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医院的刑拙回想起小情敌泪眼朦胧的样子,不知道怎么心底沉甸甸的。
真是感动么?她越是回想,越觉得似乎还透着一点点悲伤。
可他有什么好悲伤的?他得救了,应该觉得开心才是。
刑拙想不通。
alpha的心思好难猜。
抵达目的地,她才看到丁二狗带来的十五个人,远远超出她的预期。
这十五个人还携带着她需要的材料,砂石,棉花,塑料瓶等,她并不多废话,由丁二狗率领一群人前往棚户区,哪里的棚子多且便宜,非常适合成为大本营。
刑拙瞧了瞧,觉得不错,付款给了房东。
随后,她将这些人分成几组,像流水线般将净水器流程交给几组,但并不把所有技巧交给一个人,最后组装部分全部由她完成。
一下午下来,一千二百八十六个净水器制作完成。
傍晚时分,她并没有差遣一家一户人推销,而是在棚户区最密集的地方让丁二狗和他的朋友打了一架,引起一群人围观,随后通过两人的嘴说出争抢净水器缘由,并且还让丁二狗亲自演示了一遍。
净水器的摆摊地点,没过一个小时就挤满了人。
八点净水器全部卖掉,分掉丁二狗和几个人的工钱,刑拙赚了两万三千块。
她与丁二狗等人相约明日再集合。
随后,她购买好食物回医院,倏而想起没给江宙留点钱,这会儿恐怕饿着了。
哪知她回去,没瞧见江宙人影子。
一问小护士,那小护士对她爱答不理,涂着指甲油道:“小哥哥问了我当铺在哪儿,我指了指,他就跑了,叫都叫不住……哎……”
“去了当铺?”
“应该是吧。”
刑拙把食盒塞给她,眼底闪过一丝凝重:“帮我放着,我一会儿回来吃。”
去当铺恐怕是想找那项链,她都不着急,他那么着急做什么?
人现在没回来,恐怕是遇到什么事情了。要知道垃圾星不比帝都星的治安,这里充满混乱不安定,强龙难压地头蛇,他又还生着病,若是真遇着什么事儿,单打独斗难以脱身。
她脚下生风朝当铺跑。
晚上月黑风高,集市不似白日热闹,死气沉沉的,再加上隐约弥漫着股酸腐味道,显得阴森恐怖。
当铺关门了,黑漆漆的一扇门。
“咚咚咚!”
“咚咚咚!”
刑拙蹙眉敲门,并不是很有耐心。
就在她准备砸门进去,门“咯吱”一声开了,那尖嘴猴腮的当铺老板披着睡衣,烦躁开门骂骂咧咧道:“谁啊谁啊!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我有个朋友,男性alpha,大概这么高,”刑拙并不跟他废话,用手比划了下,眼神冷冷逼视道:“他应该是来问那条四叶草项链的,你见过么?”
当铺老板“嘿”了声不太高兴,甩甩袖子要朝里面走,没好气道:“没见过!”
这都什么人?烦死了都。
白日里来了个疯子揍了他左眼,晚上又来一个!
刑拙一把揪住他后颈朝后一拽,往门上一推,揪着他衣领直勾勾盯着他,嗓音蕴含着寒意:“说!”
这一拽一推,当铺老板那骨头撞得发疼,手脚发麻,借着微光看对方眼神,把他吓得够呛,不知道到底招惹上什么瘟神,打了个哆嗦老老实实道:“有有有!”
“他问你,你怎么说的?”
“我……我我……”当铺老板额头冒着冷汗,在她蹙眉逼视下磕磕巴巴道:“我说,那项链卖给星球主张钊了,他揍了我左眼……哎哟,现在还疼呢。”
“然后呢?”
“我看那小伙子那样,应该是去赌场找张钊了。”
刑拙素来不容易动怒,这回胸膛微微起伏,死死盯着贼眉鼠眼的老板,拽过他朝前一拉,一膝盖顶在他胃上,旋即在他惨叫声中,一拳揍向他右眼。
“嗷嗷……疼疼疼……”
当铺老板朝后一个踉跄摔了个屁股蹲,捂着眼睛直叫唤。
刑拙朝前走了两笔,觑见旁边放着的竹竿,一把捞过朝后一挥。
“砰”的一声,当铺的招牌直接砸落,摔在地上烂了,她把竹竿朝当铺门上一扔,那竹竿狠狠刺入木门里。
当铺老板:“!!”
当铺老板:“啊啊啊啊!”
刑拙懒得理发疯的老板,抬眼望见远处依旧灯火敞亮仿似一座巢穴般的建筑。
那里就是丁二狗说的赌场,白天黑夜都灯火通明。
赌场外面闪烁着不少霓虹灯,五颜六色,混合光显得脏兮兮的。
赌场分为八层,真正使用的有五层,有两层是供富人住宿的,另外一层是专属于星球主张钊享乐的。
一走进去,到处弥漫着乌烟瘴气的味道,有烟草的、果汁的、劣质香水、酒味等,刑拙拨开人群朝里面走。
“不是吧,上面那谁真赌自己五十年的工作时间?”
“什么五十年工作时间?跟卖身有什么区别!”
“你们不知道,那alpha长得特好看,张钊要是赢了,那alpha估计就是被送人。”
“这回,张钊亲自上场赌,那alpha悬咯。”
“据说,是为了一条项链。”
“那不得看看?”
“……”
刑拙耳朵尖听到消息,跟着看热闹的人朝前走。
实际上,一楼的不少客人都在朝同一方向,一部分是想看看那alpha长得多好看,一部分是看热闹,另一部分则是待价而沽。
抵达三楼。
她一眼就望见被里三层外三层的赌桌一端坐着的江宙,他神色认真,注意力俱在牌桌上,另一端坐着的是戴着眼罩镶嵌着金牙,嘴里叼着雪茄,虎视眈眈用猎物眼神盯着江宙的中年alpha,此刻他身侧穿着美艳的女人正为他点燃雪茄,烟雾让他的面部看起来些许不真切。
这应该就是张钊。
荷官还没发牌。
“小朋友,你确定要为了一条项链跟我赌?”张钊唇角含着轻蔑的笑。
他并不将跟前这小子放在眼里,毕竟他在赌场上纵横多年,赌术不差,赌到疯狂时一只眼睛都没了。
k-1银制品难求,他好不容易拿到,不做成眼部机械用品岂非浪费?这枚项链已经足够他恢复失明的眼睛了。
“他不赌。”
江宙正要开口让他发牌,嘴里的话被熟悉的声音打断。
他蹙眉顺着声源处望去,就看刑拙一副胸有成竹模样拨开人群朝他走来,抓住他的手望向张钊道:“项链我们不要了。”
张钊吐了口眼圈,看她器宇不凡模样扬了扬眉,笑道:“赌不赌,不是你说了算。”
旋即,他懒洋洋看向江宙,笑意更浓。
要是能留下这么个优质alpha,到时候伺候伺候那些难缠的富o,也是好的。
刑拙蹙眉,回头看他劝道:“别赌,会输。”
这家伙疯了不成?上赌桌哪里靠的是运气?上赌桌永远没有赢,只有输得份儿。
更何况张钊此人绝非善类,乞求运气和恶人良心发现是不可能的。
她又重复了一遍:“项链,不重要。”
江宙挣脱她的手,盯着他揉揉手腕,定定道:“项链,对你不重要,对我重要。”
刑拙征愣了下,颇为意外江宙把当掉的项链看得这般重,这微末恩情他竟要用未来几十年光阴来还?
该说他傻,还是该说他笨?
“我要赌。”江宙双手合十搁在桌上,直直望着张钊道:“发牌吧。”
中午刑拙离开,他哭够了,拔了针管,询问了当铺就出来了,找到当铺去得知那老板把项链都卖给别人了,很是光火把人给揍了。砸了赌场找茬才把张钊引出来,对方明日就要把项链给融了做新型机械眼,他再不拿回来,就什么都没了!
对于刑拙来说,不重要就不重要。
他的心,他自己找回来。
刑拙眉色微沉,那荷官发牌了,已然无法阻止了。
旁边的保安把她请出了赌博区。
张钊冲江宙假笑道:“不错啊,小伙子。”
其实他现在开始打新来女人的主意,对方衣着不俗,谈吐不凡,举手投足隐含股上位者的威严,长得不比江宙差,若是一石二鸟留下两人,定然能为赌场创造不少收入。
江宙冷着脸,严阵以待。
他现在只想拿回项链。
刑拙闭了闭眼,薄唇微微抿着。
也好,让他受些教训,磨磨冲动的性子。
荷官发完牌。
规则是双方用五十万筹码做赌注,赌到最后一分钱,输完后定胜负,既靠注意力又靠体力。
江宙第一局就赢了十万。
以前跟刑拙在一起,刑拙教过他些赌术,可是每次教都说只是玩儿,绝不能用在赌博上。
他那时缩在她怀里拿着牌说有她在他在不敢上牌桌,现在他不仅仅敢,还开局赢了十万,他心底有些骄傲起来,觉得对手也并不十分难缠。
刑拙蹙眉。
赌场如战场,轻敌是大忌。
再看张钊神色,不紧不慢,抽着雪茄眯着眼睛,丝毫十分胸有成竹模样。
这牌局在第三局时开始逆转,张钊开始把把都赢。
眼看跟前的筹码不断减少,江宙眉头皱得紧紧的,看着剩下的十万筹码额头冒着细细密密的汗。
几圈牌局下来,刑拙发现江宙赌牌似乎跟她有些相似。
摸牌,看牌,还有……推筹码的手势。
刑拙疑惑归疑惑,同时也注意到张钊那枚眼罩反光,右耳下的耳钉闪烁着银质光。
再抬头朝江宙身后望去,二楼窗户里有一根小管子伸了出来,再逡巡一圈,又发现了几处隐蔽的。
这牌局,除非张钊认输,否则江宙根本不会赢。
她看了看神色恍惚的江宙,钻出了人群。
场上江宙孤注一掷,推了最后一波筹码。
他心脏被攥得紧紧的,舔舔干裂的唇瓣,呼吸并不顺畅紧张道:“开牌。”
张钊勾唇一笑,翻了牌。
三个a对9,10,j。
“我赢了。”他笑得自信,赢得轻轻松松,用一种怜悯可惜的眼神看怔怔的年轻人道:“从今天开始,你得为我打工五十年。”
江宙呆呆的,呼吸都不像是自己的,望着自己手里的牌身体仿佛被抽干了。
打工五十年?那意味着他丧失自由,根本不可能再离开垃圾星。
很不合时宜的,他想起刑拙以前说,别上赌桌,因为你永远不可能赢得过对手,你的对手是你的欲望,欲壑难填。
“嗯。”他回头丧气,声音跟蚊子似的。
再抬眼朝人群里找刑拙,哪里还有她的影子?
她不想理他了,她肯定觉得他太不听话,太活该了。
人群里爆出一轮轮议论,多数在打量他的。
“说实话,挺帅的……真是可惜了,留在赌场。”
“嗨,你也要看张钊会不会留在赌场啊。”
“也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把自己都赌出去了。”
“……”
张钊最喜欢看就是赌输后对手失魂落魄的模样。
他笑眯眯下令道:“来人,把他先给我带下去。”
两名保安上前扣住他的肩膀。
这回,江宙彻底慌了,一颗心沁润在冰寒里,开始后悔没听alpha最后的话。
“等等。”
就在此时,人群里浅淡又不失力道的话破开嘈杂。
人群自然而然为那声音主人让开了道,好像她天生就该如此这般对待。
张钊眯着眼睛朝人群里望去,十分满意道:
“这位小姐想必是放不下你的朋友,要想救他,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得用你的五十年来赌才行。”
那两名保安得了令,松手退到一边去。
江宙薄唇抿着,怔怔望着她,不知道为什么,那句简短的“等等”足够让他失措的心稳稳落地。
刑拙走到江宙跟前,瞧昔日肆意妄为的alpha撞了南墙头破血流得差不多了,挑眉道:“赌开心了?”
“开心,开心得很!”
江宙哪知道她一开口就是气死人的话,不由得嘴里也带了刺,不爽瞪她。
见她似笑非笑,当真觉得自己像个小丑似的,当下声音闷闷的,又不敢真凶她,怕她真不管他了。
“既然开心了,那还不起来?”
刑拙暂不与小炮仗斗嘴,抬了抬下巴示意。
江宙罕见听话起身。
“坐我身后。”刑拙落座后双手合十搁在赌桌上道。
老刑家人不进赌场,小赌怡情,大赌就不行了,没成想今日为了江宙还得破赌戒。
江宙望着对面得意洋洋的张钊,犹豫了下,赌气般不愿意坐在她身后,踹开旁边凳子,抱着胸抖着腿缓膈应她道:“我偏不坐!我要站着!”
想让他认输!没门!
刑拙没理他。
她朝张钊望去,言笑晏晏道:
“我这个人嫌麻烦,不如这一局我赌我的这辈子,若是我赢了,我带走项链和我的朋友,若是你赢了,我愿意跟我朋友在这里打工一辈子,如何?”
旁观者们议论纷纷。
“嗨,张钊哎,赌术在垃圾星数第一没人敢说第二!”
“就是,她这不跟她朋友一样傻不拉几的么?”
“哪儿有人上赶着输得?那可是一辈子!”
“一辈子当奴隶,失去自由,完犊子啊。”
“长得挺好看,似乎还是个高阶alpha,怎么就……”
“输定了,你看他朋友也是对赌博一窍不通,看她的样子,也是没怎么上过赌桌。”
“……”
周围没人看好刑拙,看这突然出现的alpha仿佛看冤种似的。
然而,第一局刚开始,荷官发完牌,张钊脸色就变了,他频频去摸耳垂上的耳钉,又去摸眼罩,抬头望向对面懒洋洋摸牌,似乎漫不经心的女alpha,再望向站在他身后恰恰挡住二楼视线的江宙,眉头拧得紧紧的。
电子设备,怎么会没声音?
旁边的美艳女o缠着他脖颈,娇滴滴唤了声“张爷”,瞥向他的牌面露出笑意:“是好牌呢。”
又要赢了。
张钊严肃了些,推开缠上的女o,阴沉着脸道:“走开。”
那女o撒娇不满,又无可奈何,扭着臀离开了牌桌。
“怎么回事?”有人发现他脸色变了。
有人分析道:“张爷这是认真了,刚才只是玩玩的话,现在就是要搞一把大的。”
然而,与众人想象中不同的是。
刑拙第一局就赢了,获得八万赌资。
起初一群人以为是巧合,可接下来除却刑拙到手扔掉的牌弃权输掉,剩下的牌局把把都赢。
对面的张钊脸色愈发凝重,眉头打了死结,黑着脸一局局打下来愈发暴躁,反观刑拙风轻云淡,仿佛不在赌桌上,是在户外闲聊喝茶似的。
“不是吧,又输了?”
“这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赢得这么凶。”
“好家伙,这让我想起以前那个星际海盗崇山,跑去赌星赌赚了一百多亿,末了那赌场老板把人惹毛了还炸了赌场……”
“崇山现在可被赌星称为赌神,虽说人是在联邦星际剿灭星盗时死了。”
“嗨,真不知道这位去赌星会是什么光景?”
“好像,崇山当时带着个omega,这位……”
“这位,带着个alpha。”
“……”
江宙听到看客议论纷纷,说起过去眼神躲闪,颇为心虚。
被扒拉出来,对他和刑拙绝对没好处!
天知道,赌星那群人现在恨死他和刑拙,要是他两出现,被千刀万剐的概率比较大。现在他确实还跟着她,可跟那时心意相通截然不同了,想想他就觉得好心酸。
那边刑拙跟张钊赌完最后一把。
所有筹码尽皆摆在刑拙跟前,她扔掉手中的纸牌起身,双手撑着牌桌直视着脸色黑得像要滴出水的张钊道:“看来,今天我可以带走我的朋友,还有那枚项链。”
“就是,不知道张钊先生,说话算不算话?”
张钊咬着后槽牙看着手里纸牌,怎么也不敢相信会输得这么彻底!
他呼吸凝滞,脸都涨红了,从头到尾他被吊打得厉害,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让他怎能不气!
“能!”他颤巍巍起身,连连说了几句“能”后,目光灼灼盯着他道:“但是你要再陪我赌一局!”
刑拙眯了眯眼睛,笑意更浓道:“你以什么为筹码呢?”
“钱,我有的是钱!”张钊眼睛里泛着疯狂,志在必得道:“我是这个星球的主人,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属于我!你跟我赌,我不怕输!”
瘾。
赌博输赢都有瘾。
这张钊,恐怕是输掉后赌瘾上来了。
刑拙勾唇摇头道:“看来,我是不得不跟你赌,否则我和我朋友还无法离开?”
“不错,你必须跟我赌,”张钊咧嘴笑得志得意满,他是这个星球的主人,他根本不需要害怕输。
“赌几局?”
“直到我赢你为止。”
刑拙把玩着一枚筹码,在指尖滑动,忖度了下,倏而笑道:“好啊。”
既然走不了,干脆些试着破开垃圾星的局面。
这里,也并非没法真正经商,不过是遭张钊把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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