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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1 章


    第二天上午十点, 钟晓音如约到了安然集团写字楼底下,那家出租的店铺。这已经是她第三次来这里了。


    洒满阳光通风良好的大厅内,飘散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她一进门就看见窗台的花瓶里, 插着大束的新鲜茉莉花,还搭配了几朵开得正盛的蓝玫瑰。


    安誉坐在窗前那张空空荡荡的吧台旁,阳光倾泻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给那平日里偏冷的容颜增添了几分暖色。


    “这么点小事,还劳烦日理万机的小安总亲自来呀?”


    钟晓音甜甜地笑着,歪着头问对方, 今天她心情格外好,不知是由于这笔买卖做得划算,还是眼前这一向走时尚新潮范儿的男人, 今日竟难得地穿了西装, 十分养眼。


    她想说一个商铺租赁的小事, 对于动辄上亿项目的小安总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 让管家跟她谈合同条款就行了。


    “反正我今天就在楼上办公,下楼来两分钟的事。”


    淡淡地回答着,安誉还伸手向上指了指。


    “哦……”钟晓音懂了,敢情儿在这大都市里, 拥有东西南北好几栋写字楼的小安总,偏偏今天在这栋楼里办公呗?还真是巧了。


    “这茉莉花不错啊,你订的?”


    上前轻嗅了嗅窗前的鲜花,她今天换了个发型, 将齐腰的长发编了辫子, 垂在一侧肩膀, 辫稍处还用浅绿色的发带打了个蝴蝶结。


    她低下头轻嗅花香时,发梢的蝴蝶结刚好与那清雅的茉莉花瓣轻擦而过,沐浴着初春窗前的阳光,显得格外清丽安暖。


    其实不用问,她也知道是安誉准备的,因为这和她南城店里最常摆放的鲜花一模一样,连香气都是她熟悉的味道。


    “毕竟诱骗一个合伙人心满意足地入坑,得从利益需求、收益分配、经营模式,甚至环境氛围、日常细节等等全方位入手。”


    “还不知道谁诱骗谁呢?”


    听着对方一本正经地剖析,钟晓音小声念了句,言罢忽而扬起清甜明媚的笑容,问:


    “你的全方位入手,包括亲自来一套帅哥按摩吗?”


    安誉的目光顿了顿,面不改色:


    “如果钟老板有这个需求,没问题。”


    钟晓音深吸了口气,行吧,这一波她输了。


    管家将一份融资合同、以及一份租赁合同拿过来时,钟晓音仔仔细细地看了,合同里完整地包含了租金水电、投资金额、股份比例、收益分红等等一系列专业款项。


    她看了几遍,深思熟虑了一会,没找出什么漏洞,爽快地接过小安总亲自递上的签字笔。


    “看在这束茉莉蓝玫瑰的份上,成交。”


    “帅哥按摩就没一点吸引力?”对上的是安誉眉宇微蹙的目光。


    钟晓音也不接茬,而是大方地在几份合同上刷刷刷地签字,签完还思索了一下,抬眸看向眼前一身西装,坐得端端正正的男人,难得严肃地开口:


    “这家钟小楼分店未来就是我们共同经营了,安小誉同学,以后无论你有什么建议想法,大到经营模式、服务内容,小到推广宣传、店铺装修,都可以随时提出来,我们一起商量。”


    言罢,她顿了顿,继续道:


    “还有,按照出资比例,现在你就是这家店的二当家了。”


    “遵命,大当家。”


    眼前的男人悠悠开口,不动声色地配合她,钟晓音单手托腮,微微出神。


    “怎么?”他凝眉问。


    “你穿西装挺帅的。”她难得实事求是地,跟他说了句掏心窝子的话。


    “正式场合我还是会穿的。”他回答。


    正式场合?她微微思索,跟她签这么个小合同,也算是正是场合吗?她可记得在南城剧组的杀青宴上,他都没穿西装的。


    安誉还有工作,签完合同便走了。钟晓音看着那清俊挺拔的背影出了店门,转进写字楼大厅,还真是在这楼上办公。


    过了十来分钟,先前服务她的那位管家小哥来了,恭敬地送上一个打了蓝玫瑰色丝带的礼盒,钟晓音打开看了,发现还真是个百宝箱。


    里面好几本小册子,一张张小卡片,包含了密码锁使用说明书、包年保洁服务卡、水电维修人员名片、物业安保联系方式等等,一应俱全。


    “你们这还挺专业啊。”钟晓音笑着向管家小哥比了个赞。


    “小安总吩咐的,姐您有什么事随时打我电话。”


    管家小哥又交代了林林总总相关事宜才走,出门时心情好得都快要跳起来了,尽管这一单是小安总亲自接的,但是业绩算他的。


    管家走后,钟晓音继续细看那礼盒中的卡片,一下子就在盒子底部,翻到一张手写的文字,纸张是高档的礼品卡用纸,字迹是清隽有力的男生笔体。


    是安誉的字,她就在前几分钟还看着他亲笔签名。


    那上面写着:


    “致钟晓音老板:


    奉上镇店吉祥物小安同学一枚,功能如下:


    随叫随到全球跑腿服务,可供应外卖饮料零食不限量;


    全年无休包车服务,可选车型:布加迪、劳斯莱斯、宾利、法拉利、兰博基尼;


    全年无休住宿服务,可选民宿:东五环蓝羽天府小区独栋别墅一套、南四环尚园别院小区五室二厅复式一套;北五环千江公馆独栋别墅一套(带泳池);东二环商业区四合院一座(步行三分钟百货商城)。


    注:以上服务一对一仅限钟晓音老板。”


    钟晓音越看越想乐,合着这意思是,合着这是给她订制的小安总专属服务呗?


    尽管她一点都不打算蹭他的交通工具以及住所,但不得不说,怎么看怎么冰块脸的安誉,居然还挺有心。


    她正琢磨着发个微信逗逗他,忽然间手机响了,是谷宇打来的电话。


    谷宇今天被她安排去看钟老爷子了,电话另一端像是在地铁站里,背景音有些嘈杂:


    “姐,我从医院回来了,东西送到了,钟伯伯很好,韩阿姨非要加我微信,我没答应,东西放下我就走了,现在刚进地铁。”


    “好样的,不理她!”


    钟晓音实在是不愿意再跑医院了,反正一见面总是会吵起来,于是今天她偷了个懒,买了些水果食品,指使谷宇跑了个腿。


    至于韩云菲要加谷宇微信,她也想象得出,毕竟她这位小妈已经把她老爷子的家底榨干了,现下正物色着寻找着下家,遇上好看或是有钱的男生,总是想撩一撩。


    “对了,咱们上次看的那家商铺,姐租下来了,今天下了课直接来店里吧。”


    她第一时间分享了拥有一家连锁商铺的喜悦,打发着同样满心兴奋的谷宇,安心上课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她开始布置商铺。


    宽敞的两个大平层,上一家老板留下的是个精装修的底子,雅致的素色地板,完好的水电洗浴设备,她基本上不用再动什么,换个复古风格的墙纸和吊灯,再填些家具就行。


    她第一时间订购了张物美价廉的卷草花纹铁艺床,放进了二层一侧的隔间里,等到床上用品一到位,便立马从酒店搬了进去,总算是有了个落脚点。


    不过这里寸土寸金,总归面积还是比南城小了些的,只够她一个人住,没办法再给店员们包吃包住了。


    这几天她还订购了诸如化妆镜、储物柜、窗帘屏风、沙发茶几等一系列家具,划分出了三间影棚和化妆区,让赵珊珊也从南城寄来了几套服装和配饰,眼见着规模初成了。


    当然,也几乎每天都收到,来自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小安总的关照,比如中午带来两份安然集团餐厅的招牌红酒牛排,共进午餐之后再各自回去办公。


    又比如午后差人送来些咖啡点心、零食水果等等,真是将吉祥物小安同学的附加价值,体现得淋漓尽致。


    钟晓音全力投入新店打造的某一个晚上,正独自一人美滋滋地享用着,附近一家十分地道的火锅外卖,明明已然过了安然集团的下班时间,安誉却来了,手里还捧着个大箱子。


    他将箱子放在她新到货的那件五斗橱上,箱盖打开,里面是那件当初在南城文化节上拍下来的藏品:明宣德青花折枝花卉八方烛台。


    再次看见这件宝贝,钟晓音心中依旧有些五味杂陈,毕竟那曾是她家老爷子在她18岁那年,答应送她的成人礼物,最后却摆在了韩云菲的闺房里。


    而今证实了那件她心心念念的宝贝是赝品,真品就在此时此刻,这位小安总的手里——她的五斗橱上。


    “二当家想放个吉祥物在这。”


    安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仿佛寻常交流工作一般,不带什么语气表情。这件东西当初他拍下来就是为了送给钟晓音的,只不过又被还回去了而已。


    而今安誉学聪明了,人家也没说送给她,以合伙人的身份,布置在店里,合情合理。


    即便如此,钟晓音仍旧躲开了八丈远,难以置信地隔空指了指这件藏品:


    “放这?”


    “它叫小钟同学,镇店之宝。”安誉神情如常地解释。


    “再怎么着,它也应该叫小安同学吧?”


    钟晓音扶额,毕竟这是对方的东西。


    “小安同学是我。”


    眼前的男人对上她的目光,一字一字地淡淡补充。


    她懂了。


    不过,她仍旧如实地告诉眼前这位,还挺有生活情调的男人:


    “小安同学,你也知道,我是个欠揍的体质,你看我南城那家店让人砸成了什么样,这家分店还不知道什么命运呢,我怕万一它被麻袋套走了呢……”


    “没事,我订了个钢化玻璃保险柜,过两天应该就能送到了。”


    安誉若无其事地说着话,末了又加了句:


    “放心,就算你被麻袋套走,它都不会。”


    “……”


    钟晓音想抽他,她现下明白了,高冷和嘴贱这两个看起来截然相反特征,原来是可以丝毫不冲突地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他怎么就非得盼着她被麻袋套走呢!


    试探着用指尖轻触了触,放在奢华箱子里的这位“小钟同学”,钟晓音端详了半晌,才垂着头,说了句正经事:


    “明晚我不在店里,你别来了,老爷子晚上的机票去柬埔寨,我去送他。”


    “我也想去。”


    对上她微微疑惑的目光,安誉补充:


    “看看你家老爷子是怎么被拐走的,然后,引以为戒。”


    “……”


    次日傍晚,钟晓音终究还是带安誉一块去了机场,她家老爷子出了院,大脚趾头还没好利索,拄着拐,铁了心,非要陪韩云菲去旅游,连她二姑也给打发回老家了。


    钟晓音思前想后了很久,微博上流行过的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尊重他人命运,放下助人情节。”


    她家老爷子是个成年人了,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她和安誉在候机大厅里,见着了她家老爷子和韩云菲。


    钟老爷子依旧是一身袖口漏了棉絮的外套,戴着他那顶万年不变的八角帽,大脚趾头还没好的缘故,单手拄着拐,还推了大大小小五六个行李箱,刚办理完托运。


    一旁的韩云菲倒是一身奢品大牌的时尚打扮,黑丝细高跟鞋配小短裙,手上提了个精致的香奈儿手包。


    总之这两人站在一块看起来格外别扭,说父女不像父女,说夫妻更不像夫妻。


    来时的路上,坐在那辆小安总的专属布加迪副驾,安誉就问了她,是否要将两人拦住。她知道如若她想拦,安誉有的是办法调动资源,将二人拦在机场。


    但是她想了想,她何必要费这个心思啊!这么多年来,她在老爷子面前说话没半点分量,也就是近两年她做生意挣钱了,而老爷子又让小媳妇榨得身无分文了,才在她面前没了底气。


    于是她斩钉截铁地摇头说不。


    此刻的首都机场候机大厅,她带着安誉在钟老爷子和韩云菲面前站定,轻描淡写地问了句:


    “打算什么时候回国啊?”


    “两个礼拜吧,最多两个礼拜。”钟老爷子连连说着话,言语间带着些许讨好闺女的意味。


    “两个礼拜可不一定哦,我们还要转道去越南、老挝和缅甸。”


    韩云菲扬起涂了一层薄粉的小脸,嫁了这么一个老公,平日里都藏着掖着,也不知道此刻是在炫个什么劲儿。


    钟晓音双手抱臂,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会,冷笑:


    “如意算盘打得真好,这一趟行程下来,缅甸当矿工,老挝卖血,越南割腰子……”


    “哎得得得……说什么呢……”


    见自家闺女说的话逐渐离谱,钟老爷子明明刚才还是一副怂怂的语气,此刻赶紧出言阻止,他可怕吓着了小媳妇。


    钟晓音也不买他的账,而是继续盯着韩云菲那双平日里巧笑倩兮的大眼睛,仿佛将眼前这么一个洋娃娃般的人儿,一眼看穿了。


    “我最近特意查了你的家人,听说你爸妈离开南城后,就没回老家,你大哥一家年前拿了美国绿卡,你二哥一家上礼拜飞去了加拿大,怎么着,这是打算举家逃亡啊?我要是什么时候心血来潮结婚了,是不打算参加婚礼了吗?”


    见自家媳妇被闺女怼在这了,钟老爷子连忙打圆场:


    “来来来,肯定来,结婚这么大的事,你妈哪能不来呢?”


    安检的队伍排得老长,韩云菲催促着老公快走,钟老爷子便要转身,安誉从风衣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老爷子:


    “我舅舅的朋友在缅甸的联系方式,在那边如果有困难可以找他。”


    钟老爷子千恩万谢地接了,点头又鞠躬地告辞,钟晓音再次女王气场满分地扬了扬眉:


    “走吧,韩云菲,希望这不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你。”


    目送着两人的身影进了安检口,看不见了,钟晓音转过身来,鼻子里酸酸的,想哭。


    每每看到她家老爷子,她心底就油然而生一种既憋屈又心疼,怒气不幸哀其不争的心情。


    她甚至想象得到她老爷子一个人在东南亚的街头,衣衫褴褛沿街乞讨的模样,她明明知道韩云菲这一走,多半就不会再回来了。


    她走开几步,背对着安誉,深吸了口气,故意将语气提高了几分,掩饰住自己下一秒几乎就要哽咽的声音:


    “我知道韩云菲要把我爸扔在那个地方,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恋爱脑的男人真可怕。”


    身后传来笃定清冷、给人十足温柔与底气的,安誉的声音:


    “我会让我舅派人在东南亚一带盯紧了。”


    “你无法挽救一个自己往火坑里跳的成年人……”


    钟晓音努力克制住肩膀想要抽动的微小动作,片刻之后,忽然转回身来,如画的眉眼间再一次扬起清甜明媚的笑容,豪爽地拍了拍安誉的胳膊,大声道:


    “算了,走,吃饭去,今晚你挑地方,大当家我请客!”


    身边的男人修长好看的手掌,从那帅气有型的黑色风衣中伸出,轻轻揉了揉她头顶手感极好的发丝,浅笑着回答了一个字:


    “好。”


    作者有话说:


    小安总:从今往后,二当家永远听大当家的。


    ? 第 52 章


    钟晓音站在机场餐饮区, 琳琅满目的餐厅前,刚要询问身旁挑食的男人想吃哪一家,忽然间就看到一小撮人, 熙熙攘攘地往这边来了。


    走在最前面举着相机拍照的, 是几个年轻女孩子。


    她一眼就看见了被几个女孩簇拥在当中的梁子岩。


    哦!梁大明星估计是要去参加什么通告,她赶紧退到一边,给大明星让路。


    她知道梁子岩的粉丝虽然不多,但机场的公开行程,还是有那么七八个前线跟着,只不过她匆匆扫了一眼, 没看见焊在身边万年不变的唐安悦,不免好奇多看了两眼。


    结果就这么驻足了几秒钟的功夫,被大明星瞧见了。原本那一群人就距离她和安誉不远, 这下好了, 梁子岩直接迎上来了。


    “钟晓音!”


    “……啊?”


    她也没想到梁子岩居然在这公众场合叫她的名字, 他们从前交往时,他可都不敢与她一同出门。


    此刻梁子岩一反常态地, 在诸多粉丝的簇拥下,站在她面前定定看了一会,又将目光移到安誉身上,一字字问:


    “安悦根本就不是你堂姐?”


    安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懒得回答。


    “你们之间根本就不认识!”


    梁子岩紧跟着又质问了一句,与刚才的疑惑不同,这一次是个肯定句。


    “那个……知道了啊?”


    钟晓音刚才还楞了一下,此刻已然换上无懈可击的明媚笑容, 明知故问地盯了回去。


    今天机场没见着唐安悦, 她刚才就估摸着是这俩人闹掰了。


    “她就是个骗子!音音, 我被她骗了,我一直以为……现在回想当初的自己,是多么的荒唐!”


    梁子岩迫不及待地开口,也不顾周围的粉丝们在举着相机拍摄。


    安誉不想听他废话,一把牵起钟晓音的手,转身便要走。


    “音音,你还愿意原谅我吗?你还可以回来吗?”


    此刻的梁子岩,就像是一个被人辜负的深情浪子,反正他已经失去单身人设了,转而走痴情路线,也不失为一种策略。


    钟晓音原本都已经快要跟安誉挤出人群了,此刻忽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松开安誉的手,在诸多女孩的目光与镜头前,抬眸深情款款地凝视这位前男友:


    “梁子岩,都是我的错。去年你在南城拍戏,我没有去看你,今年你的红毯盛典,我也没有去给你应援,作为爱了你这么多年的粉丝,我却一声不响地脱粉了,是我辜负了你……”


    梁子岩震惊不已,周围的女孩们举着相机已然开始录像,大家吃瓜吃得越是起劲,钟晓音越是声情并茂:


    “看在我从前也给你拍过不少图,做过不少数据的份上,哥哥,我们一别两宽好不好?我保证绝不回踩!”


    “不,音音,你……”


    梁子岩语无伦次,他今天大庭广众之下找她说话,是为了上演一场痴情少年追回真爱的戏码,不是要她认粉丝啊!


    “是我先爬墙了,哥哥,对不起!”


    泫然欲泣地大声说完这句话,钟晓音毫不犹豫地来了个标准90°鞠躬,情感到位,演技满分。


    梁子岩百口莫辩。


    至于围观的女孩们,早已用镜头记录下了这一切,不用说,今晚的微博热搜预定:梁子岩挽回粉丝无效。


    随着镜头咔咔咔的连续拍摄,钟晓音挽着安誉的胳膊,头也不回地退出人群,深藏功与名。


    大步走进机场某家日料餐厅,她抬起头时,对上的是来自身旁小安总意味深长的目光:


    “奥斯卡没给你一个小金人,还真是让人意难平。”


    从今往后,他就云淡风轻般宠溺地看着她套路别人。


    近些天来,钟晓音都在忙钟小楼分店的布置与装修,赵珊珊从南城寄来的服装首饰已经到位,影棚隔断也已做好,按照这个进度,她这家连锁古装写真工作室,用不了多久就能够正式开业了。


    那天晚上,她在店里给安誉舅舅那几颗南红玛瑙和黄玉配饰做加工。


    谷宇来了,谷宇的摄影课程快要结束了,这些天他白天上课学习,晚上就跑到店里来帮忙,今天是最后一堂课。


    晚上到店,他将新打印的海报和挂画一一贴在橱窗,订制的画框也摆在柜台,又清理了白天师傅来装吊灯时留下的杂物,打扫了地面。


    做完了这一切,小孩儿就远远地地望着钟晓音的工作台,看着她画图、设计、制作。


    那轻覆着一层月白色薄纱的落地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飘落。


    时节已然入了春,该是这个冬天的最后一场雪了。


    谷宇倚着落地窗坐在地板的角落,看了看钟晓音的木头画框,又看了一会窗外:


    “姐,明天我们去故宫拍视频吧,我想试着做个MV,你能当我的女主角么?”


    钟晓音的铅笔从线稿上抬起,想了想,回答了他一个字:


    “好。”


    玉树清辉下,安誉独自坐在布加迪跑车里,遥望尚自灯火通明的钟小楼分店,那是他这辈子见过最美好的人间烟火。


    而至于此刻鸠占鹊巢的那个叫谷宇的小男生,他会从她身边弄走的,一定会的!


    大雪洋洋洒洒飘了一夜,到第二天日出时分,才渐渐停歇。


    一大早钟晓音给自己做了个妆发造型,穿上今年刚设计出炉的新款汉服,跟谷宇一块儿带着相机三脚架全套装备,出发去故宫拍古装了。


    红墙黄瓦映着碎玉落英般的缤纷积雪,更显恢弘壮阔。


    安誉是在开完集团会议的中午十一点半,看到了钟晓音发的九宫格朋友圈,地点定位在故宫。


    照片里的她头戴金丝凤簪,白玉步摇,披着大红色的斗篷,走在玉树琼枝的宫殿前,惊鸿蹁跹如这漫天素白中盛开的红莲。


    不用问,安誉也知道是谁给她拍的照片。


    今天是个周六,作为一个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安誉一向没有什么周末的概念,倒是会议结束后,有几位相熟的部门经理表示,这次从南城回来,还没有好好给小安总接风,问安誉有什么想玩的地方,大家一块聚聚。


    当然,几位经理的意思是,找个高级会所之类的娱乐场所,让日理万机的小安总放松放松,然而这意思传达到安誉耳朵里,小安总不假思索地就回答了两个字:


    故宫。


    于是这一群身价不菲的投资圈大咖们,还穿着工作时的正装,上午刚开完会,下午就结伴而行去游了故宫。


    谁知道小安总这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忽然心血来潮要逛故宫是为了个啥?


    安誉带着几位下属和秘书,在广袤磅礴的宫墙下,寻到那一抹雪中红莲般的身影时,钟晓音刚和谷宇在乾清宫外完成了几组镜头。


    故宫昨夜落了雪,今天又是个周末,午后时分赏雪的游客多了,钟晓音的古装拍摄,自然而然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引得人们驻足观看,其中不乏有人提出能否合影。


    钟晓音甜甜地笑着一一答应了,还顺带着给自己的钟小楼做了一番推广。


    安誉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远远地看着她于众星拱月般的环绕中笑容安暖,有枝头的碎雪随着人群的涌动而落,零星飘在她戴了凤簪的发饰上,犹如水墨画卷中走出的美人。


    安誉就这样坐在冷冷清清的人群外,待到繁华散尽,她于那宫殿尽头,一个不经意的回头,便对上了他的星眸。


    “安誉?你来……找我吗?”


    今天来故宫拍照,是昨晚临时起意,她记得没跟他说啊,日理万机的小安总难不成是看见她朋友圈了?


    她抬步便要上前,穿着古装的鞋子,下台阶时脚底还微微滑了一下,幸而谷宇一把扶住了。


    安誉斜眉瞥了一眼谷宇刚刚碰过她胳膊的地方,而后不动声色地回答了三个字:


    “陪客户。”


    “哦……”


    钟晓音微微失望地回答,人家不是来找她,她想多了,随即看了一眼几乎排成队,站在小安总身后的一列“客户”。


    “那你忙。”


    她扯出一个笑容挥了挥手,转身就跟谷宇一块走了。


    这就……走了?连多看他一眼都没?


    安誉的目光落在两个渐行渐远的背影身上,随手抓起一把地上的积雪,揉在手里,一点一点地碾碎,又让它随风散去。


    哼,生气!没来由地生气。


    身后的一众下属秘书,察言观色也不敢多言,待到他们小安总独自坐在长椅上,生了半天的气,而钟晓音和谷宇两个早就不见了踪影。


    一贯雷厉风行的小安总,不负众望地愤而起身,找人。


    后宫长殿三千,幽幽不见佳人。


    待到钟晓音又在这深宫内苑拍完了最后几个镜头,某个吃醋生气的小安总,已然东六宫西六宫地跑了个遍。


    解下拖拖拉拉的披风,又从谷宇肩上拿回自己的羽绒服披上,钟晓音心满意足地收工。


    待到她从羽绒服口袋里,拿出几个小时没碰的手机时,看到那上面有十几条新的微信消息。


    大部分都是客户,而其中一条,则来自安誉身边那位总是面相和善、笑容可掬,跟大财神一样喜气洋洋的王秘书。去年在剧组里就与她打过交道的。


    “姑奶奶啊你在哪呢?小安总满故宫的找你,求赐个定位呗?”


    末了还发了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包。


    钟晓音回头看了一眼宫殿的牌匾,给这位她蛮欣赏的秘书大人回复了三条信息:


    “我在钟粹宫。”


    “不过一会我可能就不在这了。”


    “咱们冷宫见吧。”


    消息的最后她还细心地发了张地图上去,特意圈出了故宫最北边的“北五所”区域,是当年丫鬟太监等仆役,以及失宠嫔妃们的住所,也是传闻中的冷宫。


    安誉没给她发消息,她不但跟别的小男生来美美地拍照,还随口一句话就把他打入冷宫了。


    冷宫见?那是人说的话吗?!他简直气炸了。


    在寒风中簌簌落雪的枝头下站了一会,安誉转身乖乖的去冷宫了,他认栽,他干脆在雪里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算了!


    时值傍晚,钟晓音在斜阳倾洒的余晖下,穿着她惊艳四座的汉服,施施然来到传说中的冷宫,一眼就望见某个穿黑色长风衣的男人,背对着她,站在古树下。


    夕阳的余晖映衬中,男人的肩膀宽阔,背影清俊,身材修长。钟晓音朝着谷宇比了个禁声的手势,而后悄悄拿过相机,远远地拍了一张。


    而后她又指了指那红墙之后的月亮门,意思是让谷宇躲到那后面去,对方乖乖地配合照做了。


    紧接着她便玩心大起地,在那拱门之下的角落里,团了一大把积雪,还特意两个手用力攒实诚了,嗖的一声,就朝着安某人的背影扔过去了。


    也不顾砸没砸中目标,她扔完雪球转身就跑,直奔让谷宇藏着的那月亮门。


    奈何她穿着汉服,及踝的宫装以及拖地的裙角,再加上一双不怎么舒适的绣花鞋,结果跑到那门槛的地方一个没留神,身子一头就往前扑去。


    电光石火间跟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连头上的步摇珠花都甩掉了两颗。


    完了,社死了。


    她是谁?她在哪?她在干什么?


    她的第一念头不是摔得有多疼,而是此刻周围一定围满了人,估计还在乐呵呵地议论:看那个穿古装的女人摔得可惨了。


    真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她闲着没事为什么要扔雪球砸安誉啊!


    事实上,她所在的这片北五所的区域,游客不多,没有多少人围观,零星几个路人见她摔了,也是关切地过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姐,你怎么样?”


    谷宇赶紧跑过来扶她,她的头饰太重了,摔得有点发懵,趴在地上时,还不忘捡起两个掉落的珠花,戴了回去,才慢不疾不徐地坐起来。


    一抬头,她就看见安誉的身影,直直地站在面前,肩膀的衣料上有零星碎雪的痕迹,还朝她伸出一只手,要拉她起来。


    她可以不起来吗?!


    如果能够,她想要重新一头扑回雪里,她拿雪球要砸人家,结果自己跑摔了,简直是太丢人了,有辱她钟老板的风采!


    于是她没有去搭对方的手,而是就近让谷宇扶着站起来了,还原地转了一圈,检查了衣服首饰完好无损,除了右脚的脚踝有点疼之外,别无大碍。


    “没事吧,姐?”


    谷宇再一次地关切询问,她摇了摇头。对面安誉的目光,同样再一次落在谷宇仍旧搀扶着她的手臂上,冷冷开口:


    “把手放开。”


    谷宇愣了愣,没有动,一时间周围的气氛开始凝固。


    安誉也不知为何,或许是今天在这深宫内苑里走了太多的路,以至于在这冬末的数九寒天,他都觉得全身微微冒火,于是他冷着脸又补充了一句:


    “离她远点。”


    嗯?怎么说话呢?!


    钟晓音也有点生气了,她讯速蹲下抓了一把雪:【gzh:又得浮生一日凉呀】


    “有种再说一遍?”


    她就不信了,他再敢这么跟谷宇说话,她立刻拿雪扬他。


    安誉没种,他不说了。


    钟晓音将手里的雪松开,不紧不慢地扑了扑双手和衣裙上的碎雪,再度扬起脸时,眼中是刚才镜头里那般迷人甜美的微笑:


    “这位壮士……不,这位少侠,能合个影吗?”


    她钟老板是什么人?她最会哄人了!扇个巴掌再给个甜枣吃,这都是她早就玩剩下的。


    没想到的是,眼前的男人毫不犹豫地甩过来两个字:


    “不能。”


    嗯?哄不好了?


    不能就不能呗!都是别人求着她钟老板合影,而今她主动要跟他合影,他还不乐意!


    “小宇,我们走!”


    带着谷宇转身就走,她工作时候打扰她,他还有理了?


    她钟晓音从来不惯着男人!


    于是故宫里出现了这么一个景象,一位身穿大红汉服的古装美女,携带一名小帅哥摄影师,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身后三米之外,跟着一位穿黑色长风衣,双手插兜的英俊男人。


    再往后,是五六个不那么年轻的男人走成一排,还热情高涨地交头接耳着,一看就是下属和秘书。


    安誉跟在钟晓音和谷宇身后走了有一会,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剧组里留个实习摄影师的位置,我这边有个小朋友需要历练历练。”


    挂下电话,他两道冷厉清冽的目光,落在了谷宇扛着摄影器材的背影。


    作者有话说:


    小安总:把钟老板身边的男生全搞走!


    ? 第 53 章


    当晚钟晓音回去后, 脚还是扭伤了。


    白天摔了一跤,当时只是脚踝微痛,没有太大感觉, 甚至还又兴致盎然地拉着谷宇逛了几处景致, 结果晚上回到店里,右脚就肿得走不了路了。


    好在她的新店还没开业,没什么非做不可的事,当晚她拖着疼得几乎不敢着地的右脚,早早地洗漱上楼。


    这间分店的化妆间、会客厅、更衣室以及三间影棚,都在一楼的大平层, 二楼的地方略小了些,她也简单装饰了下,作为自己的工作室和卧室, 以及仓储使用。


    时值晚上9点半, 她刚换了身棉布的居家服, 打开网购app,买了点寻常的跌打损伤药膏, 结果这单刚下了不到五分钟,楼下就传来了门铃声。


    这也太快了吧?她记得那家药店距离有三公里呢。


    她从床上爬起来,单脚跳到楼梯口,再跛着脚撑着扶手一点一点地下楼, 一段二层楼的阶梯,她下了足足好几分钟,等到她终于看到站在那钢化玻璃门外的身影时,愣住了。


    安誉。


    这些天筹备开业, 作为这间钟小楼分店的二当家, 安誉的确有时会下了班到店里来, 看看还需要些什么,不过今天他们才刚刚在故宫见过面。


    她打开门,安誉第一眼的目光就落在她跛着的脚上,她刚才一瘸一拐下楼的样子,他看到了。


    “扭伤了?”


    许是白天刚刚闹过别扭的缘故,小安总语气不善。


    “不用你管。”


    想到眼前这男人白天对谷宇的态度,她也不乐意跟他好好说话。


    安誉没再问,却是不由分说地蹲下来,一把掀起她居家服的裤脚,看到她赤着脚穿着小熊棉布拖鞋的脚踝,肿了老高一片。


    “去医院。”他不由分说地扔下三个字。


    “不去!”


    她斩钉截铁地拒绝,对她而言不过是一点小伤而已,她不愿意闲着没事往医院折腾。


    安誉像是没听到她说话一般,从衣架上摘下她平时穿的那件羽绒服,毫不温柔地一把就扔在了她身上。


    “你干嘛?!”


    她略略不快地刚取下毛呢大衣,结果下一秒整个人就被他打横抱起,直接出了店门。


    “去医院。”他掷地有声地重复了这三个字,不由分说大步走向自己那辆隐没在夜色中的布加迪。


    在强烈抗议了几次无效之后,钟晓音绝望地喊出了颇为实在的三个字:


    “锁门啊!”


    她的店门还开着!


    话音未落,就被安誉塞进了跑车副驾。转身、锁门、上车,动作一气呵成,几分钟后,跑车的尾灯已经消失在车水马龙的夜色里。


    “我不用去医院安誉,我高中的时候运动会跑八百米,膝盖都快跑残了也休养几天就好了!我大学的时候出去滑雪,摔得都快生活不能自理了,也就在寝室躺了一天而已!还有我在南城的时候一周至少三次健身房,我的半月板……”


    许是嫌她太吵了,安誉冷着脸直接甩过来两个字打断:


    “闭嘴。”


    哼,闭嘴就闭嘴,钟晓音不说话了。别以为送她去医院,她就会领情原谅他白天对待谷宇那个态度,简直是皇城根儿底下第一醋王。


    安誉带她来的,是一家距离颇近的私立医院,开车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钟晓音早在帝都上大学时,就听说过这家医院,以优质的服务和顶级的专家团队著称,是诸多明星富豪看病的首选,当然价格也是一等一的高。


    安誉将车停好,下来便要抱她,钟晓音很有骨气地拒绝了。


    “我就是单脚跳,也要跳过去!”


    从停车的位置到急诊大楼,有那么十几米远的距离,她说什么也不肯再让安誉抱了。尽管这家医院对于隐私保护方面,可谓是行业标兵,无论什么明星大腕,来怀孕生个孩子,带女朋友做个流产,不带走漏一丁点风声的。


    可即便如此,钟晓音也不愿意大庭广众之下,被男人抱着。


    安誉没再坚持,而是退到了急诊大楼底下,一副看热闹的神情,仿佛在说,行啊,你跳。


    钟晓音右脚已经几乎完全沾不了地,尽管跳着走,脚踝也震得一阵阵地疼。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哪怕是被安誉抱进病房,也决计不会有这么多人看她。


    大家仿佛都在看这个自强不息的女孩步履维艰地跳进大楼。


    没关系,她愿意跳!


    “我告诉你安誉,我长这么大都从来没因为这种小事进过医院,尤其是你们这种土豪医院……”


    期间有医护人员带来轮椅让她坐,她礼貌道谢后拒绝了,一边单脚跳一边继续向站在十米之外目的地的安誉喊话。


    “还有,在我们家乡那边,脚崴了进医院,是要被嘲笑的!……”


    又有医护人员甚至抬来担架让她躺上去,她更加拒绝了。


    “我长这么大,因为自己去医院的次数屈指可数,一次煤气中毒了,一次急性肠胃炎,还有一次……”


    十几米远的距离,她坚持着单脚跳了好几分钟,终于跳到急诊大楼的台阶底下,话刚说了一半,就被安誉一把扛起来了。


    “安誉你放我下来!”


    她吓了一跳,刚要挣扎,已经被对方扛着大步进了急诊大厅,期间还听到对方慢悠悠地说了句:


    “刚才真应该录个视频……”


    钟晓音哑口无言了,她是不是该感谢他,没录她单脚跳的小视频?


    由于是私立医院,急诊室里人不多,她和安誉几乎没有排队,就轻松搞定了一系列检查,好在没有伤到骨头,只是脚踝扭伤发炎了。


    私立医院不用排队缴费取药,安誉在这里建有档案和账户,只要确认了药方直接走账,就会有护士将药品配好送来。


    坐在一层大厅的等着护士送药的功夫,急诊室的大门被推开了,随着几个医护人员的跑进跑出,夹带着一阵沁凉的夜风。


    钟晓音被安誉不由分说地抱进来时,除了居家服和羽绒服外,只赤着脚穿了双棉拖鞋,当然她现在的脚也肿得穿不进鞋子。


    室内的暖气开得很足,原本一点也不觉得冷,不过此刻急诊大厅的门开了,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躲避扑面而来的凉风。


    “冷么?”


    安誉蹲下来,直接用手握住她微微冰凉的足尖,放在掌心里暖着。


    她有点不好意思,刚想把她肿得萝卜一样老高的脚收回来,下一秒就看见刚才进到急诊室的两个医护人员后面,跟着一辆担架床,护着那担架床快步而来的,除了医护人员之外,她居然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程荃和容逸!


    她惊得一下子就站起来了。再低头去看那担架上躺着的老人时,她觉得面熟,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那是安誉的父亲!


    她曾经在安誉的视频里,以及安誉的那家小酒馆里见过的!


    与此同时,安誉也已经过来了,几个人一时间面面相觑,眼见着护士将老人推去了急救室。


    “二叔高血压犯了,说什么也不让找你,柳柳从电话本里找到了我……”


    程荃微微垂下头,向安誉说着话,有点不敢去看钟晓音的目光。


    到底她还是在众人面前,管安誉的父亲叫了二叔,而柳柳是安誉同父异母的小妹,上次钟晓音在安誉的酒吧里,见过安誉父亲抱着的那小女孩。


    “接到电话那会儿,我跟荃姐正吃饭呢,就一块过来了。”


    容逸此刻动作夸张,没有半分明星范儿地吐槽:


    “我这去了一量血压,高压200,!你是不知道啊,就你老子那个倔脾气,不让打120,差点把我手机都摔了,我寻思就给拉这来了……”


    拍了拍哥们的肩膀,安誉蹙眉望向被推进急救室的父亲,又看了看钟晓音。


    “你快去吧。”钟晓音赶紧推他,人家老爸被送急救室了,她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安誉沉吟片刻,又抬眸看了一眼程荃,程荃会意:


    “我留下来陪音音,你们跟着进去吧。”


    目送着安誉和容逸跟着医生走了,程荃的目光落在钟晓音肿的老高的右脚。


    “妞儿,你这是怎么了?我就昨天和今天没来找你而已,怎么就伤成这样了?!”


    “没事儿,过几天我钟小楼分店开业,你来就行。”


    钟晓音满不在乎地笑笑,她原本也觉着算不了多大的事,都是安誉那家伙大惊小怪。


    不大一会功夫,护士把她的药送过来了,不得不说这家医院在个人隐私方面,十分靠谱。


    今晚这医院里出现了容逸和程荃两个大明星,都没有半点风声,没有狗仔蹲点,也没粉丝拍照,零星几个患者和家属也都是规规矩矩,瞥了几眼就忙自己的事去了,仿佛明星到了这里,跟寻常人没什么两样。


    还没刚才围观钟晓音单脚跳的人多。


    “对不起啊,妞,一直都没敢跟你说,我是安誉的堂姐……”


    程荃再次垂下头,经过一晚上的忙活,她那新烫的水波纹长发,都变得七零八落一点也不妥帖了,身上还穿着跟容逸约会时,那身毛呢连衣裙,格外靓丽。


    但此刻程大小姐却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般,神情沮丧:


    “我不想让人知道,程荃如今的成就,是靠着她做投资人的堂弟得来的……”


    “后来,后来有人冒充他堂姐,我就更不敢说了……”


    “安誉他确实帮了我很多……”


    钟晓音轻轻理着她肩头凌乱的发丝:


    “其实我……知道了,我从来不会以为这件事有多么重要,你的成就,都是靠你自己得来的啊。”


    “你真的这么想吗?”程荃微微诧异地抬眸。


    钟晓音扬眉点了点头,看上去轻松极了:


    “我从前也不愿意接受别人帮忙,一点也不行,但是后来我就想明白了,你这辈子遇到的贵人,得到的优待,那都是上辈子做了好事修来的,那些本来就该是你的,所以,受之无愧。”


    她特意将最后四个字加重了语气,逗得程荃也笑了。


    午夜,安誉和容逸从走廊另一端出来,钟晓音远远望去,听着两人的对话神情,像是老人家已经脱离了危险。


    容逸依旧是人前大明星,人后又恢复了吊儿郎当小话唠的模样,从走廊那头到这头的距离,都忍不住地滔滔不绝:


    “你猜你爸因为什么犯病?就我前几天跟你说,黄千千又来找我要股份那事,你记得不?”


    “……忘了。”


    “我就知道你不上心!你那弟弟,叫什么皓皓来着吧,今年上高一了?”


    “我没有弟弟。”安誉冷不防地强调。


    “行行行,就你爸跟黄千千那私生子,皓皓,好像说是会唱歌,也会街舞,想出道当明星,结果你猜怎么着,你爸说什么也不让,皓皓就找他亲妈去了。”


    安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等着他说下去。


    “小孩儿还以为咱那千程传媒,还是他爸妈的呢,之后黄千千就去找你爸,想把公司要回来,签自己儿子出道,结果俩人一生气一上火,完蛋,血压高了……”


    安誉不动声色地听完了叙述,问:


    “那你我爸为什么不让?”


    “那还用猜啊?那公司股份现在是咱俩的,皓皓签进来,你肯定不能让他出道啊,当初皓皓妈怎么对你的,你绝逼怎么对人家儿子,你就是一狠人!”


    说话间两人沿着走廊到近前,安誉挨着钟晓音身边的位置坐下,还不忘拍了拍容逸的肩膀,一整晚都冰冷犹如雕刻般的面容,终于带了点笑意:


    “你还真了解我。”


    “不是我了解你,是你们家老父亲了解你。”


    容逸伸了个懒腰,抬手就去抢程荃刚才正跟钟晓音分享的零食。


    似是思索了一会,安誉开口:


    “安排千程传媒的邹总,去跟我爸聊聊,我可以给他5%的股份,让皓皓签过来,15年经纪约,对了,跟黄千千也谈下,两边都是皓皓的监护人,哪个同意了就跟谁签。”


    “嘿,我说安誉你小子绝了啊!”容逸一拍大腿:“5%股份不算什么,你打定了主意绑皓皓15年!”


    安誉不答他的话,而是反问:“猜猜我爸和黄千千,哪个会先答应?”


    容逸还真就苦思冥想了好一会,最后认真地摇了摇头,给予了最负责任的三个字评价:


    “不知道。”


    言罢又加了句:“没准儿抢着跟你签合同,一个个都是为了钱愿意卖了孩子前途的人。”


    安誉若有所思,半晌也自言自语般回答了几个字:


    “我也不知道。”


    钟晓音听明白了,安誉那个私生子弟弟听起来天资不错,想要出道做艺人,但是孩子的妈曾经是千程传媒的女老板黄千千,多年前从中作梗,让当年票数断层top的安誉没能出道,自此安誉远走异国他乡,再也没能继续他舞台上的梦想。


    安誉自来都是个狠厉的人,对自己狠,对别人也狠。


    所以,皓皓不可能出道的,签了他的公司,也不过就是被雪藏十五年。


    一如皓皓妈当年对安誉做的那样。


    安誉自来都不是那种“自己淋过雨,就想要为别人撑伞”的人,他不把别人的伞踹翻,就已经算是最大的善意了。


    “凭什么他们就可以随意碾碎别人的梦想?”


    半晌,安誉说了这么一句话,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着容逸而说。这是钟晓音自打认识他以来,第一次听到他带着些情绪说某件事情。


    对于自己的那位私生子弟弟,他没有半点怜惜。仿佛自打那个孩子一出生,就注定要赔上一生来为父母的行为买单。


    安誉不会放过他的,打一开始钟晓音就知道。只要安誉触手可及的领域,永远都不可能让那一对弟弟妹妹好过。


    抬眸间,她对上的刚好是他冰冷而肃杀的目光。


    在安誉看来,人的一生,好好地对待身边几个重要的人就足够了,委实没有必要在更多的人身上浪费精力。


    作者有话说:


    今日是撕伞小能手小安总。


    ? 第 54 章


    当晚晚上从医院回来, 钟晓音数算着还有一个礼拜,她的钟小楼分店就开业了。


    尽管她的脚还是不能动,但好在谷宇的课上完了, 在附近短租了个房子, 白天来店里帮她做事,晚上回出租屋剪片子。


    从医院回来第二天,钟晓音没联系安誉,她想着人家父亲生病住院了,估计要忙上一阵。


    第三天她依然没联系安誉,安誉给她店里订制的两个屏风到货了, 是王秘书亲自送来的。


    第四天安誉订制的三个化妆台也到了,依然是王秘书送来的。她终于忍不住,笑盈盈地问了句:


    “小安总最近不在公司吧?听说他父亲住院了。”


    “嘿哟, 老板娘, 还真让您给问着了, 算上今天,小安总三天没来公司了, 感冒发烧在家呢。”


    王秘书那张微胖的脸总是笑呵呵的,就仿佛她柜台上摆着的那只招财猫,明明才三十岁出头的年纪,却给人一种莫名的慈祥感, 十分有亲和力。


    “他……”


    钟晓音微微意外,毕竟安誉那样的人,就像一个日夜不歇工作机器,连轴转的永动机, 仿佛从来不会生病, 也从来不知道什么是休息。


    掐指一算他生病的日子, 她想他该不会是那天在大雪之后的故宫里,冻感冒了吧。


    仿佛能够猜透她心思似的,王秘书堆起那表情过于丰富喜庆的笑容,试探着问:


    “嘿嘿,老板娘,您看……您要不要抽空去看看小安总?”


    她确实有点惦记他,于是问:“他住哪里啊?”


    宛若签成了一笔大订单般,王秘书洋溢着那写满了恭喜发财的脸,笑嘻嘻地微微躬着腰:


    “我马上把地址发您手机上!马上!”


    果然,几秒钟后,她的微信上收到王秘书发来的地址,东五环的一栋别墅,前些日子她租下这间店铺时,安誉给她亲笔写的“服务清单”中的一套住房。


    送走了王秘书,她简单打理了个妆容,搭配了件酒红色喇叭袖衬衫、以及藏蓝棉布长款半身裙,裹了件羽绒服,就跛着脚一瘸一拐地出门,临走时还随手拿了店里柜台上的体温枪。


    她想着给安誉带点什么,可转念一想,不确定他的病情,她也不敢随便买药,他秘书保姆一大堆,多半也不缺吃的喝的。


    站在空空荡荡的写字楼广场,苦思冥想了好一会,最后她来到楼下的花店,让店员包了一束碎冰蓝渐变玫瑰,捧着鲜花一瘸一拐地上了出租车。


    安誉住的地方非常好找,不在什么传闻中富人爱住的郊外庄园。而是就在五环路附近的一座别墅区里,一排排独栋的三层小楼,还挺有人间烟火气。


    小区里不让进出租车,她下了车,抱着那束碎冰蓝渐变玫瑰花,一瘸一拐地往里走,反正她走不快,便索性慢悠悠地给安誉发微信。


    “听说二当家身体抱恙,大当家甚是关心。”


    她也没想到才过了十几秒,就收到了回复,依旧是小安总独有的惜字如金:


    “谢大当家,无碍。”


    她甚至想象得出,安誉发这句话时微微蹙眉的神情,不由自主地微微笑了笑,她继续给发消息:


    “二当家需要美食否?”


    “不需要。”


    “需要药品否?”


    “不需要。”


    “需要大当家亲自登门慰问否?”


    这次,对方没有秒回,而是隔了半分钟,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才打出三个字:


    “不需要。”


    ……


    她定定地看着屏幕上冷冰冰毫无感情的三个字,不想看到她吗?


    哼,她偏来!


    由于气愤,以至于她忘了右脚的伤,一步迈出疼得她小腿抽搐,原地单脚跳了半圈。


    抬起头,斜对面的那栋房子便是安誉的住所,院落的门半开着,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园艺师在负责清理越冬的杂草。


    她踉跄着走了上去,同时在微信上发了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外加一个感叹号:


    “开门!”


    她想她多强势、多爽快、多霸气啊!上一秒还在微信上东扯西扯,下一秒就出现在对方的门外,这才是女霸总该有的套路!


    然而她心里这痛快劲儿只持续了一刻,下一刻便收到了他发来的一串数字,像是个什么密码。


    站在对方家门口那黑漆漆的电子门锁前,她知道了,那是他家密码。


    她一路上都没联系他,就想特意制造个惊喜,结果她刚说了开门,对方非但没亲自下楼,还直接甩过来一道密码,让她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像是早就知道她站在门口了似的。


    这叫什么事啊!


    她还没过够女霸总的瘾呢。


    她输入密码,轻而易举地开了门,她还寻思着一会得耳提面命提醒一下小安总,不要随便什么人都给家里密码,搞不好一个什么不起眼的瓶瓶罐罐被偷了,没准儿都是乾隆年间的。


    输密码的时候她有过一瞬间疑惑,因为那密码看起来是个日期,但又不是他的生日,也不是她的生日,更不是他家里母亲舅舅或者什么亲朋好友的生日。


    因为那个日期的年份,刚好是在十年前。


    十年前能有什么重要日子呢?她脑海中的念头一闪而过,没再细想,而是将目光集中在安誉家那豪横而宽敞的大客厅里。


    太素了,实在是太素了!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这么空旷简洁的房子。


    跑马场般偌大的客厅,除了角落里摆了几件海外顶级品牌的衣柜鞋柜外,几乎没有任何其他摆设家具,装修看起来明明也是顶级富豪品味,但就是空空荡荡,给人的感觉家徒四壁。


    “安誉!二当家!你在哪啊?”


    他的家太大了,比她那几百平的商铺还大了不少。她里里外外地找了一圈,最后在二层那一整面墙落地窗的大阳台前,看见了安誉。


    他在躺椅上穿着高领的白毛衣,浅色休闲裤,整个人看起来暖洋洋的,眼帘微微闭着,她这个角度,甚至可以看清他沐浴在阳光下的浓密羽睫。


    他像是睡着了,可明明几分钟前才给她发了信息,他手边的小方几上还放着打开的笔记本电脑,膝盖上也散落着一叠打印的工作文件。


    午后的暖阳倾洒在他轻擦着羽睫的几根发丝间,整个人仿佛被染上了一抹柔和的光晕。


    这是钟晓音鲜有的能看到他不那么冷冽的时刻。


    她实在是想不通,这个人长得这么好看,穿得也挺讲究精致的,走到哪都是个万众瞩目的人物,怎么偏偏骨子里冰冷倔强又狠厉,实在是和他的外表有点分裂。


    她站着欣赏了一会他入睡时的容颜,而后从随身小包里取出带来的体温枪,对着眼前的男人眉心的位置,就来了一枪。


    体温枪显示:38.2°,果然发烧了。


    忽然间,眼前明明睡得安稳的男人,一把就伸过手来,将她整个人揽了进去。


    出其不意之下,她一个没站稳,就直直地朝着对方怀里摔了进去。她吓了一跳,抬眸间对上的是他额前的细碎刘海下,那双难得带着浅笑的目光。


    “你装睡!”


    “脚没好,还乱跑。”


    躺椅上的男人悠悠道了一句,透着些许与平时不大一样的随性与慵懒。


    她挣扎着从他身上爬起来:


    “我可没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你如果买药的话,有app自助,想吃什么的话,也有的是秘书保姆给你送,我这个大当家的没什么用,只好带了束花,聊表心意。”


    “带了你自己就行。”


    他浅浅的声音犹如冬日里的一抹雪松木香,近在咫尺的距离,她被他拥在怀里,再往前那么一点点,就几乎可以抵上他的额头。


    这对视也太近了,她有点心慌,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内心像是驻扎了一支潜逃的军队,兵荒马乱的。


    一秒、两秒、三秒……


    她终于忍不住,将这逃亡付诸行动,飞快地从他身上挣扎下来了。


    她就是个纸老虎,中看不中用,撩完就跑的那种。


    然而她仍旧高估了自己的脚伤,这一跑没能跑得干净利索,一个没站稳刚好滑坐在了对方的腿上,压得那几张纸质文件一下子皱了,还差点不小心碰翻他的笔记本电脑。


    不过等等,他的笔记本电脑开着,上面那是什么?视频会议?!


    那上面安然集团的一个个高管,还会说话会动的!


    她一个激灵就站了起来,也顾不得脚疼了。


    “安誉你在开视频会议?!”


    她想完蛋了,他在开视频会议的话,那她刚刚都跟他干了什么?搞直播呢?!


    “没开麦,也没开摄像头。”


    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他好整以暇地开口,那模样像极了在撩骚自家的小猫。


    在确认了对方没在骗她之后,钟晓音下一秒假笑女孩上线,脚也不疼了,心也不慌了,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逃离这位明明在开会,却装睡耍她玩的罪魁祸首身边:


    “那个,小安总您先忙,我去插花,嗯,插花……”


    说话间她还用手指了指自己带来的那束碎冰蓝渐变玫瑰,一瘸一拐地直奔厨房了。


    身后的男人若有所思般望着她的背影,足足有好几分钟之久,才重新加入笔记本电脑上的视频会议小组。


    钟晓音在安誉的厨房一顿忙活,修剪花材,好在安誉的家里虽然空旷得像酒店,但厨房还真有个干净的空花瓶,剪刀工具等等也是一应俱全。


    听着客厅另一头笔记本电脑传来的会议背景音,她悠闲自在地将玫瑰花修剪插瓶,碎枝清理,垃圾打包。


    不得不说,安誉的厨房也格外干净,虽然锅碗瓢盆一应俱全,看起来比楼下的客厅多了几分烟火气,但一看就是不怎么做饭的人,别问她为什么知道,她在南城的厨房,也是这么干净。


    抱着寻求同类的心态,她好奇地打开了安誉的冰箱。


    结果,傻眼了。


    里面有新鲜嫩绿的青菜、切过一半的芝士,保鲜包装的水果,健身必备的鸡胸肉……


    最神奇的是,冷冻箱里除了进口包装的牛排、虾仁和排骨之外,居然还有小半箱巧克力口味的冰激凌!


    原谅是她看走眼了,厨房干净的不一定不做饭!


    她庆幸自己没带任何食材过来,单是冰箱里这些,她就搞不定,还是让二当家自给自足吧,她不是那块料。


    将花瓶摆上客厅的茶几,她从他冰箱里拿了一根冰激凌来,一边慢悠悠地吃着,一边坐在他餐厅里那张北欧复古风的鎏金靠背椅上,悠闲地望天。


    约莫半个小时之后,安誉的视频会议结束,踩着双与她店里同款、还带两只毛绒耳朵的小熊拖鞋,晃晃悠悠地来了。


    他双手撑着餐桌,由上而下盯着她吃冰激凌的样子,细细地端详,还顺手抹去了她唇畔的一点巧克力碎屑。


    看得钟晓音心里发毛,她不就是偷吃了他一根冰激凌吗!


    “晚饭想在家还是出去吃?我会做红酒牛排,爆炒虾仁,松茸排骨汤、意面和三明治,虽然种类不多,但应该也能喂饱你。”


    钟晓音举着冰激凌的笑容僵在脸上,这叫种类不多?这是妥妥的凡尔赛行为!


    他铁定还记着去年在南城钟小楼时,她唯一会做的那碗冰糖雪梨汤。


    看见她怔怔地出神不说话,冰激凌都化了流淌在手指,他扯过纸巾,擦拭掉她指尖的白色痕迹,毫不丽嘉在乎地加了句:


    “在国外读书的那些年看着菜谱学的,总不能饿死自己。”


    钟晓音三口两口吃掉剩下的冰激凌,觉着让一个发着烧的病人给自己做饭这个事,实在不太妥当,于是站起来,正色道:


    “二当家,你还是有点发烧,我们去医院吧。”


    他头也不抬地直接给了她两个字:“不去。”


    “那我下单买点感冒药,你从前感冒都吃什么?”


    “不吃。”同样斩钉截铁的两个字,末了他还补充了句:


    “这辈子没吃过药。”


    “……”


    钟晓音鄙视极了,前几天还批评她扭伤了不肯去医院?他不也这样么!


    她想了想,觉得不行,掐指一算他们从故宫拍雪景之后的日子:


    “你都烧了三天了,去医院和吃药,必须选一样!”


    他想要拒绝,一低头就对上了她炸毛花狸猫一般的强势目光。


    “去医院吧,看看我爸。”


    他思索片刻,话刚出口,忽然垂下头,目光所及处,是她隐没在裙角深处的脚踝。


    惦记她的伤。


    “没关系,我能走路的!我来的时候,从小区门口走进来的!”


    怕他不信,她还特意原地转了一圈,客厅里那束碎冰蓝玫瑰映衬的阳光下,她转圈圈甩起来的大裙摆,像是明媚照人的太阳花。


    倘若不是技术不到位,她甚至还幻想着炫上一个阿克塞尔四周跳。


    然而下一秒,别说是阿克塞尔四周跳了,她转圈圈才转了一周半,就被他一把捞了过去,打横抱了起来。


    她一惊之下赶紧搂住他的脖子。事实证明,感冒发烧的安誉,力气也没减多少,抱着怀里的人转身大步出门,半点也没犹豫。


    到玄关处还不忘淡淡说了句:“出发,去医院。”


    又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抱她,钟晓音彻底炸毛了:


    “安誉你要是把我脑袋磕门框上我跟你没完!”


    作者有话说:


    小安总:为什么你会觉得我能把你脑袋磕门框上?……


    ? 第 55 章


    钟晓音坐上那辆布加迪的副驾, 安誉开车,虽然雇有全职的司机,但不工作的日子, 他还是习惯亲自开着自己的小跑车。


    “记住我家门牌号了么?”启动车子前, 他忽然问。


    “没有。”


    钟晓音扭过头,回望那间恢弘而不失雅致的三层别墅,指了指自己的手机:


    “存在微信里了。”


    安誉颇不满意地丢给她三个字:


    “背下来。”


    啥?这还要背下来?她可是连自家老爸手机号都记不住的人!


    “你缺个送外卖的骑手小妹吗?”她歪着头笑问他。


    他看也不看她就一字字回答:


    “缺个女主人。”


    得,她怀疑自己刚才吃的冰激凌太凉了,此刻吞口水把自己给呛着了,呛得直咳嗽。


    蓝灰拼色的布加迪跑车, 行驶在午后的公路上,前几天的雪已经化了,即便是在这萧瑟苍凉的北方, 也已经有了几分早春暖洋洋的日光。


    “你在故宫拍的那套汉服, 我觉得不错, 想以中国元素为主打特征,送去参展米兰时装周, 大概需要两个月左右,算租借吧。”


    开着车的安誉,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让钟晓音怔了好一会儿。


    “你们集团在时尚方面也有涉猎啊?”


    “去年才开始探索。”安誉这句话, 回答得相当保守。


    钟晓音凝眉思索了片刻,安然集团去年才开始探索时尚领域,就能选送时装去米兰参展,还真是非同一般的实力。


    她当然乐意, 她没问题的!


    她的衣服放在店里, 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得租一套写真, 他要是能帮她把设计走向国际,那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她非常乐意,十分配合,不,百分,万分!


    于是钟老板玉手一挥:“衣服拿走!不用租借!多久都行!原创设计!配合修改!货真价实!”


    说完这句话,她轻轻叹了口气,其实她心里没太在意的,毕竟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作坊,充其量算个底层手工艺人,她的作品要是能登上国际展台,这事儿就跟幻想成为王妃一样不靠谱。


    “今年我投的那部戏,还有一个月就开机了,缺个摄像,让谷宇去锻炼锻炼吧,有师父带。”


    “真的吗?”


    钟晓音喜出望外,这件事她倒觉得十分靠谱,摄影是谷宇从小到大的梦想,如若能够跟组拍摄几个月,那绝对是难得的历练机会。


    “嗯。”


    安誉只回答了一个字,他心里可是打好了小算盘的,一部戏至少三个月,工作人员日夜驻扎在剧组,这是他把谷宇从钟晓音身边弄走的第一步。


    作为动不动就斥资上亿,雷厉风行、光明磊落的小安总,他心里偶尔也是会有那么些不为人知的小九九。


    十几分钟后,蓝灰色的布加迪转上北三环,不是去往先前安誉父亲就诊的那家私立医院方向。


    直到车子拐进一家公立三甲医院的停车场,钟晓音认出来了,这是前些天她家老爷子脚指头骨折住的那家。


    “怎么是这儿?”她微微奇怪。


    “脱离危险就转出来了。”安誉云淡风轻地解释:


    “以我爸现在的经济状况,住不起先前那家医院的病房了。”


    钟晓音哑然,身家过亿的小安总还真就跟自己老爹,亲爷俩明算账,不带一丁点含糊的,行!有种,这一点比她强。


    现在想来,他们两个的老父亲,确实有几分相像,都是年轻时混上人生巅峰,结果一头栽在了美人关上,到晚年落得倾家荡产身败名裂,连自己儿女都搞不定。


    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安誉这对父子俩,都比她和她家老爷子有骨气,果断又倔强,她不行,她老钟家从根上就怂。


    想来她老爷子跟韩云菲,已经飞去柬埔寨、越南以及缅甸一带好些天了,杳无音信。


    安誉将车停在医院的停车场,这一次钟晓音说什么也不让他抱了,他便护着她慢慢地走。


    近在咫尺的距离,他的外套的扣子没系,她甚至可以闻见他那件暖洋洋的白毛衣上,衣料的清香。


    早知道刚才应该去看看,他卫生间里用的什么洗衣液了,踏进医院大门时,她心猿意马地想。


    在她的强烈坚持下,先给安誉挂了个号抽血化验,开了些退热消炎药,感冒了好几天的缘故,他嗓子也有些喑哑,比起平时清爽干净的声音,反倒像是多了几分磁性。


    忙完了这些,两个人才来到住院处的病房,探望安誉的父亲。


    “一块进去?”进门前,安誉问她。


    她立即摇头,安誉的父亲还不认识她,初次来探病,她也没给老人家准备点什么水果礼品,她不打算进去,她在走廊里等着就好了。


    安誉也不勉强,而是在病房门口的椅子上将她安顿好,自己进了病房。


    等候安誉的时候,钟晓音开始环顾四周,病房是最普通的四人间,就是她家老爷子刚入院时住的那种,她想安誉还真是狠得下心,连个单人间都不给老父亲换。


    她不得不承认,同样面对没有尽到责任的父亲,安誉比她更决绝,更果断。


    她不喜欢医院,从小到大医院都没给她留下过什么好印象,她母亲病逝前的那几年,几乎常年住在医院里,那时候她平时上学,每逢周末都会来医院看望母亲,看过许许多多的重症患者,进来了就没能再出去。


    她母亲病逝后的三五年,她相继送走了外公外婆,她的母亲是独女,没有兄弟姐妹,外公外婆从病重到过世,都是她一手照料打理,这些年她在医院送走了太多亲人,实在对这个地方有些抵触。


    等候安誉时她百无聊赖,玩了会手机,望了会天花板,病房里有其他患者的家属进进出出,没带上门。


    于是她这个角度,刚好能够从半扇门开处,看到安誉坐在病床前的侧影,以及零星冷静笃定的字句飘出房间。


    “千程传媒这家经纪公司,本来就是您和黄阿姨的,既然皓皓有想往演艺方向发展的想法,那么不妨就签在咱们自己这家公司,也不用太久,15年的独家经纪约,是业内练习生的平均年限。”


    “虽然我不能保证他一定出道,但签约之后,我会归还您5%的股份。”


    “尽管千程传媒不过是个小公司,5%的股份不多,但应该比您的退休金要高,您完全可以靠这些持续的收益,过个还不错的晚年。”


    “当然,同样的条件我也会跟黄阿姨谈,你们虽然没有婚姻关系,但都是皓皓的监护人,都有权利签这份经纪约,至于谁先跟我签,这5%的股份就是谁的。”


    ……


    钟晓音听明白了,安誉这一手套路,可谓玩得高端又狠厉,谁都知道皓皓在他的公司签了约,是百分百不可能出道的。


    看他父亲以及黄千千,谁先为了那5%的股份,心甘情愿把儿子的前程断送在他手里。


    搞不好还是个昔日旧情人为了争抢股份,反目成仇的局面。


    她想安誉的父亲终究还是见过大世面的世家子弟,沉得住气,否则如若换成了她,她能气得当场就从病床上蹦起来。


    她今天算是真正见识到了小安总的手段,她寻思着以后得多跟他学习学习,请他多多指教一番,否则将来若是得罪了他,估计被玩得骨头都不剩。


    她是在认真思考这件事,并且由于思索得过于入神,以至于小安总本尊什么时候从病房里出来的,都不知道。


    “在想什么?”在她面前蹲下,平视她的目光,他星眸含笑。


    “在想如果有一天我得罪了你,该怎么跑路。”她煞有介事般认真回答。


    “还想跑路?”他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站起身来:


    “自己走还是我抱你?”


    钟晓音刷的一下站起来了,干净利落,笑容满分。


    两天之后,她的钟小楼分店开业了,场面相当盛大。


    一大早九点钟,门口已经摆满了成列的花篮,店里也堆满了各式名贵贺礼,出入的宾朋一个个都是影视和融资圈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钟晓音曾经在这座城市读过书,但毕业后就离开了,倒是有一些小明星朋友赏光前来。除此之外,就是安誉的朋友跟合作方,毕竟小安总在她这家分店,也是有出资比例的。


    这些天来,她雇了两个化妆师和摄影师,开业酬宾的优惠力度不小,预约的顾客络绎不绝。她的脚伤也好的差不多了,走路基本上不瘸了。


    程荃一大早就来了,一点也没有大明星的架子,跑前跑后跟谷宇一块忙活着。


    大制片人余途也到了场,还在她店里挑了套满清男装,也没用人帮忙,自己穿上了。瓜皮帽一戴,假辫子一甩,店里店外一溜达,见着来宾一抱拳,特别有大掌柜的范儿。


    就连今天午后,要上飞机赶通告的顶流大明星容逸,都百忙之中赶来露了个脸,容逸本就性子活泼热情,跟安誉又是铁哥们,与钟晓音熟了之后,也是一口一个钟老板,叫得让人相当有面子。


    今天尽管行程匆匆,容大明星还突发奇想地,站在钟小楼的牌匾底下,录了个宣传VCR,发上了微博,这流量哗哗的猛增,于是钟晓音心满意足地许诺出去了今年的第十顿羊肉火锅。


    安誉上午和中午各有一场集团会议,要下午才能过来,钟晓音这边刚把要去赶飞机的容逸送上了保姆车,另一边又热情地接待其他宾客,忙得不亦乐乎。


    好不容易趁着程荃和余途,带宾朋们参观的间隙,她才忽然想起来个重要的事,于是忙里偷闲找到谷宇,说安誉接下来的新戏,可以让他去做摄像的事。


    没想到小孩儿直接甩给她两个字:“不去。”


    钟晓音想抽他,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不去呢,他不是一直想拍些更厉害的东西嘛!


    “你又不回南城,我去干嘛?”


    谷宇半点也不犹豫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便随手拿起前台的优惠券红包,接待客人去了。


    “我会回南城的啊!那是我们的总店!……”


    冲着他的背影,钟晓音喊了一句,奈何小孩儿没给半点面子,头也没回,也不知道是在赌气个什么劲儿。


    望着那穿着笔挺的藏青色衬衫,娴熟给客人们双手奉上红包的男生,她不得不由衷地感叹,长大了,管不住了,再也不是当年初到她店里打工的羞涩少年了。


    这一忙活,就到了午后,除了前来恭贺的来宾外,客人也多了起来,这附近好几栋高层写字楼,不乏午休时出来散步的白领小姐姐来看热闹,顺带着询价。


    钟晓音热情接待,介绍套餐,还收了十几份预约定金,忙得午饭也没顾得上吃。


    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是,午后时分,梁子岩居然来了,她这些天忙昏了头,要不是看见梁子岩突兀地出现在店里,她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前男友了,她新店开张也没通知他啊!


    此时此刻,梁子岩一个人站在她广迎八方来客的大堂前,帽子口罩全副武装,身边却没带任何工作人员。


    “音音,恭……恭喜啊……”


    他开口时有些支吾,尽管这店里宾朋满座,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但身为一个明星,他仍旧不适应大庭广众下谈论感情。


    “我是看了容逸哥的微博,才知道你在这里开了分店,便想着来看看你,另外,我还有些话想对你说。”


    梁子岩说这番话的勇气,一点也不亚于前些天在机场求复合。毕竟今天来到钟晓音店里的亲朋好友,也不乏影视圈中的资方媒体。


    “哎呀,老情人!”


    咋见前男友,钟晓音热情地打招呼,商务式的甜美笑容,与招待其他的来宾没什么两样。只是这句老情人说出来,让梁子岩不由得垂下了头,下意识地将口罩拉得更严实了些。


    “音音,我也不瞒你,我今天来,就是想跟你说,我和安悦真的已经分手了。”


    “打住。”


    钟晓音打断他的话,她今天不想听他和谁分手了。


    上下打量了对方一会,她悠悠开口:


    “我店里有一个套餐,叫做‘气死前男友系列’,不过,不适合今天这么喜庆的日子,梁大明星既然肯赏光来我这小店,不妨就好人做到底,帮我来个宣传?”


    话音落下,她也不等梁子岩开口,而是直接招呼了两名新招来的化妆师小姐姐,就把梁子岩的帽子口罩除去了,连拉带拽地拖到化妆镜前。


    “今天来个招财童子的造型吧。”端详了一会,钟晓音下了这么一个决定。


    梁子岩倒也没反抗,而是由着化妆室直接给上了底妆,这期间钟晓音没去招呼其他的客人,而是保持者双手抱臂的姿势,靠在化妆镜前,带着几分从容自如的闲适与慵懒。


    即便是被涂抹底妆的功夫,梁子岩也不忘开口输出:


    “音音,我跟安悦已经很多天没见面了,她现在也不再是我团队的工作人员了,知道她一直冒充小安总堂姐的身份在骗我之后,我们就分手了,我打算过几天就在微博公开。”


    钟晓音看着造型师手脚麻利地,给梁子岩戴上古装发套,悠悠开口:


    “别动不动就分手哦,我这婚礼红包和满月酒红包,可都备好了呢,好歹我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你总得让我送出去吧……”


    “我还想跟你在一起!”


    无视造型师的摆弄,梁子岩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双眸间流露出的款款深情,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音音,我们还能在一起么?”


    店员将招财童子的衣服拿了过来,钟晓音不答他的话,而是接过那套衣帽,亲自上手,三下五除二地就给对方套上了,看着这件勉强满意的成品,她轻轻叹息着评价:


    “帽子稍微有点大,将就一下吧,这套是从网上买来充数的,不是我做的。”


    说话间,她低头理了理对方微微褶皱的衣摆,却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音音,我一直都爱你,自始至终,从未变过。”


    钟晓音没有着急挣脱眼前的男人,而是抬起头,收起先前满不在乎的混不吝语气,难得像他们初交往时那样,真诚地对上他的目光,不带任何情绪地,一字字对他说:


    “可是,我不爱你了啊。”


    她真的不爱梁子岩了,说出这句话时,她无比冷静,那双明媚清丽的大眼睛,看起来无辜极了,就像是跟她的客户探讨工作细节时那样,有商有量,甚至还带着那么点为难的语气。


    她确实不爱他了,她不是故意的,她也没有办法,这不能怪她啊!


    梁子岩的深情,凝固在原本应该是飘散着粉红泡泡的氛围中,身上还穿着那一套看起来十分滑稽的招财童子装。


    忽然间,大堂里再次传来不那么和谐的吵嚷,一众围观的目光中,唐安悦穿一件粉红色短款羽绒服,搭配小皮裙黑丝袜,高调亮相在大堂中央,还不断四下张望,大喊梁子岩的名字。


    钟晓音转身看了一眼,都来了挺好,省得她一个一个打发了。


    作者有话说:


    小安总:快马加鞭赶来的路上……


    ? 第 56 章


    钟晓音此刻抱着吃瓜看戏的态度, 回到大堂的柜台后面就坐。


    看着唐安悦于众目睽睽之下,将梁子岩拖到一边。梁子岩头上戴着的那酷似新郎官的招财童子帽,都被扯得歪了大半边。


    “梁子岩, 你就一直躲着我, 不肯见我?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做吗?”


    唐安悦的声音激动万分,甚至染上了哭腔,引得店里宾客纷纷围观张望。


    程荃刚才跟谷宇一块核对着回礼宾客的礼盒数目,此刻见了这一出闹剧的始作俑者,程大小姐气魄十足地溜达到大堂来了,上下打量了一眼去年在剧组有过数面之缘的唐安悦, 冷笑道:


    “哟,假堂姐啊,不好意思, 我是真的。”


    她现在也不畏在人前承认与安誉的亲戚关系了, 她想通了。


    眼见这门面不大的钟小楼里, 相继出现了梁子岩和程荃两位明星,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 甚至连店门外都围拢了层层叠叠的路人。


    唐安悦倒是一点也不怕被人围观,反正她就是一素人,现今连梁子岩的经纪人都不是了。


    “梁子岩,我之所以骗你说我是小安总的堂姐, 是因为我喜欢你啊,我从你出道的那一年,就开始喜欢你了!”


    梁子岩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女人,难得地展现出了超出他性子之外的, 超乎寻常的冷静:


    “你跟前面几个男朋友也是这么说的。”


    “那是因为……”


    唐安悦忽然死死地咬住嘴唇, 像是有着什么难言之隐般, 犹豫了好一会,才脱口而出:


    “那是因为他们都是跟你合作过的明星,我想通过他们认识你,我想离你近一点!”


    钟晓音坐在柜台后面,看了好一会的戏,她不得不承认,唐安悦是个多面手,从前发起疯来撒泼哭闹一点也不含糊,而今挽回梁子岩时,又像是个楚楚可怜的小家碧玉。


    她如今也分不清,唐安悦对梁子岩究竟是真心,还是个专骗男明星的惯犯。


    不过那些对她而言都不重要,此刻重要的是,来了她的的钟小楼,可不能白来。


    于是她扬起甜美明媚的笑容,迎上去了:


    “既然来了,就别在这站着了,我们店前几天刚到了一套招财童女装,要不要试试?”


    言罢,她也不等唐安悦回答,而是招呼两位造型师,将梁子岩穿的那套古装的女款,拿了出来,给唐安悦穿上。


    唐安悦不明所以,挣扎着后退,钟晓音于无数围观看客的目光中,游刃有余地围着她踱了一圈,仿佛在打量衣服是否合身:


    “别动,免费的哦。今天我们店大酬宾,平时这一套即便是最便宜的,也要998呢。”


    “钟晓音,你是不是趁虚而入,跟子岩又复合了?”


    唐安悦忽然后退了一大步,直勾勾地盯着她,由于动作过大,连头上的童女帽都甩掉了。


    钟晓音蹲下来将帽子捡起,亲手重新戴在对方头上,依然笑道:


    “堂姐你想多了,我要是跟他复合了,还能给你们穿这套衣服?情侣装哦!”


    言罢,她一手一个,分别推着穿了招财童子童女装的梁子岩和唐安悦,到店外面去了,还一左一右地给他们摆好位置和站姿,宛若两位门神。


    “两位有什么话就站这外面慢慢聊,顶流明星和他的骗子女友,多好的流量啊,顺便帮我揽一拨客人,谢了二位。”


    钟晓音大大方方地将两人送出门,还恭敬有加地向二人行了个万福礼,而后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转身进店。


    留下门外穿着滑稽古怪衣服的两人,至于他们是单方面倾诉衷肠,还是你侬我侬,她就不关心了。


    唐安悦气得一把摘了头上的招财童女帽。


    不大一会功夫,安誉来了,他今天没在这栋楼上办公,而是到安然集团另外一处写字楼,接连开了两场会议,不过会议一结束,他仍旧来了。


    看见小安总大驾光临,店里前来道贺的宾朋纷纷迎了出来,场面一下子热闹起来。


    看见门外穿着一对童子童女情侣装的安悦和梁子岩,安誉愣了一秒钟,要不是对上钟晓音的目光,他甚至怀疑自己进错门了。


    “怎么,不认识啦?”


    指了指梁子岩和安悦这两位招财进宝的门神,钟晓音笑着问。


    在经过长达数十秒的心理建设后,安誉居然真的绅士十足地,分别向安悦和梁子岩点了点头,就差分别叫上一句“姐”和“姐夫”了。


    不过他这称呼虽然没叫出来,却不动声色地淡淡说了句:


    “我会跟熟悉的业内朋友交代,多照顾二位,注意绕行。”


    言罢,便跟着钟晓音等一行人,进店去了。


    当晚,钟晓音不用费心筹备晚饭,因为安誉的舅舅请客。


    前些天她将安舅舅委托的那几件、作为给小闺女期末考试礼物的首饰做好了,用南红玛瑙和黄玉打造了两副精致的手串和项链,听说小姑娘喜欢得不得了,安舅舅非要请客吃饭。


    起初她以为不过是订个饭店聚餐而已,结果等坐上了安誉那辆布加迪跑车才知道,今晚的聚会是个家宴,地点在安舅舅住的一栋别墅,连安家舅妈和闺女也在。


    不过钟晓音一点也不忐忑,她最擅长应付这样的场合了,她想着没准还能从安舅舅手里,接下一大笔订单。


    安舅舅家的别墅,比安誉自己的要远了不少,当然也豪华不少,人家也有标配的好几位保姆和司机,比安誉这个孤家寡人看起来,豪横多了。


    来时钟晓音特意梳洗打扮了一番,将忙活了一整天微微凌乱的长发用发带挽起,洗了今天迎宾时偏浓的妆容,重新画了个简洁素雅的淡妆。今天开业穿的民族风连衣裙,也换成了一套优雅精致的酒红色衬衫和阔腿裤,整个看起来端庄简洁又大方。


    反倒是安誉去舅舅家格外轻松,似乎在这位舅舅面前,比在自己老妈面前还要自在一般。


    明明他下午去钟小楼,还挺正式地穿了西装,这会到了傍晚,反倒西装也不穿了,不知道从哪整了身黑色高领羊毛衫和牛仔外套,下车的时候,牛仔衣才穿了一个袖子,就那么吊儿郎当地挂在肩膀上。


    “衣服也不穿好……”钟晓音一边吐槽,一边动手帮他整理外套。


    “反正进去也是要脱的。”


    一向不苟言笑的安誉忽然来了句,他不想让她觉得见自己的家人,是件多么严肃有压力的事儿。


    行吧,她没脾气了。


    安舅舅家,比起安誉那个冰冷的大豪宅看起来要带劲儿多了,且不说人家什么样的奢华装修和家具,单是那份人间烟火气,就是安誉的住处远远比不了的。


    安舅舅和舅妈一块站在门口迎接,安舅舅仍旧是笑呵呵的微胖面容,这次带了副金框眼镜,看起来比上一次相见,显得斯文了许多。


    安舅妈和钟晓音想的不太一样,原本她以为的豪门女人,该是容貌惊艳生活精致,至少也是看起来高高在上的娇滴滴小女人,当年她家老爷子生意兴隆的时候,她也是见过一些豪门女人的。


    然而眼前的安舅妈,和她印象里的大多数豪门太太,都不同。


    一米七以上的身高,扎了个高马尾,五官虽然也端正漂亮,但决计算不得多么惊艳的美人,身材微胖,鼻梁上同样架了副眼镜,笑呵呵的十分平易近人,跟安舅舅站在一块,倒是有几分夫妻相。


    钟晓音礼貌地问了好,随着安誉也叫了声舅舅、舅妈,紧接着便被这对夫妻热情地带上楼去了。


    尤其是安舅妈,热络活泼的性子,上来就带着钟晓音挨个房间的参观,期间还给安誉展示了,他舅舅年前从缅甸淘回来的几个新物件。


    聊天的时候钟晓音得知,安舅舅和舅妈是二十年前在缅甸认识的,那时候安舅舅不务正业,常年在缅甸一带赌石挑宝贝,认识了跟随父亲同去缅甸做生意的安舅妈。


    两人一见钟情,人家安舅妈家里,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妥妥的千金大小姐,身世丝毫不输安舅舅。


    参观到安舅舅书房时,钟晓音不由得眼前一亮,因为比起其它打理得干净整洁、又不失生活气息的房间,安舅舅的书房实在是生活气息过于浓厚了些。


    成摞的书和文件,堆放在那张老爷式办公桌下的地板,桌子上的台式机电脑,配了五六把彩色炫光的机械键盘。身后的博古架上摆了各式各样的古玩藏品,有些摆不下了,就直接摆在地板的角落。


    安舅妈看了一眼就不忍直视地埋怨:


    “一个礼拜前说要请外甥和晓音姑娘来,我就让你收拾,你也不动,何止一个礼拜啊,这都多少年了,不,打从我认识你那天起,这屋子就这样。”


    安舅舅也不争辩,乐呵呵地陪笑。


    责怪完安舅舅,安舅妈又转回头来,不好意思地向钟晓音笑了笑:


    “见笑了,他那些堆着宝贝的地方,不让家里的阿姨碰,他自己也邋遢又懒……”


    “我这不是想给晓音姑娘展示一个最真实的自我嘛。”


    安舅舅笑嘻嘻地接话,在家里更没了半分千亿集团大董事长的样子。


    晚餐格外丰盛,除了各式各样的白酒啤酒和洋酒,以及高档西餐点心之外,还有钟晓音最爱的烤串和小龙虾。


    她原以为是安誉特意交代了她平时爱吃这个呢,然而入座后,当她看着安舅妈也拿起一根烤串大吃特吃时,她才发觉着实是自己想多了。


    豪门太太原来也爱吃烤串啊!


    席间安舅舅的女儿回来了,小姑娘读小学四年级,梳着齐刘海的中长发,乖巧礼貌又懂事,吃了一小碗米饭,就乖乖地自己回房间写作业去了,也没有叫爸爸妈妈陪。


    这顿饭钟晓音吃得十分轻松舒心,主要是安舅舅一家人都没有任何富豪家长辈的架子,两口子笑眯眯的,跟她小时候外婆家邻居的大姨和姨夫,没什么两样。


    尤其是安舅妈,烤串小龙虾炫得飞起,酒到杯干那叫一个豪爽,以至于钟晓音这个酒场万年老手,都不由得多留心了几分,喝之前先偷瞄一眼瓶子上的度数。


    尤其是听安誉聊起就在前不久,被他舅舅和舅妈一顿红酒放倒了之后。


    钟晓音有点好奇,又有点期待,她还没见过安誉被放倒的样子呢。


    席间聊得格外起劲,安舅舅是个小话痨,安舅妈虽然也是个活泼热情的性子,但酒桌上还真不多话,人家就一个字:


    喝!


    一顿大餐吃到半夜,期间由于安舅舅聊得太嗨,还随手给远在异国他乡的姐姐,也就是安誉的妈妈打了个视频,让钟晓音和安誉同框在视频里打了招呼,紧接着便把手机架在了桌上,看着大家吃饭。


    对于钟晓音今天能来,安妈妈格外欢喜,还对桌上的佳肴进行了一番细致的点评,最后跟大家分享自己近日的行程:


    来墨西哥看了一场期待已久的演唱会。


    “音音啊,儿子啊,你们是不知道啊,墨西哥乐队可太燃了,主唱太帅了,场地足有好几万人吧,我头一次看规模这么大的演唱会呢!”


    兴奋地跟大家分享了演唱会,安妈妈紧跟着幽幽地叹息:


    “唉,儿子啊,都是妈妈不好,当初没有让你继续唱歌,刚才妈妈在看演唱会时候就想,如果当年支持了我儿子的梦想,儿子你是不是现在也会在好几万人的演唱会上唱歌呢?”


    “要不,您现在支持我一下也不晚,我去开个演唱会?”安誉似笑非笑地问视频里的母亲。


    许是没看出自己儿子开玩笑的神情,安妈妈居然连连点头说好,还要回来亲自帮忙筹备,急得安舅舅赶紧打断:


    “不行不行不行!姐,你就心疼心疼你弟弟吧。”


    这位安然集团大董事长,此刻宛若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哭丧着脸:


    “咱家这集团,我外甥一天不在都没办法运转啊,你不能指望我啊,姐!你要是打算放松对我们俩的要求,要不姐你行行好,干脆好人做到底,放我回缅甸去?”


    “那不行。”


    安妈妈别看平日里游山玩水,一副少女心十足的样子,事关家族公司前程,她还是相当冷静的。


    此刻这位冷静又理智的安家女总裁,在桌子上的视频另一头,一本正经地对自家弟弟说:


    “我儿子可以做自己,你不可以。”


    “嘿哟,姐,我怎么就不能做自己了呢?!我要做我自己……”


    耍赖般磨磨叽叽地央求着,要不是亲眼所见,钟晓音打死也不相信,原来安然集团的大董事长私下里是这个画风。


    安誉同样向自家舅舅投去一个鄙视的目光,随手把架子上的手机拿下来,跟自己老妈说了句:


    “您接着回味您的演唱会吧,我们继续喝下一轮了,要不我们在这吃吃喝喝,把您摆这桌上也怪瘆人的。”


    说完安誉就把视频挂了,钟晓音一口红酒差点呛着,心想她要是安誉的妈,这么说话她揍死他。


    安誉今晚的确有点放飞自我,他的放飞不像是安舅舅那般变成小话痨,而是显得比平日里的冷言冷情,多了几分痞气。


    至少,连自家老妈都怼的安誉,钟晓音是头一次见。


    安誉今晚其实没喝多少酒,毕竟第一次带钟晓音来家里,他得照顾她。但刚才母亲在视频里的几句话,让他不由得又翻起了几段回忆,记忆的碎片仿佛映着这天花板下的水晶吊灯,一点一点融化在红酒的涟漪里,氤氲开来。


    作者有话说:


    小安总:带媳妇见家长。


    ? 第 57 章


    安誉的记忆中, 十年前出道前的那个夜晚,他和父亲吵了一架。


    那时他还不叫安誉,他随父亲姓程。


    当时他们包括梁子岩在内的二十余个练习生, 在经过了三年的刻苦训练后, 即将迎来七人的成团出道夜,安誉的票数和人气一直断层第一。


    不过早在大半个月前,就已经有断断续续的消息,从练习生之间,以及从经纪人之中,传出的小道消息, 说是出道名单已经拟好,那上面并没有安誉。


    安誉起初是不信的,那时的他, 依旧是个自信爆棚, 甚至有那么一点狂妄的小孩。不过在诸多消息与谣言, 从四面八方接踵而至的成团夜前一晚,他还是溜进了他父亲的办公室。


    当时这家叫做千程传媒的经纪公司, 由他父亲和黄千千共同拥有,三年前他签约到这里时,还不知道黄千千与他父亲的婚外情关系。


    当然,这家公司的规模, 在他父亲的诸多产业中委实不值一提,他父亲也是个大企业家族的少爷,这家经纪公司,只是他父亲开来给黄千千玩的, 这也是他后来才知道的。


    那天晚上, 他在父亲那气派十足的办公室里, 找到了内部早已拟好的出道名单,那上面的七个成员,从人气第二名开始,的确没有他的名字。


    时值入夜,门锁传来咔嗒震动声,他拿着那张名单,飞快地钻进办公桌底下,听见父亲的脚步声进来,一个人,还在接听着电话。


    电话那一段似乎是父亲的律师,他知道那段时间他的父母在打离婚官司。由于太多剪不断理还乱的财务纠纷,大家族的离婚官司总是拖得很久。


    他在办公桌底下呆了将近二十分钟,看到父亲打完了电话,对方忽然就朝着那办公桌下的方向低吼了一声:


    “出来。”


    原来从一开始就发现他了啊。


    他也没再藏,而是气势丝毫不输地从办公桌下钻出来,啪地一声将那张出道名单拍在父亲桌上。


    “为什么上面没有我?”


    17岁的少年毫不犹豫地质问父亲,那个时候他的性子没有如今的沉静冷冽,却更多的是不可一世的野性与轻狂。


    “把你黄阿姨得罪成那样,你还想出道?”


    父亲坐在办公桌上翻阅着电脑里的文件,漫不经心地回答,作为那时拥有诸多产业的大企业家,名下一个最末流的经纪公司练习生出道的事,的确不怎么值得亲自留意。


    哪怕这些练习生里有自己的儿子。


    安誉愤然盯着自己的父亲,他的确得罪了这家公司的女老板,也就是他父亲的情人黄千千。


    自从知道两个人有婚外情后,他做了许多全然不符合一个豪门小少爷身份的事:


    比如将马术课上的马匹偷偷地牵出来,踢坏了他爸给黄千千新买的那辆法拉利小跑车;再比如用油画课的颜料,在黄千千的办公室门上画了个鬼画符;还有一次在公司的录音棚,他甚至用一碗泡面,朝着黄千千那新买的价值几十万的包包上,直接就淋下去了,气得黄千千哭着喊着给他爸打电话。


    那时的安誉,无比狂妄,无比顽劣,身上没有多少豪门公子哥的贵气,却多了几分青春期叛逆少年的痞气。


    尤其是自打发现他父亲与黄千千的婚外情后,种种恶劣行径,说是个坏小孩也不为过。


    除此之外,他还多次偷拍了黄千千和父亲的亲密照片,如今那些照片都作为了他母亲在离婚案件中,财产分割的有利证据,一一摆在了公堂上。


    他确实狠狠地得罪了黄千千。


    “当初为什么要骗我签约你们这家公司?”


    他小狼一般的凶狠目光,用力地盯着父亲。


    “本来也没打算让你走演艺这条路,让你当个兴趣班玩玩的。”


    父亲说得轻松极了,少年的梦想在这位百亿总裁的眼中,就像是这办公桌上的一缕熏香,一张便签,那么轻盈而不值一提。


    “我各项数据都是第一。”倔强的小孩儿语气笃定的强调。


    “那又怎么样?”父亲抬眸,这一晚上终于第一次正眼看着儿子,反问。


    的确,那又能怎样,他队内人气最高,粉丝呼声最大,无论唱歌还是舞蹈能力,都出类拔萃,各项数据排名断层第一。可那又如何呢?在资本的面前,同样被玩弄得毫无翻身之力,即便他本身就是资本的儿子。


    次日的组合成团夜,他的确没能出道,粉丝们有抗议,有质疑,和他一样有着许许多多的不甘心与意难平。


    可那些终究会随着时光的流逝,慢慢地消磨,如同少年被碾碎在日月更迭与四季交替的梦想。


    不久之后,他的母亲问他:


    “还想要唱歌吗?如果还想,妈妈就去给你解约,咱们换一家经纪公司,一样可以在万人的演唱会上唱歌。”


    高昂的解约金对于安妈妈这样财力的人来说,算不上什么。然而少年凝视着母亲的目光,隔了半晌,却缓缓摇了摇头。


    “或者,想不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妈妈联系了英国、瑞士、美国、加拿大几个知名学府,你可以从中挑一个。”


    这一次宛若困兽的少年沉默了更久,才抬起头,目光里是全然不属于这个年纪孩子的冷静与笃定。


    “我不想唱歌了,我想去读书。”


    后来,他去了英国读大学。


    改了姓名,换了人生,慢慢地再也没有人记得当年那个舞台上的少年了,时而也会有粉丝想起,却再也得不到他的消息。


    她们想,或许他也如同这世上大多数的年轻人,逐渐消磨在为生计奔走的日复一日中了。


    那时的他,真的不想再唱歌了,尚未出道的年纪,就已然见证了人性的昏沉,堂而皇之的颠倒黑白,一手遮天的谎言与轻慢。


    他没有梦想了,那个曾经有梦想的少年,在未满十八岁的那一年,就已经死了。


    直到十年以后的如今,他成为了权势与财富顶端的人,已经有足够的能力随随便便投资一场演唱会,甚至一部电影。


    可他再也没有涉足过音乐。


    那曾经望尘莫及,如今却唾手可得的舞台,于他而言,像是被一场雨淋碎了的冰、被一阵风吹散了的蒲公英,亦如他自始至终匍匐着的尊严一样,统统被碾碎在了那个未满十八岁的夏天。


    而今,坐在他舅舅与舅妈这三面环山的豪宅里,红酒美食的长桌前,钟晓音忽而抬起头,凝望了一会他高脚杯中轻轻摇曳的红酒,问:


    “安誉,你还想唱歌么?”


    这次他依然认真严肃地思量了好一会,才回答了两个字:


    “不想。”


    酒至夜半,思绪却一点一点清明,离开了舞台,却继承了家产,他可以随意斥资,指定任何一个明星,举办任何规模的演唱会。天下人都认为他赢了。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场少年时期关乎于梦想的豪赌,其实早在十年前的那个夏天,就已经输了。


    钟小楼分店开业后的这些天,钟晓音一直在店里忙碌,她又雇了一名店长,盘算着过上个把月,等新店长熟悉了工作流程,她就将店铺全权委托给店长打理,自己回南城去。


    转眼已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她有很久没回南城了,有些想念赵姗姗和店里的其他伙伴们。


    这些天安誉时常会来她的店里看看,比如会议间歇时,午休饭点,或是晚上下班后。小安总有好几栋办公写字楼,她的分店开起来后,似乎他在这栋楼的会议也明显变多了。


    那天安誉来时,正赶上她店里忙,好几位在做妆发造型的顾客小姐姐,连她这个大掌柜都亲自动手了。


    小姐姐们看见安誉,十分欢喜,虽然不知道这穿着风衣,格外有型的帅哥到底是店里的造型师还是模特,但谁不喜欢看美男呢?此刻已经有好几位穿着古装的小姐姐凑上前来,悄悄地问能不能合影。


    钟晓音赶紧上来,拽着安誉就要上楼,不是她不愿意安誉跟漂亮的小姐姐拍照,而是她实在怕这位冷面冷言的二当家,要是一个拒绝,搞不好再把她客户给得罪了,那可得不偿失了。


    被拽着上楼梯的安誉,还一百个不情愿,故意拖拖拉拉地不肯上楼,神情间染上了十二分不满。


    “你又要把我往哪藏?”


    钟晓音懒得回答,谁让这位帅哥没有半点自知之明,对自己的颜值毫无概念,哪招人往哪站,有本事他去大门外面站着,当招牌去啊。


    两个人还在拉拉扯扯的功夫,谷宇从外面进来了,脖子上挎着相机,还带着一位穿汉服的小姐姐。刚才在路对面的园林里,他完成了今天顾客的第一套外景拍摄,接下来就是等待顾客换装换造型,再去拍下一套。


    看见谷宇的身影,原本就不愿意躲起来的安誉,调头就下楼去了,还不紧不慢地看着对方沉声道了句:


    “这个摄影师我要了。”


    谷宇抬头愣住了。


    安誉今天,确实是来堵谷宇的,早在前些时候他就打定主意,把谷宇这个危险的小孩儿从钟晓音身边调走,现今正是他付诸行动的时候。


    “我的新戏月底在南城开机,缺个摄像,薪资是你现在的两倍,附片尾署名,谷老师考虑考虑?”


    在谷宇等候顾客的那张紫罗兰布艺沙发坐下,安誉单刀直入。


    谷宇定定地看了他一会,掷地有声地扔下了四个字:


    “你有毛病。”


    对于安誉,他有一种天然的敌意,这种敌意究竟来自于何处,他自己也说不太清,总之靠近钟晓音男人,他都不怎么待见。


    安誉也觉得自己挺有毛病的,不仅愿意发工资给小情敌,还安排了更好的工作,同时又得顾及着小情敌的面子,还得拿出他好几个亿投资的谈判技巧,来说服对方就范,他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到底是欠了谁。


    “一周后进组,档期九十五天,会有人给你安排好机票酒店,组里也有摄像老师带你。”


    谷宇再一次冷冷甩过来两个字:“不去。”


    那股狠厉劲儿,倒是与安誉二十岁之前的样子,颇有几分相似。


    “二十岁的大好年华,就打算这么赖着你姐?”安誉冷笑,是时候用上一点心理战术了。


    谷宇头也不抬地一字字回答:“我是我姐的员工。”


    “你也是我的员工。”


    安誉悠闲靠在那舒适度颇高的沙发上,张开了双臂全身放松地仰望天花板,修长的身姿引得还在化妆的几位顾客小姐姐,不由得透过化妆镜向后回看。


    “这家店有我接近一半的份额,记住了,以后叫我老板,叫她老板娘。”


    安誉说话间,不动声色瞥了一眼身边的少年。


    谷宇终究还是气得站起来了,跟个没怎么捕过猎的小野兽一般,凶巴巴地瞪着他,掷地有声地丢下四个字:


    “你给我滚!”


    安誉也不生气,甚至还觉得挺有趣,普天之下敢这么跟他说话的,大约也只有这个小孩儿了。


    “不想仅仅当个员工?”片刻之后,他凝眉问。


    谷宇不说话,胸口微微起伏,似乎下一秒就要扑上去把人撵出店门。


    安誉拿出平日里,即便是对着其他资方合伙人,也不见得拥有的十二分耐心,难得地给对方讲了一大段道理:


    “你姐的设计作品已经送去米兰参展了,而你呢?还在做着最普通的摄影师工作,你准备什么时候追上你姐的脚步?先努力个两百年,然后向天再借五百年?”


    钟晓音原本站在一层半的楼梯处,听着两人说话,听了一会想过来凑个热闹,结果听见安誉来了这么一句,她差点一个趔趄栽下去。


    看来小安总也是有那么点剑走偏锋的幽默属性在身上的。


    “连你免费上课的渠道都是你姐给找的。”


    云淡风轻地扫了对方一眼,即便是这不着边际的一个眼神,谷宇也从那里面分辨出了清清楚楚的不屑,一个高富帅男人对穷小子的不屑。


    少年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比刚才气得要赶人走时还难看。


    “我那是给员工培训。”钟晓音赶紧打了句圆场。


    “我这是跟员工谈心。”


    安誉不甘示弱地挑了挑眉,是跟她杠到底的节奏。言罢还再一次盯向谷宇,那一瞬间的目光,仿佛一下子能盯到人的心底。


    “就这么不愿意拍我的戏?不稀罕挣我的钱?”


    谷宇两道同样凶狠如小野兽般的目光,瞪了回去,十二分警惕。


    “我要是你,就趁着别无选择的时候,尽可能多地从你视为粪土的金钱之外,多捞一点别的东西,比如技术。”


    谷宇不答话,那双精致好看的乌溜溜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地面,似在凝神思索。


    钟晓音凑上前来,忽然就附在对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意料之中地,对上的是安誉强烈抗议的冷冽目光。


    她跟谷宇说的是,让他去当摄像师好好学习,一个月之后,她也会回南城去。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内容,非要故意用悄悄话的方式,说给她二当家看,她也知道自己这玩火烧身的恶趣味该改改了。


    然而如愿从安誉眼中看到那十分在意,不,百分,千分在意的神情时,她还是相当心满意足。


    “真的?”谷宇蹙眉,将信将疑。


    “嗯嗯嗯。”钟晓音用力点了点头,哄孩子去学习的事儿,她最擅长了。


    似乎是经过了漫长到一个世纪的思索与考量,最终谷宇再次起身,微微点头,冷着脸十分不服地甩给安誉一个字:


    “行。”


    言罢他就转身走,刚好他那位客户小姐姐的第二套造型穿出来,便头也不回地带人拍外景去了。


    安静的大堂角落,钟晓音功成身退地转身就要上楼,却被身边的男人长腿一迈,直接抵在了墙角,温热的气息带着危险的侵略,低低地响在耳畔:


    “你跟他说什么了?”


    钟晓音歪着脑袋想了想,眉目间闪过一抹浅笑,端详着眼前吃醋生气的安二当家,故意一字一顿地对他说:


    “不、告、诉、你。”


    话音刚落下没一秒,她忽然感觉脚上一轻,还没等回过神来,整个人就被安誉抱起来了,直接放在那靠着墙的复古长条案台上,然后什么也不说,双手撑着案台的两端,就这么将人半圈在怀里,定定地看着。


    钟晓音被看得有点心里发毛,她此刻坐在案台上的高度,刚好能够与他平视,四目相对间,是他那星耀般闪烁的双眸里,深沉如海的目光。


    她知道错了还不行么,她承认自己不应该总是逗他吃醋,可是她忍不住啊,谁让他长得就是一副欠逗的样子呢!


    伴随着清雅的雪松木淡香,他忽然就欺身贴了上来,微低着头,探索般地轻嗅着她肩窝与发梢间的气息,用那特意放低了而显得微微沙哑的声音,不容置疑地说了句:


    “回南城带上我。”


    刚才她和谷宇说的那句悄悄话,其实大部分他听见了,他就是想故意找个借口抱她。


    作者有话说:


    钟晓音:套路嘛,我最熟。


    安誉:谁套路谁?走着瞧!


    ? 第 58 章


    一个星期后, 安誉的新戏开机了,男女主依旧分别是容逸和程荃,拍摄地点也依旧是南城的影视基地。


    程荃出发的那天, 谷宇被安排了与她的团队同行, 程大小姐开心坏了,谁不愿意身边带上这么个小帅哥呢!


    钟晓音去机场送行,一块在头等舱的贵宾休息室候机时,谷宇还是有点不高兴。服从安誉这件事,委实伤害了他的自尊心,让他觉得心不甘情不愿。


    程荃最懂小男生的心思了, 笑着安慰:


    “跟着姐姐我,绝对不会让剧组里的人欺负你,更不会让那些人调戏你。”


    谷宇冷冷清清地瞥了她一眼, 毫不犹豫地回答:


    “调戏我最多的人就是你。”


    “……”


    旁听的钟晓音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程荃一脸震惊地看了看谷宇, 又看了看钟晓音, 她不是!她没有!别乱说!她没有调戏过谷宇!


    半晌,程大小姐总算是有点看懂这个小男生的套路了, 连手里的咖啡也一本正经地放下来,端详着眼前这位明明去年才认识的20岁小男生。


    “谷宇,你小子会怼人了?之前我认识你那时候可不这样。”


    “长大了呗,可真了不起。”


    钟晓音笑盈盈地添油加醋了一句, 心中顿时有种吾家小弟初长成的欣喜,小孩儿不仅长大了,还会拱白菜了,嗯……她心甚慰。


    二十分钟后, 程荃的VIP摆渡车到了, 看着谷宇跟着程大小姐的随行队伍, 一块登上摆渡车,往停机坪驶去时,钟晓音大声地挥手告别:


    “我会去找你们的!”


    她没什么不舍的,反正下个月她又去南城了,更何况,她养的猪都会拱白菜了,这是件多么值得庆祝的事儿啊!


    不过钟晓音也没想到的是,在她再次重返南城,与自家闺蜜和小弟会和前,她先干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她那件被送去国际时装周的古装,居然真的获准在米兰的某一个展台出展了,她原以为前些天只是安誉拿出来激励谷宇的玩笑话。


    尽管只是个时装周附近,诸多展台的普通展品,并不在米兰的主会场,但好歹也算是登上了国际舞台不是?


    她知道这其中,主要是安誉的功劳,她那件名不见经传的小设计,更多的还是仰仗了安誉的资源背景,才得以有这么个露脸的机会。


    因而安誉邀她同往米兰参观时装秀时,她大大方方地答应了。


    作品能够入选,又能够蹭票去看国际时装秀,她当然乐意,她才不管这带他看秀的人,究竟是她的资方,还是合伙伙伴,亦或是她泡的男人。


    原本安誉是打算安排私人飞机的,不过在出发前还特意征求了她的意思,她如实地表达了,她想乘坐普通航班的愿望。


    不是她矫情,而是毕竟她已经蹭了对方那么多资源,饭总要一口一口吃,路也要一步一步走,汉子么,更要一环一环地套。


    安誉居然想也没想地,就订了两张国际航班头等舱的票,至于他的团队,抱歉那是王秘书的事。


    钟晓音不是头一回坐头等舱了,从前在南城开店时,遇着了大客户或是私人订制的合作方,也蹭过人家的头等舱航班,只不过国外的行程倒是头一次。


    她英语还算不错,她的客户中,有不少是到南城旅行的国外游客,觉得中国的传统服饰新鲜好看,便来她店里拍几套写真,倒是把她大学里成绩平平的口语,练得提升了好几个层次。


    但她没什么机会出国,此前唯一的一次出国,还是入职第一家公司的团建,去的也都是东南亚一带的小国家。


    不过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她想要乘坐普通航班的另一个看起来不太靠谱的缘由是:


    她喜欢飞机餐。


    一次性塑料餐盒包装的一小份牛肉饭或是鸡肉饭,被无数女生嫌弃没有味道,被无数男生吐槽吃不饱的普普通通飞机餐,在她看来,其美味程度丝毫不亚于火锅、烤串、小龙虾。


    她想大约是没有多少人认同她这种奇葩的爱好。


    她和安誉登机时,刚好上午十点钟,在头等舱第一排靠近舷窗的位置落座,等到飞机平稳地滑行起飞后,她就开始满怀期待地等着飞机餐了。


    这次旅途要飞行十几个小时,她盘算了一下,她可以吃到至少两顿飞机餐。


    偷偷瞥了一眼身旁座位的安誉,她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人家小安总原本是打算乘坐私人飞机的,如若不是被她拐来搭乘普通航班,估计这会正舒舒服服地在私人飞机上喝着红酒吃牛排。


    红酒牛排虽然美味,但她更爱那一口别人都看不上的飞机餐。


    安誉被她盯得心里发毛,因为此刻她笑得阳光灿烂的神情,仿佛就像盯着一只即将下锅的小龙虾,期待极了。


    直到飞行了接近一个小时,服务员开始发放午餐时,她这份满怀期待的心情才算是有所着落。


    安誉扭过头,看着身边的她面对着空乘小姐姐摆上小桌板的飞机餐,喜滋滋地眉开眼笑的样子,他懂了。


    原来是喜欢这个啊,那还不容易?


    赶明儿他带着她天天飞不就行了!今天飞日本,明天飞韩国,先把北欧飞个遍,再到南美打个卡,他打算回头先找自家老妈要一份环游世界攻略。


    钟晓音喜欢飞机餐,是从高三那年开始的,那时候她父亲在帝都做生意,没工夫管她,她在帝都一所高中就读,平时住校,周末就寄宿在父亲司机的家里。


    逢年过节,她爸带着韩云菲搭乘头等舱的航班,回爷爷奶奶家,而她乘坐二十几个小时的绿皮火车,回外公外婆家。


    她爸和韩云菲的航班,最多一个半小时航程,而她的绿皮火车,往往要第二天才能抵达。


    她的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就住在相邻的镇子,骑自行车半个小时的路程,但是自从她的母亲去世后,他们两家不再往来,也不说话。


    后来她高三那年春节,她借宿的那位司机大叔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给她买了一张回老家的机票,那是她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吃飞机餐。


    从那时起,她就觉得飞机餐是天底下最美味的食物。


    直到如今,很多年过去了,她依旧爱这别人看不上的飞机餐。


    与安誉的这趟国际行程,由于是头等舱,除了普通的餐饮外,还有各类小蛋糕和零食。吃着空乘小姐姐送上来的彩虹蛋糕时,钟晓音觉得幸福极了。


    人生不就是图个一日三餐两人四季么!


    安誉饶有兴趣地扭过头,看着身边吃得花狸猫一样的女人。她今天的打扮格外甜美,驼色毛呢风衣,内搭酒红色喇叭袖衬衫,齐腰的长发用浅绿色发带绑了两根辫子。


    她吃着小蛋糕的模样看起来可爱极了,让他忍不住想要拭去她唇边的零星蛋糕屑。


    “好吃么?”他眉目含笑地问。


    “嗯嗯嗯。”她用力地点头,忙着品尝美味而顾不上回话。


    “我的也给你。”他端起自己小桌板上的红丝绒蛋糕,就要递给她。


    她忽然正襟危坐,抓起纸巾擦了擦嘴,目不转睛地盯着安誉手上的红丝绒蛋糕,依旧笑得灿烂,却连连摇头:


    “那……多不好意思。”


    在极度自律的安二当家眼皮底下,连吃两块蛋糕?她还是想矜持一下的,不对,是客气一下。


    “自己吃还是我喂你?”


    一眼看透对方的心思,安誉直接来了个选择题。


    钟晓音清甜的笑容僵在脸上,在快速扫视了一眼头等舱的其他乘客之后,她坚信他绝对干得出大庭广众之下喂她吃这件事来,于是赶紧将他手上的蛋糕接过来了。


    蛋糕很甜,舱内很暖,至于身边的男人,明明多数时候都冷着一张脸,不知为何她竟也觉得,他也很甜。


    许是客舱内的暖风开得过于足了,以至于她吃饱喝足后小憩一会,都觉得整个人轻轻松松地,像是睡在暖暖的云端。


    航班是在十几个小时后抵达的意大利米兰,这是她第一次来欧洲国家。


    从前她跟小姐妹一起看世界杯时,她说英国球员长得帅,德国球员更帅,一个个又高又白。


    之后她那位号称虽然不懂球,但是懂帅哥的小姐妹跟她说,将来你有机会去意大利看看,站在机场那清一色的西装帅哥,那才叫帅!


    而今,她终于站在了意大利米兰的机场,等候安誉取行李时,她也终于见识到了一个个来来往往的意大利帅哥。


    风衣、西装、高挑、修长,与东方的男人不同,他们更多的是一种有型的、矜贵的俊朗。


    不得不承认,格外养眼,她看得心花怒放。


    人生不只有美食,还有美男可以欣赏。


    她正悄悄地瞥了一眼五米开外,那穿一身笔挺西装,拖着一只行李箱走过的欧洲帅哥时,忽然间,一只修长的男人手掌从身后伸过,轻轻巧巧地就把她的双眼捂住了。


    她吓了一跳,回过头时,看见安誉不知何时已来到身后,拖着她和他的一白一黑两只行李箱。


    “好看?”他斜眉问。


    她扬起一个甜度满分的笑容,求生欲极强地连连摇头,末了还加了句:


    “没有你好看。”


    “明天我也穿西装。”


    他冷不防地面无表情丢下一句,紧接着一手拖着一个行李箱,长腿一迈抬步就走。留下她一脸茫然原地站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回答无效,他吃醋了。


    不过还没等她跟上去,他走了两步却又停下,忽而转身,盯着她一脸错愕望向他的目光,似笑非笑地加了句:


    “或者,今晚也行。”


    啥?!出了国的小安总,还真是野了疯了了不起了,都要主动献身跟她玩西装play了?


    幸好她下一秒就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作者有话说:


    小安总他放飞自我,西装play相信他可以的!


    ? 第 59 章


    钟晓音和安誉住的酒店, 就在时装秀会场的两条街后,一人一间顶级总统套房。


    作为这次时装秀的受邀嘉宾,安誉和他的团队受到了相当的重视, 家族前些年在时尚圈也有一些资源和人脉。


    看秀当天, 钟晓音找到了自己那套中国风汉服的展台,美美地拍了照片留念。安誉团队的同事们也到了现场,其中有位集团的副总,在会场的采访区接受记者群访。


    看那位安然集团负责时尚方面的副总,引经据典地介绍着,关于以中国传统元素为品牌的战略规划时, 钟晓音扭头小声问了问安誉:


    “你怎么不去接受采访?”


    小安总十分凡尔赛地回答了她三个字:


    “我低调。”


    钟晓音白了他一眼,吐槽:


    “动不动就坐私人飞机的人,还低调……”


    她才不信安誉低调呢, 她觉着他就是单纯的不想出现在媒体前, 不想让人知道那曾经作为练习生而未能出道的、无疾而终的梦想。


    有那么一刻, 她忽然就懂了安誉。


    今天的看秀,她盛装出席, 端庄优雅的黑色礼服长裙,搭配了樱花造型的流苏发夹,显得低调温柔又大方,与一身黑西装的安誉站在一块, 格外搭调养眼。


    安誉此来意大利的重要目的不是看秀,而是晚上的酒宴。


    此次米兰行程,他带了安然集团12名员工,各有各的用处, 接受采访的、维护人脉的、推广品牌的等等, 早在他正式接手安然集团的那一天, 就已然瞄准时尚版块这一部分市场了。


    钟晓音原本以为,自己就是跟着蹭个秀看个热闹,没想到的是,今天这云集了各国时尚圈大佬们的晚宴,安誉也把她牢牢地带在身边,安排得明明白白。


    好在她的英文口语还算流利,与其他国家的设计师和品牌方简单交流,也勉强拿得出手。


    晚宴的会场格外壮观华丽,分了圆桌区和自由交流区。赴宴的宾客们按照自己的名牌位置,在圆桌旁落座。自由交流区则摆放了红酒、饮料和小零食,供人们随意取用。


    钟晓音和安誉这一桌,不乏国内的同行,因而显得格外热闹,甚至有熟络的合作伙伴们,已然纷纷开启了八卦模式,吃瓜的氛围愈渐浓烈:


    “从前可没见小安总带过女伴啊?”


    大佬也八卦,别管是什么级别的大佬,瓜照吃不误,八卦的时候都一个样。


    “这次是晓音的作品获奖参展,我才有机会来跟各位就座。”


    安誉轻轻摇着手里的红酒杯,不疾不徐地回应着,言罢还同样半开玩笑地加了句:


    “我是她的男伴。”


    钟晓音举杯的手微微哆嗦了一下。


    对不起!抬举她了!她不敢当!


    别看安誉平日里一副冷言冷语、怼死人不偿命的样子,他实际上什么玩笑都开得起,什么梗都接得住。


    当然,钟晓音就更不用说了。


    这个晚宴她简直游刃有余,或许是时尚圈的大佬们都卖小安总的面子,反正热热闹闹谁都没有架子。


    为了投入地参加这难得的国际社交,钟晓音将手机也静音了。直到临近午夜,人们在自由交流区纷纷品酒闲谈,她也到盥洗室补了个妆的功夫,才看了一眼几乎冷落了一整天的手机。


    那上面有来自她大姑的2条未读信息、二姑的28条未读信息、她三姑的12条未读信息,以及她小姑的17条未读信息,最后还有两条来自她表哥的未读信息。


    她表哥是她大姑的儿子,年长她十岁,算是钟家的亲戚当中,唯一个跟她有来往的。


    当然,这位钟家表哥平时找她也没什么事,无非就是吐槽吐槽政治,八卦一下国际时局,顺带着倾诉一番自己又撩骚哪个漂亮小姑娘,以至于回家跪搓衣板了。


    因而她先将她表哥的消息忽略过去了,而是依次点开她几个姑姑的信息,毕竟她们三年五载也没跟她发过消息。


    眼花缭乱的纷杂信息夺目而来,她当先匆匆一眼扫见了她二姑的几条内容,大意是:


    “你爹丢了!”


    “你爹跟你妈在缅甸失联了!”


    “老韩家一家子跑美国去了,谁也联系不上!”


    “你爹不是让人割了腰子就是当乞丐去了!”


    “你这个不孝女在哪呢?赶紧回家!”


    滑完了一连串的信息轰炸,她最后点开她表哥的那两条信息,一张照片以及一行文字:


    照片是个穷乡僻壤的街景,街边一个头发斑白的老爷子背影,穿着开了线的薄外套,戴了顶八角帽,佝偻着身子。


    底下跟了一条她表哥简简单单的留言:


    “妹儿,我和你大姑报案了,这是有人在缅甸拍到的照片,你看这像我舅不?”


    钟晓音仔细看了一会,这个角度是背影,拍得又模糊不清,她实在不能够确认这个是不是她家老爷子,只能说有点像。


    她如实地回复了她表哥的信息,而后将她几位姑姑的消息忽略掉,继续保持静音,重新将手机装回随身手袋,出了化妆间的门,继续参加她的晚宴。


    她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也早就提醒过她家老爷子,但是又能怎样呢?


    到头来,依旧是她家老爷子不知流落在缅甸的哪个街头,而她继续在万里之遥的欧洲看时装秀。


    至于她老爷子,丢了就丢了吧,反正没丢的时候也没干过什么好事。


    她始终坚信,成年人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不是她爱慕虚荣,而是她爱莫能助。


    补了精致的妆容,重新回到会场的时候,安誉没有去跟其他人聊天,而是站在门口等她。


    她今晚的妆容格外甜美,他今晚的西装也格外清俊,她难得地第一次主动挽起他的手臂。


    “我想去那边看看。”


    扬起氤氲着微微水雾的双眸,她努力若无其事地指着自由交流区的方向,那里铺了长长的红毯,红毯两旁的长桌上,摆放了不同年份的红酒与香槟,还有一排排彩色珠帘的装饰,宛若玉树琼枝的落英缤纷。


    安誉牵起她的手,走过去了,还给她和自己,每人倒了一杯香槟。


    “安誉,谢谢你带我来这么美好的地方。”


    这是她难得一本正经地叫他的名字,而不是咋咋呼呼的喊他小安总或者二当家。


    甘冽浓厚的香槟,混杂着极致浪漫的气息,这三三两两各自交谈的氛围过于自由,这红毯之上的光影酒香也过于醇冽。


    安誉忽而将那泛着潋滟倒影的酒杯放下了,钟晓音微一错愕的功夫,就对上了眼前人那仿佛映着无限光影的目光,还难得温柔绅士地一字字问她:


    “我可以吻你么?”


    钟晓音也不知道对方这忽然间拉满的绅士感,是打哪来的,在吻之前还特意征求了她的意思。


    她更加分不清是今晚的香槟有点上头,还是被这名利场里的虚幻光影所惑,她还真就脑子抽风地仔细思考了好一会儿,最后微微点了点头。


    他将她抵在那映着光影的大理石墙壁上,修长的手指将她乱飞的几根发丝,轻轻挽在了脑后。


    男人的目光清冽而深邃,在她涂了绛红色口红的唇上,清浅一啄,如浮光掠影般蜻蜓点水,却勾得人心痒痒的,意犹未尽。


    “就这样?”


    她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断了弦,居然歪着头问了这么一句话。


    “不满意?”


    他凝眸浅笑着看她,明显刚刚是故意的。


    “不不不不是……”


    她反应过来赶紧连连摇头,虽然在这西方人的地界,人们比较放得开,可这毕竟大庭广众下,刚才已然够了。


    这一回,他不等她再辩解了,而是直接将人拥进怀里,不由分说的深吻如同疾风骤雨,亦如不久之前,在南城的那个除夕夜。


    钟晓音窝在对方怀里,有点茫然,又有点安然,脑子里什么也没想,却清清楚楚的,接受他的吻。


    这个在米兰的夜晚,她一夜好眠。


    甚至在她的总统套间里睡到自然醒的第二天,都觉得格外惬意,躺在那张复古欧式正方形大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听着仿真壁炉传来的噼啪声,内心平静极了。


    什么姑姑的信息,她家老爷子的行踪,全都抛在一边她想,只有她和安誉的世界,可真宁静美好。


    距离知道她家老爷子失踪,已经十几个小时了,她不打算找,反正她家有的是人找,多她一个少她一个也不耽误事。


    更何况,找回来又能怎样呢?还不是她小妈一句话,老爷子就能主动送上门去当乞丐割腰子?


    谁爱找谁找去,反正,她没有心。


    今天午后,她和安誉去都灵。


    作为意大利的重要港口城市,都灵距离米兰只有140公里,驾车不到两小时的路程。听说有时尚圈的国际合作伙伴,邀请安誉的团队去谈一笔生意,地点就在那位国际友人的一艘私人游艇上。


    小安总是去谈生意的,她钟老板是去看风景的。


    都灵傍晚的海岸,透着异国风情的浪漫,简单地交流用餐后,钟晓音不再打扰安誉和几位国际友人谈工作,而是裹紧了风衣,一个人来到船头,吹吹海风,看看夕阳,尽情地享受这海滨上的游艇时光。


    作者有话说:


    小安总:作者打算让我在这里正式告白。


    ? 第 60 章


    在游艇上观赏风景的功夫, 钟晓音也打开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的信息留言。


    意料之中地,那上面又是几十条她姑姑们的留言, 时间是几个小时前, 她挑出其中她二姑的信息看了:


    “我和你大姑、大姑父、三姑、三姑父、还有你大姐、二姐、三姐,你大姐夫,现在出发去缅甸找你爹。”


    “你大哥和你老姑看家。”


    “你大姐和你大姐夫坐飞机去。”


    “我们几个坐火车去。”


    “你是跟你大姐一块,还是跟我们走,你自己选。”


    钟晓音看的一头雾水,将信息反复通读了好几遍。


    她按照时差估算, 国内这会儿也已是白天了,于是给她表哥打了个语音电话。


    别看她跟她表哥三天两头地在微信上瞎侃,但他们几乎从未通过电话, 毕竟她跟她哥之间没要紧事, 全是唠闲嗑。


    钟家表哥很快就接起来了, 多少年来头一次接妹妹电话,心情可激动了!


    还没等钟晓音开口, 便絮絮叨叨地对他舅,也就是钟晓音她爸,在家族崇高无上的地位进行了一番深切感慨以及吐槽。


    打了十来分钟的语音,钟晓音总算是弄明白了。


    她整个家族, 只有她大表姐和大姐夫有护照,于是他们俩人准备从帝都转机,直飞缅甸。而至于她几个姑姑一大家子人,没有护照, 听她表哥说, 是从老家连夜坐火车, 往云南一个叫芒市的边陲小镇去了。


    她听说过芒市这个地方,位于中缅边境,算是国内离缅甸最近的地方,那里聚集了诸多的偷渡者与毒品交易。


    至于她这一家子没有护照的人,何以要坐火车去中缅边境找她爸。


    她哥表示: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可问题是,人家钟老爷子是拿着护照,堂堂正正飞缅甸旅游去的,人家也不是偷渡去的啊!


    她不懂她一家人的脑回路。


    至于她表哥,本就是个闲散人员,在老家相邻的小城里,开了个烧烤店,挣不了多少钱,日子勉强过得温饱自在。


    跟表哥通完了电话,钟晓音一回头,就看见安誉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身后。她将手机放回风衣口袋,歪了歪头,扬给他一个若无其事的微笑。


    “老爷子还是丢了?”


    他凝眉问,她刚才打语音电话时的只言片语,他听到了。


    她点点头:“丢就丢了吧,我家老爷子是个命好的人,有的是人操心,轮不着我。”


    “我让在缅甸的朋友找一下。”


    “不找。”


    安誉说着拿出手机就要打电话,被钟晓音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按下来了。


    尽管他们如今的关系已经很亲密了,但她仍旧觉得,没道理让人家动用自己的关系,帮着找她那自己作死的爹。


    “既没老年痴呆,也没行动障碍,找回来也还是会丢的。”


    扭头望向海面渐落的夕阳,她悠悠开口。


    他思索了一会,似是觉得很有几分道理,点了点头。


    “冷不冷?”


    日落西山,迎着海上微微泛起的晚风,他问。


    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顿了顿,而后又点了点头。习惯性地拒绝之后,她发觉自己那一件薄外套,还是有点冷的。


    他二话不说就要脱下自己的风衣,给她披上,被她一把拉住胳膊阻住了。


    她浅笑自在地扬了扬眉:“不要,回头你又感冒了,还得劳烦我这个大当家,亲自登门慰问。”


    他想了想,重新将风衣穿好,这回却是敞开扣子,一把就将她卷进了怀里。


    海面的晚风微凉,彼此的呼吸炽热,近在咫尺的距离,她的侧脸几乎贴上了他的胸膛。


    她刚要抬头,说他的朋友们还在游艇上,结果被他再次一把按进了怀里。


    不许说话,不许动。


    她难得安静地伏在他的肩头,感受他胸膛的温度,直到口袋里的手机发出震动。


    这回是她表哥打来的视频,她微微凝眉担忧,明明才放下电话没几分钟,就又回拨过来了?同她一样,她哥也不是闲着没事会给她打视频聊天的人。


    和安誉拉开了一点距离,她将视频电话接了起来,屏幕上,钟家表哥穿着一身棉布格子的居家服,头发剃了个板寸,一副精神小伙的模样,还挺英俊。


    尽管三天两头地微信聊天,但钟晓音已有好几年没见过她表哥了。钟家表哥年轻的时候,那也是老家十里八乡最靓的崽,单是学校里收到的情书,就一摞一摞地往家搬。


    此刻她看到视频里的男人,尽管年纪大了些,头发稀疏了些,多了几道若隐若现的眼角纹。但常年坚持健身的缘故,除了比年轻时稍显壮实了些外,颜值也没多大变化,她很是欣慰。


    “妹儿,你干嘛呢?老姨上我家来了。哎呀,咱家这几户人啊,就我家能上网,老姨非得上我这蹭网来,说是要等我舅的消息。”


    钟晓音知道,自家表哥口中的老姨,她得叫老姑,按照她家乡的习俗,“老”就是“小”的意思,也就是她小姑。


    视频里,她的话唠大表哥滔滔不绝:


    “我寻思老姨要来就来呗,我干脆让你嫂子看店,我搁家陪着呢,反正这几天店里也没啥事。这刚才听说你来电话了,非要让我给你打个视频过去啊,你忙啥呢,妹儿?”


    “音音啊,你搁哪呢?”


    钟家表哥话还没说完,便被一个梳着高马尾,绑着粉头花的女人,从镜头前挤开了。


    尽管已然多年不见,钟晓音还是一眼认出了这是她小姑,身上穿的那件玫瑰红碎花裙子,还是前些年,韩云菲过年跟她爸回老家时给买的。


    虽然五十多岁了,但钟家小姑依旧年轻漂亮,活力四射。体制内退休,更没什么操心事,每天就研究研究美妆,带带外孙,活得轻松自在令人羡慕。


    “音音啊,你在哪呢?去找你爸没?你大姑她们都出发了,上缅甸边境那迎你爸去,你大姐和大姐夫坐飞机去,哎呀,老姑这辈子一回飞机也没坐过,更别说出国了,那都是不敢想的事。”


    “哎呀,不巧了啊老姑,我没在国内啊,我出海来了。”


    钟晓音挥挥手跟她小姑打招呼,还特意转了个身,让镜头对着一望无际的大海。


    “音音,你这几年干啥工作呢?咋还出海了呢?”


    钟家小姑万分好奇,她们家乡是内陆小镇,镇上都是大半辈子没能走出来的人,也仅仅是在电视里见过大海的样子。


    “我这几年啊,打鱼呢。”


    身边传来突如其来的咳嗽声,闲着无聊自己端了杯果汁喝的安誉,听到打鱼这俩字,一个不小心呛着了。


    “咋还打鱼去了呢?听我大哥去年说,音音你干啥来着?不是在厂子里卖衣服么?咋的现在衣服不好卖啊?”


    “可不是呗,穷得都快吃不上饭了,我这天天喝小米粥吃白面条,攒十天半个月的钱都不够买一斤鸡蛋,更别说肉了……”


    钟晓音的表情惨兮兮的,表演相当到位,除了稍微有点浮夸之外,居然挑不出一丝毛病。


    以至于看过大大小小无数专业演员的安誉,都双手抱臂,斜倚着那甲板上的鎏金椅背,似笑非笑地看她演戏。


    她也知道今天这话一说出去,过不了十分钟,就得传到她其他姑姑们耳朵里。再过不了半日,老家十里八乡村镇上的人们就都知道了:


    看,钟家那丫头去外地打工,一毛钱没赚,穷得都快吃不上饭了。


    不过这也总比让她姑姑们说“看我们家丫头赚钱了,咱老钟家的孙子孙女以后都不愁上大学了,也有钱买房结婚了”要强得多。


    “所以啊,老姑,我就改行打鱼来了,现在正在公海上呢,我这一出海啊,最少三个月,头一个半月在太平洋,后一个半月调头上大西洋……”


    安誉看得唇角微微抽搐,合着地球是她家的呗,想去太平洋去太平洋,想去大西洋去大西洋。


    更离谱的是,钟家小姑居然信了,以至于小安总十分好奇,凑到摄像头前面,想看看钟家小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结果被钟晓音毫不留情地给推出了镜头。


    这小安总就不乐意了,还藏着掖着,不让家里人看见他?


    于是他想方设法地蹭镜头,她转着圈地躲,就这么转了三圈半的功夫,钟家小姑到底还是看见镜头里,一个年轻的帅小伙一闪而过。


    “那小伙子谁啊,看着好像挺俊?”小姑问钟晓音。


    “他啊,我们船长,我们打了鱼,他帮我们卖。”


    钟晓音信口胡诌的本领,又刷新了一个新台阶。


    “赶紧问问他结婚没,要是没结婚啊,音音你听老姑的,把小梁踹了,我觉着那小梁不靠谱,都跟你这么些年了也不提结婚的事,还是这个好,打鱼的能会过日子。”


    一提到结婚的事,钟家小姑像是打了鸡血,比自己结婚还激动。


    “哎呀,人家孩子都三十多了。”钟晓音一本正经地满嘴跑火车。


    安誉整个人都怔住了,她在说啥?他孩子都三十多了?!胡诌八扯都不带打草稿的么?!他看着像有个三十多岁孩子的模样?!


    不行!他抗议,他二话不说地就要从身后抱她,被她灵巧机敏地躲开了。


    视频里钟家小姑仍旧不死心:“儿子还是闺女啊?要是儿子,你跟他儿子,那不正合适么?!”


    “是闺女。”


    钟晓音没什么心思跟她小姑聊天了,因为身边这位安二当家,从身后抱她不成,此刻居然光明正大地,面对面抱着她,好在镜头拍不到。


    钟家小姑仍旧两眼放光地念叨:


    “听老姑的音音,你啊,旁敲侧击打听打听他老婆还在不,要是还在的话,咱想想办法,给他撬了。”


    “我不跟你说了啊老姑,这眼见天都黑了,我这鱼还没打完呢,今天要是捞不够数,我们船长不让我吃饭。”


    钟晓音见状赶紧结束话题,她小姑这大半辈子,插足的男人没有十个八个,也有六七个,光一个镇子上的就好几家了,天天没别的事干,就想着看上哪个男的了,跟人家谈恋爱,把人家老婆挤走。


    看她小姑还要再传授她点怎么撬别家男人的经验,钟晓音赶紧又加了句:


    “对了老姑,你跟大姑她们说,要是能找着我爸啊,就带到太平洋公海上找我来,我打鱼孝敬他,要是找不着啊,就等我回去找,估计我这趟船,再有两个来月,也就能从海上漂回去了。”


    说完她快速地挂断了视频,在通话切断的前一秒,她听到了视频里,传来一声尖厉的鹅叫。


    不用问,那妥妥的是她那位躲在镜头旁边的表哥,实在憋不住笑了。


    她太了解她哥了,她哥也太了解她了。满嘴跑火车忽悠她姑这样的事,兄妹俩从小就没少干。


    将手机装回口袋,注意力回到仍旧拥着她不放的男人身上,对上的是两道凶狠又不服气的目光。


    安誉的确相当不服气,她不但在家人面前藏着他,还说他孩子都三十多了,小安总表示很生气,需要补偿,顺带着再嘲讽一波她的浮夸演技。


    “漂上两个来月,是个好主意。”他若有所思般微微点头。


    “漂就漂,谁怕谁?”


    钟晓音底气十足地笑了,她知道安誉是不敢漂的。作为一个百亿集团大总裁,收入都是按秒计的,别说两个来月了,哪怕是十天半个月,那得损失多少生意啊。


    原本还是夕阳西下的傍晚,没想到打了个视频电话的功夫,夜幕已临。刚才还是晚霞灿烂的海天之上,此刻繁星皓月已悄然登场。


    钟晓音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真的思考了一会,对她说:


    “我也有个游艇,比这个要大一些,不过好几年没动了,不知道生锈了没,回国以后开出来给你漂着玩。”


    啥?漂着玩?


    “什么值钱的东西都被你说的跟玩似的?”她小声地吐槽他。


    “不然呢?”他星眸含笑着反问。


    她认真地想了想,他说得对,一切的烦忧纷杂,都不及此时此刻的当下,她和他出来玩耍,漂在都灵海滨的夜空之下,吹着清爽的海风数星星。


    当天入住酒店的午夜,安誉拨通了一个相隔十万八千里的电话号码:


    “在缅甸找个人,姓钟,资料我发你手机上了,尽快,回来让我舅给你挑几块好石头。”


    他还是让人寻找钟老爷子了。


    作者有话说:


    小安总:需要补偿,大当家你看着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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