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71.办法
——“他们, 可是会恨你一辈子的啊。”
深夜,万家灯火歇息时。
顾淮的这句话在郁辛的脑海里久久无法挥散,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好像能看见顾淮当时得意洋洋, 一脸势在必得的模样。
不管怎么说, 郁辛的确还是被顾淮这些话给影响了。
他没有忘记顾父顾母对自己的好, 这两位在他年少时关照有加的长辈, 甚至可以称的上是他年少时光为数不多的光。
郁辛一时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如果不去反击,那么自己将要吞下所有委屈, 看着顾淮耀武扬威的收获成果, 如果反击,自己则可能让这两位唯一对自己好的长辈伤心。
他该怎么办?
郁辛辗转反侧,心中一时间根本拿不定主意。
一双手搭在了郁辛的腰间,傅恒郢凑到郁辛耳边, 轻声说:“睡不着?”
郁辛知道, 傅恒郢大概又感受到他的心事了, 郁辛转身搂住傅恒郢,点点头, “出了一点问题。”
傅恒郢听着这话,从被窝里坐起身, 拿起一个靠枕放好, 拍拍靠枕,看着躺着的郁辛说:“说来听听,我们一起解决。”
郁辛很喜欢这种感觉, 这种每一次遇见难题时, 傅恒郢都会认真倾听, 然后和他一起去解决问题的感觉。
他遇见了许多事,但傅恒郢似乎从来没有觉得过不耐烦,每次都耐心的听着他的话,然后真诚的给出建议。
从始至终,傅恒郢都扶持着他,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郁辛靠在傅恒郢为他垫好的靠枕上,靠枕很柔软,放在腰上最舒服的位置。
“今天在医院,我和顾淮进行了短暂的对话。”郁辛缓缓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说出。
他讲到了顾淮说的话,又讲到了顾淮父母这些年对自己的好,最后说到了自己的感受。
“我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傅恒郢,我的大脑里有两个小人在做着斗争。”
“一个跟我说,不能就这样轻易放过他,要反击,委屈自己的人是大笨蛋。”
“可另一个又跟我说,顾叔叔和顾阿姨对我那么好,我忍心去让他们难过吗?”
郁辛一字一句的说着,他连委屈时的形容词都让人觉得有些可爱。
傅恒郢静静听着他的话,思索了半响后,缓缓开口道:“能跟我说说,顾淮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吗?”
郁辛不解,但还是点点头,慢慢回答:“我们的小区,是单位家属房,所以住在里面的,都是我爸爸工作单位的同事。”
“顾叔叔是我爸爸同期进入单位的同事,但目前已经是他的上级,而顾阿姨,则是一名钢琴老师。”
“顾叔叔的性格严肃,对待事物眼里容不得沙子,样子看起来有些不好接近,但其实是个很好的人,我小时候他还经常偷偷给我塞糖果。”
“顾阿姨呢,她是个很温柔的人,她的温柔并不是浮于表面的,而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温柔,但这样看起来很温柔的阿姨,其实很坚韧。”
“我记得,顾阿姨的家境很好,那时候她和顾叔叔处对象,家里人都反对,但她还是不顾所有的反对,和顾叔叔在一起了。”
郁辛细细描述着他印象中的两位长辈,说到最后,他的神情有些落寞,“他们的确是很好的人。”
而正也是因为他们的好,才让郁辛现在愈发举棋不定。
顾淮听完郁辛的描述,沉默了很久,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半响后才缓缓开口道:“从你的描述中看来,这两位长辈,都是有着自己坚持和做人规则的那类人。”
“从我的角度去看,你现在纠结的问题,既然自己无法得到答案,那不妨就直接去问他们。”傅恒郢说,“去问他们,自己该怎么做。”
“顾淮咬定你会因为他的父母不去伤害他,那如果他父母同意呢?”傅恒郢说到这笑了笑,“那可就怪不得你了。”
郁辛听着傅恒郢的建议愣了愣,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万一……”
他们不希望他那样去做呢?
郁辛心里有些担忧的想到。
只见傅恒郢拍了拍他的手背,宽慰道:“先不要想那么多。”
“总之,不管怎么样,先去试试吧。”
“如果他们真的希望你不要去曝光顾淮,到时候我们再做打算也不迟。”
郁辛听着这话,点了点头,觉得也的确只能这样了。
与顾家父母的见面,约在第二天下班以后。
大概是因为下午要和长辈见面的原因,郁辛上班时,一整颗心都有些不安。
他虽然决定要去问清楚,但其实心里还是害怕顾家父母的态度,如果对方真的不希望自己去曝光,那他又该怎么办呢?
这般想着,一上午一眨眼就过去了。
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同事们对待郁辛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所以吃饭的时候,郁辛选择了和他们岔开时间。
他其实不太在意同事们会说什么了,但情绪多多少少还是会受到影响,所以索性眼不见心为静。
因为病房还有液体没打完,所以病人这边暂时离不开人,郁辛便让小周先去吃饭了,他继续看病人,等小周吃完,再换班盯药水。
但他没有想到,这样的安排竟然出了问题。
他正给一个病人换好药水,就有个和小周关系还不错的实习生跑了过来,语气急切的和郁辛说:“老师,小周和别的老师吵起来了。”
郁辛听着这话一愣,然后反应过来,迅速的往餐厅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麻烦刚才的实习生,让对方帮他看一下药水,然后匆匆往餐厅赶去。
还没走近餐厅,郁辛就听到了里面的争吵声。
“老师,你们身为我老师的同事,这样在背后议论他的是非,真的好吗?”
“你们比我和我老师相处的时间长,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们不知道吗?怎么可能像帖子里写的那样?”
“而且那帖子里的东西,也不一定就是真的!现在P图技术那么强,谁知道这是不是别人P来陷害我老师的?”
小周的声音很大,这是郁辛第一次听见她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一直以来,这个小姑娘都是温温柔柔,轻声细语的。
而第一次这样大声说话,是为了维护他。
郁辛心中说不动容那必然是假的。
他加快脚步走向餐厅,期间就听见同事反驳小周,“谁会费这功夫去陷害你老师啊?你们师生俩有被害妄想症吧?”
“正好,和你老师的性征抑幻症一起去看看心理医生!”
“砰——”郁辛一把推开了餐厅门,门砸在墙壁上,发出一声巨响。
“你这么了解心理科,怎么不转科去那边?”郁辛看着刚才说这些话的同事,面色淡淡,语气冷静的说。
看见郁辛的瞬间,同事的表情一瞬间就白了,毕竟,没有人想背后嚼舌根被当事人听见。
但这个同事也只是心虚了一瞬间,便看着郁辛说:“怎么?我说得有什么不对吗?不过论对心理科的了解,那必然不及你啊。”
“毕竟我只在书本上看过,但你可是亲身治疗过啊。”那位同事讥讽道。
郁辛冷笑一声,“是啊,你说得对,我心理有问题,既然如此……”
郁辛看向同事,眼神中透着凉意,“你再说一句,你信不信我就撕烂你的嘴。”
郁辛知道,像他同事这样的人,去争辩,去辩解,去自证清白,都是愚蠢的行为。
无论自己说了什么,对方都是不会去相信的,既然如此,他也懒得多费口舌了。
对于这种人,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让她彻底闭嘴,让她心生畏惧。
果不其然,听着这话的同事马上就闭嘴了一张脸像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什么,彻底憋青了。
郁辛见此,在懒得多给她一个眼神,拉着小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再离开的路上,郁辛心中暗暗做下一个决定。
那就是无论顾父顾母怎么说,他都一定会去反击。
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为了,所有自己爱的人,以及,爱自己的人。
……
彼时,华郢总裁办公室。
宴枢站在傅恒郢面前,等待着沉默已久的傅恒郢说话。
从他被傅恒郢叫进办公室至今,时间已经过去快十分钟了,可傅恒郢却是迟迟没有说话,像是思索着什么重大决定。
这让宴枢有些心慌,毕竟他从来没有见过什么事情,让傅恒郢这样苦恼。
但想了想,宴枢又觉得也不是没有见过,上一次见到的时候,还是因为郁辛。
难道……
这次也是因为郁辛?
宴枢心里各种心思徘徊着,终于,在不知过了多久以后,傅恒郢终于开了口。
“有件事情要交给你去做。”傅恒郢说。
宴枢来了精神,“傅总,你说。”
“等会儿交给你几份文件,还有一个医院的论坛链接,你想办法弄到账号,然后等到时机合适,就将这些文件发到论坛里。”傅恒郢一本正经的嘱咐道。
“好。”宴枢答应道,然后问:“那请问傅总,合适的时间指的是?”
傅恒郢瞥了宴枢一眼,缓了一会儿说:“等我电话。”
宴枢了然,然后离开了办公室。
办公室内只剩下傅恒郢一人,傅恒郢抬手捏了捏鼻梁,闭上了眼睛。
对于郁辛说的可能,如果顾淮父母要维护自己儿子,道德绑架郁辛,傅恒郢其实心里已经有了预想,解决办法他也想到了,但是他没有告诉郁辛。
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很简单,既然对方不希望郁辛那样做,那就不让郁辛做就好了。
事情只要不出在郁辛的身上,那他们自然也怪不着郁辛。
但是,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
若事情还是泄露,他们要怪就只能怪自己儿子做得坏事太多,得罪的人太多了。
怎么也怪不到郁辛身上。
况且……
傅恒郢想到这,缓缓睁开眼,眸子内情绪有些冷。
况且,顾淮不是说,郁辛不能无凭无据污蔑他吗?他不承认论坛那些事情是他做的,那之后这些事情不是郁辛做的,他要是狗急跳墙,就别怪傅恒郢告他诽谤了。
他也不能没有证据,无凭无据的污蔑郁辛,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周六应该能恢复双更。
第72章 72.谈话
郁辛和顾家父母约定见面的地方, 是以前常去的一家饭店。
郁辛记得,小时候顾家父母去这家饭店吃饭,就时常会找借口带着郁辛一起去。
那时候的郁辛心里就知道,这是顾家父母怜爱自己, 是在关照他, 所以心中始终存有感谢。
自从和顾淮离婚以后, 郁辛和他们就再没有见过面了, 双方就算有心, 也碍于关系的尴尬,没有理由去见。
郁辛走到预订的包厢门口, 犹豫了许久才推开门, 走了进去。
顾家父母倒是没变什么,仍旧还是郁辛记忆力那副模样,看样子过得还不错。
在看见郁辛的瞬间,顾母高兴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走到郁辛面前, 握住郁辛的手, 说:“辛辛,快给阿姨好好看看, 没见的这些日子,你有没有照顾好自己。”
顾母牵着郁辛, 绕着郁辛转了一圈, 眉眼间带着藏不住的喜悦,打量过后得出结论,“嗯, 还胖了些, 看样子过得不错, 这样我就放心了。”
“好了好了。”坐在座位上的顾父,看着顾母这么高兴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道:“让辛辛先坐下吧,上班都累了一整天了。”
顾母听着这话,反应过来,有些自责的拍了一下手,“哎呀,你看看我,看见你一高兴就忘乎所以了。”
说着,顾母牵着郁辛往座位走去,“来来来,坐阿姨旁边,我们好说话。”
郁辛落座,按道理来说,看着顾父顾母这毫无芥蒂的模样,他该是高兴的,可此时此刻,郁辛心里却是更加难受了,有一重包袱压在他的心头,让他有些喘不上气。
他想到待会儿要说的事情,看着顾家父母面对自己和蔼可亲的面容,心里头便不由的担忧,自己待会说明见面的理由以后,对方是否还会保持现在的模样。
或许不会了吧……
想到这个可能,郁辛的心口就像被刀扎了似的,疼得脊背发麻。
他微微垂下眸子,一时间甚至有些不敢再看顾父顾母。
他们比郁辛的父母更了解郁辛的喜好。
想到这,郁辛微微垂下了眸子,一时间甚至有些不敢去看顾父顾母。
“辛辛啊,你今天忽然叫阿姨和叔叔吃饭是有什么事吗?”吃着饭,顾母的手忽然盖上郁辛的手背,语气关切的问道。
听着这话的郁辛手一顿,扭头看向顾母,郁辛对上顾母关切的眼神,喉结微微滚动。
这一刻终究还是到了,有些事情到底还是要面对的。
郁辛本想着吃完饭以后再找机会说事情的,但现在显然已经是最好的时机,现在不说,之后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他轻轻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抬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然后垂着眸子,缓缓点头,说:“是有一点事情。”
“是什么事情啊?很困难吗?你说出来,阿姨能帮一定帮你。”顾母握着郁辛的手腕,语气中是藏不住的关心。
一旁的顾父也听着郁辛的话放下了筷子,“是啊,你尽管说就是,你是我和你阿姨从小看着长大的,遇到事情,不可能不管的。”
“是不是你的新伴侣欺负你了?”顾母已经开始了猜测,“还是说工作上遇到了问题?缺钱吗?阿姨这里还有点积蓄,可以借给你。”
她的关心是毫不加掩饰的,而这也让郁辛的心理负担变得更重。
面对一个爱自己的人,有些话就变得不能那么轻易说出口了。
在商言商,亲兄弟明算账这种事情,有感情就很难完全做到。
但哪怕心中顾虑再多,郁辛知道,自己还是要说出口的。
“都不是。”郁辛缓缓摇了摇头,他的手转而覆盖上顾母的手背,说:“阿姨,叔叔,我今天找你们过来,是想和你们说说顾淮的事情。”
“淮淮?”顾母有些震惊,“淮淮怎么了?他出什么事了?”
一旁的顾父听着这话也来了精神,一脸认真的看着郁辛,显然很关注自己儿子的事情。
“是这样的……”郁辛抿了抿唇角,将想说的话一一拖出。
他先是说了顾淮提的离婚,再是说到顾淮出轨,最后说到论坛的帖子。
郁辛将图片递给顾母,“我患有抑幻症这件事情,只有顾淮知道,在离婚以后,他曾几次用这件事威胁我。”
“而这张几年前的诊疗单,应该是我落在了原本的家里没有带出来,只有他会有。”
“而婚姻网的结婚信息,只有身份证号可以查询到,而知道我身份证号的人也不多……”郁辛没有说出后面的猜测,但顾父顾母听着,心中已是明了。
包厢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或许是因为郁辛所说的这些信息量实在太大了,让顾父顾母迟迟无法消化。
顾母放在郁辛手心下的手微微缩了缩,郁辛感觉到了,心中有些失落,但却什么都没说。
“阿姨,叔叔,我今天找你们……”郁辛低下了头,他想说自己的目的,但是又不知该如何准确的说出口。
而顾父,在这时适时的开了口,“辛辛,叔叔明白你的意思。”
“他做的这些事情,你也不可能无所作为,忍气吞声的就让事情过去了。”
“这对你太委屈了。”顾父说到这,叹了口气,“你事发几天都不曾回应,是因为我们。”
“你受委屈了,是我没教好我的儿子。”顾父说到这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压抑自己的情绪,他说:“我们只是没想到,他会做出这么多荒谬的事情。”
出轨,威胁,陷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这和顾父顾母印象中的儿子差异太大了,从小到大,在他们的记忆中,顾淮都是个懂事的孩子虽然偶尔会显露出一些瑕疵,但总体来说,是个好孩子。
可今天听郁辛这么一说,简直是颠覆了他们的所有印象,他们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的儿子会做出这些事。
原来他们的孩子是这样的吗?
顾父也不是没有过质疑,想说郁辛会不会是骗他的,但当看向郁辛的时候,他心里很清楚的知道,郁辛没有骗他们。
郁辛有什么道理来骗他们呢?先不说,郁辛是他们从小看到大的小孩,对于他的品性,他们是在了解不过的,就拿郁辛说这些话时有理有据的模样,都很难让人觉得这是说谎。
一个人说谎时和说实话时,是完全不一样的。
顾父和顾母活了这么些年,怎么会不知道谎话和实话的区别,而也正因为此,他们才更是长久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心疼吗?因为害怕吗?不全是,更多的,大抵是羞愧。
顾母眼眶已经红了,她看着郁辛的眉头微微蹙着,眼泪贮存在她的眼眶,只要微微一眨眼就能落下。
郁辛看着,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想到自己说的这些话,对于两位长辈会是怎样的打击,他的眼眶也跟着红了。
“叔叔,阿姨,对不起。”郁辛低声说。
他其实还有很多想说的,可是话到了嘴边,就剩下一句干巴巴的对不起了。
郁辛本以为自己已经变得会说话了,可此情此景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是那个不善言辞的自己。
“怎么要你说对不起呢?”顾母声音有些哽咽,她拍拍郁辛的肩膀,“是你受委屈了啊……”
顾母说着,眼泪忍不住的就落了下来,她扭开脸,抬手将眼泪悄悄抹去,后面的话也因为哽咽没办法再继续说下去。
顾父看着这一切,坐到了顾母身边,他伸手搂住顾母,抽出纸巾轻轻为顾母擦净眼泪。
两人什么有人没有说,但是在双眸对视的瞬间,心中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
郁辛坐在旁边看着这一切,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对。
也不知道就这样过了多久,率先开口的还是顾父。
“辛辛啊。”顾父叫道。
他的面目严肃,但是表情里却还是带着点藏不住的悲伤。
“叔叔。”郁辛轻声应道。
“我知道,你会找我们来,想必心里也已经有了打算。”顾父缓缓说道,“你是个重感情的孩子,心中挂念着我们这些年对你的好。”
“但我和你阿姨,这些年来,行的正坐的端,凡事都有底线,讲原则。”顾父说,“我们家顾淮做的这些事,要我说,不堪入目,龌蹉不堪,是该遭天谴才对。”
“叔叔阿姨呢,这些年对你好,从来也不是图你报答我们什么。”顾父说到这顿了顿,显然接下来做出的决定,需要用出他很大的勇气和决心。
他胸口剧烈的起伏了几下,而后缓缓平缓下去,他再说话时,语气已经不复最初的平静,而是也有些哽咽起来,“所以,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如果拥有有力的还击,就一拳打出去就好,不要顾及我们如何,不要委屈自己。”
“就算顾淮是我们的孩子,你也不必顾忌。”
“做错了事情要自己承担,这是我和你阿姨一直坚持的原则。”
“今天这些事,顾淮既然做了,就该想到后果。”
“而不是……”顾父哽咽了一下,“而不是妄想依靠着父母的羽翼,庇护他逃脱惩罚。”
“这不应该,也不可以。”
“所以,你如果放过他,我和你阿姨过不了心里那一关,也做不到感谢你。”
顾父深深吸了一口气,他闭上了眼睛,说:“就让他……自己承担自己所作所为,带来的后果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二更快马加鞭码字中!!!
第73章 73.序幕
这顿饭, 终究是没有办法好好吃完了。
从包厢离开的时候,郁辛拉开门的瞬间,回头看了一眼。
顾父顾母正看着他,两人眼眶都是红红的。
他们对视着, 三人心里都清楚的知道, 这次真的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就算他们希望郁辛去还击, 这是他们出于理智的选择, 但是在情感上, 郁辛接下来可能会伤害他们的儿子,也已经是既定事实。
心如明镜, 但心无法毫无芥蒂。
人的情感, 是复杂无法一语论之的。
郁辛想到这,胸腔内弥漫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胀,他转过身,面对顾母顾父, 缓缓弯下脊背, 深深鞠下了一躬。
这一躬, 不仅仅是感谢他们的理解,也感谢, 这些年来他们对郁辛的所有好。
那些曾经的岁月,在这一躬过后, 便就再也回不去了。
看着郁辛这一鞠躬, 顾母又忍不住哭了,她将脸埋入了顾父的怀中,而顾父, 则朝郁辛微微摆了摆手, 与郁辛道了最后的作别。
从饭店走出来, 郁辛还沉浸在情绪里久久无法走出。
他仰头看向天空,心中是说不出的难过。
郁辛偶尔也会想,如果顾父顾母,不是顾淮的父母就好了,他这一生得到的,纯粹的没有图谋的爱不多,所以每一段他都好好的去珍惜,但就算这样,也依旧有缘尽之时。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而感情,则是无不散之宴席。
人生的旅途,就是在不断的挥手作别中,不断的向前。
傅恒郢的电话打来时,郁辛正坐在马路边的长椅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人群发呆。
“郁辛。”傅恒郢好听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一瞬间恍若将郁辛从失神中拉回这人间。
郁辛眨了眨眼睛,他低低应道:“傅恒郢。”
“你还好吗?”傅恒郢问他。
傅恒郢从来不会问他事情办的怎么样,而是问他好不好。
郁辛叹了口气,明明事情进展的很顺利,但是他却是一点也不好。
他瘪了瘪嘴,在听见傅恒郢这话的瞬间,情绪就有些绷不住了,他低下头,手捂住眼睛,用尽量镇定的声音说:“不太好。”
“你在哪?我去找你。”傅恒郢说。
郁辛告诉了傅恒郢地址,不过一会儿,刚才还在电话那头的人,就来到了他的面前。
郁辛看着傅恒郢朝自己走来时的模样,恍惚想起了当初两人才重逢时,他坐在医院外的马路边,傅恒郢也是这样大步的朝他走来。
那也是这样一个夕阳西下的下午,可光却是落在了他的身上,来拯救了他。
傅恒郢走到郁辛的身前,他用力将郁辛拉入了怀中。
郁辛听见他说:“虽然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一定要给你一个大大的拥抱。”
一个大大的拥抱,比任何安慰的言语,更加有用。
郁辛眼眶又热了,他的脸埋入傅恒郢的怀里,然后轻轻抬手,回拥住傅恒郢。
他感受着傅恒郢温暖而踏实的拥抱,他真的很需要。
两人短暂的抱了一会儿,然后一起坐在了车水马龙的马路边。
热闹而嘈杂的街道,将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都隐匿于无声。
郁辛握着傅恒郢的手,呆呆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听着街边商铺音响里放着的各种音乐。
他说:“有时候觉得,世界好热闹,但又好安静。”
好热闹,那么多人,那么多声音。
好安静,那么多人,但却没人听听别人的声音。
“傅恒郢。”郁辛声音轻轻的叫道,他的手撑在长椅上,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说:“我失去了两个很爱我的人。”
傅恒郢听着这话,握着郁辛的手紧了紧,他说:“以后会有更多爱你的人。”
“而无论这些人来来去去。”傅恒郢看向郁辛,郁辛也在听着这话时看向了傅恒郢,两人双眸对视,郁辛听见傅恒郢继而说:“我都会一直爱你。”
郁辛愣住了,听着傅恒郢这话迟迟没有反应过来,他的眼泪先他一步做出的反应,从他的眼眶内溢出。
他有些分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哭了,是为了顾父顾母,还是因为傅恒郢的这句话。
他伸手搂住了傅恒郢的脖颈,脸埋在傅恒郢的肩颈处,泪水透过他的衣裳,将皮肤打湿。
那种温热湿润的触感,是眼泪,也是郁辛的情绪。
傅恒郢感知着郁辛的情绪,手抱住郁辛的要,指尖掐入腰腹,因为用力,印下不太明显的痕迹,似是要将郁辛整个人都嵌入骨髓。
傅恒郢一直觉得,自己其实算是个很会说话的人了,但每每遇到郁辛的眼泪,他似乎就变得不会说话了。
他的大脑和嘴都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让他每一句话说出口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能做的,似乎就是这样抱紧郁辛。
郁辛无声的哭着,眼泪一直流,许久后他才说:“傅恒郢,是你救了我。”
是你来到我的世界,然后,救了我。
傅恒郢听着这话,很笃定的摇了摇头,他说:“不是我救了你。”
“郁辛,是你自己救了你自己。”傅恒郢说。
不要去无视自己的功劳。
迄今为止,郁辛变化的每一步,都是自己做下的决定,自己走过来的。
傅恒郢从来不觉得自己救了郁辛。
他的小草,从来都是依靠自己,茁壮成长。
郁辛闭上了眼睛,他的眼泪止不住的流,在不知过了多久以后,他终于从情绪中缓和过来。
天色这时候已经黑了,三月份的晚风带着暖意,吹过身体带着独有的温柔。
傅恒郢停车的位置有些远,两人需要走一段距离。
郁辛仰头,在城市的夜空中竟然难得的看见了星星。
盯着那夜空间稀疏的亮点,郁辛说:“真想去看星星。”
傅恒郢听着这话,也仰头看了过去,他什么也没说,但却将郁辛的这句话记入了心里。
回到家以后,郁辛将顾父顾母的决定告诉了傅恒郢。
“他们说,顾淮要承担自己所作所为带来的结果。”郁辛告诉傅恒郢。
傅恒郢听着这话,沉默了许久,似乎在想着什么,许久以后答道:“嗯。”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傅恒郢问。
郁辛想了想,“时间已经拖得够久了,我打算明天就把顾淮的所作所为发出去。”
其实郁辛很清楚的知道,他将这些东西发出去,并不能澄清自己什么,只不过是以相同的形式,让顾淮自食恶果罢了。
但以牙还牙,是郁辛能想到的,目前最好的办法。
既然他不仁,就别怪郁辛不义。
在郁辛发出证据以前,一直没动静的院方,先一步找到了郁辛。
其实说是院方,其实找郁辛的只有代表院方的护士长。
“最近发生的事情,我想你心里也清楚吧。”护士长用尽量委婉的口气说。
郁辛当然清楚,他应道:“嗯。”
“郁辛,你在我们科工作这些年,虽然没有大成就,但是你对待工作尽心竭力,对待病人耐心有加,专业水平也是数一数二的。”护士长说,“你一直都是老实本分,发生这种事情,我真的很意外。”
“你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护士长问郁辛。
郁辛没有料到护士长会问他要一个解释的,他想了很久,缓缓开口道:“诊疗单是真的,但是我没有出轨。”
“你!”护士长从椅子上站起身,有些恨铁不成钢似的,“你还没搞清楚吗?这件事情里,你出轨不出轨,对你的影响并不大,院方领导在意的,是你的病!”
“你的病,对我们来说,就是个定时炸药!但你这些年来,在医院里一次也内发过病,除了那张诊疗单,没有人又证据你有病!”护士长指着郁辛,说,“你就这么承认了?”
“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问郁辛。
郁辛明白护士长的意思了,护士长是想保他。
但郁辛却是不想说谎的,他的抑幻症在逐渐好转,可他自己,经过许多事以后,已经不想继续待在医院了。
既然如此,又还有什么必要去欺骗别人呢?
郁辛也一向不是善于说谎的人。
“我知道。”郁辛说。
护士长听着这话,沉默了许久后叹了口气,坐下了。
她看着郁辛,迟迟没有说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护士长轻轻叫了一声郁辛的名字。
“嗯,护士长。”郁辛答道。
“你是自己想走了吧。”护士长说。
郁辛没有回答,但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好吧,好吧。”护士长摇了摇头,然后说:“院方的意思是,看在你这些年为医院尽心竭力,所以不会开除你,而是希望你主动辞职。”
开除和主动辞职,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郁辛知道,这是医院给他留得脸面。
也算是个不错的结果了,郁辛点了点头,说:“我会尽快办理好一切的。”
护士长听着这话,朝郁辛摆了摆手,说:“那我就,预祝你往后一切顺利。”
郁辛看向护士长,犹豫了半响,还是说:“谢谢。”
从办公室离开以后,郁辛在当天下午,以匿名的形式,发布了两段录音和一段监控视频。
两段录音可以说是相当炸裂,一段是顾淮与徐珠在值班室发生的对话,还有一段,是徐珠给郁辛的通话录音。
而监控视频,是一天夜班时,徐珠前脚进值班费,后脚顾淮就也跟了进去,然后前后脚从值班房出来的视频。
这段视频佐证了录音第一段的真实性。
或许徐珠和顾淮都没想到,郁辛居然会将他们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录音,并且留取监控视频。
但郁辛不是傻子,他屡次被顾淮威胁,又怎么会在发现对方把柄时,不为自己留取后手。
就此,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彻底拉开。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74章 74.提醒
华郢。
时刻关注着论坛动态的傅恒郢, 第一时间看到了郁辛发布的帖子。
他将宴枢叫进了办公室。
“傅总,有什么吩咐?”宴枢问。
傅恒郢看着论坛里帖子的阅读量一点点上升,抬眸看向宴枢,开口道:“那天给你的文件, 你不用发了。”
“好的。”宴枢没有问为什么, 因为在他的眼里, 傅恒郢无论做什么, 都是有自己的理由的。
“但有另外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做。”傅恒郢说着, 将手中的平板推到宴枢面前,“这个帖子里的内容, 你去联系人, 扩大一下影响力。”
“着重推电话录音那一条内容。”傅恒郢点了点平板,“舆论方向大概就是,医生职业道德这方面。”
“要快。”傅恒郢语气有些严肃的嘱咐道。
郁辛发布的两条录音,其实第一条关于出轨的, 发出去以后, 对顾淮的影响没有第二条那么大, 最多算是茶余饭后的闲谈。
但第二条,医生开医嘱想要陷害同事, 不惜以患者的生命安全为代价,这件事印象的就不单单是顾淮了, 还有院方的名誉。
而也正因为此, 这条帖子存活的时间一定不会太长,院方为了保留名声,减少影响力, 发现以后就会在第一时间进行删帖。
至于结果, 若事件影响力来不及扩散, 院方就大概率会想要息事宁人。
这可不是傅恒郢想要看到的结果,顾淮既然敢做,就要承担应该有的结果。
傅恒郢要做,就要将这件事情的影响力扩到最大,让无数双眼睛盯着,让医院不得不提出解决方案,而不是在沉默中,妄想息事宁人。
宴枢理解到傅恒郢的意思,点了点头,回答:“是。”
正要转身离开,就听见傅恒郢又叫住了他,“对了。”
“傅总请说。”宴枢顿住脚步。
只听傅恒郢说:“另外安排人,着重保护这件事情主人公的父母,让他们的信息不要泄露。”
“如果有发现痕迹,也第一时间删帖,清除痕迹,引导舆论方向。”
网络舆论的威力很大,这件事傅恒郢不想连累到顾淮的父母,虽然顾淮这人有些问题,但他的父母,对待郁辛却是实实在在的好。
傅恒郢不想到时候,事情祸及到两位长辈,让郁辛知道以后,他去伤心。
也不愿意看到两位友善的长辈,在这件事里受到伤害。
傅恒郢安排好一切,动身前往医院。
彼时,医院。
郁辛被堵在了病室走廊的角落里,顾淮看着他,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和愤怒。
“郁辛,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还留着这一手!”顾淮瞪着郁辛,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像是下一刻就要撕咬烂郁辛。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郁辛一把推开了顾淮,戒备的看着顾淮,朝后退了几步,“离我远点!”
顾淮被郁辛推得踉跄,他稳了稳脚步,嗤笑一声,“你可真敢!你就不怕我爸妈知道,这一切是你做的?到时候他们该怎么想?对你好那么些年,结果是只白眼狼?”
郁辛没有理会顾淮这话,他转身想要离开,不想喝顾淮多费口舌,顾淮却是一把抓住了他。
“你还想走!你知不知道你发出去那些,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后果!”顾淮紧紧抓着郁辛的手,他声嘶力竭的吼着。
被抓住的郁辛拧了拧眉头,想要甩开手,但甩了好几下都没有挣脱,他扭身看向顾淮,“你发帖的时候,也知道是什么后果,但你也发了。”
“况且,你有证据是我发的吗?”郁辛表现得很冷静,他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猛地笑了,歪了歪头,看着顾淮,说:“顾医生,这种事情,无凭无据的可别冤枉人。”
他说到这,顿了顿,然后一字一句的缓缓道:“你这样,我可是会告你诽谤的。”
顾淮愣住了,一股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让他瞬间都没反应过来。
这是他之前和郁辛说的话,而郁辛现在原原本本的还给了他。
“郁辛。”一股恼怒从顾淮的胸口烧到了大脑,他一把将郁辛按在了墙上,“你真以为我不能拿你怎么样?”
脊背撞到墙面的力道,疼的郁辛头皮发麻,他咬咬牙,毫不犹豫的一肘打在了顾淮的下巴上。
然后趁着顾淮疼痛的间隙,一把掐住顾淮的脖子,将顾淮按在了地上。
他按着顾淮,盯着顾淮,说:“我说了,离我远点!”
两个差不多的成年男人,郁辛虽然瘦一些,但是他力气并不小,这些年在医院体力活没少干,平日里虽然没有多锻炼,但是活动也不少。
所以趁着顾淮不注意,将他按倒在地上根本就不是问题。
“你还想做什么呢?顾淮,你除了威胁我,你还会做什么?”郁辛脸上带着藏不住的厌烦。
他已经烦了顾淮,烦了无穷无尽的威胁,烦了谁都觉得一两句话就能拿捏他,烦了顾淮每次势在必得,觉得他一定会按照他的想法走的模样。
明明他一直在变,可顾淮为什么就跟吓了一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来烦他。
他根本没想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郁辛心中无数个念头想着,然后意识到了什么,他再看向顾淮时,眼神已经变成了悲悯,“顾淮,你是不愿意承认,我已经不能被你威胁了吧?”
或许顾淮并不是没有看到他的改变,相反,他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只是不愿意承认郁辛已经不受他控制的事实,于是反复的威胁试探,来确保自己的地位。
一个还处于上位者的地位。
但他早就不是了,他不愿意面对。
不愿意面对自己已经无法拿捏郁辛,无法从郁辛身上得到控制的满足感。
太可怜了,也太自大了。
顾淮脸上的神情,在郁辛说出这话的瞬间,就变得格外难看起来。
他似是被戳破了一个连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事实,一直维持镇定的脸上,出现了几丝裂痕,这裂痕越来越大,最后演变为气急败坏。
只见顾淮抬手一把揪住了郁辛的头发,他用力将郁辛掐着脖子的手挣脱,然后按着郁辛摔倒在地。
他一句话也没说,但动作却是已经要置郁辛于死地。
郁辛挣扎着,但是因为位置的原因却是迟迟没有挣脱。
他的脖子被顾淮掐着,血液充盈他的大脑,窒息感让他感觉自己快要死掉。
但他却是只能握住顾淮的手腕,试图去将脖子上的手拉开。
两人打架的动静已经惊动了病人和同事,一群人围着,但却没几个敢上前劝架,只有少数几个人嘴里说着:“别打了,快来人上去拉一拉。”
“有什么事情坐下来好好说。”
小周拨开人群过来时,郁辛正处于弱势,她跑上去拉扯顾淮,可却是被顾淮一把推开,整个人都摔倒在了地上,胳膊和膝盖都摩擦出了血。
她手足无措的想找人帮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想要叫人,但电话还没拨通,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拨开人群,风尘仆仆的走来。
那人她认识,是老师的伴侣。
小周看着这位高大的Alpha,一只手就拧起来刚才一把将她推到在地的顾淮,然后狠狠地将顾淮摔在了墙上。
没错,就是摔过去的。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顾淮显得那么不值一提。
人在撞击在墙面上时,发出了一声巨响,让旁人听着都觉得疼。
小周看着Alpha冰冷的神色,身子都跟着忍不住颤了一下,她看见Alpha松手的瞬间,顾淮就顺着墙,滑坐在了地上。
小周懵了,坐在地上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然后就听见了郁辛的声音。
“傅恒郢。”郁辛手撑着地面,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的他,剧烈的喘息着。
傅恒郢在听见郁辛声音的瞬间,扭头看去,他脸上面对顾淮时的戾气和凶狠一瞬间收敛,化为了心疼和温柔。
他蹲下身扶起地上的郁辛,指腹扫过郁辛身上被顾淮弄伤的地方,他问:“疼不疼?”
郁辛轻轻摇了摇头,傅恒郢却是不相信的。
他将郁辛护在身后,看向顾淮,他说:“你倒是一如既往的只会在郁辛面前耍威风。”
“你还不是只靠着自己的信息素耍威风?”顾淮冷笑着讥讽道。
傅恒郢淡淡看着他,明明两人平视着,但看着顾淮的眼神,却像是居高临下的看着一脚就能碾死的蝼蚁。
“我可没有使用信息素。”傅恒郢说。
因为顾及到科室病人的疾病,傅恒郢虽然愤怒至极,但却压抑着信息素的扩散,他克制着自己的本能,只为了不给郁辛带来麻烦。
顾淮听着这话脸白了,他一直觉得,傅恒郢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因为Alpha的身份,因为信息素的优越等级。
所以将刚才傅恒郢能那么轻而易举的将他扔在墙上,也归咎为信息素的原因。
因为Alpha在信息素的作用下,能爆发出常人不能及的力量。
但傅恒郢却轻描淡写的告诉他,刚才他轻而易举的将他甩开,并没有使用信息素的力量。
顾淮才不相信,但看着周遭没有一点反应的病人,他又不得不去相信。
“顾淮。”傅恒郢对上郁辛的双眼,“你与其在这找郁辛麻烦,不如好好想想,是谁给了郁辛关于你的通话录音。”
“你那通电话,可不是打给郁辛的。”
傅恒郢说这话时的声音很轻,但落在顾淮耳中,效果却并不弱。
这一瞬间,他提醒了顾淮某样重要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75章 75.殴打
顾淮猛地抬头看向了傅恒郢, 他眼里是藏不住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以及还有被背叛的愤怒。
傅恒郢看着顾淮的神色,他知道,自己的目的, 达到了。
徐珠大抵以为, 她将录音给了郁辛, 自己就能在这件事里全身而退了。
而郁辛心地善良, 在录音和视频发出去前, 还将徐珠的声音做了特殊处理,让旁人不知道与顾淮出轨的是谁。
但傅恒郢可没有这么心善, 伤害过郁辛的人, 他一个也没打算放过。
他没打算自己出手,恶人自有恶人磨,做了坏事,就要做好自食恶果的准备。
顾淮知道了录音是徐珠给郁辛的, 就不会轻易放过徐珠。
傅恒郢看着顾淮, 他虽然没再出手, 但却已经凭着言语,将顾淮的所有自尊心和自信都击碎。
他曾以为能随手拿捏的人,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已经悄悄成长,变成了受到伤害会还击的模样。
而他出轨的, 以为深爱自己的人, 实际上却是背叛了他,甚至将他的把柄交到了别人手上。
这比任何上的击打,来得更加让人痛苦。
傅恒郢扶着郁辛起身, 深深看了顾淮一眼, 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离开后的傅恒郢并没有带着郁辛直接离开医院, 而是查看起郁辛的伤口。
他拧着眉头,看着郁辛身上受伤的地方,检查着每个伤口,“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一边查看着,傅恒郢一边不放心的问。
郁辛看着他这副模样有些忍不住的想笑,勾了勾唇角,按住傅恒郢的手,“没事的,都是些皮外伤。”
傅恒郢还是不放心,“你说你,一个人和他打什么架?也不嫌脏了自己的手。”
“这不是没忍住吗?”郁辛抿了抿唇角,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这还是我第一次打架呢。”
郁辛从小到大都是懂事乖巧的孩子,和别人红脸的次数都少之又少,就更别提打架了。
除开父母那一次不算,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和别人打架呢。
“你看起来还有些骄傲,是不是还希望我夸你?”傅恒郢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郁辛问道。
郁辛越来越开朗,的确是傅恒郢喜闻乐见的,但如果是这个方向……
好吧,这个方向似乎也不错,至少在外面不会被别人轻易欺负了去。
傅恒郢心中默默想到。
郁辛腼腆的笑了,他牵住傅恒郢,说:“没有。”
“只是想让你不要担心,顾淮在我手里也没讨到便宜。”郁辛说。
“怎么可能不担心?”傅恒郢说,“你都不知道,刚才看见你被他掐着脖子,脸都青掉的时候,我魂都要吓没了。”
傅恒郢大概永远都无法忘记刚才看到的那一幕,顾淮将郁辛死死压在身下,一双手掐着郁辛的脖子,而郁辛无法挣脱,脚疯狂的挣扎着,一张脸都由红转青,仿若快要死掉。
这般想着,傅恒郢就觉得自己刚才甩出去顾淮那一下还是手下留情了。
他心中愈发的觉得不放心起来,看着郁辛,说:“不行,还是要带你去做个全身检查。”
郁辛听着这话,有些无奈,但为了让傅恒郢放心,终究没再说什么,配合着他,去医院做全身检查。
彼时,顾淮已经从傅恒郢的话里回过神来了,他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扶着墙壁,一步步离开科室。
顾淮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到徐珠。
他先是去了徐珠现在的科室,但徐珠科室的人告诉顾淮,徐珠今天休假了。
他便只能转移目的地到徐珠的家。
这一路上,顾淮禁受了无数异样的眼光,他的录音已经在院内传开了,认识他的人看见他都退避三舍。
平日里和他称兄道弟,说关系好的那些同事,也纷纷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些他一直维持着的好人缘,原来都是假象。
这些关系,就像他伪装的面孔一样假,当面具被打碎,假象也一样破碎,露出了里面本来的面目。
顾淮一边想着,一边恍恍惚惚的到了停车场,开车往徐珠家赶去。
他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他现在最先要做的,就是将徐珠这个贱人先解决。
他要问清楚,他到底哪里做错了,要让她这样害他。
这般念头在脑海中愈演愈烈,也让顾淮心中的火气越烧越旺。
而这团火,在看见徐珠提着行李箱从家里出来的时候,烧到了顶峰。
徐珠想逃!
意识到这点的顾淮,一把掐住徐珠的脖子,将刚好站在家门口的徐珠,一把推回了室内。
徐珠跌坐在地上,她先是听见行李箱倒地的声音,然后听见了家门关上的声音。
这声音她分明听过无数次,但却没有一次,让她如此心生畏惧。
徐珠仰头看着顾淮,眼中是藏不住的惊慌,可脸上却是强扯起一个笑,她将落在脸上的头发捋到耳后,说:“亲爱的,你、你怎么来了?”
她心中还是抱着几分侥幸,希望顾淮不是来找她麻烦的。
但这侥幸在此刻显然是非常可笑的。
顾淮听着她这话,冷笑了一声,“你说我是来干嘛的?”
徐珠身子颤了颤,却仍旧强做镇定,“你别这样,我害怕。”
“害怕?”顾淮嗤笑道,蹲下身掐住徐珠的下巴,强迫她头扬起来对上自己的眼睛,“你把录音给郁辛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害怕?”
“什么、什么录音?”徐珠话都说不太流畅了,可却仍旧不愿意去承认。
“我和你打的电话,你说是什么录音?”顾淮掐着徐珠的指节愈发用力,他说:“徐珠,我以前怎么没看出你这么有心机?”
“我待你也不薄,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害我?!”这句话顾淮几乎是吼出来的。
如果说,郁辛的改变和所作所为,只是在顾淮一直以来的自信和自尊上踩了几脚,让他颜面无光,那么徐珠的背叛,就是让顾淮所有的自信和自尊,全数破碎。
他一直相信的一切,一直觉得自己把控着的一切,原来全部都是假的。
他才是那只一直被戏耍的猴,这是顾淮最不愿意去相信和面对的事实!
徐珠知道她装也没用了,索性也就破罐子破摔了。
她听着顾淮的话,也是忍不住笑了,她盯着顾淮,“你待我不薄?顾淮,你自己也好意思将这话说出口?”
“你要什么我没给?这还不够吗?”顾淮听着这话反问。
徐珠一把甩开顾淮的手,她手撑着地面,头发因为动作凌乱的遮在脸上,合着那尖锐的眼神,仿若一位疯妇。
“不够!当然不够!”徐珠盯着顾淮,声嘶力竭的叫道,“顾淮,我当初跟你的时候,你给我承诺的可不只是几个包包。”
“你说你要娶我!”说到这,徐珠变得咬牙切齿起来,她说:“但你居然想甩掉我!”
顾淮在听见这话的瞬间一愣,他看着眼前的徐珠,有些反应不过来。
然后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缓缓的站起身,“原来你都知道?”
“对!我都知道!”徐珠说。
“虚伪的伪君子,骗我和你在一起,让我心甘情愿当小三,说什么会离婚娶我的屁话,恶心!”徐珠也从地上站起来,她指着顾淮,说:“你今天所遭受的一切,全都是你罪有应得!”
“你连郁辛新老公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活该!”
这句话刺在了顾淮的心上,顾淮脸上的讥笑一瞬间收敛,脸色变幻得格外可怖,他一把抓住徐珠的头发,将徐珠的头重重的往墙上砸去。
“婊子,就你也配评价我如何?”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娶你?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我当初就是看你漂亮,随意勾搭,谁知道勾勾手指你就上了床。”
“你走到现在这一步,是你自己想攀高枝结婚,怪得了谁?”
顾淮一边砸着,一边骂着徐珠。
徐珠尖叫着,反抗着,她的头疼欲裂,血模糊了她的眼睛,她的脑海里忽然窜出了很小时候的一段回忆。
那是她小学的时候,父母有一天带她出去吃了一顿好吃的,然后回去以后,他们就离婚了。
他们谁也不要她,年幼的她被丢给了年迈的奶奶。
奶奶不喜欢她,说她是赔钱货,说她一个Beta,没什么出息。
她每天都在被骂,住在老房子里最阴暗潮湿的地方,常年房间里见不到一点光,那时候徐珠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个带阳台的房间。
其次就是,希望奶奶能喜欢她。
后来上初中的时候,徐珠找了能同时实现两个愿望的办法。
她那个一直常年在外打工的表姐回来了,还带着一个年级比她大许多的老男人,说是要结婚。
那个老男人脖子上带着金链子,徐珠觉得一点也不好看,但奶奶看着却是很高兴。
徐珠不懂,奶奶为什么高兴。
她被表姐带着去参观了婚房,婚房好大,不仅有阳台,还有电视机,洗衣机,连厕所都比她住的房间干净漂亮。
回到家以后,奶奶抱着她喜笑颜开,嘴里念叨着,“哎呦,我们珠珠也要快点长大,找一个有钱老公。”
徐珠当时可高兴了,因为这是奶奶第一次抱她,她问:“是不是找个有钱老公,奶奶就会喜欢我了?”
奶奶当时说:“那是当然。”
那时候的徐珠才知道,原来同时实现两个愿望的方法,是找一个有钱老公。
徐珠遇见顾淮之前,她虽然想要找个有钱人结婚,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当小三。
但是她遇到了顾淮,这个长相英俊,前途光明的医生,当对方情真意切的说,愿意娶她时。
她也曾犹豫过,可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
她只是想要奶奶的爱,和带阳台的房子而已。
手机铃声在这时突兀的响了起来,顾淮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响铃的是徐珠的手机,他丢下徐珠,从地上捡起徐珠掉落的手机。
“亲爱的?”顾淮看着来电显示上的备注,扭头看向徐珠,“我就说你怎么背叛我,原来是已经找好下家了。”
顾淮晃晃手机,“你说,他知道你脚踏两只船会怎么样?”
这般说着,顾淮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徐珠不知道。
她只听见顾淮说:“我是她男朋友,徐珠正在洗澡,你是谁?”
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手机被随手扔在了沙发上,顾淮蹲下身看着已经伤痕累累的徐珠,“我本来想要你的新男朋友过来看看你的,但你这副样子,我怕影响到自己,就还是算了。”
“你最好不要报警,不然我就把你这点破事全捅出去。”顾淮扫过徐珠的脸颊,轻声威胁道,“你好好想想,捅出去,你以后可就找不到好下家了。”
说罢,顾淮站起身,拍拍手,转身离开了徐珠家。
徐珠看着顾淮离开的背影,又看向倒在一边的行李箱,她知道全都完了。
她本来都已经计划好,和新男友一起离开这座城市的。
但如今一切,功亏一篑。
从徐珠家离开后,顾淮的心情已经变好很多了。
他本想回医院继续解决帖子的事情的,但两双手却是拦住了他的去路。
只见两位身穿西服的高大Alpha,对他说:“顾先生,我们傅总找你,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警告警告:这是违法行为!请大家引以为戒!
另外,想要有阳台的房子,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自己赚钱啊!!
徐珠的价值观是从小环境影响,并不是正确的!!!
这章明天还会修一下,但不大改。
第76章 76.电影
顾淮被强制性带上了车, 前往未知的目的地。
“你们是谁?傅恒郢派你们来的?”一上车,顾淮就有些慌乱的问道。
他显然感受到了来者不善,也因为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面对什么而感到心慌。
可车上没有一个人理会他,这些人训练有素, 就像是彻底将他当成空气了一般。
他们这样的态度让顾淮愈发焦躁不安, 他起身想要去推车门, 却被一只手按住了。
这双手非常有力, 虽然被西装外套包裹着, 但从露出的半截手腕,就不难想象衣裳下会是怎样的光景。
“放我离开, 你们这样是违法的你知不知道?”顾淮手被抓得生疼, 但却还是负隅顽抗。
只见保镖淡淡的瞥了顾淮一眼,语气冷漠的说:“我们只是请顾先生去做客而已,哪里犯法了?”
“顾先生,我劝你还是坐好, 这样对你对我都好。”保镖语气轻飘飘的, 但是话里是藏不住的威胁。
顾淮听着这话, 心头一颤,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的, 随后心有不甘的缓缓收回了手。
“哼。”顾淮冷哼一声,坐回位置上, 嘴上说着, “我倒要看看你们能那我怎么样?”
保镖听着这话,连眼神都没有多给他一个,这就让他嘴上的逞强, 显得愈发可笑了起来。
车辆缓缓行驶着, 除了轻微的发动机声响以外, 整个车厢都静得可怕,这就让气氛变得愈发紧张恐怖。
顾淮感受着,心中的恐惧蔓延,止都止不住。
终于,在过了不知道多久以后,车停了下来。
黑布蒙上了他的眼睛,他被一群保镖,“请”着往前走,一路七拐八拐,最终被带进了一个房间,按在了一条椅子上坐下。
房间里淡淡的檀香味飘入他的鼻腔,眼睛被蒙上让顾淮愈发没有了安全感,他在椅子上坐立难安,刚想起身就被一双手按了回去。
“摘了吧。”
顾淮听见温温柔柔的女声说道,眼前的黑布就随着这一声令下被摘下。
视线恢复的瞬间,首先映入顾淮眼帘的,是一盏铜制的香炉,炉子里应该点着檀香,白色的烟雾一点点飘散在空中,形成美丽的弧线。
再然后,香炉后是一面屏风,屏风半透明状,红木框架勾勒出“梅兰竹菊”四君子,而说话的女人,就在屏风后面。
顾淮看不真切对方是谁,只能凭借着半透明的屏风,看出个女人侧卧在贵妃塌上的大概轮廓。
“顾淮。”女人声音不大,语气平静的叫道。
分明对方的声音很温柔的,但顾淮听着,却是身子不由的颤了颤,心里都忍不住的害怕。
“你是谁?在装神弄鬼什么?”心中虽然害怕,但顾淮一向是最要面子的,他维持着镇定的模样,让自己看起来尽量不露怯。
回答他的是女人的一声轻笑,然后就没了后文。
顾淮听见有什么东西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木头,声音闷闷的,不难听,但顾淮却觉得有些烦躁。
“笑什么?你听不懂人话?你到底是谁?”顾淮语气不耐的问。
“你好像,还没有看清自己的位置?”女人声音轻轻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然后,站在顾淮身后的保镖,就揪住顾淮的头发,狠狠地朝香炉砸去。
炉子“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炉灰撒得地上都是。
顾淮吃痛,正要说些什么,保镖的下一个动作就又来了。
顾淮看着朝自己伸过来的手,下意识的抵挡,整个人都蜷缩在地上,害怕得不敢抬头。
但这一拳并没有落在顾淮的身上,因为女人开口了,“够了。”
“顾先生是我们的客人,法治社会,我不想见血。”女人说着,终于从屏风后缓缓走了出来。
顾淮抬头看去,就见一位长相温婉的女人,身着素色旗袍,宛若书里所写的江南女子,她的手里拎着一杆铜制烟枪,烟枪上挂着个绣了牡丹的烟袋,烟袋底下悬着两个铃铛。
铃铛随着女人的步子,一晃一晃的发出清脆的响声,女人如素玉般的芊芊玉指,绕着烟枪带它转了个圈,然后抽了一口烟,轻飘飘的吐出口白雾。
“顾先生,我一向礼待客人,但手下不懂事,你见谅。”女人朝顾淮露出个笑,这笑极其漂亮,但顾淮看着,脚底却生出一股子寒意。
他心知,这女人绝对不是表面看起来这般温柔可亲,只怕是只笑面虎,笑着笑着,就将他生吞活剥了,连骨头渣子都没有。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傅如佳,是傅恒郢和郁辛的姐姐。”傅如佳看着顾淮说道。
听着这自我介绍,顾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眼前这人,怎么也不可能只是请他做客那么简单。
傅如佳绕着顾淮走了一圈,她的烟枪敲打着顾淮的椅子,敲击的闷响很熟悉,就是刚才屏风后传来的声音。
刚才大概那些声音,也来自于此。
“瞧瞧,下手没一点轻重,把我的香炉都砸了。”傅如佳说,“你们可知道它值多少钱?”
“只怕是……”傅如佳说到这顿了顿,她扭身看向顾淮,对上顾淮的眼睛,眸子里带着笑,继而说:“顾先生的命,都不如这个香炉值钱。”
冷汗从顾淮的背上控制不住的冒出,他坐在地上,刚才被香炉烫得地方还疼着,但却已经顾不上那么多。
“你想干什么?”顾淮所有有些颤抖的问。
“顾先生怕什么?”傅如佳语气还是如刚才那般温温柔柔的,里头还带着几分不明显的笑意,“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吓成这样。”
顾淮才不相信傅如佳的鬼话,这人这般大费周章的请他过来,怎么可能就是为了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来者不善,何必装成一副伪善的面孔。
“你别装了,有什么目的直接说,我没时间跟你耽搁。”顾淮说。
“没时间?顾先生还急着去干嘛?”傅如佳转身在他面前坐下了,顾淮很急,但她却是一点也不急,“上班吗?”
“但恐怕,医院不会留你咯。”傅如佳抽了口烟,漫不经心的说。
“不会的!”顾淮反驳道,“医院会保我。”
顾淮对这件事情很自信,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觉得医院会开除他,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记处分留院察看,他了解自己的能力,医院舍不得放他走。
“你倒是自信。”傅如佳笑着说道,“但你恐怕不知道……”
“你的事情,上热搜了。”傅如佳从手下手里接过手机,将微博热搜的页面在顾淮面前晃了晃,“只怕是,医院想保你,也保不住了。”
“不对。”傅如佳说,“是你想当医生,也当不了了。”
顾淮看着手机页面,愣住了。
这与他想象的不一样,在顾淮的想象中,医院会第一时间删帖,然后将事情的影响缩小到最小,并且将他保下来。
不可能会上热搜的,不应该会上热搜的。
知道的人多了,事情就变得不可控制起来。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顾淮发疯,他盯着傅如佳,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声嘶力竭的喊着:“是你!是你和傅恒郢搞的鬼对不对?!”
他一边喊着,一边往傅如佳身上扑。
傅如佳看着发疯的他,坐在椅子上连动都没动,只静静看着,那双眸子里分明带着笑意,但顾淮却看到了睥睨众生的蔑视。
她根本没将他看在眼里,这种感觉顾淮感受到过,傅恒郢也是这样看他的。
这让顾淮更加疯狂,但他却动不了了。
因为早在他扑向傅如佳的瞬间,他就被傅如佳身边的保镖按在了地上。
“这算什么?”傅如佳晃着烟枪,得出个结论,“应该算……正当防卫。”
顾淮的脸被按在地上,他只能用余光看着傅如佳,他多么想挣脱,但却无能为力。
“顾先生,我今天找你过来呢,也不是想拿你怎么样,只是听说了一些事情,想和你好好清算清算。”
“我们做生意的人,最讲究互不相欠。”傅如佳的烟枪点了点顾淮的脸颊,“你呢,把欠我家的,均数还回来,就好了。”
傅如佳到了这般地步,嘴里还一句一句的顾先生叫着顾淮,听着多么礼貌尊敬的称呼,可手上做的事情,却是截然相反的。
顾淮想不通自己有哪里欠他们什么,便不服气的问:“我和你见都没见过,欠你什么了?”
“话不能这么说。”傅如佳不认可的摇摇头,“顾先生虽不认识我,但你认识郁辛啊。”
“你对我这位弟弟的伴侣,可做过不少难看的事情。”
“我弟弟和他伴侣心善,他们没对你做什么。”
“但我护短,他们的事情就算我的事情,你那些恶心的事情既然做了,那必然是要遭点报应的。”
“老天太忙,没来得及给你,我就先替他把该做的做了。”
傅如佳缓缓说着,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在说一件寻常的小事,但顾淮却是越停越心惊。
“你、你想怎么样?”顾淮结结巴巴的问道。
傅如佳站起身,在房间里绕了一圈,她慢悠悠的走着,但每一步都让顾淮心凉一分。
这时间过得度秒如年,让顾淮仿若受刑,他的汗已经将他的头发打湿,膀胱也充盈得厉害,让他几欲控制不住。
终于,傅如佳的脚步停了。
“我这位弟弟的伴侣,我看得可是很金贵的。”傅如佳说,“要真算起来你做的那些事情,怕是连你这条命都还不起。”
“我思来想去,你这上上下下看过来,也就这双手值点钱了。”傅如佳的烟枪点了点顾淮的指尖,缓缓说道。
顾淮怕了,彻底怕了。
眼前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个疯子。
顾淮比任何人都更知道自己这双手有多值钱,他虽在内科,但是他们科里也还是有手术的。
腺体敏感,而且构造复杂,有好几样病重的手术,目前全省范围内,做的最好的就是他了。
这也是顾淮为什么会笃定医院会保他的原因。
如今傅如佳打起了他这双手的主意,这根本就是要毁掉他。
不行,绝对不行!
“你还想剁了我的手不成?这是犯法的!你真当你们傅家能只手遮天?”顾淮吼着,汗水却是从他的额头滴在了地面。
“顾先生很懂法啊。”傅如佳嗤笑一声。
她坐到椅子上,歪头看向顾淮,“放心,违法乱纪的事情,我不做。”
“剁手多血腥啊。”傅如佳收回看向顾淮的眼神,烟枪敲了敲椅子把手,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我看了恶心。”
“我记得,顾先生曾经不止一次拿我家郁辛的心理疾病威胁他吧?”傅如佳说,“既然如此,那就自己也尝尝这滋味吧。”
听着这话的顾淮不明所以,他有些不理解傅如佳的意思。
直到他被推进了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他的手背捆了起来。
黑衣保镖按了个按键,墙面瞬间被投影,几个相同的剁手视频被放映,而与此同时,顾淮的手感受到了如剁手般的疼痛。
“请顾先生看几场5D电影。”傅如佳说,“好好享受吧。”
随着她这句话音落下,房间门关上了。
傅如佳看着关上的门,脸上本带着的笑意淡下。
她看了眼刚才碰过顾淮的烟枪,扔给了一旁的保镖。
拍拍手,有些嫌弃的说:“处理了吧。”
“脏。”
作者有话要说:
姐姐真好,还请顾淮看电影。
作者乖巧坐好(乖巧.jpg)二更晚一些~
第77章 77.车祸
直到第二天早上, 顾淮才从房间里被放出来。
他看了一整个下午加晚上的剁手视频,每每他想睡觉,又会被硬生生的疼醒。
哪怕闭上眼睛不去看也不行,那些血腥的画面就像是刻在了他的脑子里, 在他脑海里来来回回的放映, 怎么也挥之不去。
他明明是医生, 看过无数开膛破肚的血腥画面, 甚至读书时解剖课将人体层层解析也不是没有, 可这一次却是败下阵来。
出房间的第一时间,他就捧着垃圾桶克制不住的吐了起来。
顾淮没吃什么东西, 吐出来的全是淡黄色的酸水, 但他还是克制不住的反胃。
捧着垃圾桶的手不停的颤抖着,不知道是还没从疼痛中解脱出来还是如何。
这让顾淮不由的有些心慌,他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想到傅如佳说的那些话, 开始后怕自己是不是真的不能当医生了。
他将手缓缓捏成拳, 心中否认着这个想法。
不会的, 一定不会的,他怎么可能看了一晚上的视频以后, 就拿不住手术刀了呢?
对,怎么可能啊, 傅如佳以为自己是谁?
顾淮心中给予着自己肯定, 但却还是有些心虚,他环顾四周一圈,视线落在黑衣保镖身上, 只觉得自己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抬手抹了一把嘴, 顾淮也顾不得形象不形象的, 起身踉踉跄跄的离开。
保镖一把拦住了他。
“怎么?我还不能走吗?”顾淮声音沙哑的问。
保镖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拿出来一只手机,递给顾淮。
那是顾淮的手机,昨天顾淮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原来是在他们那里。
“你这是盗窃!我要报警。”顾淮一把夺过手机,说。
保镖听着这话,面色不变,语气淡淡的说:“这是顾先生掉在地上的,我只是恰好捡到,然后物归原主而已。”
“如果要报警的话,你随意。”
他显然丝毫不在意顾淮的报警,这让顾淮有些气恼,同时他也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和眼前的人,根本不是对手。
识时务者为俊杰,顾淮才不会将时间浪费在这,眼下当务之急,他是要赶紧回医院,将事情好好解决。
这般想着,顾淮不再停留,转身脚步匆匆的离开。
可才出大门,顾淮就接到了来自医院的电话。
来电人是顾淮的直系领导,科室的主任医生,也是最看重顾淮的一名老师。
顾淮看到这个电话的时候,其实是有些犹豫的,他不知道自己要不要接起,接起以后未知的答案,让他感到恐惧。
但最终,他还是接起了电话。
“顾淮。”电话那头是主任沉重的语气。
顾淮听到这声音的瞬间,心就跟着沉了沉,他喉结微微滚动,用自己干哑的嗓子喊道:“主任……”
“你这次的事情闹得太大了。”主任说,“我也保不住你了。”
这话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但顾淮不愿意去相信。
“主任,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顾淮问道。
“你知道是什么意思的。”主任语气中带着失望,他说:“顾淮啊,你本来有大好的前程,但是你不珍惜自己的羽毛啊。”
“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主任语气悲痛的说:“不把病人的命当命,你还配做医生吗?”
“我真是白看重你了!”主任失望的说:“往后,你就好自为之吧!”
话到这,主任就毫不犹豫的挂断了电话。
顾淮看着挂断的电话,他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刚才打电话过来的,是曾经最看重他的长辈,领导,老师。
这个人层不止一次的跟他说,顾淮,你很优秀,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医生之一。
在前不久,他还跟顾淮说,大概年底,你就能升职了。
可今天,他说,顾淮,你好自为之吧。
不可以就这样完了。
顾淮心想,他要去医院说清楚才行!一定要说清楚!
这般想着,他先是打车去了徐珠家楼下取自己的车,然后再开车去了医院。
到科室的时候,已经是上班时间,所以人在看到顾淮的时候目光都忍不住的停留。
顾淮本是要无视的,直到他看见了警察,以及站在警察身边的徐珠和之前那位患者家属。
顾淮瞬间反应过来了是怎么回事,徐珠报警了,不仅如此,她还联系了之前那位被加药病人的家属。
也就是他原本想要设计谋害郁辛的那位病人。
徐珠第一时间看到了顾淮,她脸上还带着伤,但表情里对顾淮的恨意却是无法遮掩。
她指着顾淮,大声的说:“警察同志,顾淮在那。”
警察看过来的同时,顾淮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转身逃跑。
他疯狂的跑着,而警察在后面执着的追着。
“站住!”警察喊着,“给我站住!”
顾淮才没有那么傻,他才不会站住,他站住就完了。
他跑到电梯口,电梯正好开了,他毫不犹豫的跑了进去,按下了倒数第一层。
站在电梯内的顾淮松了口气,他觉得自己逃脱了。
但很快,他又笑不出来了,他不知道自己逃掉了这一次以后,之后又该怎么办。
刚才的逃跑是他下意识的行为,而逃跑这种事情,一旦开始了,就没有结束。
顾淮有些懊恼的垂了垂自己的头,他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然后他又想明白了,都是因为郁辛,对!就是因为郁辛!
他要找到郁辛!
顾淮心想,既然郁辛让自己不好过,那他也别想好过!
这般想着,顾淮毫不犹豫的进入了停车场,开车往郁辛家赶去。
警察赶到的时候,看见的已经只剩下顾淮的车尾气,他们连忙开车追赶。
顾淮从后视镜看到追赶自己的警车,他毫不犹豫的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
车快速的与警车拉开了距离,他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
但就在这时,他的脑海里有什么记忆一闪而过,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抖,车瞬间偏离了轨道。
顾淮反应过来想要踩刹车已经来不及了,车撞上了马路边的公交站台,车窗玻璃因为剧烈的撞击碎裂,扎入顾淮的身体。
疼。
剧烈的疼痛让顾淮都以为自己就要死去。
警笛声近了,越来越近了,车门被打开,有人摇晃着他的身体。
但血液模糊了他的眼睛,顾淮想要说些什么,却是说不出口了。
他想,好可惜,没能把郁辛也带下地狱。
……
因为受伤的原因,傅恒郢就不允许郁辛去上班了。
若是以往,这么一点小伤,郁辛大概会选择说服傅恒郢让自己去上班。
但如今,郁辛想着自己反正都快要辞职了,多一天少一天的也没区别,索性就按照傅恒郢的意思去了。
郁辛在家休养,傅恒郢便也没去公司了。
两人一起在家,其实也没有做什么特殊的事情,他们的相处和绝大多数伴侣差不多。
两人一觉睡到大天亮,然后赖会床,再起床做早餐,吃过早餐以后,就待在一个房间,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这天郁辛和傅恒郢吃完早餐,傅恒郢就给郁辛的伤口上药。
“下次打架以前,你要先告诉我一句。”傅恒郢一边帮郁辛上药,一边说着。
郁辛看着这般模样的傅恒郢,觉得有些好笑,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傅恒郢,像个絮絮叨叨没完的老头子。
“傅恒郢,你好像个老爷爷啊。”郁辛笑着说。
傅恒郢听着这话,有些无奈的瞥了郁辛一眼,“还不是因为你,不让人放心。”
“没有吧。”郁辛不太愿意承认。
傅恒郢抓着郁辛的脚,棉签按在腿上的伤口上,说:“别动。”
他显然并没有接受郁辛的否认。
郁辛也不介意了,不放心就不放心吧,反正对方是傅恒郢。
“那我想打架了先告诉你也没用啊,打架这种事情,也不能预约。”郁辛说。
傅恒郢叹了口气,“那至少也轮不到你自己动手。”
郁辛没懂这话,正想询问,手机铃声就在这时突兀的响了起来。
打电话过来的是护士长。
郁辛有些疑惑,但还是接了起来。
“喂,郁辛啊,麻烦你来医院一趟,出了点问题需要你赶紧过来。”
接起电话,郁辛就听见护士长急切的声音。
郁辛心知大概是出了大事,他拧了拧眉头,问:“怎么了护士长?”
“顾淮出车祸了!人已经直接送进手术室了,出来大概直接进ICU了,我们不知道他父母的电话,需要你来联系一下。”护士长解释道。
郁辛听着这话,愣住了。
顾淮出车祸了?这是发生了什么?
千万个震惊的念头从脑海里划过,但当务之急还是先联系顾阿姨他们过去。
郁辛其实可以直接打电话给顾阿姨他们,自己不去医院的。
但是想到顾淮出了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出手术室以后,会是怎么样的结果,到时候顾阿姨和顾叔叔两个人在那里,还撑不撑得住,所以他觉得,自己还是要过去一趟。
挂断电话,郁辛就急匆匆的起身要换衣服。
傅恒郢见此,询问:“怎么了?”
“顾淮出车祸了,我要去一趟医院,陪一下顾阿姨他们。”郁辛语速极快的解释。
傅恒郢听着这话,也走到了衣柜前。
“你干嘛?”郁辛见他要脱衣服的动作,问道。
傅恒郢认真的回答:“我陪你去。”
无论发生了什么,无论什么事情,他都和郁辛一起面对。
这一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顾家父母虽然人好,也理智,但那是在自己儿子还活着的情况下。
如今顾淮出现了生命危险,这一切的意义就不同了。
因为不确定对方会是怎么样的反应,也不确定是否会出现过激行为,以防万一,傅恒郢必须和郁辛一起去。
昨天的事情发生一次就够了,他无法再让郁辛再第二次处于危险当中。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晚了!抱歉大家!
第78章 78.流星
郁辛赶到医院的时候, 顾阿姨和顾叔叔已经到了。
顾叔叔看着还算镇定,只是一双眼睛红红的,大抵是才偷偷抹过眼泪,但却因为知道自己现在还不能倒下, 所以强作镇定。
顾阿姨看起来就没那么好了, 整个人都哭成了个泪人, 坐在手术室外, 眼泪簌簌的往下掉, 止也止不住。
他们看见郁辛的时候,先是一愣, 然后反应了过来。
顾阿姨看着郁辛哭得更加厉害, 然后别过脸,将头埋进了顾叔叔怀里不去看郁辛。
而顾叔叔则是问:“郁辛,你怎么来了?”
说这话时,顾叔叔带着浓浓的鼻音, 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但称呼却是深深刺伤了郁辛的耳朵。
从小到大, 顾家夫妇称呼郁辛,一直都是叫辛辛, 关系最亲近的时候,他们甚至叫过郁辛宝贝, 叫郁辛名字的次数, 可以说是屈指可数。
你要郁辛刻意去想,郁辛可能都想不到他们何时叫过自己的名字。
但今天,顾叔叔却是叫他, 郁辛。
郁辛听着这声称呼, 眼眶一瞬间热了, 但是他心里也知道,他们的关系已经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如何疏远都是正常的。
站在顾家夫妇的角度,他们还能维持最基本的素养,已经是对郁辛最大的尊重了。
“我过来看看你们。”郁辛垂下眸子,轻声解释道。
“谢谢。”顾叔叔听着这话回答,语气疏离又礼貌。
郁辛听着心里难过,但到底没说什么,一个人走到另一边的长椅上坐下了。
因为停车位比较难找,傅恒郢过来的稍微晚些,他才出电梯门,就看见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长椅上的郁辛。
他看了眼另一边依偎在一起的顾家夫妇,又看向郁辛,抬步走了过去。
傅恒郢坐到郁辛的身侧,握住郁辛的手,轻声问:“怎么了?”
郁辛看向傅恒郢,苦笑着摇摇头,“没事。”
虽然听着郁辛这么说,但傅恒郢看着那边一直刻意扭开头刻意不看郁辛的顾家夫妇,又看着垂头丧气的郁辛,心里也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但这种事情也不好去说些什么,每个人站的立场和角度不同,他们各自的选择都没有错。
很多时候关系发生变化就是这样,两方都没有错,只是立场与选择不同,便走向了不同的方向,分道扬镳。
傅恒郢无声的叹了口气,他握着郁辛的手,拍了拍郁辛的手背,没再问什么。
顾淮的手术持续将近十小时,他是上午送进医院的,快结束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七八点。
这期间郁辛一直守在手术室外面,倒不是为了他,主要是担心顾家夫妇的身体状态。
两位长辈年纪都大了,虽然保养的不错,但到底年龄摆在那,身体底子大不如前。
更何况因为儿子的事情,两人悲伤之余已经分不出一点心力放在别的事上,若不是郁辛看着时间给她们送上水和饭,连个人怕都是已经晕倒在手术室门口。
“顾淮家属!顾淮家属!”
手术室的护士站在门口叫着名字的时候,本昏昏欲睡的郁辛一瞬间清醒过来,他看见顾阿姨从长椅上起身,但却差点倒下,连忙上前扶住。
顾阿姨看了他一眼,不着痕迹的将手从郁辛的手里收走,说:“谢谢你。”
然后便朝护士走去。
感受到空了的手,郁辛的心情更加失落了。
傅恒郢这时候走到了郁辛身侧,他问郁辛,“顾淮应该马上要出来了?还陪着吗?”
顾淮这种程度的手术,大概率打的全麻,出来了也看不见郁辛。
但郁辛陪在这里,为的是顾家夫妇,和顾淮实在没有什么关系。
但旁人是不知道原由的,为了避免事后有人多嘴,将郁辛等待手术这件事告诉顾淮,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现在离开显然是最好的时机。
郁辛看了眼已经打起精神的两位长辈,他想了想,缓缓点头,“嗯,我们走吧。”
他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傅恒郢问:“要去说声再见吗?”
郁辛的确是在迟疑这件事,但他想想,到底还是觉得算了,朝傅恒郢笑着,轻摇了摇头。
已经,没有必要再说告别了。
从医院里出来,天色已经彻底入了夜。
郁辛和傅恒郢走在医院的大道上,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身侧有来来往往的病人和家属经过,哪怕已经入夜,医院还是如一台巨大的机器,一刻没有停止运行。
走到内科大楼的时候,郁辛忽然停下了脚步,他仰头看向了自己科室的方向。
那是他大学毕业以后,就待到现在的工作地点。
承载了他好多年的时光岁月,还有成长的足迹。
“傅恒郢。”郁辛轻声叫道。
傅恒郢听着,顺着郁辛看的方向看去,应声道:“嗯。”
“大学毕业,我就进了这家医院。”郁辛缓缓说,“到现在,好多年了……”
郁辛还记得当初才大学毕业的自己,因为是B大毕业,刚入科室时,护士长曾对他抱有厚望,说他前途无量。
B大是国内最高等的学府之一,在这所学校毕业的学生,只要考上了,人生履历上就必定要写上B大毕业这个闪耀的光点。
这是一件非常值得骄傲的事情,但郁辛却鲜少提起,因为这是用他的梦想作为代价,而书写上的光点。
郁辛并不喜欢这个光点,每每有人提起,也不觉得骄傲。
而或许也因为此,郁辛辜负了护士长的期望,蜷缩在护士的岗位上,数年来踌躇不前,尽心尽力,但也混吃等死。
尽心尽力是它人生的态度,是他明白,自己这个岗位,背上搭着的,是生命的责任。
而混吃等死,是他因为不是梦想,而没有奋斗目标,只想安于现状,不想改变的蜗牛心理。
“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选择我们科室吗?”郁辛和傅恒郢说。
信息素内分泌科。
这个科室,在整个医院而言,都不出彩。
医院里,内科不如外科赚钱,而信息素内分泌科,更是内科中极其不赚钱的那一个。
傅恒郢侧头看向郁辛,他心里能猜测出原因,但却没说话。
只听郁辛继而说道:“因为我的病。”
“其实这个理由,说起来有些幼稚。”郁辛笑着说,他的语气尽量轻松的说着这个沉重的话题。
“我曾很长一段时间幻想自己如果是Omega就好了,甚至因为此患上严重的心理疾病。”郁辛说,“选科室的时候我就想,或许看到这些因为腺体和信息素而病痛的人们,我就不会这样幻想了。”
“不这样幻想,我的病,或许也就自然而然的好了。”
郁辛说到这,顿了顿,他扭头看向傅恒郢,说:“是不是有点幼稚?”
傅恒郢听着这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摇了摇头,“不幼稚。”
一个人试图自救的过程怎么会幼稚呢?
一点也不,无论任何形式。
郁辛听着这话笑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科室那层楼亮着的灯,和傅恒郢说:“我要辞职了。”
“傅恒郢,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郁辛说,“我想继续读书,但我已经三十岁了,会不会太晚?”
傅恒郢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想了想,仰头看着漆黑的天,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说:“要不要去看星星?”
和顾家父母见面的那天,郁辛曾说,他想看星星。
傅恒郢一直记得。
郁辛虽然不知道傅恒郢为什么忽然说起了这个,但却想也没想的就答应了。
因为他知道,傅恒郢做任何事情,都一定有他的用意。
两个人开车前往了城市边缘的山上,那里有一个观星台。
正是旅游淡季,观星台的晚上并没有什么人。
晚风吹拂过树林,山顶的风落在身上还带着凉意。
傅恒郢脱下外套搭在郁辛的身上,两人没看到可以坐的地方,索性直接席地而坐。
土地很松软,小草和树枝有些硌人,但却并不妨碍远离城市后,那满天亮着的繁星。
郁辛仰头看着这黑夜中努力发亮的星星,心情也变好起来。
“你知道吗?并不是每一颗星星都会自己发光。”傅恒郢开口道。
郁辛听着这话,扭头看向傅恒郢。
只听傅恒郢缓缓继而说:“只有恒星才可以自己发光。”
“而我们另外看到的发光的星星,如流星,它的光,则是因为宇宙物质进入大气层,物质前面的空气因为重力压缩,能量转化为热能,温度迅速升高,点燃了物质而发出。”
“在流星成为流星以前,它只是宇宙间的固体物质或漂浮的尘埃。”
“但这是科学家的说法,在我看来,我更愿意将它们认为是一颗颗不能发亮的星星,它们本身不能发光,而成为流星,是这些星星找到了让自己发亮的方法。”
“流星不像恒星,会自己发光,它或许也羡慕过那些发亮的星星,也苦恼过自己为什么不会发光,也在那宇宙间漫长的徘徊迷茫,找不到方向过。”
“它或许逗留了数万亿年的岁月,最终才找到了让自己发光的途径,变成了一颗流星。”
“所以……”傅恒郢说到这,看向了郁辛,他对上郁辛的眸子,缓缓说:“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流星花了数万亿年的岁月,才找到让自己发光的方法。”
“它都不觉得晚,你才三十岁,又怎么会晚?”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会修一下,今天好忙,只更一章。
第79章 79.灵魂
流星本身是不会发光的, 它们为了寻找让自己发光的方法,可能历经了数万亿年的岁月。
这是何其浪漫的一种解释。
郁辛静静听着,心中是说不出的动容。
他扭头看向傅恒郢,看着这个深爱自己, 而自己也深爱着的人。
眼中看到的广大世界, 好像在这一瞬间, 周遭都变得模糊, 唯一能看见的, 只有傅恒郢而已。
郁辛情不自禁的朝傅恒郢靠近,他的手轻轻搭上了傅恒郢的肩膀, 彼此将的距离越来越近, 近在咫尺间他们的鼻尖触碰着,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对方的脸上。
气氛变得暧昧旖旎,若是再不做些什么,就不合适了。
傅恒郢毫不犹豫的将手扣上郁辛的腰际, 让本就近在咫尺的郁辛与他贴得更近。
郁辛的胸膛贴上傅恒郢, 他的头微微仰着, 眸子与傅恒郢对视。
他们在彼此的眼中看见了汹涌澎湃的爱意,傅恒郢吻上了郁辛的唇。
感受着亲吻, 郁辛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个吻起先是傅恒郢主动的,但是后面, 郁辛逐渐有了回应。
他微微张开唇瓣, 感受着傅恒郢温柔的进攻,然后牙关微合,轻咬了傅恒郢一下。
感受到郁辛小动作的傅恒郢一顿, 然后很快反应过来, 以更加猛烈的攻势, 亲吻郁辛的唇瓣。
傅恒郢吻得密密麻麻,让郁辛有些承受不住,他下意识的想逃,但脖后颈却是被傅恒郢掌心抵住了,让他退无可退,只能承受。
郁辛发出轻声闷哼,手无力的挣扎,最终只能揪着傅恒郢的领口,才稳住身子不软下去。
“啪——”
在喘息声间,郁辛听见了一声不太明显的断裂声,他脑子不太清醒的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揪着傅恒郢领口的手猛地松了,吻在这一刻也停了下来。
只见傅恒郢那本扣得严丝合缝的领口,如今露出了大片锁骨,而本扣着衬衫的纽扣,早已经不知道落在了哪片草丛里。
郁辛愣住了,然后又迅速抓住了傅恒郢敞开的领口,手一合,将衣服死死的揪在一起,遮住露出的大片锁骨。
郁辛脸红的厉害,耳尖也好似要滴出血来。
“很贵吧?”郁辛问。
傅恒郢听着这话笑了,抬手扫过郁辛湿润的唇瓣,点了点头,“嗯,很贵。”
“多少钱啊?”郁辛有些心疼,傅恒郢衣柜里的衣服没有品牌和标价,郁辛一开始看见的时候还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直到某次他不小心把傅恒郢的衣服洗坏了,想要买一件一样的补救,问了宴枢才知道,这些没有品牌的衣服全是手工定制,市面上根本买不到。
价格不用多问,也是可想而知的贵。
早知道不揪那么紧了,郁辛有些懊恼的想到。
“不贵。”傅恒郢看着郁辛心疼的模样,笑着安抚道。
郁辛听着这话仰头看向傅恒郢,显然不相信。
然后就听傅恒郢继而说:“但是要赔我。”
郁辛愣住了,还没来得及问怎么赔,整个身子便被悬空抱起。
他下意识的又伸手去揪住傅恒郢的衣服,但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情,又怕在弄坏,正想要松手,就被傅恒郢按住了手。
“没事。”傅恒郢说,“你赔了我,这件衣服就归你了。”
话说这,郁辛就听见了车门打开的声音。
当他整个人感受到皮质车座冰凉的触感时,郁辛才恍惚意识到,傅恒郢口中的赔偿,是怎么一个赔法。
赔偿的过程间,郁辛迷迷糊糊睁开眼,他看见车座角落已经皱得不成样的衬衫,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早知道就多揪掉几颗扣子了。
后来郁辛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家了,
当第二天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快要中午了。
郁辛迷迷糊糊的自睡梦中醒来,先是看见空白的天花板,缓了一会儿,才逐渐看清屋内的陈设。
陌生的房间让郁辛一瞬间清醒过来,他坐直了身子,根本不知道自己这是身处何处。
正在他要打电话给傅恒郢的时候,房间门在这时候打开了。
“醒了。”傅恒郢的声音听着精神饱满,神采奕奕,心情也很不错。
郁辛看向傅恒郢,想到昨晚发生的一切,脸瞬间又是红了个彻底,他嘟嘟囔囔的开口问:“我们这是在哪啊?”
傅恒郢这会儿已经走到郁辛身前,他摸了摸郁辛的额头,说:“新家。”
“新家?”郁辛有些没反应过来。
就听傅恒郢解释道:“之前那个房子太小,我们不是商量好换房子吗?”
“这边前几天已经打扫好了,本来打算再晚些才搬过来的,但出于一些考虑,我就安排宴枢将那边的东西都搬过来,提前住进来了。”
原先的小区虽然也不错,但治安和保密性到底没有这边好,傅恒郢之前会住在那边,主要是因为一个人再加上上班方便。
但现在那边面积不够用了,再加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虽说顾淮现在已经进了ICU,能不能出来还是个问题,但傅恒郢出于安全考虑,还是选择提前搬了家。
郁辛听着傅恒郢的话,心里也大概知道傅恒郢所说的考虑大概指的是什么。
他微微叹了口气,但也没多做苦恼,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要不要看看房子?”傅恒郢问郁辛。
郁辛弯眸笑道:“好。”
这般说着,便下了床。
参观房子的第一步,傅恒郢并没有带着郁辛离开房间,而是走到了房间的窗帘前。
郁辛看见傅恒郢按下了个按钮,然后窗帘就缓缓拉开,大大的落地窗的窗外的景物一瞬间落入郁辛的眼帘。
阳光自落地窗找入,将整个房间都点亮,而房间外,是草坪与花园。
满墙开得正盛的蔷薇就仿若中世纪的油画,攀沿于墙面,争奇斗艳。
不止于此,花墙下架着葡萄架,这个季节葡萄藤才发芽,但却已经能够想象等到了季节时,硕果累累的模样。
这窗外的景色让郁辛看得出神,他感觉自己好似做梦一般。
“喜欢吗?”郁辛听见傅恒郢问。
郁辛说:“喜欢。”
现在的他,已经能够忠于自己的内心,大声说出自己的情绪。
“出去看看吧。”傅恒郢朝郁辛伸出手,提议道。
郁辛低头看着傅恒郢宽厚而踏实的掌心,握了上去,“好。”
傅恒郢牵着郁辛,离开了房间。
他们穿过客厅,推开玻璃门,然后就到了花园。
郁辛没有穿鞋,它踩在草地上,青草的触感有些扎,但他却很喜欢。
他似个小孩一般踩着草地,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动作,脸上的欣喜不加以遮掩。
傅恒郢看着这般模样的郁辛,想到了很早以前的一件事。
那是高三毕业后,他曾经去过郁辛的家,并不是偶然。
那时候的他已经决定好偷偷喜欢郁辛就好,但喜欢这种东西总是难以控制,哪怕已经决定好藏起来,也总有溢出来的时刻。
那一次,它就溢出来了。
那天下了好大的雨,雨滴拍打在修竹院的竹林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扰得傅恒郢心烦意乱。
他看着窗外的雨幕,脑子总克制不住的浮现起郁辛的脸,去想郁辛以后会这样。
然后,他离开了家,前往了郁辛的家。
郁辛的家就在学校附近,那个小区的位置大家都知道。
但傅恒郢只知道小区的位置,并不知道郁辛的家具体在哪栋哪户。
他漫无目的的撑着伞在小区里闲逛着,但却已经很满足。
经过一栋楼的时候,有几个小孩淋着雨在踩水玩,他们的家长也不知道去哪了,也不怕小孩淋雨感冒。
傅恒郢正想着要不要阻止,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怎么淋雨玩水呢?”
轻轻的,温温柔柔的,在傅恒郢梦里脑海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声音。
傅恒郢循声看去,就看见了他朝思暮想的郁辛。
他看见郁辛朝小孩们走进,弯下腰,开始说着什么,他的眉眼间带着笑意和耐心,大概是在劝小孩回家。
因为下雨的原因,离小孩们距离近了以后,郁辛说话的声音傅恒郢根本听不清。
他开始愈发的讨厌这雨,先是扰乱了他的思绪,又让他听不清郁辛说话。
傅恒郢定定看着郁辛,只见他三两句以后,刚才玩水的小孩纷纷跑回了家。
郁辛看着小孩们离开的背影,雨幕中只剩下他一人。
然后,傅恒郢就看见,收回视线的郁辛缓缓低下了头,盯着眼前的水洼看了半响以后,狠狠地一脚踩了下去。
水花四溅,扬在空中画出个漂亮的弧度。
郁辛往后躲开,然后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水坑,又一脚踩下去。
他乐此不疲的玩着踩水坑的小游戏,踩一脚,躲一下。
与刚才玩水的小孩根本没有任何区别,不,似乎更开心些。
傅恒郢看着玩水的郁辛,忽然就笑了。
也忽然就觉得,这雨,一点也不烦了。
思绪自回忆间抽离,傅恒郢看向郁辛,抬手揉了一把郁辛的脑袋。
郁辛扭头朝傅恒郢看来,“怎么了?”
傅恒郢摇了摇头,他笑着说:“没事。”
的确没事,很多时候,傅恒郢就只是想碰一碰郁辛而已,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傅恒郢发现,郁辛似乎总是喜欢这些与大自然亲密接触的活动,无论是雨后踩水洼,还是下雪后观察雪花,以及现在赤脚踩在草坪上。
他就似一只胆小的猫,明明被吓一下就会瑟缩在一团,但一双眼睛却走还是认真的观察着这个世界,对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都充满好奇心。
傅恒郢喜欢这样的郁辛,而这样的郁辛,也的确很有魅力。
他灵魂的艺术性,是与生俱来的。
毕竟,并不是每个人,都拥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傅总永远在发现郁辛的闪光点~
第80章 80.信任
搬入新家以后, 郁辛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坐在小院里,晒着太阳,看着书。
前几天郁辛已经去医院递了辞职信, 如今没了工作, 彻底在家准备考研。
经过反复研究, 郁辛打算考C大的研究生, 选择这所学校的原因有二, 一来C大的实力地位的确不容小觑,二来离家近, 如果以后想要继续深造留校, C大是不错的选择。
这些年来,郁辛虽然在工作,但是也一直没有放弃学习,在闲暇时间, 就总会拿几本书看。
虽然没有系统的去复习学习, 但也已经留下来一定印象, 所以工作多年,再重新拿起书本, 也并不会觉得太困难。
去医院递交辞职材料的那天,郁辛遇见了顾阿姨, 两人远远的就已经发现了对方, 但随着越走越近,两人却是谁也没停下脚步和对方打招呼。
想到以前顾阿姨对自己的那些好,和现在的态度对比起来, 郁辛心里说不难过肯定是假的, 但也毫无办法。
顾淮还在ICU里没有出来, 听以前的同事说,他的状态不太好,一直昏迷不醒。
郁辛当时听着这话,心中居然有种莫名的难过。
他还记得从小到大意气风发的顾淮,也记得无数次别人家长口中对顾淮夸奖的话,却没料到,时过境迁,顾淮变成了这副样子。
郁辛倒不是原谅了顾淮,而是面对世事变化,总还是会感叹一句,人生无常。
他本就是共情能力极强的那种人。
回到家以后,郁辛蹲在水池边,看着水里游泳的鸭子发了好久的呆。
鸭子这段时间变化了很多,它们褪去的黄色的绒毛,肉眼可见的长大了。
几只鸭子待在一起,总是会“嘎嘎嘎”的交流,日子过得倒是逍遥自在。
郁辛羡慕的看着,就想,如果自己也变成鸭子就好了。
到了夜里,郁辛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想到最近发生的种种,又想到这一生来来去去的人,忽然觉得人和人的关系真的是很奇妙的。
有些人见第一面,就不喜欢,而有些人,就一眼投缘。
合缘的人不一定能走到最后,而不喜欢的人,也不一定就一辈子都不喜欢。
但无论合缘与否,喜欢与否,能一起走到最后的,必定是彼此都放不下的。
就如他和傅恒郢,如今能隔数年结婚在一起,最大的原因,是傅恒郢不曾放下。
有时候郁辛也会庆幸,还好傅恒郢还一直喜欢自己。
想着想着,郁辛就忽然想到了个问题,扭身看向了傅恒郢,叫道:“傅恒郢。”
傅恒郢正在看书,听到郁辛叫他,合上了书页,扭头看向郁辛,问:“怎么了?”
他总是这样,只要郁辛叫他,无论手里头在做任何事,他都会放下,认认真真的听郁辛说话。
这种被认真对待的感觉,真的很好。
郁辛眨了眨眼睛,往傅恒郢身边靠了靠,抬手搂住傅恒郢的腰。
在贴近的瞬间,傅恒郢看着郁辛的动作,就自然而然将一只手放到郁辛的脑后枕住,另一只手握住郁辛的手,把玩起郁辛的指尖。
他们的姿态亲昵自然,相互依偎,显然这样的动作已经做过无数次。
“当初我答应和你结婚的时候,你怎么没有问我为什么?”郁辛仰头看着傅恒郢,问道。
其实这个问题,郁辛很早以前就想问了,但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一开始的时候是不好意思开口问,到后来就是忘记了。
那时候的他们,已经数年没有见面,虽然是傅恒郢先求的婚,但是郁辛一开始的态度是犹豫的,可却忽然就答应了结婚,傅恒郢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
他在听见郁辛答应结婚以后,不但没有觉得奇怪,甚至脸一句为什么都没问。
听着郁辛这话的傅恒郢,把玩郁辛指尖的手顿了顿,转而扣住了郁辛的手腕,眸子对上郁辛的眸子,说:“因为我知道,你有自己的理由。”
“但我不打算问。”
我知道,但我不过问。
郁辛有些不明所以,然后就听傅恒郢继而说:“郁辛,你不是随意做决定的人。”
“所以,你会答应和我结婚,就一定是深思熟虑以后的结果。”傅恒郢说,“我不在意你为什么和我结婚,我只在乎,你是否想清楚了要和我结婚。”
“只要是你想清楚了,就够了。”
“况且,我尊重我的伴侣。”傅恒郢说到这,搂着郁辛的手紧了紧,“理由什么的,等你想说的时候,就自然会告诉我的。”
“既然如此,就不必去问。”
傅恒郢从来不去逼着郁辛给自己一个答案,他也不会去问郁辛为什么要那样去做一件事情,他面对郁辛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倾听过后,就去支持。
因为傅恒郢始终无条件的相信郁辛,他觉得郁辛做下的每个决定都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这个理由,今天不说,那就不说,等到想说的那天再告诉他,也没有关系。
理由对傅恒郢来说不重要,因为他要的,相信的,从头到尾都只是郁辛这个人。
郁辛听着这话沉默了好久,他认真的注视着傅恒郢的眼睛。
从很久以前,郁辛就知道,傅恒郢很相信自己,比他自己还相信自己。
今天听过这些话以后,郁辛这个认知,就又更深了一个度。
他垂下眸子,看向傅恒郢握着自己手腕的手,他明明只是虚窝着一圈,但郁辛却是觉得抓得那么紧。
这种被人牢牢抓着的感觉,让郁辛心里有一种莫名的踏实感。
或许这种踏实感的来源不是握着的手,而是傅恒郢。
“那你……”郁辛声音低低的。
傅恒郢没太听清,耳朵朝郁辛凑近了些,“嗯?”
郁辛抬头,凑到傅恒郢的耳朵边,他说:“那你就不怕,我忽然要和你结婚,是抱有目的的吗?”
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傅恒郢而耳廓上,傅恒郢还是不敏感的,但感受到这温热的气息,身子却是麻了。
他指腹捏了捏郁辛的腕骨,喉结微动,扭头看向郁辛,嗓子有些哑的问:“会有什么目的?”
郁辛眼眶的里眼珠乌溜溜的转了一圈,里头透着几分狡黠,然后笑着说:“骗财啊,骗色啊,这些。”
“骗财吗?骗色吗?”傅恒郢重复这郁辛的话,然后说:“骗财的话,我虽然不太去说,但我很清楚,我很有钱。”
“如果你是这个目的来靠近我,那我愿意让你骗。”傅恒郢说,“我会保你一生衣食无忧,受人敬重。”
“至于骗色……”傅恒郢说到着忽然笑了,他往被窝里躺了躺,握着郁辛的手腕,让掌心搭上自己的喉结,他问郁辛,“你还满意你得到的吗?”
傅恒郢体温偏高,郁辛的掌心碰上喉结的那一刻,他就下意识的缩了缩指尖。
可喉结在这是用力滚动了几下,蹭着郁辛的掌心,那触感太奇妙,让郁辛又有些舍不得躲开了。
郁辛红着脸,结结巴巴的回答:“满、满意……”
傅恒郢笑了,他鼻息间发出模糊的笑音,落在郁辛耳中,比真切的一声笑更撩人,他似乎一样满意郁辛的答案。
“但我知道你不会的。”傅恒郢笑过以后,就很认真的说。
还在害羞中的郁辛听着这话愣住了,他看向傅恒郢,问:“为什么?”
傅恒郢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抱住了郁辛,脸埋入郁辛的脖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说:“因为你是郁辛。”
因为你是郁辛,所以你答应和我结婚,不会是别有目的的靠近。
不会是图我的钱,也更不会是为了我的色。
傅恒郢太了解郁辛了,郁辛一生正直,他在某些方面有着自己的坚持和执念,就如一张不愿染上墨迹同流合污的白纸。
“傅恒郢。”郁辛也抱住了傅恒郢,他问出了在自己心里已经待了好久的疑问,“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
傅恒郢听着这话抬首看向郁辛,缓缓的,一字一顿的,说出了如同刚才一般无二的答案。
“因为你是郁辛。”
两句相同的话,给郁辛心中带来全然不同的震撼。
然后震撼到底还不曾结束,只听傅恒郢继而说:“郁辛,或许你不曾知道。”
“在你答应和我结婚的那一刻起。”
“我就决定,无论如何,我都会坚定的走向你。”
他被坚定的选择了,在答应结婚的那一刻起。
郁辛意识到这点,他呆呆看着傅恒郢,迟迟无法反应过来。
然后许久后,他闭上了眼睛,才说出一句,“傅恒郢,我也会坚定的走向你,就如你坚定的走向我。”
“还有……”郁辛睁开了眼睛学他再次看向傅恒郢时,他的眼眶已经红了。
“还有什么?”傅恒郢问。
然后傅恒郢就听见郁辛用哽咽的声音说:“我爱你。”
这是郁辛第一次这样直白而热烈的表达出爱意,但他除此之外,似乎也再想不到该说别的了。
床头柜上的橙花味香水再次弥漫整个房间。
傅恒郢用更热烈直白的方式回应了郁辛的爱。
到最后,他闻着郁辛身上的味道,他说:“你的信息素,是我的味道。”
郁辛迷迷糊糊睁开眼,又听见傅恒郢说:“我也爱你。”
原来橙花的味道,是爱你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顾淮的结局到这还没结束,后面还有一段。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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