱。
萧怀盯着地上的衣袍片刻,后终究还是弯腰拾起。
将沾了少女气息的衣袍在他手心,男人手指微动,摩挲着……然后,他微微仰起了冷玉般易碎的脖子,将衣袍盖在了自己脸上。
少女的气息尽数涌入他鼻间,还有……皮肤,血液,骨髓里……
半晌,男人苍白的脸浮上了极其罕见的红|潮。
垂着的清瘦手指也在微微发颤,指尖发白。
他喜欢闻……她身上的味道。
温暖,像春天。
而他如寒冬,一身冰雪,终年寒凉。
“念姑娘……”
“念姑娘……”
皇帝轻喃了两声,待脸上红|潮褪去后,他拿下衣袍扔在一旁,面上又恢复了冰雪般的清冷神色。
仿若方才那事,那红|潮,从未在他这个帝王身上出现过。
——
府里的马车在宫外等候,陈念担心她哥哥,也就顾不上什么仪态,从御书房出来后便提着裙摆跑了起来。
夕阳下,少女裙裾翩跹,轻盈若蝶,在这一片庄严的红墙绿瓦间很是醒目。
恰好此时一人路过,看到了少女如蝶轻舞的样子,不禁驻足而立。
男子意气风发,丰神俊朗,一身朱红官袍尽显清正之气。
他便是陈念当时在宴上一眼看中的人,她如意郎君的人选。
只是陈念此时并未看到他。
而男人立在原地良久,目光一直追随着那翩跹的蝶,待耳廓渐热,有发烫之势时,他心中一动,才恍然收回。
这非他能肖想之人。
-
后面,待陈念紧赶慢赶地回府,想要告诉她哥哥这些事时,她刚进正堂,便被眼前的场景吓到愣在原地,浑身僵硬。
她的哥哥回来了。
手上拿着一柄沾血的雪亮长剑,剑锋上是血,他的手上是血,就连那张脸上也溅了点点血迹。
鲜红的颜色将他的脸映照得极俊美,透着种疯狂冷血的美感,却也极骇人。
他远远凝望她,薄唇弯起一个弧度,似是在笑,眼里的疯狂和占有欲炽热到像是一团火,随时都会将她吞噬,烧成灰烬。
不,是灰都不剩。
“念儿啊,哥哥的好念儿……”
哐当一声,男人扔下手里的剑,脚步有些摇晃地朝她走过去,一边走一边温柔呢喃,问她——
“好念儿,告诉兄长,你今日……去了哪里。”
第25章
面前血腥的画面让人浑身颤栗,陈念还处在震惊和恐惧里,根本没法回答她哥哥的话。
她甚至分不清有没有死人,地上躺着的是活人还是尸体。
正堂庭院里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地上是一滩又一滩的鲜血,还跪了一地的人,有清荷,有奉命守着她的侍卫……不远处还站着陈母,只是此时连陈母都只敢站在一旁,抱着双臂不停发抖,丝毫不敢对她这个亲生儿子说半句训斥的话,在抬眸看向陈念时,她却剜了她一眼。
看她的眼神除了厌恶,气愤外,竟是还有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神情。
陈念此时没心情在意她,她看到地上那一滩滩的血,只觉鲜血都将蔓延到她脚边,她被吓到快速后退了几步,眼泪都要出来了。
陈念其实只是个及笄不久的小姑娘,虽以前无法无天娇纵蛮横,但也没见过这般血腥的场面。
直到此时,还有人倒在地上不停地痛苦大叫,似是在求饶,身上是被锋利剑刃划开的伤口,鲜红血液正汩汩流出,滴在地上……
而她的哥哥对这一切却无动于衷,好似杀没杀人,别人死不死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此时她站在檐下,他站在庭院中间,旁边还有一颗落英缤纷的桃花树,他站在树下看她,面容英俊五官无可挑剔,一身玄衣锦袍腰坠玉佩,长发用红色发带束成马尾,看上去是一极其正常的俊美男人。
只是若是细看,便能发现……他的身上全是血,那玄色衣裳被染成了深红色。
陈念甚至不知道,那雪亮剑锋上的血,他衣服上、手上的血到底是别人的……还是他自己的。
总而言之,她忽地被吓到原地呆滞,动都动不了。
而陈灼却如神志不清不清的疯子,一直在问她。
“念儿乖……告诉哥哥,你今日到底去了哪里。”
“到底去了哪里……”
“哥哥不是告诉过你,不准离开哥哥,不准出府吗……”
“为什么念儿要不听话,为什么念儿不乖,要知道,不乖的小孩是要受惩罚的……”
“兄长,应该警告过你。”
……
男人似是陷在了一个梦魇里,一直不停呢喃着,问她。
重复问她。
他的那些话里潜藏着将要吞噬一切的风暴,语气却温柔到像在哄小孩,就和从小到大他喂她吃奶一般。
对她这个怪病,每次他都宠着她惯着她由着她吃,就算是她像个婴儿一样想吸出奶来,张着小尖牙,力气重到要咬破出血,他也没有打断这个小畜生,看她吃不够,只会托着她的臀把她抱得更紧些,让她吃得更轻松点。
怕她晚上做噩梦,他会一直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看到她眉头舒展,他才会安心睡去。
在以前,他怕是无法更纵容她了。
也是因为他的纵容,他将她养成了那副模样,养坏了她。
为了改正她,他费尽心思,甚至囚禁了,让她变成了一个正常的小姑娘。
但此时此刻,彼时彼刻,陈灼站在暮色里,陷在她所织就的梦魇里,看到不远处那个娇弱发抖的少女,心里竟开始涌出了一丝悔意。
她是如此美丽也如此可爱,是他一手养大的妹妹,没人比他们更亲密。
以前,在她心里,他这个兄长便是所有,是她最看重的人。
她把他当娘亲,也当兄长。
可是现在呢……
他那个好妹妹究竟去哪里了,那个依赖他的好妹妹去哪里。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不乖了。
整日想着要找夫君,今日还私自出府。
去见皇帝。
想到今日回府却不见她的那种锥心之痛,男人的眼眸便起了猩红,拳头都要捏碎了。
像疯长的枝蔓一般,那不该帮她治病的悔意开始攀附他全身。
在不知不觉里,他竟然会开始回味起面前那小畜生趴在他怀里吃奶的感觉。
那种感觉缓慢地侵蚀他全身骨髓,融进他的意识,他却毫不自知。
他开始想,是不是以前闹着要吃奶的她更好。
或许,他不该给她治那怪病。
这种荒唐的想法在脑子里一闪而过,许是被他刻意抹去,很快又消失不见,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晚风渐起,手上的血腥味缠绕不散,浓烈又刺鼻,陈灼头疼欲裂,由着这不知从何而起的痛意,男人凌乱的意识稍稍清明了些。
他抬眸,看向不远处的妹妹,一双凤眸水雾愈深时眼尾渐红,甚至将将红过他脸上血迹。
因为怒,也因着那……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欲念,男人对女人的欲念。
还有他身为兄长,对这个妹妹极其强烈的占有欲。
面前的小姑娘没回他的话。
许久都没回。
一个字都没给他。
没给他这个兄长任何解释。
当真是不打算要他这个哥哥了?
嗤。
陈灼剑眉拧起,冷笑一声后忽就转了身。
他没朝陈念走过去,而是转身朝后走了几步。
神思清明后,男人方才摇晃的步伐也稳了下来,身材削劲高大,一身玄衣带血,气势迫人。
忽然间,庭院死寂无声,没一个人敢发出声音,甚至大声喘气都不敢,包括远远站在一旁的陈母。
陈灼弯腰拾起了那把长剑。
刚被他扔在地上的染血长剑。
锋利,雪亮,削铁成泥。
这下,不仅陈念瞳孔骤然放大,浑身发抖,庭院里的人皆是。
看到陈灼漫不经心地着把玩手中长剑,庭院里的人纷纷磕头求饶,磕头声此起彼伏。
“求,求求将军饶了我们!以后,以后我们一定会守好小姐……”
“求将军放过我们……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将军放过我们……”
清荷这个小丫鬟也在里面,看到她家小姐后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也跟着磕头求饶:“奴婢,奴婢以后一定寸步不离小姐,将军就,饶了奴婢们这,这一次……”
各种求饶声哭喊声响彻整个庭院,就像地狱一般,陈念头脑昏沉,头疼欲裂,耳边甚至还出现了嗡嗡声。
她无法相信眼前之事,她从没见过哥哥如此……残暴,没有人性的一面。
这还是她哥哥么,还是宠着她哄着她,以前会纵容她吃,吃奶的哥哥吗!
她哥哥不是顶天立地,为这个国家出生入死的大将军么。
他在做什么……
陈灼这个兄长的形象在陈念心中一点点地崩塌,逐渐被疯子和恶魔所取代,她甚至忘了要告诉哥哥有人想陷害他这件事。
哥哥这么狂妄,就是个疯子,好似谁都管束不了他。
或许那些事当真是他做的,他狂妄至极,残忍嗜杀,做了便做了,根本就不在乎别人参不参他。
又或许,他连皇帝都没放在眼里。
第一次,陈念感受到了她哥哥作为镇国大将军的慑人之处。
这种压迫感残忍地禁锢着她,和庭院里的每一个人。
使人不得不害怕臣服。
因为一旦忤逆……
陈念咽了咽了口水,那张桃花小脸变得苍白,毫无血色。
她开始没出息地想逃,因为恐惧,眼泪毫无征兆地往下流。
她,她不想面对这样的哥哥。
因为此时的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摧毁她。
甚至,从刚开始,陈念就在他那双向来冷情的眼睛里看到了足以把她烧成灰烬的大火。
就是因为她不听话离了府么,就是因为她不听他的命令去了皇宫么……
哥哥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
陈念完全被吓傻了,害怕和恐惧把她牢牢地钉在原地,一步都迈不开。
她一点,一点都不想靠近此时的哥哥。
但是……陈灼在用别人的性命威胁她,让她不得不靠近他。
“念儿,你不打算和哥哥解释一下今日之事么?”
陈灼懒懒倚着树干,此时竟是笑了起来。
一阵晚风拂过,几片桃花花瓣落在男人肩头,高束的几缕碎发散在他凌厉俊美的侧脸,他此时正低头垂着长睫,拇指按在剑刃,试着剑刃的锋利程度。
指腹划过,霎时,一道血痕浮现。
鲜血自他指腹汩汩流出,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却弯了弯血般鲜艳的唇……
骨子里的狠戾和狂暴逐渐显露无遗。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他回来没看到她。
只是因为……他的妹妹私自离开他去了皇宫。
只因如此。
“哥哥去帮念儿买大宅子,精心布置着念儿的地方,念儿怎么可以离开哥哥去皇宫呢……”陈灼盯着还在渗血的手指,长睫轻颤,眼尾似是泛着水光。
“念儿知不知道,哥哥回来没看到念儿,心都碎了啊。”
男人低哑的声音发着颤,随着一阵风送到少女耳边时,她的小耳朵不知怎么就起了一阵酥麻的痒意,陈念似是被烫了一下,浑身一个激灵,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并不知是为何,极力忽略掉这种不自在的感受,继而撇了撇小嘴。
在心里腹诽,她是真的不知道……
不过就是回来没看到她,就这么一下子,他怎么也能心碎发疯……
而且,陈念根本就不知道他哥哥口中“大宅子”是什么意思,“精心布置她的地方”又是什么意思……
她脑袋一片空白,看到她哥哥拿剑倚靠着桃花树干冷笑的样子,她只觉得,似乎下一刻,她哥哥就能笑着砍下一个人的头颅!
这是魔鬼吧!
这不是她的哥哥!
陈念似乎被吓傻了,呆呆看着她哥哥,看着这个满是血腥气的庭院,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站在不远处的男人高大俊美,沉在暗色里的五官极其优越,凌人。
他是如此英俊,但此刻也极其令人害怕,宛如修罗。
陈念以前有多喜欢他,有多想当他的新娘,现在就有多害怕这个哥哥,多想逃离他。
但此时此刻,她被这样的哥哥吓在原地,既不敢前进,也不敢逃跑。
也不能跑。
她再离开一次,说不定她哥哥当真会当着她的面……杀了这些人。
陈念越想越怕,越想……便越不敢动了。
……
而清荷见她家小姐呆滞原地的样子,急得小胖圆脸都皱到了一起,只能一边喊着“求将军饶命”,一边偷偷地朝她家小姐打手势,示意她去和将军求求情。
她知道的,只要她家小姐求情,说清此事,将军就会放过她们。
不然的的话……清荷眯着眼低头,瞥了眼地上鲜血,被吓得冷汗直流。
他们将军一听到小姐进宫的消息一下就没了理智,就像个,就像个疯子一样……
因为没有守住小姐,将军当即拔剑,寒光闪过,血染剑锋,刚才那个侍卫差点当场被砍下头颅……
清荷被吓得魂都没了,看到她家小姐终于回来了时,她才终于松了口气,心叹总算捡回了一条命,不然,她家小姐再晚回一会,他们这些人一定会被将军剁碎喂狗。
庭院里的求饶喊声还在继续,不绝于耳,但无论他们如何大声求饶,就算磕头磕了一地的血,陈灼也未有任何反应,只一直看着自己渗血的手指。
面无表情,偶尔提了提唇角,却是笑比不笑更恐怖,更令人心惊害怕。
跪在地上的人皆战战兢兢,清荷瑟瑟发抖,见陈念并未看到她的手势,只是,只能小声喊着她家小姐:“小姐!救救清荷……您去求求,求求将军吧,就说您今日是去陪太后,您解释一下将军就会消气的,让将军消消气就好了……不然,奴婢们都会,都会死的……”
清荷跪的地方离陈念近,此刻院子里还有人在磕头求饶,清荷便提高了些声音喊陈念,而陈念回过神,也听到了清荷的话。
她点点头,知道不能让哥哥继续发疯杀人,便抬起小手抹掉眼泪,准备鼓起勇气走到她哥哥身边,和他解释今天的事,让他不要生气发疯,放过他们。
只是当小姑娘深呼吸几口气,想要朝他哥哥那处走去时,男人冰冷低沉的声音忽然飘了过来。
他的耐心似乎被用尽了。
“好,念儿不说的话,哥哥就先杀一个人。”陈灼抬手拂落肩膀处的桃花,直起身子,手执长剑,朝那群跪着的人走去。
他转了转手腕,轻描淡写地笑:“把他们通通杀光,直到念儿想和哥哥说话为止。”
“直到念儿想和哥哥好好地解释这件事为止。”
话落,男人挽了个剑花,轻巧扬起长剑,就像是站在尸山血海中的,手中鲜血无数的修罗一般,他面无表情的扬起长剑,剑刃寒光闪过,将将挥下。
当剑刃寒光闪过陈念眼眸时,她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恍然回神后也顾不上什么,拖着僵硬的腿就跑了上去。
“哥哥!你在干什么!!!”陈念彻底被这画面震惊到,拼命大吼,嗓子都差点喊破了,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哥哥竟然真的用剑伤人……不,是杀人!
他竟然用杀人来威胁她!
他是恶魔吗!
“你快把他们放了!清荷,你们,你们先走!”
陈念伸开双手,颤着双腿,勇敢地拦在了挥剑的男人面前,让清荷她们快走,就好像她哥哥当真是个吃人的恶魔一样。
跪在地上的丫鬟和侍卫见此慌忙走了,不敢再留在这里。
小姑娘此时是气极了,她倔强地昂起小脑袋,一双杏眸睁得溜圆,死死瞪着她哥哥。
“哥哥!你在干什么!你太过分了!你是恶魔吗!”
陈灼看到她着展开双臂气呼呼的样子,眼眸的猩红褪去些许,反倒多了些逗弄她的兴致。
“是啊……”他笑了,仰头大笑,笑得张狂又放肆,“哥哥也想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念儿告诉哥哥好不好?”陈灼扔下了手里的剑,剑锋刺穿落花,斜斜插入树下泥地。
他往前一步,弯下腰,视线几要与她平直,额头也似有若无地碰到了她的。
但只轻轻碰了那么一下,又很快抽离分开。
旁边还有人。
陈母还站在不远处,死死盯着他们。
男人弯腰靠近,浓烈的血腥味忽然盖过来,陈念被呛到,忍不住咳嗽起来。
陈灼剑刃割伤的地方还在流血。
他身上不止指腹那个被隔开的口子。
有很多处伤口,他割伤自己的,其实不止一处。
他也说不清,他为何要割伤自己,想借着这疼痛和刺目的鲜红来抵抗什么。
“念儿告诉哥哥……哥哥刚刚做了什么好不好……”陈念还在咳嗽,陈灼抬手抚摸她的背,轻轻拍着,又勾起薄唇笑了起来。
他似是在逗她,逗张牙舞爪的兔子似的,轻佻又漫不经心。
可在他深邃眼底,那疯狂却真真切切地存在着。
陈灼此时的心就是在被烈火焚烧着,理智也快被燃烧殆尽了。
他轻掀眼皮,看着眼前这娇娇弱弱,红着眼睛愤怒瞪他的妹妹,忽然就起了一种极其疯狂且恶劣的念头。
他忽然就想彻底地……毁坏她,摧折她。
想彻底撕碎兄妹关系这一层皮,把她融进自己的血里,把他和她变成一个人。
对,就这样抱着她下地狱吧。
就这样彻底地占有她,把她变成只属于你一个人的妹妹。
一些纷乱芜杂的念头侵袭着,也诱惑着他。
只是,不远处他那个母亲的身影似是一个无形的警醒,还有,少女眼底闪着的泪光,她流露出的对他的恐惧和害怕……这些又把他身为兄长的,摇摇欲坠的一丝理智拉了回来。
“哥哥不会杀人了。”
陈灼敛去眼底的疯狂,半晌后,他似乎又恢复成了平日里的兄长模样,轻声哄她:“念儿现在告诉哥哥,今日你去了哪里,又发生了何事,好不好?”
听到她哥哥这句话,陈念惨白的小脸总算恢复了些血色,她眼神四散,小声回她哥哥:“我,我只是奉命去宫里见……”
话了一半,陈念迅速反应过来,那快到嘴边的“陛下”二字被及时吞了回去。
她手心都出汗了,紧紧握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换了两个字:“见,见太后啊。”
“哥哥不是告诉过你,不能离府吗?”陈灼似是没有怀疑她忽然的停顿,染血手指抬起,温柔地将她鬓边落发别在耳后。
然后,他用似蛊惑,又不容人去违抗的命令口吻,诱着她保证:“念儿同哥哥保证,保证你以后再也不会离开哥哥了,好不好……”
许是陈灼自己并未听出这话里所夹杂的暧昧和情愫,早就超过了一个兄长对妹妹所应有的情感。
但此刻还立在不远处的陈母却是听了出来。
她被气到咬紧牙齿,连忙呵斥:“灼儿!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你当真想……”
陈母一开口,那些恶心人的污秽事陡然浮现脑中。
陈灼不悦地瞥了眼陈母,语带嫌恶:“母亲,我劝您最好离开这里,莫要再管束我与念儿之间的事。”
“否则,您的好儿子一怒之下,也不能保证接下来会做什么。”
“您是我母亲,想必最是知道您这个儿子的脾性。”
“你你你!我真是作孽,生了你这么个忤逆生母的逆子!”陈母抚不停地扶着心口,尖声道,却也不敢靠近她这个儿子半步。
是的,她知道他这个儿子的可怕之处,她虽是他的母亲,却无法管束他,而且,自他父亲死后,他对她这个母亲便没有一次有好脸色。
此时此刻,她就算不喜陈灼与陈念之间的事情,也管束不了她这个二字任何,只让旁边的丫鬟扶着自己离开,临走之前还不忘狠狠地剜陈念一眼。
陈念懵懵地眨眼,她并不清楚她哥哥和他母亲之间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他们的关系一直不好。
不仅仅是因为她。
还因为他父亲,她哥哥看重他父亲,但他父亲很早便去世了,自陈念来陈府起,她便没有看过陈父。
其余的纠葛,陈念也不知道。
但陈念本也不喜欢陈母,眼下看她哥哥语气不善地赶走她,也没有说什么,反而心里还生出了种窃喜感和小邪恶。
她心里觉得痛快了不少,眼眸都不自觉地弯了起来,哼了一声。
只是待她移过目光,不经意间对上她哥哥的眼神时,她一下就被他的眼睛吓到了。
那双眼睛泛着微红,似是有火焰在里面跳动,那看她的目光深到……似是想将她吞吃入腹。
就好像野兽在看着自己猎物一般。
陈念心一惊,被她哥哥的目光吓到,慌忙中又解释了一番:“就是宫里传圣旨,让我去陪陪太后娘娘,说…说是太后娘娘在宫里待得无聊,让我去陪一陪,念儿胆子小嘛,不敢违抗圣旨呢,就只好跟着太监走了。”
陈念不敢回答是在御书房里陪着皇帝,她知道的,眼下要是被她哥哥知道她去了御书房,还只有她和皇帝两个人在御书房,不知道会变成什么可怕样子。
他此时光是想想那个场景,都忍不住浑身发颤。
陈灼沉默了会,只隔着暮色看她,半晌才问:“念儿说的是真的吗,不要骗哥哥。”
陈念攥紧手,小声重复,不敢对上她哥哥的目光,头越低越下:“是真的啊,念儿不会骗兄长的,我,我不是故意要出府的呀,就是宫里来圣旨让我去陪太后娘娘,念儿连陛下的面都没见到呢。”
“我不会离开哥哥的。”
末了,陈念还颇为认真地保证了一句。
听到这句话,陈灼紧绷的神色才逐渐舒展开。
他似乎信了她的话,眼神逐渐趋向平和,薄唇轻弯,似是笑了。
只是他和她都不知道,在这平静之下,会不会隐藏着一个深不见底的,席卷一切的漩涡。
“这样啊……”
陈灼叹息道,唇贴近小姑娘红通通的耳朵,嘶哑问:“看来今日是哥哥错怪念儿了……哥哥和念儿道歉……念儿可以让哥哥抱抱吗?”
看到哥哥似乎正常了下来,自己的谎言没被拆穿,陈念也松了口气,点点头:“嗯,那今天就给哥哥抱一下,以后你不能做这样的事了!!!”
“嗯,哥哥答应你……”
话落,陈灼便伸出手,将她紧紧圈在了怀里,又低下头去,把脸埋在了少女颈间。
若是寻常的檀香,若陈念只在御书房待那么一下,那香味并不会在她身上缠绕不散,直到此刻,仍然浓烈。
而若是陈灼不抱她,不贴着她肌肤闻,兴许也发现不了。
但皇帝在御书房点的是龙涎香,陈念在那里睡了整整一个下午,龙涎香也焚了一下午,因而,当陈灼把自己妹妹紧紧抱在怀里,脸埋在她脖颈间,高挺的鼻尖蹭着她细腻肌肤时……
他和她之间这样一种肌肤相亲的亲密姿势,使得浸在少女身上的龙涎香也缠在了他鼻间。
陈灼闻到了。
闻到了她身上的龙涎香。
只有皇帝才会用的龙涎香,且,用于房事时的龙涎香。
顷刻间,男人眼中浮起的那点水雾,被猩红尽数掩埋。
第26章
眼前抱着她的哥哥正处于崩坏边缘,陈念却毫无察觉。
更未发觉自己身上染上了龙涎香。
皇帝想让她染上的龙涎香。
从踏进御书房的那刻起,陈念便闻到了这香味,但她以为……这只是一种普通的檀香。
她不知道这香味里还加了令人嗜睡的药物,皇帝让她在御书房里睡了一下午,便是想让她浑身都染上这种龙涎香。
而他目的如何,想得到什么,无人知晓。
……
而比此事更严重的是,她哥哥已经发现了她在撒谎。
此时此刻,她身上浓郁的龙涎香足以让面前的男人彻底撕碎这副兄长的皮囊,变成一个被欲望和梦魇支配的野兽。
在陈灼内心深处,他的欲望和梦魇,一直都是他这个一手养大的妹妹。
但陈念不知道。
就连他自己也不曾意识到。
但眼下,他的妹妹身上沾染了其他男人的味道。
他的欲望和梦魇便被尽数引了出来。
……
陈念被她哥哥紧紧抱着,刚开始,她只是觉得哥哥抱她抱得太紧了,她有些喘不过气,而且,她哥哥的鼻子一直在蹭她脖子!
那鼻息就像滚沸的开水,拂过她肌肤时,灼烧感顿起。
小姑娘轻蹙黛眉,单薄的肩膀忍不住轻轻缩了下,她咬咬唇,觉很不自在,就想推开他。
而且,她的皮肤薄薄嫩嫩,陈念很快便发现,除了那被开水烫到的灼烧感外,还有一种湿润触感。
她懵了一下。
是的,当陈灼第一次舔舐她脖子时,陈念似是不敢相信,她呆呆地眨了下眼,很懵。
但当陈灼又恶劣地伸舌头时,陈念整个人都震颤了一下,紧接着,她的脊椎处忽然传来一阵过电的酥麻感。
这种感觉似熟悉又陌生,小姑娘蝶羽般的睫毛眨了下,心头那根弦顿时崩紧!
不好的预感自心里升起,她隐隐觉得不对,感觉她哥哥又要过界了。
以前,是陈念无法无天地破坏着她和她哥哥的兄妹关系,肆无忌惮地趴在他怀里,像婴儿一般,吃完后又要窝在他胸膛这里睡觉,有时候就连睡觉都会含着。
她哥哥次次无奈,喊她小畜生,次次结束后皆是正经威严地说没有下次,让她收敛点。
陈念装作很乖地点头,哭唧唧地说不会有下次,让她哥哥放心。
但只要她撒娇,永远都会有下次。
就这样陈念从小到大习惯了,不知怎就有了那个怪病,还想和哥哥永远在一起,成为他的新娘。
于是,她做了诸多大胆之事。
她哥哥生气了,用一种极其残忍强硬的手段地惩罚了她,让她强行戒断那怪病。
这手段很管用,陈念现在的确改了。
变成了一个正常的小姑娘,知礼节懂纲常的小姑娘。
她变得和其他小姑娘一样了。
因而此时此刻,当陈灼不想当个正常人,对她做着过界的事情时,陈念便想阻止他。
这是不对的!
他是她兄长,不可以对她有这么亲密的动作,她以后还要嫁人,找如意郎君呢!
脖子这里的触感越发明显难以忽视,甚至还有一阵刺痛感传来,小姑娘惊到眼帘掀起,下意识就推了他。
“哥哥!你,你在干什么!快放开我!”只是,当她绵软小手撑在男人胸膛这里,用尽吃奶的力气去推时……都不能推动分毫。
他故意不放开她!
他故意的!
小姑娘生气了,脸颊通红,开始像只兔子似的在他怀里不断乱蹿。
但无论她怎么蹿都无济于事,她逃不开她哥哥这个牢笼。
反而在她挣扎一番后,男人将她抱得更紧了,有力的双臂死死环着她背脊,力气重到要将她嵌进自己身体。
陈念根本就挣脱不开。
“哥哥,你放开我啊,我要喘不过气了,你在干什么!你是哥哥,不能,不能再舔我耳朵!!!”当男人对她的挣扎无动无衷,甚至开始舔她耳朵时,小姑娘的身子猛地一个激灵,双手开始捶着她哥哥胸膛,怒气冲冲地,义正辞严地控诉他。
“念儿啊。”
“陈念。”
怀里的小姑娘想逃离他,陈灼抱得越发紧了,只一声一声,不停地唤着她名字,就像是在念着咒语一般。
让他生成心魔的咒语。
“念儿啊,哥哥的好念儿,别逃,好不好。”
“别逃。”
“别离开。”
陈灼嘶哑的唤声散在这春夜晚风里,他微微闭着眼睛,长睫颤着,肆意地玩着她耳朵,咬着她耳朵。
从耳廓到耳垂,甚至耳朵里面,每一寸她的皮肤,他都不放过。
不一会,小姑娘的耳朵便红得不成样子,像是要熟烂的樱桃,在夜色下,还泛着引人遐想的水光。
他故意留下的痕迹。
以前每每触摸她的身体,抚摸她的肌肤,亲吻,舔舐,撕咬,这些兽般的肮脏欲望便会一遍又一遍的……不受控制地出现在他脑海,诱惑他去变成一个禽兽。
以往,陈灼次次都会同这些肮脏的欲望斗争,用他那身为将军的自制力一一压下。
最后,经过一番斗争和反省,那些深藏他这副兄长皮囊下的,流淌在他血液里、浸入他骨髓里的……对她这个妹妹卑劣的欲望皆会消散。
作为一手养大她的兄长,作为一个遵循人伦纲常,被道德感束缚的人,他不会容忍自己做出那般可耻之事。
不会让那兽性压过他作为兄长该有的人性。
就算内里早已烂透,被欲望穿孔。
表面上,他会继续维持一个好兄长的形象,就算只有表面也好。
但这一次,陈灼抱着自己的妹妹,鼻子蹭着她耳朵,薄唇贴着她肌肤,闻到那香味后,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又沸腾之后,怒和欲齐齐涌上心头,他眼中的水雾被猩红掩埋后……
这一次,他没有任何挣扎和羞耻感,就这么吻了下来。
刚开始,他只是颤着薄唇,近乎痴迷地,小心翼翼地触碰她颈侧的肌肤。
少女的肌肤娇嫩细腻,如凝脂美玉,只是轻轻碰了下,男人的眼眸便再次被浮起了水雾。
他似是极轻地喟叹了声,眼尾悄然泛起微红后,又快速抽离。
他怕他会控制不住地,弄碎她。
只稍稍用重那么一分力气,他便可以弄碎她。
但这个怜惜的念头只在他脑海短暂地存在片刻。
当夜色渐深,一阵晚风拂过,又将小姑娘身上的龙涎香吹至他鼻间时……陈灼方才未消解的怒和欲又重了几分。
男人那双冷情的凤眸猩红一片,在桃花树下,在夜色中,在平静如湖的表象下,却隐隐透着疯狂之势。
于是,当他鲜红的唇触到她肌肤后,男人只短暂地抽离片刻,那些脏脏的念头便再次将他的理智掩埋。
他不再满足于表面的触碰,而是做了……他以前每晚在梦里幻想过千遍万遍的事。
摧折她,占有她。
把她变成……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妹妹。
于是,因为她身上沾染了别人的味道,因为那龙涎香,只是因为此,陈灼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禽兽。
且,他一旦放任自己,在尝过她的味道后,便怎么都控制不了。
他开始恶劣地咬她,将她脖子这里都咬了一遍后,便再用牙齿细细地碾磨,怕克制不住力度弄坏她,他放在少女脊背上的手微微蜷起,强迫自己,只是小幅度地啮咬。
她的脖子是如此的纤细脆弱,此刻夜色已至,月光清辉落在少女细白柔美的脖颈,那处就如易碎的美玉,似是极其容易被摧折,
似乎,他稍稍用点力气,他只要凶狠地朝她那里咬上一口,这美玉便会破碎。
少女皮肤娇嫩,经过陈灼的一番禽兽行为后,很快便起了密密麻麻的红痕,还有在月色下泛着碎光的水迹。
一眼望去满是凌乱痕迹,不堪入目。
但尽管这样,陈灼还不满足。
身后便是桃花树,他顺势把她堵在身后那桃花树干上,箍着她双手按过头顶,对着她白皙脆弱的喉管轻轻舔舐,随后,咬了一口。
他克制着力气,但那刺痛感混着湿润触感传来时,陈念尾椎骨都是麻的。
痛。
由着这痛,陈念终于回过神来,眼眸秋水泛开,想要挣脱他哥哥的禁锢时才发现,她的双手都被她哥哥禁锢住了!
而此时的她就一条缺水的鱼儿,他极有耐心地折磨着她,小姑娘只能无助地仰起脖子,再开口,声音已带了哭腔。
一汪汪的眼泪不停涌出。
这已远远超出她的承受能力。
她此刻被他箍着双手,他的大手还掐着她的腰,她只能像鱼一般扭动,挣扎。
而此刻他和她距离极近,呼吸交错,身上的气息也渐渐相溶,小姑娘一扭动,她玲珑的身段便会难以避免地碰到他身体。
而她哥哥此时在她眼里就是个突然发疯的恶魔!色魔!禽兽!
就算,就算碰到她两团也不会避开,反而唇角还会勾起恶劣的笑,反而咬她脖子的力度更重了!
陈念羞红了脸,眼泪不停地淌下,细碎的哭声在这春夜里显得尤其破碎,落在男人耳边,混着晚风花香,更像是一种诱引。
诱引着他……吃掉她。
“哥哥!你,你在做什么啊!”
“哥哥,不要,你不要这么对念儿……你,不是说好只抱一下的吗!”
“哥哥,唔……念儿求求你,你,你不要亲我了,耳朵痛,脖子也痛……”
陈念呜咽喊着,任凭她撒娇装可怜都没用,他没有放开他。
就像个失控的野兽,没有理智的疯子,任凭欲望疯长。
她哥哥今天晚上做的一切,不断地摧毁着她。
那从心底生出的恐惧也越来越重,几要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想,这是她的哥哥吗,
这不是。
她的哥哥只会宠着她,不会伤害她,不会这么对她。
不会的。
在男人终于停下对她脖颈的折磨后,陈念终于得以喘口气。
随后,陈灼放开了禁锢她的手。
束缚解开,陈念顿时就想离开这里,却因为双腿发软,差点倒在地上。
陈灼低眸,及时捞着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抱在了怀里。
男人危险强势的气息又将她笼罩,陈念被吓到浑身发抖。
她下意识就想跑,但当男人嘶哑带伤的呢喃传到耳边时,她却愣在了原地。
她哥哥的声音此时听起来非常脆弱。
从来都不会在他这个将军身上出现的脆弱。
“哥哥的念儿,为什么要不听话呢。”
“难道念儿当真要离开哥哥吗……”
“念儿……”
“为什么念儿就是不听话呢……”
“为什么要把哥哥变成一个疯子呢,”
……
陈念站在原地,她哥哥的那些话混着他呼吸钻进耳朵时,她的心忽然就被烫了一下。
她想不明白,不明白她哥哥为什么会这么说。
他为什么要这么伤心,为什么又要对她说一些莫名奇怪的话。
而就在此时,就在她呆在原地,动也不敢动,甚至连话都不敢说时,一滴泪落下,砸在了她颈间。
陈念怔住。
很快,一滴又一滴,湿润的眼泪砸在她脖子,水光晕染开,她后颈这里已是一片潮湿。
脖子这里的皮肤被滚烫的眼泪灼烧着,湿润和灼热令陈念身体僵硬,心尖发颤。
大颗湿润的液体砸在她颈间,甚至除了温热外,还有一种微微痛感。
她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红了。
她猜到,是她哥哥哭了。
哥哥为什么要哭呢。
她又做错了什么吗,难道……
陈念垂下的眼皮忽地掀起,一个可怕的念头紧紧攫住她的心。
她想起了那一天。
哥哥开始囚禁她的那一天。
陈念听到了同那天一样的话。
那天她哥哥也是这样抱着她哭了,哭得很厉害,眼泪都快流到了她胸口这里。
那次是因为……她对她哥哥下催|情药,还把她哥哥绑了起来,当时她无法无天,想墙上她哥哥。
后面没成功,当哥哥挣开绳索后,便是把她抱在怀里哭,哭着问她为什么要不听话,为什么不能当个乖孩子,为什么不能和别家小姑娘一样……
就这样,她哥哥哭着说完这些话后,便囚禁了她。
想起那段囚禁的日子,小姑娘顿时背脊发凉,不寒而栗,泛红的小脸一下就白了。
难道……难道,哥哥又要把她关起来了吗。
想到这,陈念忽地抬起头,想要质问她哥哥,她想和他求饶,求他不要关她。
她会当一个听话的好妹妹,不会离开他的……
然后就在此时,就在她抬头这瞬间,恰好一阵晚拂动花枝,一片花瓣自树上飘下,就这么落在了少女唇上。
见此,陈灼眸色一深,薄唇勾起痴迷又疯狂的笑。
下一刻,他抬手轻抚她的脸,然后,唇覆盖,就这么吻了下去。
就着她唇上的那片落花,就这么稳了下
男人唇的触感透过花瓣传来时,陈念猛地睁大了眼睛,瞳孔都在颤抖。
她哥哥,竟然,亲了她。
当小姑娘许久未回过神,还在震惊于她哥哥这个行为时,男人摩挲着她耳垂,大手掌控她后脑,隔着花瓣在她唇上辗转碾磨,但很快,他便不满足于此。
两人唇齿间的花瓣,忽就没入少女的口舌间,一同没入的,还有男人粗粝的舌头。
他的舌头滑入她口中,寻到她的,与之纠缠起来,动作粗暴,似是要侵略她口腔的每个角落,攫取她的所有气息。
不知是谁咬的谁,也不知是谁的血,很快,淡淡的血腥气两人唇齿间蔓延,还混着花瓣的香味。
少女承受不住,不自觉地哼吟了声,落在男人耳边后,他竟是吻得越发粗暴了。
这是一个极具惩罚意味的吻。
也是他第一次吻她,小姑娘没经历过,根本就承受不住他这么暴烈的吻。
很快,她浑身发软,眼尾也不停落下生理性眼泪,呜呜咽咽的,在她哥哥的掌控下,此时只能发出小兽般的哭泣声。
盛怒的哥哥,疯狂的哥哥,失去理智的哥哥,陈念一点都反抗不了。
之前那些,只是因为他对她这个妹妹的纵容。
纵容她玩他,像婴儿一样吃他奶……这些全是因为,她是他心目中的乖妹妹,她不会离开他,是只属于他陈灼一个人的乖妹妹。
而此时,当她身上染上别的男人的味道,甚至极有可能……
对这个妹妹强烈的占有欲,让他现出了他疯狂而残忍的一面。
而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这种在她妹妹面前展现出的疯狂和残忍会彻底吓到她,会令她对他彻底失望……彻底地想要逃离他。
他会彻底地失去她。
不知过了多久,残忍的吻还在继续。
陈灼似乎根本不打算结束这个吻。
有时候小姑娘哭得狠了,和他撒娇哭求,他偶尔会停下来,哄着她伸出小舌头换气。
“哥,哥哥…呜……”
“哥哥,我……”
“念儿呼吸不过来了,别亲了,好不好……”
这时,陈念才稍稍有了喘气的机会,只是她呜咽着刚喊出两声“哥哥”,便又被他堵住了唇。
他接着吻她,甚至会把她抱了起来,笑得极其混账,还会恶劣地在她耳边说着羞人之事,故意逗弄她,看她满脸羞红的样子,作势又张着小尖牙要咬她时,他先她一步,咬上了她的唇。
吻的时间越来越久,陈念的脑袋开始昏昏沉沉的,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一直在吻她,几要深入她喉管,探进她肺腑,那片花瓣都融在他们的津液中,男人坏得恶劣,故意将花瓣推到她喉咙那处,让她吞吃下去。
小姑娘自然是怒了,瞪他,锤他,却被他牢牢封住嘴唇,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可怜得让人心碎,却也越发激起了男人心底卑劣的摧毁欲望。
越看她这副被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娇弱无依流泪的模样,陈灼心里便会可耻地生出愉悦感来,然后,欺负得她越发狠了。
亲到最后,她都快窒息,嘴唇红肿破皮,偶尔他让她喘口气,陈念想控诉他,大叫,但他只勾勾唇,抹去她唇角流下的涎水,便又接着吻。
他像是不知餍足的兽,似乎怎么都吻不够,强势又疯狂地掠夺她的所有。
而这仅仅,仅仅只是一个吻而已。
仅仅一个吻,陈念便觉得,她快没命了。
她哥哥就是野兽,不仅气息强势又可怕,就连那舌头都像是野兽的舌头,亲得她好疼。
疼到要流血。
直到最后,这个吻终于结束时,她哥哥终于放开她时,陈念却连张牙舞爪的力气都没了。
嘴巴破了,舌头是麻的,似乎舌尖上还有血迹。
陈念已经不知道,这血是她的,还是她哥哥的……
他放开她,她缓缓从树干滑下,珠钗歪斜,头发也散了,双腿发软根本站立不住,跌坐在了一地的花瓣里。
她哥哥整整亲了她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
小姑娘此时的模样就像是被毁坏的破布娃娃,她可怜兮兮地看他,眼里满是泪雾,卷翘的睫毛上也坠着泪滴。
她抬起小手擦擦脸上的泪,撇撇嘴后,把自己蜷缩了起来。
她看上去被吓坏了,还陷在她哥哥所带来的巨大恐惧下,意识昏昏沉沉的,没反应过来。
但她不知道的是,这仅仅只是开始而已。
只是开始。
他对她想要的……疯狂的占有还在后面。
“哥哥……我,我做错了什么吗?”陈念跌坐在树下,她茫然地看着他,那双向来澄澈的杏眸里此刻全是眼泪,不解问他。
可怜的要命。
陈念不明白,不明白她哥哥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这个狂暴的吻持续了一个时辰,她的嘴巴上都是血,浑身无力,只觉得浑身都要散架了。
陈灼却只笑,眼底的疯狂和凌乱毫未消散,他垂眸看着眼前的妹妹,俊美染血的脸上缓缓浮上笑,一眼看过去,竟有种惊心又骇人的美感。
在他心底深处,那些阴暗污秽的念头丝毫未消,反而越发肮脏起来。
人伦纲常,道德准则,甚至他母亲那令他恶心的丑事,他警醒自己绝不能犯的丑事……全都被他此刻的疯狂和怒气所掩埋。
陈灼此刻看着自己这妹妹,只是在想……他以前就是太仁慈了,才会给别人接近她,觊觎她的机会。
才会让她有逃离他,不爱他的机会。
可是,她怎么能离开他,怎么可以不要他这个哥哥,转而扑向别人怀里。
还……对他撒谎。
……
既然如此,以后把她关起来就好了,把她和自己关在那处宅院里。
就他们两个人。
只有他们两个人。
“念儿没错,哥哥的好念儿怎么会有错呢。”陈灼从臆想中抽离开来,唇边泛起了愉悦的笑。
他喟叹一声,语气听上去极是正常,“念儿没错,是哥哥错了。”
“是哥哥错了。”
男人此刻站在月下,头顶是片开正好的桃花,几片花瓣摇摇坠下落在他发间,他薄唇勾着笑,看向面前小姑娘的样子,极是俊美和温柔。
那深邃眼睛里映着月色,看她的目光也极是宠溺。
就和以前那般。
面前的哥哥似是又忽然正常了起来,开始温柔地同她说话,陈念都有些懵了。
她害怕又惶恐,被他这番操作弄得摸不着头脑。
她,她不知道她哥哥怎么变脸如此之快,是在谋划什么吗?
小姑娘不由得这么想,手撑着地面往后挪,想离面前的哥哥远一点,待背抵着后面的树干,她终于寻到些安全感后,陈念又双手环抱着膝盖,把脸埋了下去,
在陈念眼里,她这个兄长越发令她畏惧,想要逃离。
她的哥哥,明明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哥哥去哪里……
她的哥哥不是这样的疯子,恶魔。
想着想着,小姑娘的眼泪便流了下来。
“是哥哥的错,哥哥太放纵你了。”
男人缓缓朝她走去,唇边还留着血迹,他和她的血。
他舔了舔,尝到他们融在一起的血后,眸子才消下的兴奋又起来了。
“哥哥太放纵念儿了,从小便是,因而,念儿才会如此没规矩,如此大胆,把兄长当娘亲索取,对兄长下药,还把兄长绑起来……”
她哥哥又旧事重提,陈念倍觉委屈,撇撇嘴说:“可是我当时就认错了啊,念儿的怪病已经好了,那时不是已经和哥哥保证,保证以后再也都不会对哥哥做那种事,也不会想着当哥哥新娘,会做个好妹妹吗……”
“哥哥你怎么能这样……”
陈念越说越不服气,她用手背抹掉眼泪,扶着树干想站起来,只是才稍稍站起,她一起身,双腿发软,又要往地上倒下去。
“是么。”
陈灼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
他随手摘下树上的一片花瓣,然后,彻底碾碎。
他走到陈念面前,将可怜的少女打横抱起,鼻子蹭了蹭她额头:“念儿不明白,有些错事一旦做了,无论怎么都弥补不了。”
“既然你已经对哥哥下过药,已经把哥哥绑了起来,在哥哥面前脱衣服说要成为我的新娘……又怎么能再去找别人呢。”
“把哥哥逼疯后,就想一走了之开开心心地嫁人?”
“念儿之前不是说,最喜欢哥哥,一辈子都不要离开哥哥吗?”
他垂眸,看着小姑娘破掉的唇,目光深到可怕,叹息道:“念儿真是个小骗子。”
“现在,哥哥就抱着小骗子去洗澡……哥哥替你,把身上的味道都洗净,然后……”
男人染血的唇附在她少女耳边,缱绻低语,语气温柔到似是一种蛊惑,蛊惑着少女和他一起沉沦——
“然后……念儿乖乖染上哥哥的味道,好不好啊。”
第27章
此时的陈念完全陷在了她哥哥所制造的恐惧之中。
她浑身如置云雾,目光呆滞地看着这个男人,并不知道她哥哥口中所谓的……染上他的味道是什么意思。
但若是陈念此时抬起头,便能看到男人眼底那深沉如墨的欲望,和他嘴边浮起的兴奋的淡笑。
她便会发现,她哥哥看她的眼神里,除了兄长对妹妹的感情外,还多了男人对女人的欲念。
她的哥哥完全沉浸在了那种疯狂的欲念里。
想要彻底占有她的欲念里。
他沉浸其中而不自知,但眼底嘴角尽是倾泻而出的愉悦感。
后面,陈灼就这样抱着小姑娘去了净室,命人准备热水。
从庭院到净室,他毫不避违,也丝毫不觉有任何不妥,就这样抱着他妹妹在府里走。
两人的姿势极其亲密,身体相贴,若是有人看到,定会面红耳赤,但经过方才一事后,府里已无人敢直视他们这位将军。
净室里的几个下人皆是战战兢兢,根本不敢抬头看一眼,头都快低到地上了,在准备好热水,在浴桶里撒上陈念喜欢的花瓣后,便赶紧退下了。
而陈念被她哥哥抱在怀里,罕见地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挣扎。
羞耻的……
她此时根本不敢露出脸来让人看到……
她知道,她哥哥抱她这个姿势是不对的,太亲密了。
而且,她方才被她哥哥吻了整整一个时辰,她的嘴唇红肿破皮,头上发髻凌乱不堪,脸上那不正常的红晕到现在还没消,旁人若是看到,定会想歪……
除此之外,陈念不敢挣扎,还因为对她哥哥的恐惧。
庭院的血腥场景,她哥哥挥剑要杀人的样子,还有……他后面亲吻她的样子,都让陈念这个小姑娘无比害怕。
在她心里,她哥哥此时俨然成了疯子,恶魔,还有……色魔……
他强吻了她,还那般激烈地亲了她一个时辰!
陈念委屈地摸了摸嘴巴,不禁嘶了一声。
她的嘴巴到现在都是疼的,舌头也麻麻的……
小姑娘被男人抱在怀里瑟瑟发抖,还在想,她哥哥那时说的……染上他的味道是什么意思时,丫鬟退下,净室里便只剩下她和她哥哥两个人。
四周忽然安静,片刻后,男人忽然很混账地笑了声。
那混账的笑声在缠在小姑娘耳边,又打破了这安静。
“等下哥哥要帮你洗澡,现在念儿要不要……”陈灼颠了颠怀里小姑娘的身体,随即勾起薄唇贴近她耳侧,压低声音,笑得极坏,“要不要哥哥抱着去溺。”
小姑娘愣了那么一下,似是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看到自己妹妹这幅呆愣的可爱样子,陈灼越发愉悦了,忽就起了逗弄她的心思,继续压低声音:“哥哥喜欢看着念儿溺呢”
“念儿乖乖溺完后,哥哥再帮你洗干净好不好……”
“念儿什么都不用做,哥哥会照顾你的一切……”
……
当这些话随着男人的呼吸拂过她耳廓时,小姑娘先是耳朵烫红,然后待她反应过来,仔细地想她哥哥刚刚说了什么时,陈念直接懵掉了,一整个瞳孔地震,杏眸比平时都睁大了一圈。
要崩溃了。
这真的是她哥哥而不是变态吗!
“你,你你……!哥哥,你能不能别这样啊!”陈念窝在他怀里的小脑袋瞬间抬起,攥紧手控诉他,“我……我已经长大了!是要嫁人的姑娘!”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想到那个画面,陈念羞到都要哭了,声音都染上了哭腔。
“念儿还是不明白啊。”
陈灼笑了起来,愉悦感横生。
他让小姑娘的脑袋靠在自己肩膀,换了个抱小孩的姿势抱她,顺手还打了下她的臀。
力度很轻,不重,但被打的一刻,陈念顿时一激灵。
紧接着,小姑娘的脸一下爆红,她无法接受,气愤又震惊地看着她哥哥。
甚至由于太过气愤和震惊,气冲冲地瞪着他时,陈念都忘了去质问他……
为什么要打她屁|股,她又不是小孩子了!
陈灼却有恃无恐,他微垂眼睫,眼角浮出宠溺的笑:“我是你兄长,是把你捡回来,一手养大你的兄长,”
“念儿从小便和兄长一起,我带着念儿长大……”
男人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小姑娘,低头在她颈项间蹭了蹭,喟叹道:“这世上,没人比我们更亲密了,念儿……”
“在哥哥面前,你不需要有任何的羞耻心。”
顿了片刻,陈灼又勾唇,笑声里带了丝怪异的偏执,以及冰冷的掌控欲:“哥哥也不会让你有。”
这句话犹如寒冰利刃,陈念顿时愣了,心被刺了一下。
她神思一滞,随即便是巨大的恐惧压得她瑟瑟发抖,眼眸含泪。
这副娇怜的模样,像极了被雨摧折的娇花,将将枯萎。
因为她哥哥。
陈念突然就不敢说话了,往陈灼怀里缩了缩,似是真的害怕了。
以往娇纵的她,对哥哥无法无天上下其手的她,此时竟也会因为怕惹怒陈灼而把自己缩起来。
陈念现在对这个哥哥,有着真真切切的害怕和恐惧。
当那些暗无天日的画面又闪过面前时,小姑娘忍不住抖了下,眼眶一下就红了。
她不要……
她再也不要经历那样的事情了。
陈念终究只是个小姑娘,被逼着在她哥哥面前扒下所有的羞耻心,是一件让她难以接受的事情。
她哥哥太变态了,陈念现在不敢再激怒他了,只想着他什么时候能正常起来不发疯,她再偷偷想办法离开这里。
今晚发生的这些事,又坚定了陈念想要离开哥哥的想法。
不然,她会死的。
她还不想死……
怀里的小姑娘似乎安静了下来,分外乖巧地窝在他怀里。
只是少了几分对他的亲昵。
不会像以前一样勾着他脖子,总闹着要亲他。
男人垂着长睫眸色晦暗,很快又笑了,捏了一把小姑娘的屁|股
捏了下后,那手感让陈灼不想当人,很快,他又捏了一把。
这次,力气没控制住用重了。
小姑娘哼唧了声。
若是能看到,怕那里已满是青紫痕迹。
有点疼。
刚安静下来的小姑娘一下又气呼呼的,当即想炸毛。
但是后面冷静下来……陈念又只能咬着唇瓣忍回去。
今晚的哥哥太可怕了。
她不敢再惹怒他,希望她哥哥能良心发现,变回以前的样子,放过她这个妹妹。
但陈念不知道的是,他哥哥今晚已经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禽兽了
他并不打算放过她。
怒气和占有欲侵蚀了他所有的理智。
陈念更不知道的是,更让她羞耻心全无的,还在后面。
净室的屏风后面放着洗澡的浴桶。
浴桶只有一个,很大,大到能容纳下他们两个人。
不知是不是陈灼有意让人安排,这浴桶也只能容纳下两个人。
若是两个人在里面洗澡,特别是一个男人和女人,怕是无论用什么姿势,都免不了碰到彼此的身体。
只有一个。
陈念看到浴桶时,从陈灼怀里探出脑袋,懵懵地眨眼。
陈灼抱着她走近,小姑娘看到了浮在水面的花瓣,是她洗澡时喜欢撒的花,洗完后会香香的。
看这样,难道当真是要帮她洗澡吗?
这个念头闪过脑海时,陈念霎时红透了脸,像煮熟的虾子。
她怕,怕她哥哥当真会帮她洗澡,只能抢先一步说:“哥哥,我,我自己会洗澡的啦,念儿已经是大姑娘了,你现在放下我出去,让我一个人洗澡。”
“噢,是吗。”陈灼轻勾薄唇,那双黑眸里流露出的愉悦愈发明显。
他笑,笑声听去懒懒的,还带着戏谑意味。
“是,是的!”陈念听出了他在逗自己,气得锤了下他肩膀,又挺了挺胸脯,语气听上去非常坚持,“念儿可以一个人洗澡,哥哥你快放开我出去!我一个人洗澡就行了!”
“念儿又忘了啊。”陈灼怎么可能会依她,把她抱得越发紧了,在她耳边轻声呢喃。
“哥哥刚不是说了,哥哥要亲手帮念儿洗澡,把念儿身上那味道洗掉,然后……染上哥哥的味道吗。”
“念儿乖一点,哥哥会帮念儿洗澡,你不需要自己动手。”这话听来莫名诡异瘆人,让陈念忽就想到了那昏暗房间里的哥哥。
那时,他也是这般,要接管她的一切,包括吃饭穿衣洗澡,甚至是……
想到这,陈念不由打了个冷颤,虽然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味道,但陈念据理力争,马上就反驳了他:“我自己也可以洗掉啊,不一定要哥哥洗。”
“念儿一个人怕是洗不干净,哥哥帮念儿洗。”陈灼仍是在笑,但眼眸却覆上了一层寒霜,用薄唇蹭了蹭小姑娘的耳朵,低哑轻声,“念儿身上不能有别人的味道知道吗……念儿是我的妹妹,身上得全是哥哥的味道才行。”
“哥哥会亲手帮念儿洗干净,然后……让念儿染上哥哥的味道,念儿听话好不好?”
陈念懵了,根本不知道她哥哥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让她染上他的味道又是什么意思。
但是,就在小姑娘呆愣间隙,陈灼已经无耻地剥掉了她的衣服。
身上一凉,待小姑娘回过神时,她一身已经光溜溜的了。
陈念:“……”
似是有道惊雷砸中了脑袋,小姑娘脑袋昏沉,还没从这种震惊里回过神,陈灼已经把她放进了浴桶。
然后,在她接近痴呆的眼神里,陈灼十分坦然,甚至俊美的脸上透着几分欢愉,在她面前解了自己衣袍。
一件一件……
腰封,玉佩,外衣,中衣……都解了下来。
小姑娘看着,眼眸越睁越大,甚至最后,她还惊讶地张开了嘴巴。
……
陈念当场呆滞,在陈灼朝她走近时,她才反应过来,赶紧低下头了!
她刚刚,看到了什么!
她居然看到了……
那画面的冲击力之大,令小姑娘双颊烧红,身子僵直,她泡在浴桶里,一动不动。
不敢动,也不敢抬头
陈灼倒是淡定得很。
下了水,姿势散漫地靠在桶壁,单手撑着脑袋看。
他微微眯起黑眸,直勾勾地看了她半晌,后,目光微沉之际,陈灼伸手,稍一用力,便捞着少女那不盈一握的腰肢,将她抱在怀里。
陈念没有防备,浴桶里水花溅起,花瓣漂浮时,她睫毛轻眨间,便被她哥哥抱到了怀里。
两人肌肤相亲。
不,现在这个情景,已经不仅仅是肌肤相亲了。
小姑娘一整个魂飞天外,似是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任凭男人把她抱在怀里,看上去倒是安安静静的样子,不吵不闹,很乖。
太乖太可爱了。
陈灼看着自己这妹妹,唇边的弧度越来越深,忍不住叼着她耳朵亲了一口,用牙齿碾磨着,非要弄出痕迹才松开。
旋即,陈灼拿过一旁的澡豆,开始帮她清洗身体。
这个场景太过让人震惊和羞耻了,陈念还是呆呆的,头却越低越下,差点就要埋进水里。
陈灼此时倒是像极了一个兄长,认真细致地帮她洗澡,他抬起小姑娘纤细的藕臂,大手经过她腰窝软肉帮她擦洗时,还极其恶劣地掐了两把。
末了,又叹息说,声音嘶哑又温柔,直让人心尖发颤:“念儿瘦了,是最近没有胃口吗……念儿要听话多吃点,别总让哥哥担心啊。”
陈灼极其自然地问着她胃口问题,好像此时两人是在饭桌上吃饭一般。
但是……
“啊!!!”
当她哥哥帮她仔细地洗过上半身,正准备帮她洗下半身时,小姑娘肩膀微缩,小耳朵红得要滴血,终于是忍受不了了。
这真的是她哥哥,而不是色魔变态吗!
陈念此时就像炸毛的兔子,呲牙咧嘴地反抗他:“哥哥!”
她大叫起来:“你,你在干什么啊!!!”
陈念开始挣扎,小手扑通扑通,浴桶里的水都溅到了外头,顿时就想起身离开这里。
但是,她的手刚搭在桶沿,正想站起,一想到她现在在洗澡光溜溜的样子……
白嫩嫩的小手又垂了下来,放到水下。
她现在就是离开也不是,不离开也不是。
她哥哥真的在帮她洗澡,还帮她洗完了上半身。
想到这,陈念羞耻得都要哭了。
男人健壮诱人的身体就在她面前,好像是在引诱着她做些什么似的,陈念脸一直都是烫的。
根本就不敢看。
但这浴桶就这么点大,陈念根本就忽视不了。
她想离他远点,就往后一点点挪,想缩起身子靠着桶壁。
但是,察觉到小姑娘想远离他的想法后,陈灼眼眸一暗,薄唇边的笑瞬间敛起,他极其强势地箍住她不安分的手,随即掐着她的腰,一用力,便将她牢牢……抱在了怀里。
严丝合缝。
小姑娘一下愣了,不知是因为什么,她的脸上浮现了比刚才更为羞耻的红,头低的更下了……
重新将小姑娘抱在怀里后,男人唇边又漾着笑。
他把下巴搁在少女肩头,低眸,潮湿的睫毛垂下,便看到了少女莹白如玉的肌肤。
浸在水下,更显通透白皙。
男人轻微目眩,眨了眨眼,神迷意乱间,他没有多少挣扎,还带了一丝血迹的薄唇微微张开……
然后,一口就咬了下去。
碾磨,啃咬。
“痛,哥哥……你别咬我呀。”
霎时,小姑娘委屈,忍不住闷声喊痛,他松口,那处果然浮了红痕。
在那脂玉般肌肤的映衬下,这红痕越发触目惊心。
令人心生怜爱,又想将这娇花彻底摧折。
陈灼便是如此,对他这妹妹,深陷怜惜和摧折两端。
自己亲手养大的小姑娘,他无法不怜惜疼爱,可今晚发生的种种,又让他成了一个疯狂的野兽。
那点深植于心的,对她的兽性和摧折欲,被今日之事尽数引了出来。
收不回去了。
他成了一个疯子,禽兽。
他无法容忍……她离开他。
他亲手养大的小姑娘,怎么能够离开他呢。
“是哥哥把你养的太娇气了,念儿。”
陈灼看着那红痕和小姑娘眼眸里的泪光,喉结滚了滚,叹道,“你说,哥哥把你养的这么娇,皮肤一碰就红,一疼就哭,以前还对哥哥如此大胆,吃奶下药,把哥哥绑起来,这世上除了哥哥,谁还会任凭你做这些事呢……”
这话听来好似是一种暗示。
但陈念听不出来这里面的暗示。
被他这么一说,她羞得别过了头:“哥哥你别说了,都是以前的事了,我现在懂事了,不会那样做了”
“是么。”
男人苦笑,里面似是埋着一丝谁都没有听出来的失落。
怀里的小姑娘还是想逃,浴桶上方一直溅起水花。
但陈灼的手却犹如烙铁一般,紧紧烙在了小姑娘的腰上。
那烫人的热和她丝毫反抗不了的力度,令陈念只能蜷缩在他怀里,备受煎熬。
“念儿啊……”男人的脸贴着她脖颈,吐息湿热,直烫得小姑娘皮肤都红了。
“念儿知道吗,当年我把你从战场带回,你才那么点大,当时的你多乖啊,抱着我的腿不撒手,说你爹爹娘亲都死了,说你害怕那里,那里全是死人,说要和我回家……”
陈灼嘶哑着声音,忽然就说起了以前的事。
“那时刚结束一场战役,我杀了很多人,满身都是血,别人都怕我,可是小小的念儿却不怕我。”
“还会喊我哥哥,还哭着说要和我回家……”
“小时候的念儿多乖,多粘我……那样的念儿去哪里了呢……”
陈念颤抖着没有血色的唇,哭着说:“哥哥,我,我长大了啊……”
被小姑娘的这句话击中,陷入梦呓中的男人忽然一怔,眸色愈沉,里面深藏骇人的猩红。
“是啊,念儿长大了,长大后就不听话了,不黏哥哥,不想要我这个哥哥了是不是?”
虽然此时被她哥哥强硬地抱在怀里,还是这样一个姿势,但陈念听到她哥哥说的这话时,她的眼眸里还是泛了泪光。
是哥哥救了她,把她养大的。
“哥哥,我不是,我只是…”陈念心绪芜杂,想了好久才说,“我只是长大了,念儿长大了及笄了,以后要嫁给别人,怎么可以同以前那般黏着哥哥呢……”
是的,自那次被她哥哥囚禁,关在那处昏暗的房间后,强制戒断怪病和对他依赖后,陈念便收敛起了无法无天的性子,成了一个正常的小姑娘。
她现在只想当她哥哥的妹妹,嫁人离开陈府。
而不是当他的新娘。
被囚禁的那段日子昏天暗地,是她无法摆脱的噩梦。
她没办法再和以前一样,同她哥哥亲近。
况且,她哥哥本来就不喜欢她那般依赖他,对他成瘾,对他无法无天……所以才会囚禁她的,不是吗……
那段被陈灼囚禁的日子,把陈念彻底改变了,那深植于骨子里的,对她哥哥的偏执和喜欢,全被那段黑暗的日子所消解。
为了离开黑暗,她和她哥哥认错,和他保证,保证以后不会再喜欢他了,会当一个正常的妹妹,会变得和别人家的姑娘一样……
她也的确做到了。
是她哥哥亲手把她掰正,残忍地掰正。
她不敢再喜欢哥哥了,也明白,在他眼里,她是他的妹妹,比亲生还亲的妹妹。
她要当一个好妹妹,不能喜欢哥哥。
但是如今,她成了一个正常的小姑娘,不再哭着喊着要吃奶,不再喜欢哥哥时,他哥哥却又总对她做一些超过兄妹边界的事。
陈念不明白。
“是吗。”
听到她的那句话后,陈灼淡淡回了句,便未再接着往下说。
继续沉默地帮她洗澡。
陈念挣脱不开,只能咬着嘴唇忍受,没说话了。
两人都没再说话,屋子里漂浮着氤氲的水汽,忽然间就静的可怕,只有男人帮少女洗澡的水声。
陈灼洗得极是仔细,将少女身上染上的龙涎香全都洗了去,他常年握着刀剑的手上长了薄茧,抚过少女过于娇嫩的肌肤时,极其轻易便会弄出红痕。
微疼,少女身子轻颤,却只能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陈念此时此刻明白了,她哥哥现在就是个濒临失控的野兽,看她的眼神,简直就是要将她直接吞下去。
只要她在他的触摸下发出了任何声音,哪怕是一丁点极其细微的声音,都会让他失控。
她毫不怀疑,下一刻,她的哥哥就会变成野兽,扑过来撕咬她。
而她毫无抵抗之力。
看她被欺负得流泪,她哥哥这个禽兽,说不定还会越发过分的欺负她。
陈念逐渐看清了她哥哥的禽兽本质。
尽管他粗粝的指腹磨过她肌肤时,她皮肤又疼又麻,身子忍不住发抖,也忍不住想喊疼。
但小姑娘低着头,隐忍咬着嘴唇,忍了下来。
在蒸腾的水雾里,少女脸颊红红,被雪白牙齿咬着的唇瓣也红到熟透,似是轻轻一戳,就会流出可口诱人的汁液来。
陈灼的目光一直落在少女身上,自然是看到了。
那水雾似是浸染到了眼睛里,男人眼眸模糊一片,四周都是潮湿的水汽,但是,他的喉咙却干燥得很。
像是有一团火在里面烧。
少顷,盯她盯得久了后,陈灼的手指触上了她的唇,拨弄了下她红润的唇瓣……他指尖一顿,随即,大手便扼住了她下巴。
稍稍用力,陈念便被迫抬起了头,不得不看向面前的男人,看向她的哥哥。
凌厉俊美的面容,精壮健实的胸膛,线条流畅的腹肌,宽肩窄腰,肌肤泛着诱人色泽,这副躯体无处不散发着令人脸红心跳的男人气息。
危险迫人,却又让人沉迷。
此时他相当从容地靠着桶壁,勾着漫不经心地笑,伸手抬她下巴,狎昵地逗弄着她,掌控意味十足。
仿佛两人在浴桶里如此相对,并不是一件让他羞耻的事情,相反,男人眼底还泛着似有若无的愉悦。
还有,野兽般的,跃跃欲试的兴奋。
理智和人性,还有身为兄长的道德感,在此时面对这个小姑娘时,几近于无。
被迫抬头看向她哥哥,虽然陈念此时被她哥哥看光了,但……她也看光了她哥哥。
而且,男人似是故意掐着她下巴,让她不得不看一样……
面对她哥哥的好身材,若是以前的陈念,若是陈念并没有被陈灼囚禁,若是陈灼并没有用那种强硬到近乎残忍的方式逼她戒断,若是……她从没有过那段暗无天日,看不到阳光,闻不到花香,羞耻心被扒下的日子……
兴许这时,她还会像以前一样开心地扑到他胸膛这里,娇嗔地、无法无天地说要吃奶,说要他治病……还会喜欢到要亲他,还会舒服地窝在他怀里,让他抱着自己睡觉……
但是……现在的她正常了。
陈灼成功地帮她戒了瘾,掰正了她,让她成了一个正常的小姑娘。
是以现在,尽管她觉得她哥哥的身材很好,很诱人,让人面红耳赤,但是,现在的她只会像个正常的小姑娘那般,红着脸转过头,不看他。
不看他。
然而,小姑娘这个别过脸的动作,那闪躲的目光,深深刺痛了陈灼。
他的心脏似乎被锋利的剑刃插进,鲜血直流。
“念儿现在……是真的病好了,不喜欢哥哥了吗?”
“是一点都不想了吗……”
“还是说,念儿是去想吃别人的呢。”
许是她哥哥说出的话太过出乎她的意料,让人震惊。
小姑娘的脑袋短暂地轰鸣了一下,然后,她呆呆眨眼“啊”了一声。
“哥哥,你刚在说什么啊?”
“嗯,我在说什么……”男人勾唇笑,手指擦过她红肿的唇瓣,然后,漫不经心地问了句——
“念儿是已经吃了别人的,现在才对哥哥无动于衷吗?”
第28章
吃了别人的,无动于衷?
……
这些字眼在脑中不断盘旋,接着,陈念彻底被她哥哥的话震惊到了,视线又在她哥哥身上瞥了瞥。
但只看那么一眼,小姑娘脸上的红便蔓延到了脖子,骨髓里似是又起了蚂蚁啃噬般的痒。
陈念慌忙收回目光。
“回答哥哥,念儿。”
陈灼还在逼迫她回答。
话语极其强硬,甚至还扳过了她下巴,粗粝指腹磨着她肌肤,恶劣地将皮肤磨红后,在小姑娘快哭了时,他又掐住了她的脸。
“是不是,念儿。”
提到皇帝一事,男人便暴怒不已,眼里猩红愈重,似是燃着烧毁一切的大火。
少女身上的龙涎香不断提醒他这个事实:他的妹妹许是已和皇帝做了那般污秽之事。
她私自离府,离开他去了皇宫,染了龙涎香。
还……对他这个兄长撒谎。
不知不觉间,陈灼已将这个妹妹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
他想掌控她,接管她的一切。
就像……在那个黑暗的房间里一样。
那段只属于他和她之间昏暗而混乱的日子,就好像陈念那时对他下的药。
在不断地滋长他的欲望,慢慢解开了人伦纲常对他的束缚。
而人之所以为人,便是用道德来约束自己。
但如今,束缚着他的道德感,逐渐有崩塌之势。
最初的最初,他和她之间并非是如此。
他把她从战场捡了回来,把这个小孩当妹妹娇养着。
他没有兄弟姐妹,便把她当成了比亲生还亲的妹妹。
她一天天地长大着,看着她健康无虞地长大,外人眼中一向冷血残忍的他,竟也体会到了某种温暖,他为她开心……
她是娇俏可爱的妹妹,他是宠着她的哥哥,最开始是如此。
但是,这种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又是谁要强硬地改变这种关系。
真的是她吗。
还是因为他养坏了她……
无人知晓。
想到这些,陈灼微拧剑眉,只觉头疼欲裂。
但他目光四散,眼角余光却不受控制地落在了面前少女玲珑的身段上。
男人不自知地滚了滚喉结,目眩神迷间,陈灼竟开始怀念并品尝那段日子。
只有他和她的日子,他和她待在一个小房间里,就算下地狱也没关系。
接着,细微的吞咽口水声在两人耳边响起。
浴桶里的水不知为何变得滚烫起来,小姑娘皮肤薄,又生的白,不一会皮肤就被这水烫红了。
而此时,陈灼面对面前的小姑娘,一些无法言明的恶劣心思,又渐渐在他心底生了出来。
在这氤氲的水雾里,她是如此娇弱,只要他想,他便能……轻而易举地得到她。
她就是他的神明,他本该供奉,却只想一起拉着她下地狱。
男人他微微眯起眼,眼底深处渐有风雨欲来之势。
陈念也觉察到了。
她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也知道,她根本无法承受。
因为对他的害怕,陈念微微缩了下身子,许是男人又加重了力气,下巴处传来刺痛感。
火辣辣的。
疼得她忍不住流泪。
她哥哥却还在逼迫她回答。
“是不是,念儿。”
“疼……”
陈念脑子昏沉,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去回答她哥哥这个问题,她此刻的内心全被害怕和恐惧充斥。
她,她只想离开她哥哥。
小姑娘只喊疼,没回答他这个近乎荒唐的问题。
“看样子是吃了。”
“念儿啊,是哥哥的不好吃吗,以前这么多年,哪一次我不会由着你这个小畜生,为什么念儿要去找别人呢。”
男人手指忽就碰到了少女唇齿。
很快,有水流顺着下巴流下。
滑过她白皙无暇的肌肤,滴下水里。
水波荡漾开来。
紧接着,一滴眼泪也从她眼尾快速滑下,落在水里。
小姑娘哭,眼泪似断线珍珠簌簌落下,呜呜咽咽。
小姑娘被欺负了。
她哥哥居高临下,气势迫人,大手极其强势地扳过她下巴。
就像是在玩弄自己的宠物。
他当真要扒下她所有的羞耻心,让她没有尊严是么。
那段被囚禁的日子又浮现脑海,陈念浑身发抖。
他根本……没有在把她当妹妹。
囚禁她,现在又帮她洗澡。
好哥哥不会对自己妹妹这样。
于是……陈念对自己哥哥的那点兄妹之情,就在眼下陈灼的行为里在被慢慢消解。
她生出了要彻底逃离她哥哥,甚至和他断掉这兄妹之情的想法。
这根本就不是她哥哥!
“哥哥!你放开了我!”
陈念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不管不顾的小兽,她再也忍受不了他哥哥的种种疯狂行为了。
她用尽所有的力气在他手上咬了一口。
咬一口还不行,还不松手,咬出血了也不罢休,好像生生的要从他手上咬掉一块肉下来。
就算手背处的血越流越多,陈灼也还是没阻止她,甚至是用一种痴迷又宠溺的眼神看着她咬,薄唇还弯起了一个弧度,笑了。
好似在他眼里,这样的妹妹也是可爱的。
只要她不离开他这个兄长。
但是……
在男人唇角弯起的下一刻,少女歇斯底里的吼声便传了过来。
“我再也不要当你的妹妹了,我要嫁人嫁人嫁人!我一定要离开这里!”
男人眼底的笑意一下冷了。
他松开了手。
没了束缚,在极其气愤下,陈念也顾不上她身上还光溜溜,她忍着羞怯,在她哥哥的目光下出了浴桶。
少女肤白若雪,玲珑有致的身体在氤氲的水汽里,欲遮似掩,美妙天成。
有一瞬间,陈灼甚至长睫轻颤,神思恍惚。
哥哥的目光实质般地落在身上,令她直起鸡皮疙瘩,小姑娘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耳尖红透时,愤愤地瞪了她哥哥一眼。
然后……她双手环抱自己,快速走向一旁的衣架,踮脚伸手,去拿上面的衣裳。
少女光脚踩在被水汽润湿的地面,伶仃秀美,曲线优美,男人的目光又移到到了她脚上。
但他的目光只堪堪停留一刻,少女的脚便如蝴蝶一般,飞快地逃离了他的视线。
她走了,她想跑。
陈灼登时呵道:“陈念!你最好给老子停下。”
男人忽然低吼,仿若猛兽咆哮,陈念肩膀一抖,双腿发软,脚一下顿住,愣在了原地。
接着,冰冷的命令传到了少女耳边:“把刚才的话给老子收回去。”
他的话忽然糙了起来,兄长的温柔和宠溺全都没了,语气强硬到不容人违抗。
好像他此时正在军营,他正用自己的将军威严,在残忍地压迫人,高高在上地发号施令。
对她这个妹妹也一样。
陈念本就生着气,被他这么一命令,反骨一下就出来了。
“我不收啊!”她紧紧裹着衣衫,对他昂起下巴,“我是你妹妹,不是你下属,你别命令我!”
“你还知道老子是你哥,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陈灼三两下穿上衣袍,沉着脸,黑眸幽冷,那一张俊美的脸此时凌厉若刃。
让人看着便忍不住害怕颤抖。
但因为极其愤怒,陈念硬生生地把这害怕压了下去。
“我知道……”她倔强地和他对视,冷静地问了他一句话,“那哥哥你知道吗?”
“哥,你知道你今天晚上都做了什么吗?”
“你还知道自己是我哥哥吗?”
“哥哥会对妹妹做这种事吗?”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眼泪忽然汹涌而出,又被陈念抬手抹掉,她继续恶狠狠瞪他,一副防备姿态。
听到她的这些质问,陈灼的眸光忽然就暗了一下。
但很快,他眼里的这抹暗色又被血丝掩去。
他缓缓走至少女面前,一步一步,细微而低沉的脚步声散在满室的水汽里,让人心悸。
没来由的,陈念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她倒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瞪他。
不能被他吓住。
“哥再对你说一次……”少女身后便是门,陈灼挑挑眼尾,手放在她肩膀,稍稍用力,便将她按在了门上。
哐当一声,男人身上的气息如山一般压下,陈念颤颤巍巍的。
“把那话收回去。”男人身材高大,强势迫人的气息混着潮湿水汽,残忍地往陈念皮肤里钻。
陈念根本止不住身体的颤抖,但她愣了一下,又死死地咬了下嘴唇,力度重到就要咬出血来。
陈灼刹那失神,下意识就欲抬手,想分开她的唇齿,不让她咬。
但就在他的手将将抬起时,陈念还是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鲜血渗出,使得她的唇残破又娇艳。
陈灼心一缩,少女尖细的声音几要划破他耳膜,紧接着,啪的一声响起,陈念给了他一耳光。
打完后,手心还是麻的,陈念愣了一下,很快又咬牙控诉他,大声喊——
“我不收啊!”
“我说了,我不要待在陈府了,我要嫁人!……”
“我也不要和哥哥待在一起,我不喜欢你!”
“哥哥是坏人……”
“你不是我哥哥,我再也不要和你待在一起了……”
“我要离开你。”
……
男人的脸被打得歪向一边,束发发带似是都散了下来,零落发丝垂在侧脸,倒是消去了几分他的凌厉,多了些悲惨的脆弱意味。
但仅仅只是一瞬,当陈念说出“我要离开你”这几个字时,那似有若无的悲惨便尽皆消失,男人周身的气息冷冽逼人,犹如刀锋剑刃,将人割得鲜血淋漓。
对他这个妹妹亦是。
陈念察觉到了,她忽然害怕,转身就想跑,但是,陈灼径直捉住了她手腕,砰一声,反手按在门上。
双手都被按在门上,陈念刚裹上的衣衫顺着肩膀滑落,现出了大片雪白肌肤。
陈灼本就生的高大,宽肩窄腰,力量感十足,压迫感也十足,更何况他还是一征战多年的将军,身上的杀伐之气极重,极少有人敢和他对视,更别说是这般和他对抗。
陈念骨头都在颤,她瑟瑟发抖,倍觉羞耻与恐惧,薄嫩眼尾被眼泪洇湿。
而她面前的哥哥却衣冠齐整,一丝不苟,正用那双冰冷黑眸沉沉审视她。
被他这般看着,陈念越觉羞耻与愤怒。
眼泪又簌簌流下,她负气地想动脚踢她,但陈灼冷冷笑了下,直接用膝盖抵住她双腿。
这样,少女便完全动弹不了了。
“你放开我!!!”陈念没有办法,开始撕心裂肺地哭喊,“你就是疯子!恶魔!变态!我不要你当我哥哥了!我要离开这里!”
面前的小姑娘一直说着要离开他,不要他当哥哥的话,陈灼那一双剑眉越拧越深,心里的火一蹿千丈高,不停蔓延,逐渐烧毁他的理智。
“陈念,你对我撒谎,私自出府去见皇帝,还染上了那种不堪的味道,现在……你怎么还敢说出这种话?啊……”
“老子当真是把你这个妹妹宠坏了,才让你如此肆无忌惮无法无天,不懂得尊敬兄长。”
男人倾身贴近她,身上的气息就像是一团火在烧,他被怒火点燃火焰烈烈,靠近她时,陈念也被这火焰灼烧到,只觉得当真要被烧成灰烬了。
他此时对她这个妹妹毫无怜惜,身上如烈火般的气息便这样,一遍又一遍地灼烧她肌肤,令她如直烈焰,倍觉难受。
“念儿啊,你可知我手握重权,是人人皆怕的镇国将军,就连皇帝都要敬我畏我,也就只有你……”陈灼咬牙切齿,口里涌出阵阵血腥味,“只有你敢给我耳光,敢这般不要命地骗我……还说出要离开这种混账话!”
陈念忍着眼泪,回了他一句:“念儿为什么不能说?”
陈灼一怔,口中的血腥味越发浓烈,甚至还有丝丝鲜血溢出嘴角。
他盯着她半晌,继而笑了,手腕的力度渐重,像是要把她掰断:“陈念,你当真以为……我这个兄长不敢对你做什么吗?”
这句话落下,男人落在少女耳边的呼吸忽就重了几分,陈念被他这话吓到,背脊忽地生出寒意。
想起过往种种,想起以前的哥哥,陈念倍觉委屈,眼睛都红成了兔子,哭着问他:“你不是我兄长,兄长不会这么对妹妹的……”
“是你让我嫁人的,是你说让我当一个正常的姑娘,为什么我现在要嫁人,哥哥要这么对我……”
“是,我是让你嫁人。”陈灼放开了她的手,继而将她抱在怀里,忍不住又低头,叼着她耳垂咬。
咬得陈念又愤愤打他,但他却只是把她抱得更紧:“但你的夫君得由我来选,念儿明白吗?”
这句话听上去着实怪异,陈念懵懵地眨眼,一时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念儿……”陈灼的呼吸从少女耳垂移至唇瓣,他吻掉了方才被她咬出的血,声音嘶哑地蛊惑她,蛊惑她和他一起抛弃道德感,下地狱……
“我会为你招婿,你成婚后留在府里,继续陪在哥哥身边,不得……”
“不得……离开我半步。”
“念儿和哥哥……就和现在一样,好不好啊……”
陈念脑袋一片混沌,被她哥哥的话彻底震惊到了。
“和现在一样……”
陈念仔细地想她哥哥这句话的意思,她垂眸想了半晌,忽然心一惊……无数不堪的,令人羞耻的画面从她面前闪过,陈念彻底呆了。
她现在已经正常了,她是一个有底线知羞耻懂道德的小姑娘,对她哥哥的那种荒唐想法,她无法接受。
也想不明白,他为何要怎么做。
陈念还陷在惊惶的思绪,茫然问他:“哥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难道我成婚后,你还要同我这般亲密?我那时已经有了夫君,你明白吗?”
“为什么不可以呢,有何人敢置喙。”
陈灼极其嚣张地笑了,似是不知道自己这想法有多荒唐。
有多自欺欺人。
“念儿,你就这样永远地陪在哥哥身边好不好,哥哥不会娶妻,只要你就行了……”
“我只要念儿就行了……”
陈灼似是陷在了一个出不来的深渊里,对他这个妹妹疯狂的占有欲压去了他所有的理智和道德。
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对这个他一手养大的小姑娘,他从小便当妹妹去养的小姑娘,他看的比亲生的还亲的小姑娘……陈灼自认为没有越界。
他们本就如此亲密,拥抱亲吻肌肤相亲,只是因着哥哥对妹妹的喜爱而已。
他只是把她当妹妹看待,并无任何旖旎心思。
只是……单纯地想要她陪着他而已。
陪着他这个哥哥,不离开他而已。
他不算禽兽。
他和他那个恶心人的母亲不一样。
陈灼给自己找了无数个理由,去掩饰自己疯狂的禽兽行为。
疯狂到……他装作这一切只是哥哥对妹妹的感情,只是哥哥对妹妹的喜欢。
不管他是不是想占有她,想摧折她……
但陈念却被这样的他吓坏了。
哥哥的变态和疯狂远远超过了陈念所能接受的程度,她一想起以后那可能出现的混乱场景,陈念就忍不住浑身发抖。
不寒而栗。
“你,你就是疯子,我不要,不要过这样的日子!我不要待在这里!”
“哥哥你不能这样……我,我要离开,去找我的如意郎君!我不要待在这里!……”
“我要离开……你放我走!我不要和你待在一起!!!”
陈念似是受到了刺激,精神濒临崩溃,其实极其害怕面前的男人,一直喊着要离开,要找如意郎君。
但陈念不知道,她此时已完全惹怒了她哥哥。
理智摇摇欲坠,接近疯狂的哥哥。
“陈念。”
在陈念推开陈灼转身要走时,陈灼冰冷地喊了她一声,随即,撕拉一声,少女身上的衣衫落在两人脚下。
少女惊惧大叫,却被她哥哥抱在怀里,随即,她刚想大喊着什么,男人的唇便覆了下来。
强势地与她唇舌交缠。
又是一个狂暴到要将她吞下的吻。
后面,这个吻结束时,陈念双眸湿润,两片唇瓣似是被碾坏的花,堪堪凋零,满是血迹,看上去好不可怜。
她害怕地缩在他怀里哭,似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也不敢再说任何的话,去惹怒他了……
陈念尝到了后果,不敢再和他对抗,只想她哥哥消气后放过她。
放过她,让她去睡一觉,她现在脑袋昏昏沉沉的,很难受……
但陈念不知道,她哥哥这时已与疯子无异。
还不打算放过她。
“念儿,哥哥只是要求你不离开我……哥哥只有这一个要求,为什么念儿都做不到呢……”
“哥哥已经答应了你,会让你嫁人啊……为什么念儿就是要离开我呢……”
“念儿不乖啊,不乖……”
“不乖的小孩就要接受惩罚……直到听话为止。”
“念儿……不要离开哥哥,永远都不要……”
“这辈子,下辈子,念儿都不要离开哥哥,好不好……”
“哥哥只要念儿,永远都不会娶妻……”
“念儿别离开哥哥,好不好……”
…………
陈灼当真是疯了,吻到少女快要窒息后才放开她,看到她这副可怜样子,他心生怜爱却也心生可耻的心思,一直在咬着她小耳朵,不停在她耳边呢喃着,像疯子一样,不停地呢喃着,重复说着这些话。
陈念只是哭。
后面,陈灼将无助到只能缩在他怀里的少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可怜少女抱到了他卧房。
放到了他床上。
她哥哥还是没有放过她。
他好似真的变了一个人,理智缺失,深陷疯狂,什么都不知道了,心里眼里就只有她。
只有她
不知满足。
只会在她流眼泪的时候叹息着吻掉她的眼泪,然后在她耳边温柔说:“念儿听话,不要离开哥哥……”
“念儿是哥哥的,是哥哥一个人的……”
“念儿好乖,真乖……”
“念儿也是喜欢的,对不对,哥哥知道的……小骗子还不承认,哥哥已经知道了,念儿骗不了哥哥……”
“哥哥也喜欢啊……”
“哥哥奖励念儿,好不好……”
房间里满是少女断断续续的哭声,哭声和其他声音传到了外面,两个丫鬟路过听到了,但丫鬟只是稍稍一愣,待明白过来是何事,又是谁和谁的声音时,两人对视一眼,皆是红着脸走了。
不敢多问,府里的人也都猜到了会如此。
不过早晚而已,这是府里不能谈论的禁忌,但也是公开的秘密。
第二日,陈念便病了。
陈灼的确彻底毁坏了她。
“念儿……”
一夜的疯狂过后,看到旁边少女被摧折过后的模样,如瀑长发在血里散开,陈灼彻底清醒了过来。
他的兽性退下,禽兽心思消散,理智恢复过来。
陈灼给了自己一巴掌,打到要流出血来。
他想抱起她,陈念却咬着残破的唇,冷冷推开了他。
——
这次过后,陈灼似乎正常了。
他恢复了之前的兄长模样,开始当起了一个好哥哥。
不会再对这个妹妹有任何越界的行为。
不会亲她抱她,甚至,他连她的头发都不会触碰。
但陈念变了。
她开始不吃饭,怎么都不吃。
无论他怎么哄她都不吃。
她每日看到他只说一句话——她要嫁人,要离开这里。
但陈灼没答应。
一日一日过去,这场兄妹之间的对峙还在持续着。
陈念这次没有服软。
怎么都没有服软。
而另一边,皇宫御书房里。
皇帝端坐书桌前,苍白的脸上罕见地浮起笑颜。
使得他的病弱之色都有了几分消褪,唇红了些。
“福全,武宁王已告假多天未来上朝,可知缘由?”萧怀淡淡问,提笔批阅奏折,手背处的青色筋脉清晰可见,日光落在上面,好似就要穿过一般,脆弱而病态。
一旁的太监听此赶紧垂首回答:“回陛下,说是身体抱恙。”
“是么。”皇帝的口吻听去似是遗憾担忧,但唇边却笑意未减,“武宁王为这个国家尽心尽力,忧国忧民,如今他身体抱恙没来上朝,朕心里很是担忧。”
“是是是,陛下说的是。”太监不敢多说什么,连忙应下。
“既然武宁王身体抱恙,为表达朕的忧思之情,那朕便赐陈府一件喜事,消消他的郁结之气。”
话落,皇帝笔尖一顿,宣纸之上晕染开了大片墨迹。
“传圣旨至将军府,封武宁王之妹陈念为妃。”萧怀淡声道,虽又咳了两声,病容惨白,但话里却带着久违的喜悦。
似有若无,声音冷冽,听上去不辨真假。
“命钦天监挑个好日子,着手准备封妃大典。”
“陛下,这圣旨……”
太监战战兢兢,正想问这圣旨何时传时,皇帝便给了他三个字:“立即去。”
太监赶紧应下,去传令命人拟圣旨。
——
一个时辰不到,这圣旨便到了将军府。
正院里站了一群人跪领圣旨,陈念却没出来。
太监宣读圣旨后,陈灼反应平静,领了圣旨。
“臣妹身体抱恙,吾代为领旨。”
府里的下人都知道那日发生的事情,看到他们将军如此平静地领了圣旨,皆觉怪异,但也不敢谈论什么。
陈灼领了圣旨后,命厨房准备陈念爱吃的饭菜。
他一手拿着圣旨,一手端着一碗饭,推开了陈念的房门。
房里的少女听到声音,顿时瑟缩了一下。
几日过去,她还是没吃饭,生气全无,将将枯萎。
男人的脚步顿住。
他没走近,就这般站在门口,看着蜷缩在桌子底下的少女,心脏震碎,唇边流出血来。
“念儿,宫里来圣旨了。”
“皇帝说要封你为妃。”
陈灼似是在笑,一张脸陷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里,看不出情绪。
“你嫁还是不嫁。”
他问她,嫁还是不嫁。
陈念抱着膝盖看向她哥哥,小手抬起抹抹眼睛,回了两个字——
“我嫁。”
第29章
陈念用一种极其陌生,甚至带着怨恨的目光看向她哥哥,说了“我嫁”两个字。
小姑娘的声音分明虚弱无力,可随风轻轻飘在男人耳边时,却无异于千斤重锤。
把男人的心锤了个鲜血淋漓。
耳边似是一阵轰鸣,陈灼神思恍惚,在原地立了许久。
阳春三月,屋外是春光正好的艳阳天,屋里屋外的两个人目光对视,气氛却冷若冰寒。
陈灼站在屋外,背光而立,那张脸陷在阴暗光影里,明明如往常那般凌厉冷峻不可直视,可他此时看向面前的少女,脸上的神情却在快速衰败。
平日里的威严和张狂消散无踪,只剩下怜爱和无可奈何。
面对她,他总是如此束手无策。
以前是,如今亦是。
抛弃人伦道德,沉沦深渊,不顾一切地占有她后,他果然,到了另一个地狱啊……
在两人无言的沉默里,陈灼一直盯着面前缩成一团的小兔子,直勾勾地盯着,目光深到要又一次将这兔子一口吃掉时,他舔了舔唇。
想起那晚的混乱和欢愉,男人的冷情凤眸晕开极浅的笑。
他已然承认自己是个禽兽,但他……
并不后悔。
或许重来一次,他还会如此。
“念儿想嫁是么?”
陈灼看着惊恐的小兔子良久后,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又问了她一遍。
陈念攥紧小手,没有任何犹豫,点点头:“嗯,我要嫁。”
“好,好啊。”
听到小姑娘再一次极其肯定,毫不犹豫的回答后,陈灼忽然大笑起来。
笑到青筋暴起,笑到眼尾渗出水光,甚至喉咙里溢出血腥味来。
这笑声听起来极是恐怖,小姑娘也愣了下,仿佛又陷在了那晚的梦魇里,把自己抱得更紧了。
她现在对这个哥哥,只剩下怨恨和恐惧了。
“念儿,哥哥同意你嫁。”
余光瞥到她害怕的神情,陈灼的心被狠狠刺了下,眼睛都要流血了。
随即,他又敛起疯狂神情,恢复成了正常的兄长姿态。
手里的那碗饭还在飘着热气,陈灼端着这碗饭走近,走到她面前后也蹲了下来。
他与她平视,用兄长的口吻哄小孩:“但是,你得先吃饭。”
“念儿吃饭,乖乖养身体,哥哥便同意你嫁。”
“真的吗?”陈念不相信地问了句,小嘴微张时,男人眼眸一暗。
在她的唇上,还留有他上次亲吻的痕迹。
他亲她亲的极狠,恨不得把她吃下,那破掉的地方到现在都没好。
陈灼移开目光,压下想要触摸的欲望,笑笑:“嗯,自然是真的,哥哥是将军,怎么会骗你。”
确定他没骗自己后,小姑娘似是松了口气,黯淡的眼眸一下就亮了。
快要枯萎的娇花似乎在一点点地恢复生气。
就是因为他同意她嫁人,同意她离开了么。
男人的心底似是破开了一个洞,开始流脓流血。
但他面上没表现半分。
“念儿,这么多年来,哥哥待你如亲生妹妹一般。”
“你是我武宁王的妹妹,哥哥这次……定让念儿风光大嫁。”
陈灼就这般就着她,蹲在地上给小姑娘喂饭,一边喂,一边轻描淡写地说。
只是这话里几分真几分假,他与她皆心知肚明,只是都没拆穿而已。
陈念的确很久都没吃饭了,她用绝食来抗议自己兄长这种可耻的行为,想要禁锢她的行为,不过是想离开他,离开陈府而已。
如今他答应了自己,目的达到,陈念看着喂到嘴边的可口饭菜,闻着这饭菜的香味,多日未进食的饥饿感顿时抓心挠肺地折磨着她。
很难受。
陈念看着嘴边的饭菜犹豫了一下,出于习惯,她刚想张开唇吃饭时,想到她哥哥的种种所作所为,又闭上了小嘴。
“我自己可以吃,不用你喂我。”
她拒绝他喂她吃饭。
陈灼的手颤了一下,但他仍旧坚持,口吻强硬到不容她拒绝:“哥哥喂你,念儿。”
陈念饿得厉害,此时此刻饭菜香味飘到了鼻间,这令她更是难受,她不想在这种事上和他对抗,起争执,便张开小嘴,吃了下去。
看她乖乖吃下一口后,陈灼幽沉的眼底终于浮现一丝笑意。
他一直很喜欢喂她吃饭。
从小到大,只要他在府,只要两人一起用膳,他便会喂她。
小时候陈念挑食又厌食,长得很瘦,很小,并不像现在这般明媚可爱,生机盎然。
陈灼担心她身体,每次到了用膳的时候,当她又挑挑拣拣的不想吃饭,想要跑出去去外面玩时,陈灼便会一把揪着她后领,拎小猫一般把她拎到怀里。
他会把瘦瘦小小的她抱在怀里,一口一口地喂她吃饭,不让她挑食。
他一个人高马大外人眼里近乎嗜杀的将军,却会极有耐心地喂她吃饭。
陈灼并未带过小孩,若是饭递到了嘴边她还不吃,他一烦躁便会拧起剑眉,吓唬她,再不吃就把她扔掉。
小孩子被他这么一吓哇哇大哭,陈灼又后悔不迭,开始手足无措地哄着她,抱着她举高高,再求着她吃。
直到后面,他亲手喂她吃完一碗饭,他才放下心来,自己去用膳。
陈念便是这么一口一口被他喂大的。
只是后面,这喂她的东西,除了饭,不知怎么还包括了其他。
陈念被他喂着长大了,及笄了,可以自己吃饭了。
然而,在她长大及笄后,他好似更喜欢把她抱在怀里,喂她吃饭了。
比小时候还喜欢。
若是他在府,次次用膳的时候,他便会把小姑娘抱在怀里,仍旧是一口一口地喂她吃饭。
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直到此时,他仍旧坚持,要喂她吃饭。
“以后乖乖吃饭,哥喂你。”在喂她吃完这碗饭后,陈灼抬手抹去她唇边的饭粒,声音嘶哑地说,“不要这么折磨自己了,念儿。”
听到这句话,陈念像是炸毛的兔子一般,立即抬手打掉了他的手,他正在触碰她唇的手。
然后,陈念冷冷看他,那双莹润杏眸泛着红,对他说了一句极其诛心的话。
“哥哥,一直以来折磨念儿的,不就是你吗?”
瞬间,陈灼的心似是被一把刀给劈成了两半,怔愣过后,他忍着喉咙这处涌上的血腥气,轻声说:“以后不会了,哥哥和你保证。”
说完这句话,陈灼抬手想摸摸她的头,安抚炸毛的兔子……但在他的手刚抬起,小姑娘却以一种极其灵巧的姿态,飞快地跑走了。
他没有碰到她。
一根头发丝都没有。
陈灼手心又空了。
他抓不住她。
——
封妃的圣旨一下来,陈灼同意她嫁人后,两人都没再提起那个夜晚的事。
于他,这是一场痛苦又欢愉的美梦,他深陷两端,被道德人伦折磨,却也沉|沦不已。
但于陈念而言,却是一场噩梦,她只有对她这个哥哥的怨恨。
两人似乎又回到了以前。
他和她的兄妹关系还未毁坏之前
只是,她不再黏他,不再娇滴滴地喊他哥哥哥哥,也不再和他撒娇,更不会无法无天地抱着他,做一些荒唐之事。
但陈灼看着这样的乖妹妹,心里并未生出兄长的欣慰感。
反而,他看着这样的她,心里总会有一出生出隐约的痛意。
似有若无,但却极其折磨人,令他夜不能寐,每晚皆沉醉在那些肮脏不能言的梦里。
陈念却过的比他舒适多了。
哥哥不再禁锢她管束她,再过些日子,她便可以逃离她哥哥那个变态,疯子,小姑娘开心得很,吃嘛嘛香,气色都好了不少,看上去比以前是更娇艳了。
陈念视她哥哥为无物,彻底将他忽视了。
她开始日日跑出去疯玩,逛街游湖,赏花看灯,各种宴席都没落下,交了不少一同游玩的小姐妹。
而除此之外,似是故意报复她哥哥一般,陈念开始花钱挥霍,极其无度,常常逛街逛到高兴就会大手一挥,相当豪气地把一个铺子里的东西全都买下来。
有时候甚至把一整条街的铺子都给买空了。
旁边的清荷眼睛睁得都快掉下来了,她想劝说她小姐,但没用。
陈念从这肆意的花钱挥霍里得到了巨大的快乐,还有报复的痛快感,尽管这些对她哥哥而言也算不了什么。
但陈念就是存了一点小孩子般的邪恶报复心,想用这种幼稚的手段让自己开心,让她哥哥不痛快。
因为她哥哥囚禁她又欺负她。
是个变态,是个疯子。
买下各种东西后,陈念到处送人,留下送不出去的,便会命人搬回府里。
没过几天,这陈府到处都堆满了陈念买回的东西,各种衣裙首饰、蜜饯点心、还有各种好玩的小东西……诸如此类等等……
陈母被陈念这种行为气的要死,但每每她想要开口训斥,便会被她这个儿子的眼神吓到不寒而栗。
顿时,她只能把话咽回去。
她深知,在她这个儿子眼里,那个捡来的丫头怕是比她这个母亲重要的多。
然而陈母不知道的是,在陈灼心里,他根本不会把陈念和她放在一起比。
因为她不配。
陈灼厌恶这个母亲。
而对陈念,怕是视若珍宝这四个字都无法言明他对她的感情。
他想和她血液相溶,骨髓相连,变成一个人。
叫她无法离开他,也离不开他。
但是……眼下的陈念却不是如此。
她像只重新得到自由的鸟儿,离开了笼子后,整天叽叽喳喳地到处乱飞,好不欢快。
就是不肯停在他肩头。
一日,在陈念又想出门愉快地花钱,和小姐妹一起玩耍时。
陈灼叫住了她。
“念儿。”
一道沉哑的声音忽然缠在她耳边。
小姑娘的耳朵登时酥酥麻麻,肩膀微微颤了下,下意识回头时,看到了庭院里的哥哥。
一身玄色锦衣,望去仍旧高大俊美,将军气势不减,让人不敢直视又无法移开目光。
只是这些日子过去,他却清减了不少,形销骨立。
但面前的小姑娘却容光焕发,越发的娇艳欲滴。
她此刻站在春日的庭院里,在春光下,整个人就像是刚刚成熟的蜜桃,饱满鲜艳,似是一碰就会流出蜜桃汁液来。
引人采撷,吞吃入腹。
男人忽地口干舌燥,一些不堪的画面闪过脑海时,陈灼微扣拇指,目光沉了下来。
她哥哥的眼神着实看得她害怕。
又是那种想吃她的眼神。
陈念不和他对视,看了一眼后撇撇嘴,登时转过身去,移开目光不看他。
陈灼走了过去。
走到她跟前极近的位置,他略微倾身,温热呼吸便打在她脸上。
陈念脸一热,蓦地起了绯红,她握拳,双颊鼓起气呼呼的,娇嗔抱怨:“哥哥你离我远一点!太近啦!”
清荷还站在一边,但陈灼的眼里只有他这个妹妹,这些日子他被她折磨得太厉害了,此时一看到她便只想离得她近一些,想触摸她。
这种想法令陈灼意识昏沉,目露痴迷之色,此时竟是顾不得还有旁人在场,便径直离她如此之近,两人呼吸交错,身体几乎都要贴在了一起。
一旁的清荷见此脸就红了,非常有眼力劲地退到了远处。
连头都不敢抬,怕看到什么让人羞红的场面。
“念儿,哥哥的好念儿……”
走到小姑娘面前后,男人低头,薄唇靠近她耳侧,低哑缱绻地唤她名字。
这一声“念儿”似是唤得柔情百转,颇有撩拨,甚至勾引意味。
莫名让人面红耳赤。
陈念自是也发现了。
她觉得,她哥哥此时就是在故意地勾引她!
她才不上当呢。
她可以去找别人当夫君。
她不要哥哥了。
小姑娘轻哼一声后,忍着羞意后退两步,一点都不客气地戳破他:“哥哥,你不要离我这么近,故意勾引我,哼,没用了。”
小姑娘这番大胆地话令陈灼一惊,他恍惚的神思也清醒了几分过来,眼里痴迷却未减。
他轻咳了两声:“小畜生,哥哥就是想说,今日哥哥休沐,念儿也出去了玩了这么多日,今日便留在府里,陪陪兄长可好?”
陈念无情地否了:“念儿不想陪呢,念儿最近认识了好些个小姐妹,今日我们要去听戏,没法陪哥哥了。”
“而且,哥哥你一个糙男人无趣得很,和哥哥待在一起,一点意思都没有呢。”
陈念捧着脸,佯装叹了口气,话里话外均是对她哥哥这个男人的嫌弃和讨厌。
陈灼登时一怔,心脏生寒,很快,这刺骨的寒意传遍四肢百骸。
以前,若是陈念还生着那怪病,他若是休沐在府,征战回府,陈念定是要缠着他,要他抱着自己,要像婴儿一样要吃奶。
那番黏人的样子,简直是恨不得日夜都同他亲近。
可如今……
陈灼长睫轻扇,垂眸看着面前的小姑娘。
他看她许久,待一阵风拂起他高束的乌发,几缕发丝擦过侧脸生出痒意时,他才收敛了几分这痴迷的目色。
“念,念儿……”
男人的喉咙里似是梗着刀刃,一开口便嘶哑到要流血。
“念儿,你快嫁人了,这一天的时间都不给哥哥么?”
“我不要。”
陈念语气坚决,一双杏眸红红看他,里面不知是怒还是怨,抑或是恨。
“我不要和哥哥待一起。”
这句话说完,陈灼的心已然被插了无数刀。
他惨笑一声,下意识想将面前的小姑娘搂进怀里,只是他刚抬手,想将陈念圈进怀里,陈念便飞快地跑走了。
就如蝴蝶一般,轻盈振翅,无知无觉地就逃离了他。
逃离得如此之快。
小姑娘走了,陈灼一怔,忽然就想到了那日,在那间昏暗的屋子里,他为她解开脚上的锁链,她也是如蝴蝶一般,霎时便消失在他眼前。
囚禁她没用,占有她也没用,她不会依赖他,只会想着离开他。
离开他这个哥哥。
既然如此……
此时此刻,在小姑娘逃离他之后,陈灼置身满院春光之中,却觉心中无限寒凉时,似是鬼使神差般地开始想……若是这小家伙并未戒断那怪病,并未戒断对他的依赖,此时此刻,她定不会如此对他这个哥哥。
她会像以前那般缠着他,黏着他,纤细的手臂会勾着他脖子,娇滴滴地说要他亲亲,会像婴儿一般窝在他怀里,一点都不害羞地说要吃奶。
这么多年了,他为何非要让她戒瘾,为何要治她的怪病。
这种种思绪涌入脑子时,陈灼反应过来后亦是被惊了,他想,他大抵真是疯了,此时此刻,竟会如此想。
并且,生出了另一种荒唐至极的想法。
——
当陈灼生出那荒唐想法后,翌日下朝,他并未直接回府,而是去了太医院。
找了当时帮陈念看那怪病的女医官。
太医院一处房间里,只有陈灼与女医官二人。
屋内气氛死寂,平静得令人害怕。
陈灼没有开口,低眉敛目,似是在沉思。
而旁边的女医官是面色惨白,冷汗直流。
一想到自己知晓这对兄妹那骇人听闻的秘辛,又联想前些日子陈念被封妃一事,女医官便如坐针毡。
更何况陈灼身上的杀伐之气一向过重,将军威严慑人,女医官更是不敢说话,怕自己哪个字说的不对,得罪面前这个阎罗。
许久,还是陈灼主动问了,打破了这平静。
“文大人可还记得吾妹的怪病?”
女医官如实回:“记,记得,还请将军明示。”
“吾妹的怪病前些时日已经好了。”陈灼淡淡道,听不出情绪。
听到陈灼说他妹妹那怪病好了,医官觉得是好事,终于松了口气:“那,那恭喜,恭喜将军,下官也为陈小姐感到高兴呢。”
只是,当她说完这句恭喜之词后,便觉旁边之人的气息越发阴冷,瘆人。
屋里的气氛竟是比方才还要恐怖。
医官背脊生寒,却不明所以,她方才明明说的是恭喜的好话,为何……
医官心里生疑,却也不敢多问,只低头。
良久,正当女医官惶惶不安,陈灼开了口。
只是陈灼的这句话并未让医官放下心来,而是被惊到三魂七魄都没了……
“我今日来是想问问文大人,可有让吾妹恢复那怪病之法?”
第30章
屋里诡异地静了下来,半晌都未有人出声。
面前这位将军方才说出的话着实让人惊恐,女医官以为自己听错了,亦或是耳朵不太灵光,许久都没回陈灼的话。
陈灼手指轻点桌面,一双冷冽黑眸看向女医官,复又问了一遍。
“文大人,可有那恢复之法?”
这一遍,陈灼加重口吻,话里的冷寒气都重了起来,颇有压迫意味。
好似是……他非要面前之人给他个恢复之法。
陈灼许是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这话有多荒唐。
此举又有多强人所难。
着实不像一个手握重权的将军所应有的行为。
要让人治病的是他,如今让人恢复那病的也是他。
还是那般怪病。
陈灼重复一遍后,女医官总算回了神。
她抿了一口茶水压惊,惊魂未定时,对方才陈灼之话甚是疑惑,便不自觉地问了句:“既然先前陈小姐那怪病已经痊愈,将军该高兴才是,毕竟那怪病困扰了将军和小姐多年,为何今日会问下官这……”
女医官喝了口茶后,神思也逐渐清明下来,余光瞥到陈灼冷峻沉郁的脸,及时闭了嘴。
“是下官冒犯了……”
她不敢再问,用手帕擦擦冷汗后,如实回了陈灼方才的问题。
“先前下官给陈小姐诊治了这病,并未发现陈小姐身体上有何顽疾,这病算是心病,是长年累月的习性和依赖所致,将军方才言陈小姐这病已经治好,但恕下官直言,将军妹妹那怪病已持续如此之久,完全戒断非一朝一夕之事,若此时让陈小姐如先前那般……”
医官说到这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画面,脸倏地就红了。
女医官说到这都停顿了下,饶是她见过不少高门士族的隐秘不伦之事,也觉得这事颇令人惊骇,难以启齿。
她用手帕擦擦汗,将此处跳过后,继续说:“若是如先前那般接触,重新养成依赖,若是持续一段时间,那瘾和怪病许是能重新恢复。”
女医官的话一字一句,全都落在了陈灼耳边。
“是么。”
他淡淡笑了声,听上去似是没什么反应,女医官偷偷抬眸看了眼,只见他面容俊美,神色依旧冷峻,还是令人不敢多看。
陈灼的气场实在过于慑人,此时他似笑非笑,情绪又捉摸不透,女医官瑟瑟发抖,她想离开此处,正要问陈灼还有没其他事情时,陈灼开了口。
“这种方法管用吗……”陈灼轻扣茶杯抿了口茶,缓缓问,“几次之后能彻底恢复,再也无法戒断。”
听到此话,女医官瞳孔骤缩,但愣了片刻后,她虽然极其讶异,也只能如实回:“回将军,这种无法用药方治疗,下官也不能保证几次之后能彻底恢复,恢复之后又能持续多久,再也无法戒断。”
“许是……”陈灼缓缓道,“也就是说,并不能保证完全恢复。”
半晌,陈灼勾了勾唇,莫名的,他脸上的笑竟是透着几分怪异和邪性:“本将军听闻文大人精通西域医术,传闻西域那边盛行养蛊,有一情蛊可控制人心智,可令人成瘾无法离开……不知文大人可精通此法。”
“蛊?”
这个字出来的时候,女医官顿时愣了下,待明白过来陈灼的言外之意后,她已是惊惧万分,直接跪在地上。
“将军,这事,这事下官实在是做不来,陛下已册封陈姑娘为妃,若是对其下蛊,日后被陛下查出是我所为,怕是我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女医官嘴唇都在抖,脸是被吓得青一阵白一阵的:“下官只是小小一医官……望将军莫要为难下官……”
“查不到你头上。”
陈灼手撑着扶脑袋,此时倒是一副闲适之态。
好似将内心那卑劣的一面彻底释放,彻底承认自己的肮脏可耻后,他反倒轻松了许多。
抛去任何道德以及人伦的束缚后,陈灼完全地被自己内心的欲望所牵引。
这让他备感愉悦,逐渐体会了其美妙之处。
“文大人将那蛊给我,此事便和你无关了,若是日后这事败露,本将军亦不会将你招出来。”
尽管陈灼如此保证,女医官也还是战战兢兢,不敢应下。
那姑娘早晚都会成为陛下妃子,若是她此时给了陈灼情蛊,搅翻了这册封一事,被陛下发现的话……
“文大人好好想想,陛下你得罪不起,”陈灼瞬间敛去眼底的笑,声如利刃,“本将军你便得罪得起?”
陈灼起身站在女医官面前,这句话说出时,将军威严轰然压下,尽是上位者的压迫。
这是不同于帝王皇权给人的压迫。
女医官听过诸多关于陈灼的传言。
他是久经战场的镇国将军,更遑论从未打过败仗,常有人说战场上的他如入无人之境,犹如嗜血修罗一般,次次皆会杀红了眼,手上不知沾了多少鲜血。
而在朝堂之上,面对和他政见不同的人,反对他的人,他也是手段狠辣,被他抓到机会落在他手里,不是砍头就是抄家,离奇死亡的亦不在少数。
因而此时,女医官毫不怀疑,若是她不给,怕是会血溅当场。
她也相信眼前这人,的确做的出来这事。
“本将军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那蛊,文大人想清楚要不要给,若是文大人仍然坚持,听说文大人上有老……”
“下官不敢!”
女医官实在禁不住陈灼如此威胁,她只得答应下来,“这蛊,下官还需托人弄来,过些时日一定……一定送到将军府上。”
听此,陈灼勾了勾薄唇,笑了。
他随即拂袖离开,只留下一句话:“三日内必要送上,本将军在府静候。”
——
从太医院出来后,陈灼正欲回府,一身着粉色宫衣的小宫女叫住了陈灼。
“将军请留步。”
陈灼停了下来,转身,看到了在太后身边服侍的宫女。
“将军,太后娘娘唤你去春熙宫。”
太后娘娘是陈灼姑母,关系亲厚,陈灼颔首,随即便同小宫女去了春熙宫。
春熙宫内,太后正斜卧罗汉塌上,旁边的宫女在摇着扇子,她似是在闭目养神,面容雍容华贵,丝毫不见老态,但眉眼之中却萦绕着一股忧愁。
“娘娘,将军来了,在外等候。”
听到宫女禀报,太后立即睁开了一双美眸,她坐直身子,朝旁边的的宫女轻一挥手,内殿中的宫女便都尽数退下。
“陈灼参见太后。”入了内殿,到了太后跟前,陈灼先行了礼。
太后忙招手唤他坐过来:“灼儿,快过来坐,让哀家好好看看你。”
“是。”陈灼没有推辞,坐了过去。
对太后,他的确比对自己母亲要亲厚得多。
“你瞧瞧,最近是发生了何事,你怎么清减了许多……”
太后仔细看着面前这外甥,见他神情阴沉颓靡,不禁面露心疼之色。
太后对这个外甥非常疼爱,不仅因为这是她那过世兄长的唯一血脉,还因为她整个母氏一族的年轻一辈里,就出了这么个好苗子。
其他年人都不堪重用,只能在朝中安排个闲职。
于是,振兴家族这个使命,太后便全都寄托在了这个外甥身上
“哀家听皇帝说,前些日子你未来上朝,可是身体不适?可有看到太医?”太后关切地看着自己这外甥,眼神甚为慈爱。
在她眼里,她这个外甥与她那儿子,她一样看重,手心手背都是肉。
但也因着,太后对娘家人过于亲厚,安插了不少纨绔子弟在朝任职,陈灼虽不同于那些纨绔子弟,他十四便参了军,马革裹尸,一路从战场上杀了过来,军功卓著,才有了如今权势……
但在皇帝眼里,陈灼是最大的一根刺。
而在此时,太后口中说出“皇帝”二字,在陈灼听来也尤为刺耳。
额边青筋突起。
他已然不悦,但面上不显,只回:“得姑母挂碍,我身体无碍,只是感染了些风寒。”
“那就好。”太后听此放了心,看陈灼的眼神却复杂了许多。
显然,她今日唤这个外甥来,并非单纯的关心他身体。
太后顿了下,随即开口,拍了拍陈灼的手:“听说皇帝已经下了圣旨,要封你那妹妹为妃,在这事上,姑母希望你退一步,莫要与皇帝生出嫌隙来。”
听此,陈灼垂下的手忽地紧握成拳,他没立即回这话,沉默了。
内殿里一度死寂。
太后面上的笑容僵了。
虽无用,但多年来,太后仍是热衷于调和她这儿子与外甥之间的君臣关系。
她在乎母族兴衰,大力扶植她母族之人,但却也对自己亲生所出的皇帝无法狠心,让他成为一个傀儡皇帝。
况且她生的儿子她清楚,虽自生下便带了体寒之症,表面看去病弱无力,但实际心思极重,背后多有谋划。
皇帝欲要整治外戚,祓除陈氏一族在朝势力。
而这陈氏一族里,最大的势力,对皇帝最大的威胁便是陈灼。
所谓调和,不过是隔靴搔痒而已。
陈灼沉默许久,后沉声开口,语气已非方才那般平静:“姑母,陛下后宫三千,为何非得要我陈灼的心头肉?
“这妹妹我自小养在身边,娇生惯养,千娇百宠,舍不得让她受一点委屈,但后宫是什么地方想必姑母比灼儿清楚,皇帝后宫三千,妃子不少,守冷宫的也不少,若不是皇后之位,我把这妹妹送到宫中岂不是害了她?”
太后被这话梗住,一时无言。
皇帝不可能给陈念皇后之位。
陈灼极是清楚这一点。
皇帝帝位不稳,需要皇后人选来稳固,培植自己的势力,绝不可能把这皇后之位给陈念。
他册封陈念为妃,不过是借此事和他博弈,并且,从中得到些什么。
经过那日春日宴一事,皇帝怕是看出了他这妹妹是他软肋之处,想借此拿捏他。
当接到圣旨那刻,陈灼便知皇帝心思。
陈灼不想嫁这妹妹,但是眼下……
他深陷困局。
小姑娘不喜欢他了。
总想着要离开他。
“灼儿,有姑母在宫中,你这妹妹怎会受委屈?”太后宽慰他。
不知怎么,陈灼忽然就想到了那情蛊,他笑了笑,唇边弧度上扬,这笑莫名带着几分诡异,和病态。
他笃定道:“她性子娇,自小就依赖我,早就被我养坏了,以前离不开,以后也离不开我这个哥哥了。”
陈灼想,不可能离得开了。
他也不会让她离开。
太后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正色道:“灼儿,不过就是个捡来的妹妹,你给了皇帝便给了,何苦要和皇帝作对,你也知皇帝对我们陈家颇有微词,一直在找机会打压陈氏一族,你非要因为这个妹妹与皇帝起冲突,陷我们陈氏于危险之中么?”
陈灼没有反应,低垂着眼眸,眸光晦暗,深得骇人。
此时,太后自然是看出了陈灼对这妹妹不寻常的感情,她长长地叹了口气,痛心疾首道:“灼儿,你可要知道,你是把她当妹妹在养,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是你妹妹!你难道要行乱|伦之事?”
陈灼脊背忽地一僵。
“你不是最厌恶你那母亲吗!”说到此时,太后甚是激动,仪容都都有些乱了,厉声道,“灼儿,你别忘了,你那父亲是怎么死的!”
陈灼的背越弯越下,似是被拉到极致的弓,仿佛再深一寸,便会被折断。
太后见陈灼低头弯腰,神色不明,周身沉郁,语气便缓和了不少,“这是人人唾弃之事,姑母不想你陷在里面,被此折磨……”
但显然,陈灼已经被折磨得神志不清,甚至,要放弃自我挣扎了。
他低眸,似是思虑良久,当那晚之事又在脑中浮现时,长睫濡湿之际,他眼前浮现了小姑娘的脸。
还有,那晚的混乱而引人沉沦的梦。
然后,陈灼忽然笑了,而后说了句:“我与念儿没有血亲关系。”
“我跟我那母亲,不一样。”
言至于此,他已朝太后表明了他对此此事的决心。
这人,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的。
这话说完后,陈灼便起行礼,出了这春熙宫。
出了春熙宫,陈灼顿觉身心畅快,冷冷笑了声。
乱|伦?
陈灼想,他们非亲生兄妹,何来乱|伦一说?
他与他那恶心的母亲自然不同。
真是可笑。
只是,当陈灼刚从这些所谓的道德感的束缚中解脱出来,走出春熙宫,欲要回府去寻他那妹妹时,他便看到了陈念。
看到了接受皇帝传唤,进了皇帝寝殿的陈念。
他的好妹妹,陈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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