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年会
时间一眨眼就到了小年前夕。
小年分南方小年和北方小年, 郁辛他们这边过的一般是北方小年,也就是十二月二十三日这天。
以往小年,郁辛都是和顾淮去他家过的,顾淮的父母很喜欢郁辛, 从郁辛小时候就对郁辛很好, 所以每年小年, 算是郁辛为数不多高兴的一天。
和顾淮离婚后, 郁辛其实曾担心过顾淮父母的态度, 毕竟,这是长辈里, 少数关心他的人。
后来某天, 郁辛接到了顾淮父母的电话,他本以为对方会责怪自己,却未曾料想,对方不但没有责怪自己, 还站在他的角度表示理解, 并且道歉。
电话里顾淮母亲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她对郁辛说:“小郁,虽然你和小淮离婚, 我很遗憾,但我理解你的决定。”
“你一向是个乖巧的孩子, 若不是真过不下去, 也不会选择离婚。”
“小郁,阿姨打这个电话给你,只是希望你不要有负担, 并且祝你, 往后幸福。”
当时郁辛挂断电话以后, 独自坐在沙发上发了很久的呆,因为他知道,和这两位长辈的缘分,到这算是彻底结束了。
那天傅恒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郁辛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
当时郁辛说:“我只是感觉,有些失落。”
“这很正常。”傅恒郢宽慰他,“但人生本就是一段旅程,在这趟旅程中,我们会遇到许多人。”
“有些人注定只能陪伴你一段时间,到了要离开的时间,不必强留。”
傅恒郢说得很有道理,但郁辛还是怅然若失,他抱着傅恒郢,半响后喃喃问:“那我们呢?”
“我们?”傅恒郢回拥住郁辛,轻拍着郁辛的背,他说:“我们会一起,看旅程的终点。”
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散了。
而有些人,会一直到老。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既然分别难免会来临,那不如,坦然接受。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往事不可追,未来犹可期。
这是傅恒郢告诉郁辛的道理。
时至年关,各行各业都到了最忙的时候,傅恒郢和郁辛也不例外。
两人忙着工作,已经好些天没有坐在一起好好聊天。
这天郁辛下完夜班,一觉从白天睡到黑夜,再睁眼身边就多了个人。
傅恒郢正拿着平板在处理工作,听见郁辛醒过来的动静,扭头看了过来。
“醒了?”傅恒郢伸手抚向郁辛的额头,将额前的头发揉乱。
郁辛眨了眨眼睛,乖顺的贴着傅恒郢的手,点了点头,懒洋洋的回应:“嗯。”
“睡得好吗?”傅恒郢问郁辛。
郁辛说:“没有做梦。”
无梦好眠。
傅恒郢扬了扬唇角,放下手中的平板,他问郁辛,“后天小年,你打算怎么过?”
“其实都可以,你呢?”郁辛问傅恒郢。
“如果没有安排的话,愿不愿意陪我去参加一场年会。”傅恒郢朝郁辛挑了挑眉头,眼中带着笑意询问。
郁辛听着这话一愣,随后还迷糊的大脑瞬间清醒过来,他从被窝里坐直身子,“年会?”
“嗯,小年以后,我们公司就开始放假了。”傅恒郢说,“是我们公司的年会。”
郁辛一瞬间就紧张了起来,他哪里参加过这种宴会,况且还是傅恒郢的公司,郁辛只光想着,脑袋里有根弦都崩了起来。
“我可以吗?”郁辛手下意识的揪住床单,惴惴不安的问傅恒郢。
“当然可以。”傅恒郢握住了郁辛抓着床单的手,细细把玩着他的指尖,很肯定的告诉他,“你是我的伴侣,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参加。”
“可是……”虽然得到了这样的答案,但郁辛还是不由得有些担心。
一直以来,别人都说他是上不得台面的,就连学生时期的班干部竞选,都没有老师考虑过他。
“不用担心,只是很随意的一场聚会,没有那么多规矩,就是一群人,一起吃饭玩耍而已。”傅恒郢看出郁辛的担忧,很耐心的安慰解释,“我们公司的年会,与其说是年度总结,不如说,是一场年末狂欢。”
郁辛还是有些犹豫,但他看着傅恒郢,那颗慌乱的心,就很快静了下来。
他想,那就去吧,反正有傅恒郢在。
于是他答应了傅恒郢,郁辛回握住傅恒郢的手,说:“那……我们就一起去。”
但虽如此,郁辛只要一想到,要以傅恒郢伴侣的身份参加他们公司的年会,还是控制不住的焦虑了起来。
他开始在手机里反复搜索起出席宴会的注意事项,并且在没人的时候,偷偷练习对着镜子模拟说话,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像个笨蛋,但却还是会继续。
郁辛想让自己尽量表现的得体不露怯,至少不会让傅恒郢丢脸。
有几次傅恒郢碰上了,他不但没有嘲笑郁辛傻,还陪着郁辛一起角色扮演起来,与他练习对话。
傅恒郢似乎并不觉得郁辛这样很傻,反而会帮着郁辛一同成长。
小年一眨眼就到了,年会在晚上,郁辛白天上班的时候只要想到这件事,心就会不自控的“扑通扑通”跳。
下班的时候,郁辛接到了傅恒郢的电话,说是在停车场等他,但郁辛到了停车场,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熟悉的车辆。
他正想打电话问傅恒郢在哪,一辆加长的林肯按响了喇叭,车窗摇下,傅恒郢熟悉的脸庞映入郁辛眼帘。
“在这。”傅恒郢朝郁辛招招手。
郁辛愣了一下,随后脑袋懵懵的抬步走了过去。
傅恒郢今天精心打扮过,头发被一丝不苟的打理在脑后,身上穿着黑色西装,外面披着一件大衣,鼻梁上戴了一副金丝眼睛。
郁辛看着他这副模样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车里的另一个人拉了过去。
“郁先生您好,我是今天负责你年会造型的造型师。”那人朝郁辛伸出一只手,脸上洋溢着亲切的笑容说道。
郁辛有些懵,但却还是伸手握了握造型师的手,“您好。”
“今天年会气氛比较放松,我给你选择的是一套休闲白色西装,服装元素和傅总身上的服装有类似元素,让人能一眼就看出你们是一对。”造型师拿着一件衣服对郁辛侃侃而谈,“另外,郁先生先天条件优越,皮肤很好,而且听傅总说,你不喜欢化妆,所以我只会简单给你打理发型和上一点口红提气色。”
郁辛静静听着,他不懂这些,只会乖巧点头,直到造型师所有话说完,让他换衣服,他才终于开口问:“在这换吗?”
车厢空间很大,但是有外人在,郁辛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换衣服。
车缓缓停下,造型师下车,车厢内一时间只剩下郁辛和傅恒郢两个人,郁辛耳朵有些红,但却还是缓缓脱下了衣服。
今天郁辛里面穿的是一条灰色连帽卫,他的指尖捏住衣服的两个角,缓缓交叉往上脱下,露出一大截白皙的腰肢。
傅恒郢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郁辛的那节腰肢,喉结微微滚动,脑海里不自控的想起,在无数个深夜,他曾在这白皙的腰上掐上红色的指痕。
他脑袋里各种画面无端联想,郁辛已经换好了衬衫,正打算套衬衫夹。
傅恒郢在这时忽然开了口,“郁辛,需要我帮忙吗?”
“嗯?”郁辛一愣,傻乎乎的看向傅恒郢,还没说出答案,手里的衬衫夹就被傅恒郢接了过去。
傅恒郢握住了郁辛的脚踝,抬起郁辛的腿,郁辛因为惯性整个人往后倒去,手撑在车座的皮质椅面上,身子半躺下,瞳孔因为傅恒郢的动作而不自觉的瞪大。
黑色的衬衫夹拿在傅恒郢手里,被他握着郁辛的脚踝,套进郁辛的小腿。
在这过程中,傅恒郢粗粝的指腹不经意的磨蹭了几下郁辛的脚踝,他忽然停下动作,让衬衫夹要落不落的挂在郁辛的膝盖上,就像刚被人扒下来似的。
郁辛整个人都散发出不自然的潮红,他看着脚踝上的衬衫夹,有种说不出的色.情,他想说些什么,却在对上傅恒郢认真的表情时咽了回去。
他觉得或许想多的只有他,而傅恒郢,真的只是在帮他而已。
想到这,郁辛愈发的羞愧起来。
他抿着唇,感受着傅恒郢拖着他脚踝的手逐渐往上,落在小腿上,而衬衫夹,也从小腿到了大腿,最终固定在大腿根部的位置。
这个位置太敏感了,平日里根本不见光,也没有经历过任何风吹雨打,可以说是人身上最细嫩的皮肤。
当傅恒郢滚烫的指腹触碰上的时候,郁辛不自觉的颤栗。他看着傅恒郢,脸红得滴出血来,直到夹子扣住衬衫的衣角,他便逃似的将腿抽离傅恒郢的掌心,坐直了身子。
他要说些什么缓解尴尬,郁辛心想。
“不是说……年会很随意吗?为什么我们穿的这么正式?”郁辛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他一边低着头将裤子穿好,一边说。
傅恒郢看着空了的手,捏了捏指腹,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手,而后回答,“年会的确是很随意,但我是老板,穿得正式些,有利于树立威信。”
说这话时,傅恒郢的语气中带着浅浅的笑意,心情似乎很美妙的样子。
造型师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脸上带着浅浅笑意的傅恒郢,以及耳朵上红润还未散去的郁辛,他感受着车内暧昧的气氛,就知道刚才这车内发生的肯定不止换衣服那么简单。
他看了一眼小白兔似的郁辛,暗暗摇头,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只觉得郁辛这副天真的模样,只怕是被傅恒郢吃干抹净了,还要怀疑是不是自己主动的。
被人骗了还要帮忙数钱的傻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天真郁辛:傅恒郢只是帮忙而已,是我太污了。
第42章 42.心意
就如造型师所说的那般, 郁辛皮肤很白,只简单打理发型和上唇色以后,就已经变得足够好看。
郁辛对自己的外貌一向不太有自信,化完妆以后, 他惴惴不安的看向傅恒郢, 问:“好看吗?”
口红的颜色很自然, 涂得郁辛唇瓣粉嫩, 新做的发型也很适合郁辛, 将郁辛脸上的优点全部突出,再加上郁辛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让人看着有些移不开眼。
其实郁辛本身长得不差, 但气质对一个人的影响超乎想象,所以才会说自信的人最美。
傅恒郢盯着郁辛,眸子内很沉,唇角扬起浅浅的笑意, 抬手指尖轻扫过郁辛的红润的耳垂, 说:“好看。”
他看得很认真, 手抚过得动作也似是对待稀世珍宝一般,这让郁辛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垂下眸子,不敢看傅恒郢了。
年会的地点定在本市有名的五星级酒店, 郁辛听说过, 但从没有来过。
他看着装修得豪气冲天的酒店,将手轻轻挽入傅恒郢的胳膊,微微吸了口气, 心中给自己打气。
练习了那么多天, 总不至于出洋相的。
走入酒店大厅, 傅恒郢就遇到了认识他的人。
“傅总,好久不见。”那人热情得朝傅恒郢打着招呼,并伸出一只手。
傅恒郢与他轻握了握手,“您好,刘总,很久不见。”
打完招呼,这位刘总的眼神就落在了郁辛身上,他打量着郁辛,又将目光落到郁辛和傅恒郢挽着的胳膊上,随即便迅速调整好表情,朝郁辛露出个更热情百倍的笑。
“这位就是傅总的伴侣吧?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真是不同凡响,和傅总简直是天作之合,天造地设的一对。”刘总说话语速极快,但每个字又说得很清晰。
郁辛听着,有些晕乎乎的,他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但却是维持着得体的笑,说:“谢谢。”
他面上看着沉稳,但其实心里紧张的要命,生怕自己露怯。
挽着的手背上忽然搭上了一只手,郁辛扭头看去,傅恒郢并没有看他,还正和刘总继续说着话,但却是感知到了他的情绪,手心轻拍着他的手背,做着无声的安抚。
傅恒郢这样的小动作最戳郁辛,就好像他无时无刻都关注着郁辛,哪怕眼睛没看,但心里却是知道。
这让郁辛很安心。
郁辛反手,指尖轻扫了扫傅恒郢的手心,告诉他自己没事。
拍着郁辛手背的手停了,握住了他的手。
两人这样细微的小动作也不知道对面说话的刘总有没有注意到,但却让郁辛心里生出了几分隐秘的喜悦。
简单寒暄过后,刘总终于离开,傅恒郢领着郁辛走入电梯。
专用电梯内只有他们俩,郁辛看向傅恒郢,语气有些不确定的问:“我刚才,表现得还好吧?”
傅恒郢轻笑了一声,他说:“大方得体,亲疏得当,表现得很好。”
简单的两句评价让夸赞变得更具信服力,郁辛有些开心的笑了。
他抿了抿唇角,也不知怎么想的,就接了一句,“那会有奖励吗?”
傅恒郢听着这话一愣,随即扬了扬眉头,扭身看向郁辛,微微俯身低头,问:“想要什么奖励?”
郁辛其实也就是脑子一抽,问出来这句话,他自己心里并没有想要的奖励,如今傅恒郢这么一问,哪里想得到要什么。
被傅恒郢看着,郁辛喉结微微滚动,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微动,而后缓缓抬手,落在了傅恒郢的唇上,点了点,问:“这个,可以吗?”
傅恒郢脸上闪过一丝意外,似乎自易感期以后,郁辛在某些时候,就变得让人出乎预料的主动起来。
这样的改变于傅恒郢而言,有些意外,但是好事。
“当然可以。”他抓住郁辛的手腕,而后往上,将郁辛曲着的指节一点点打开,最终在掌心落下个吻,“这是奖励预支。”
唇瓣湿蠕温热的触感,落在敏感的掌心,就似万根羽毛扫过郁辛的心尖,痒的他快要受不了。
郁辛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他的手已经被傅恒郢放开,但那似有若无的轻吻却好像还在,他的手缓缓握住,好像在抓住什么。
年会现场已经到了很多人,郁辛和傅恒郢走进去的时候,就吸引了在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
傅恒郢没有骗郁辛,年会的确很随意,在场的人虽然精心打扮过,但穿着并不严肃刻板,和郁辛印象里电视中看到的晚宴大相径庭。
这些人郁辛都不认识,他们打量郁辛的眼神中有好奇但却没有恶意,这让不习惯别人视线的郁辛,心中微微松了口气,不至于感觉沉重。
他挽着傅恒郢的手走进去,听见员工们的切切私语。
“这就是傅总的伴侣啊。”
“看起来年纪好小。”
“听说和傅总是同学,两人一样大。”
“啊?他怎么保养的?”
……
这些不带恶意的小声音,让郁辛听着有些想笑,这是他前几十年从未感受过的新奇经历。
在前几十年里,郁辛听到过无数悄悄话,父母的,同学的,同事的,但大多都是些不太好的话,这让他在有一段不短的时间里,看见别人背着他说悄悄话,都会想对方是不是在说自己。
这样的心态,郁辛一直到上大学以后才慢慢调整过来。
从在意,变成了让自己不要去在意,再到遇见傅恒郢,变成真的完全不在意。
“傅总,这位是……”有大胆的员工半开玩笑的开口询问。
傅恒郢看过去,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握住郁辛的手,温声回答说:“我的伴侣,郁辛。”
他的回答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有几个女生凑在一起,脸上带着郁辛看不懂的笑意。
用意味不明的语气说:“原来是伴侣吖~”
郁辛被他们这样的态度弄得有些害羞,看了眼身侧的傅恒郢,只见对方不动声色的拿起杯酒喝了一口,看着一如既往的淡定。
年会的气氛很轻松,傅恒郢只简单上去说了几句话,大家就开始吃饭各玩各的。
让人感觉就像,熟悉的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顿好吃的饭,庆祝即将放假。
郁辛和傅恒郢坐在一起,期间连连有人来敬酒,郁辛不会拒绝,只会傻乎乎的跟着喝。
喝了几杯之后一只手就挡在了他的面前,他听见傅恒郢说:“我跟你们喝。”
大概是都喝得有些大了,傅恒郢说完这句话以后,敬酒的人不但没有收敛,反而越来越多了。
傅恒郢也不知道怎么了,心情很好似的,来者不拒。
连续几杯酒下肚,看得郁辛心惊胆战,他扯了扯傅恒郢的衣袖,“傅恒郢。”
他叫的声音不大,傅恒郢却是听见了,将耳朵凑了过来,“嗯?”
“我……”郁辛想说别喝了,但看着那些来敬酒的人,又觉得这样说不合适,便转口道:“能陪我去洗手间吗?”
傅恒郢似乎没听清郁辛说了什么,缓了一会儿才缓缓点头,说:“好。”
他将西装外套脱下,搭在椅背上,牵着郁辛离开。
酒店内暖气很足,傅恒郢只穿了一件衬衫也并不冷,他的袖子在吃饭的时候挽了起来,露出了精壮流畅的小臂。
郁辛被他的大手牵着,感觉很安心很踏实。
“傅恒郢。”郁辛拉了拉傅恒郢的手,叫道。
“怎么了?”傅恒郢扭头看来。
“不去洗手间了,我们去那边休息一会儿?”郁辛指着消防通道说。
傅恒郢看了一眼,会心一笑,明白了郁辛的意思,点点头笑道:“好。”
消防通道没什么人,郁辛其实本来想拉傅恒郢去阳台通风的,但是考虑到现在天气冷,傅恒郢外套脱掉了,怕傅恒郢会吹着凉,就将地点换到了消防通道。
说起来,郁辛似乎在消防通道里发生了许多故事,就连最开始,傅恒郢向他求婚,也是在消防通道。
那时候的他,还挣扎于泥潭间,傅恒郢是他好不容易看见的救命稻草,于是出于求生本能,紧紧的抓住了。
而如今,傅恒郢已经不是救命稻草了,亦或者说,是照在他身上的光,是他唯一的爱人。
“喝太多酒了。”郁辛从口袋里拿出一瓶酸奶,这是他刚才偷偷藏的,“喝点酸奶缓缓。”
傅恒郢看着这瓶酸奶有些好笑,问:“那你呢?”
郁辛刚才也喝了好几杯酒。
只见郁辛听着这话,跟变魔术似的,从另外一个口袋里又掏出了一瓶酸奶,“我也有。”
傅恒郢这才安心接过。
两人站在安全通道里,一人一瓶酸奶,笑着看着对方,窗口微暗的光落在他们身上,跟幅画似的。
酸奶不大,傅恒郢几口就喝掉了,但是郁辛吃东西慢,他咬着吸管,小口小口的喝着。
傅恒郢视线落在那根吸管上,郁辛嘴上的口红蹭在了上面,按道理这是很正常的现象,可却看得傅恒郢喉咙一阵发干。
“郁辛。”傅恒郢叫道。
“嗯?”郁辛抬眸看来,一双眼睛亮亮的,嘴里还咬着吸管。
“好喝吗?”傅恒郢问郁辛。
郁辛一愣,松开吸管,打量起酸奶,确认他和傅恒郢是不是一样的味道,而后他说:“我们是一样的味道啊。”
“不一样。”傅恒郢给出了否认的答案,郁辛看见他一把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镜,眼神中的欲望还不待被郁辛看清,郁辛便猝不及防的被按在了背后的墙上。
他有些懵,但傅恒郢的指腹已经扫过了他的唇,将他嘴上的口红擦到了嘴角,最后在脸颊画出一道殷红的线。
这条线如瑰丽的画,引诱着傅恒郢。
傅恒郢俯下身,他凑近郁辛的脸颊,唇瓣吻上了那抹口红印,然后郁辛听见傅恒郢说:“要奖励吗?”
郁辛大脑空了一阵,然后很快反应过来,他知道奖励是什么,他搂上了傅恒郢的脖子,飞速的在傅恒郢的唇上落下了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他说:“我要。”
傅恒郢听着这话,发出了一声轻笑,他抚上郁辛的脸颊,将脸上的口红都揉散,亲吻着郁辛的唇,然后喘息声剧烈的说:“好主动。”
“嗯?”感受到傅恒郢停下的动作,郁辛疑惑的睁开了眼,他的眼神已经有些迷糊了,听着傅恒郢的话,缓了一会儿说:“因为,不想委屈自己了。”
因为不想再委屈自己,所以他遵从自己内心的渴望。
他仍然害羞,但他想要得到,且拥有。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
第43章 43.吻痣
再次回到年会现场的时候, 郁辛的口红已经不见了,但没有人看出来他和之前有什么不同。
回到座位上,敬酒的人又来了,但比之前已经少很多, 傅恒郢面不红, 心不跳的喝着, 看起来酒量很好的样子。
郁辛一开始想阻拦, 但看傅恒郢喝得也尽兴, 便随他去了。
考虑到部分安全因素,以及员工的休息意愿, 这场年会进行到差不多晚上八点半左右就结束了。
傅恒郢牵着郁辛的手离开, 他的脚步很稳,刚才的那些酒对他好像没有一点影响。
郁辛心中暗暗感叹傅恒郢酒量真好,可刚坐进车里,刚才还宠辱不惊的人, 就靠在了郁辛的肩膀上。
淡淡的酒味闯入郁辛的鼻腔, 合着傅恒郢身上本来就有的味道, 带有强烈的侵略性。
郁辛轻拍了拍傅恒郢的肩,问:“怎么了?”
傅恒郢动了动脑袋, 抬眸看向郁辛,郁辛这才发现, 傅恒郢那双一向清明的眼睛, 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朦胧起来。
“我喝醉了。”傅恒郢很平静的告诉了郁辛答案。
郁辛这一刻才意识到,原来傅恒郢的酒量并不如他以为的那么好,他或许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醉了, 但却一直强撑着清醒。
“都醉了, 为什么还一直喝?”郁辛微微拧起眉头, 从车内拿起一瓶水打开,递给傅恒郢。
傅恒郢接过水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一眨眼大半瓶就没了,而后他放下水瓶,贴着郁辛,回答说:“高兴。”
“高兴?”郁辛有些懵,“为什么高兴?”
傅恒郢轻笑了一声,握住了郁辛的手,“和你在一起,就高兴。”
郁辛指节微曲,听着傅恒郢这话耳热起来,他看着傅恒郢那双朦胧的眼睛,抿了抿唇角,回答:“我更高兴。”
不是我也高兴,而是我更高兴。
傅恒郢虽然喝醉了酒,但却是很乖巧,自理能力也没有受到很大影响,回家的时候,被郁辛牵着,一路乖顺的跟在身侧,连脚步都没踉跄一下。
郁辛将傅恒郢安置在沙发上,“你乖乖坐在这,好吗?”
或许是因为傅恒郢喝醉的原因,说这话时,郁辛的语气很温柔,像哄小孩似的。
傅恒郢的眸子在灯光的照映下,里头有一抹微小的光点,他直勾勾的盯着郁辛,像是小朋友在超市货架上看到了心爱的礼物,乖巧的点头,说:“好。”
看着傅恒郢这么听话,郁辛放下心来,转身进了厨房。
他想煮点醒酒汤给傅恒郢喝,不然明早酒醒,傅恒郢该是会很难受的。
郁辛正低头处理姜蒜,一双手就搂住了他的腰,肩上一沉,就听见傅恒郢沙哑而低沉的声音,凑在他耳边喊,“宝。”
手里的动作一瞬间顿住了,郁辛瞳孔微微放大,这是他第一次听傅恒郢这样叫自己。
傅恒郢叫他——宝。
“傅恒郢……”郁辛喉结微动,叫道。
“嗯?”傅恒郢蹭了蹭他的脸颊,问:“宝,怎么了?”
郁辛说:“你等等我,我先煮好汤好不好?”
傅恒郢摇头,“不好,就要抱。”
他显然醉得不行,说话也变得任性,郁辛听着他一声一句的宝,耳朵都快要酥了。
“傅恒郢……”郁辛又叫道,他想说些什么,但还没说出口,就被傅恒郢打断了,“宝,亲一亲好不好?”
郁辛还没反应过来,傅恒郢就已经吻上了他的唇。
或许是喝醉了,傅恒郢吻得毫无章法,连呼吸都是凌乱的,他的手抱着郁辛,手从衣摆下探了进去,摸着郁辛腰上的软肉,轻轻掐了一下。
厨房里响起了水声,郁辛不小心碰开了洗碗池的水龙头,他的手撑在大理石做的台面上,感受着冰冷与炙热。
傅恒郢吻上了他的肩胛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傅恒郢总爱吻他的肩胛骨,每次都吻得郁辛全身颤栗才舍得停止。
今天又是这样,郁辛撑在厨房台面上的手有些要撑不住了,傅恒郢才终于停下了亲吻的动作。
“郁辛。”傅恒郢轻声叫道,他的指腹抚上了郁辛肩胛骨上的某处。
郁辛轻声应道:“嗯?”
傅恒郢轻轻揉着郁辛肩胛骨上的肉,“疼不疼啊?”
郁辛有些没听懂傅恒郢的意思,“什么?”
“顾淮让你点掉这颗痣的时候,疼不疼?”傅恒郢问他。
郁辛脑袋一瞬间空了,他不知道傅恒郢是怎么知道他这里曾经有颗痣的,而这颗痣的消失,也的确是因为顾淮。
“傅恒郢……”郁辛想说些什么,就听傅恒郢说:“你怎么,一点也不心疼自己。”
傅恒郢的语气带着醉意,但仍旧藏不住浓浓的心疼,他搂着郁辛,又吻了吻肩胛骨上的疤痕,“每次看到这块疤,我就会想……”
话说到这,傅恒郢顿了顿,而后半响叹了口气,才继而说:“我就会想,你曾经到底有多爱他。”
有多爱他,才会连他不喜欢一颗痣,都去点掉。
傅恒郢嫉妒得快要发疯,他的语气中全是悲伤,听得郁辛心都跟着颤了颤。
“傅恒郢……”郁辛又叫道。
但他的解释还是没有说出口,就被傅恒郢拉进了无尽的沉沦。
这夜折腾得够呛,临到结束时,郁辛躺在床上,傅恒郢搂着他,脸埋在郁辛的肩颈处。
“郁辛……”傅恒郢轻轻呢喃着。
郁辛听着,尽管累的连手指都不想动弹,却还是凑了过去,应道:“怎么了?”
“你幸福吗?”傅恒郢抱着郁辛,问。
郁辛听着这话愣住了,他眨了眨眼睛,动了动身子,抱住傅恒郢,很笃定的回答:“傅恒郢,我很幸福。”
无论过去经历了多少苦难,如今的郁辛,很幸福。
真的,很幸福。
夜色愈深,他们交颈而眠,一夜无梦。
翌日,郁辛醒来时,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他起身走出房间,隐约听见厨房内传来动静,走过去就看见正在做饭的傅恒郢。
“早上好。”傅恒郢看起来精神不错,没有因为昨天喝醉酒而难受。
郁辛松了口气,走过去,“做了什么?”
“粥,还有玉米。”傅恒郢说,“昨天我们都喝了酒,所以吃清淡些会舒服点。”
郁辛点了点头,就听傅恒郢问:“我昨晚,没有做什么吧?”
看样子是喝断片了,郁辛抬头看去,他的脑海里想起了昨天傅恒郢趴在他肩上说心疼的模样,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的确发生了一些事情。”郁辛柔声说。
如果是以前,傅恒郢喝断片了,他大概就将那件事情给翻过去了,但是现在,他想好好解释,让他们之间不要存在误会。
傅恒郢看向郁辛,他的眉头微拧着,显然因为忘记发生了什么,而有些担忧,“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
郁辛摇了摇头,“没有。”
傅恒郢还是有些不信,就听郁辛叫他,“傅恒郢。”
“嗯?”
“我的肩上有块疤,你应该注意到了。”郁辛说。
傅恒郢听着这话一愣,而后缓缓点了点头,“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只是想起了一些事,觉得你有知情的权利。”郁辛说,“那块疤是因为顾淮而留下的。”
傅恒郢喉结微动,他显然很紧张,听着郁辛说着他已经知情的事情,心还是忍不住揪了起来,疼痛感从胸口蔓延到吼腔。
“我的肩胛骨上,曾经有一颗不太明显的痣。”郁辛说,“顾淮看到了,他说他不喜欢,让我点掉。”
“于是,你点掉了?”傅恒郢声音有些哑。
灶火上煮着的粥“咕噜咕噜”的沸腾着,傅恒郢看见郁辛缓缓摇了摇头,“我没有答应。”
这是出乎傅恒郢预料的答案,他的瞳孔微微放大,看着郁辛的眼神中带着难以置信。
“但顾淮不肯罢休,在一次……”郁辛显然想到了非常痛苦的回忆,变得欲言又止起来,脸都发白,“在一次亲密时,他将我按在床上,强制性点掉了那颗痣。”
点痣的药水带着腐蚀性,那种落在皮肤上的灼烧感,烫得郁辛当时都忍不住叫出来声来,如今回想过去,都还会控制不住的发颤。
郁辛还记得当时顾淮得意的模样,他按着郁辛,眉眼间带着不屑,问郁辛,“你有拒绝的权利吗?”
那种不屑,仿若主人看着奴婢,不容许对方有任何的忤逆,是对自己强权的骄傲。
那种轻蔑感和耻辱感压在郁辛的心头,让他快要窒息。
所以,在起初傅恒郢吻上肩胛骨那块疤时,他会有些害怕,因为那是刻在骨子里的生理反应。
傅恒郢听完这些,他整个人都愣住了,因为这是和顾淮所说的,完全不同的一件事情。
而他,相信了,还未曾去询问过郁辛,甚至在不经意间,触碰了郁辛的伤疤。
傅恒郢抬起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抚上郁辛的肩颈,最后落在后背的肩胛骨上。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是却发现自己已经心疼得要发不出声音了。
可郁辛似乎知道他想说些什么,轻轻抬手抱住了傅恒郢,说:“我不疼,早就不疼了。”
傅恒郢瞬间更难受了,他用力回拥住郁辛,喉咙泛起的酸涩感,让他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心仿若在滴血。
“郁辛……”傅恒郢叫的很艰难。
“我在呢。”郁辛拍拍傅恒郢的背,回答道。
“我应该……”傅恒郢说,“我应该一开始,就不放手的。”
高中时候的那次让步,是傅恒郢此生,做出最后悔的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
顾淮!骂骂咧咧!
第44章 44.除夕
顾淮最近心情不太好, 郁辛像是彻底变了个人,愈发无法拿捏起来,这种事情失控的感觉让他很烦躁。
徐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出科以后, 隔三差五就问他结婚的事情, 他才和郁辛离婚没一年, 这么快就和徐珠在一起, 太容易露出破绽, 让别人顺藤摸瓜猜到出轨的事情。
出轨的事情一旦暴露,他这些年经营的好名声可就都败了, 顾淮可不想将自己落入那番田地。
所以他减少了和徐珠的联系, 打算让对方自己识趣些,早点放手。
冷暴力这种东西,没几个人能受得了。
他一边思索着,一边走出电梯。
凌晨的停车场很安静, 走在里面脚步声格外明显。
顾淮走到车旁, 从口袋里掏钥匙时, 就被人一把按在了车上。
他的脸贴在冰凉的车面上,只见两个黑衣保镖按着他, 傅恒郢一步一步的朝他走来。
“好久不见啊,学弟。”模样分明已经足够狼狈, 但顾淮却还是对傅恒郢露出了挑衅的笑。
傅恒郢走到顾淮面前, 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的指尖夹着根烟,垂眼看着顾淮, 沉默着没有说话。
傅恒郢的沉默, 让顾淮脚底平白无故生出一股凉意。
但他面上仍旧强装镇定, “学弟,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我把郁辛送给你,你送我这么大礼?”
听到郁辛的名字,傅恒郢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表情,他盯着顾淮的眼神沉的厉害,朝两边的保镖勾了勾手指,一只手就揪住了顾淮的头发,提起顾淮的头,狠狠砸了下去。
“砰——”的一声响,疼痛让顾淮整个人都懵了,然后他在大脑的轰鸣声中,听到傅恒郢说:“我说过,不要妄图去认为你能承受后果。”
“傅恒郢,你想干嘛!”顾淮强壮的镇定终于出现了裂痕,他语气中带着几分慌张的询问。
傅恒郢没理他,只气定神闲的抽了口烟,腾空的烟雾将他的表情遮蔽,让人看不真切他在想什么。
顾淮愈发慌张了起来,“傅恒郢,你以为你能只手遮天?你不怕我报警?”
傅恒郢眉眼微抬,看向顾淮,将烟灰抖落,喉咙间发出一声冷笑。
“报警?”傅恒郢声音低沉,带着浓浓的压迫感,“你有证据吗?”
说着,他掐住顾淮的后颈,“学长,你给郁辛点痣的时候,是这样的吗?”
顾淮颤抖了起来,他意识到了什么,看着面沉如墨的傅恒郢,心情由慌张变成了害怕,连傅恒郢的那声学长,都让他忍不住打了冷颤。
“你什么意思?”顾淮背上都冒出冷汗,他想要装傻。
傅恒郢却是将手中的烟含进了嘴里,一把扯开了顾淮的衣服,露出他背上的肩胛骨。
看着那块完好无损的肩胛骨,傅恒郢拿起烟头,毫不犹豫的烫了上去。
“啊——”顾淮因为疼痛而发出的尖叫声响彻整个停车场。
“疼吗?”他听见傅恒郢说,“疼就对了。”
烟头红色的火光在顾淮的背上逐渐熄灭,傅恒郢松开了顾淮,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漫不经心的擦干净自己的每根手指。
“走了。”他对保镖们说。
顾淮整个人都趴在了车身上,他疼得满头都是汗,看着傅恒郢离开的背影咬牙切齿,说:“你真的以为没有证据吗?”
傅恒郢脚步微顿。
“傅恒郢,你当监控探头是摆设?”
然后顾淮就听见了傅恒郢今天的第二声笑,这声笑里带着浓浓的不屑,“那你去查就是。”
说罢,他再也不停留,头也不回的离开,在经过垃圾桶时,将刚才擦手的那块手帕,丢进了垃圾桶里。
傅恒郢离开以后,顾淮身形踉跄的爬了起来,他穿好被扒开的衣服,忍着疼痛往小区监控室走去。
监控室的大爷正拿着一壶茶气定神闲的听戏曲,看见顾淮过来,爱搭不理的瞥了一眼。
“大爷,我是业主,想看一下刚才C栋停车场的监控。”
大爷没理。
顾淮见此,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塞给大爷。
大爷这才缓缓坐起身,“C栋停车场?”
“嗯。”顾淮笑着回答。
只见刚坐直的大爷又躺下了,“那没有,C栋监控探头坏好久了。”
顾淮愣住了,一股怒火从心头烧起,“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大爷瞥了他一眼,喝了口茶,晃了晃二郎腿,说:“你又没问。”
顾淮:“……”
在监控这里吃了瘪,顾淮只能想别的办法,他走进停车场,视线最终落在了对面车的行车记录仪上。
他认识这位户主,心里一瞬间升起一股希望,在第二天买了点礼物找上门去。
谁知别人见他来,起先是很高兴的,听了他的来意以后,就一脸不好意思的解释,“我的行车记录仪,昨天关掉了。”
顾淮心一瞬间凉了个彻底,这才缓缓反应过来,傅恒郢那句让他去查,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就这样放弃,顾淮自然是不会甘心的,肩上火辣辣的疼,还提醒着他刚才受到的屈辱,于是他返回停车场,想要搜寻一点证据,最终视线落在了傅恒郢丢下手帕的垃圾桶上。
警察局内,顾淮坐在一名警察面前,露出自己肩上的烫伤。
“你是说,有人把你按在车上,用烟,烫伤了你的肩膀。”警察看着顾淮肩上的伤,缓缓理着案件脉络,“而证据,就是这块手帕?”
警察一边说着,一边捏起桌上放着的手帕,看向顾淮的眼神中带着几分荒谬。
“警察同志,我知道这听起来很难以置信,但这的确是事实。”顾淮被这样看着,心中的屈辱感愈发重了,急忙开口解释起来,迫切的希望警察能相信他的话。
但他自己心里也知道,用一块手来证明自己受到了袭击这件事,到底是有些荒谬,很能成立事实,作为论证。
可他的背被傅恒郢烫伤分明就是事实,他只是没有证据证明而已,想到这,顾淮的心里就愈发烦躁起来,有种有口难辩的无力感。
“嗯,这位先生,我没有不相信你的话,只是……”警察摸着自己的下巴,有些无奈的说:“单凭这块手帕,我实在难以立案。”
“我知道,但是这是事实,我的伤疤就在这,你没有看到吗?”顾淮焦躁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连一直在外人面前所维持的理性温和都不顾了。
警察见此倒是很平静,“先生,可能你的确受到了伤害,但你目前提供的说辞,无法支撑立案。”
“为什么不行?”顾淮时候撑在桌面上,低吼出声。
“因为支撑你说辞的证据不足。”警察语气有些严肃的说,“请你冷静一点。”
警察越冷静,顾淮就越烦躁,他几乎要抓狂。
“警察同志,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相信我的话呢?”他问。
“先生,我相信你。”警察说,“但凡事,要讲究证据。”
证据,证据,又是证据,他如果有证据,还会傻到只拿一块手帕就来警察局报案吗?
顾淮跌坐在椅子上,他看着面前的警察,心中浮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说什么都没有人相信。
有那么一瞬间,顾淮想到了郁辛,他在想,是不是当初,他在晨会暗指郁辛出轨的时候,郁辛也是这样,百口莫辩。
如今时过境迁,这种感觉居然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实在可笑,顾淮自嘲的想着。
小年结束,春节的脚步就近了。
公司已经放假,傅恒郢待在家里的时间也就多了,但郁辛因为工作的特殊性,还需要一直工作到大年初一才能休息。
年三十这一天,郁辛出晚班。
因为工作原因,郁辛觉比较多,每次休息或者晚夜班不用早起这天,他都恨不得睡个昏天暗地,将之前没睡到的觉全都补回来。
傅恒郢这时候一般也不会叫郁辛起床,而是起床吃完早餐,一边忙自己的事情,一边等郁辛起床。
这天郁辛一觉睡到了十二点,醒过来的时候脑子还有点懵。
“醒了?”
他听见傅恒郢的声音,扭头看去,只见傅恒郢一身睡衣,腿上放着ipad,正一脸温和的看着他。
遮光窗帘让房间暗暗的,因为郁辛在睡觉,傅恒郢并没有拉开。
郁辛盯着傅恒郢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点点头,“嗯。”
傅恒郢放下腿上的ipad,起身朝郁辛走来,他坐到床旁,指腹扫过郁辛凌乱的头发,“要不要起来,我们出去逛逛。”
“嗯?”郁辛有些疑惑,“去干什么啊?”
傅恒郢收回手,转而把玩起郁辛的手指,他说:“带我的伴侣去买新衣服。”
“……”郁辛的瞌睡一瞬间醒了,从床上坐起身,憋红着一张脸,说:“我这就起床。”
他骨碌碌的掀开被子下床,傅恒郢却是一把牵住了郁辛的衣领,将郁辛一把又拉进了怀里。
郁辛坠入傅恒郢的怀抱,好像无论多少次,都还是会心动。
“怎么了?”郁辛头后仰去看傅恒郢。
额头上就落下了一个吻,他听见傅恒郢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郁辛,除夕快乐。”
郁辛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抬手抚向傅恒郢的脸,吻在傅恒郢的下巴上,也说:“傅恒郢,除夕快乐。”
他慢慢的,变得主动起来。
而主动的郁辛,于傅恒郢而言,更让他心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九点一起更两章
第45章 45.年夜
大年三十这天, 虽然临近店铺休息,但商城仍旧很热闹。
傅恒郢牵着郁辛的手,走在人流中,侧头对郁辛说:“牵紧我。”
他怕人流会冲散他们。
郁辛乖巧的点点头, 然后牵着傅恒郢的手抓紧了些。
两人逛了几个店, 但都没有看到喜欢的衣服。
其实郁辛对衣服的要求并不高, 只要穿在身上不是特别难看, 他就能接受, 但傅恒郢挑得很精细,从衣料到颜色款式都看得认真。
郁辛看着这般模样的傅恒郢, 无端的想起了一些往事。
小时候, 每到过年,徐爱兰都会带着郁辛和郁幸去买衣服,其实说是为两个人买,实际上主角还是郁幸, 郁辛更多时候都是顺带的。
那时候的郁辛就是这样, 看着母亲为郁幸精挑细选出漂亮的新衣服, 每次郁幸换好穿出来,还会给予夸赞, 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每到那个时间,郁辛心里就会隐秘的期盼, 如果母亲对自己也这样就好了。
但是每次他都会失望, 每年帮郁幸买好新衣服以后,就像是一场晚会的结束,郁辛就似是还未收拾的残局, 徐爱兰只会草草选择一件还看的过去, 价格也合适的衣服给郁辛。
有时候那件衣服不适合郁辛, 徐爱兰也不会再挑选,只会说:“这孩子怎么穿什么衣服都不好看。”
徐爱兰始终觉得,衣服穿着不好看是郁辛的问题,而和衣服本身并没有多大关系。
失望多了,郁辛也就不期待每年过年的新衣服了。
傅恒郢又调好了几件衣服,他和销售详细说了郁辛的尺码,然后转身坐到了郁辛身侧。
“怎么了?看着我发呆。”傅恒郢注意到了郁辛的视线,询问道。
郁辛摇了摇头,笑着回答:“就是想到了一点往事。”
“嗯?”傅恒郢扬了扬眉头。
“以前过年买衣服,我总是羡慕妈妈为郁幸精挑细选衣服。”郁辛缓缓解释道,“刚才看到你为我选衣服的样子,我忽然发现,我不用羡慕了。”
因为,我已经遇到了爱我的人。
“傅恒郢,有时候我真的很谢谢你。”郁辛对傅恒郢说。
傅恒郢听着这话,握住郁辛的手,轻轻摇了摇头,他说:“是我该谢谢你才对。”
“谢我?”郁辛不明所以。
傅恒郢说:“谢谢你,愿意来到我的身边。”
傅恒郢这话说的意味深长,郁辛拧了拧眉头,他的脑海里有些莫名的想起了那次下雪时,傅恒郢说:“还和高中时一模一样。”
郁辛心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大胆的念头,那念头,是他连想到都觉得自己异想天开,心跳如雷的。
“傅恒郢。”郁辛叫道。
“怎么了?”傅恒郢问。
“很奇怪,我居然觉得,你是不是很久以前就开始喜欢我。”郁辛说这话时心里很紧张,他看着傅恒郢,眼神中带着几分期许的光。
傅恒郢张了张嘴,正要回答,就被正好将衣服拿过来的销售打断了。
“先生,你刚才挑选的衣服都在这。”
郁辛看着那堆衣服,又看向合上嘴的傅恒郢,拿起衣服进了试衣间。
他心中有些遗憾没有得到答案,又有点庆幸。
郁辛想,不知道答案,那就至少,还有百分之五十是肯定,至于另外百分之五十的否定,没听到,也没关系。
在这家店郁辛终于买到了合适的衣服,傅恒郢在结账的时候,郁辛的视线落在了对面的某个店铺上。
“走了。”傅恒郢提着购物袋对郁辛说。
郁辛正看的出神,听到傅恒郢的声音才收回了视线,跟着傅恒郢离开。
商场内有几家奶茶店,里面人满为患。
郁辛看着那些奶茶店,忽然扯了扯傅恒郢。
“傅恒郢。”郁辛叫道。
傅恒郢停下脚步,“嗯?”
郁辛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半响后才说出口,“你能不能给我买杯奶茶?”
傅恒郢听着这话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你在这等我。”傅恒郢对郁辛说。
郁辛却是拒绝了,他说:“我想去上个厕所。”
傅恒郢又是一愣,有些意外,说:“那我待会去找你。”
郁辛说:“好。”
两人就此分开行动。
和傅恒郢分开的郁辛并没有去厕所,而是走进了一家店铺。
这家店铺是刚才买衣服时郁辛注意到的,是一家西装店。
他其实很早以前就想给傅恒郢买点什么了,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
若仔细想想,郁辛觉得自己似乎除了之前那束玫瑰花,就没有送过傅恒郢什么了。
但傅恒郢却是送过他很多,从见面不久后的那枚橙花胸针,到刚才不久前的衣服。
傅恒郢总是在送他东西,大的小的,日常的不日常的,总之是无时无刻记挂着郁辛。
郁辛把这些好都记在心里,只想着也能送一些礼物给傅恒郢。
这倒不是偿还,而是你来我往的爱意,不想一段感情里,只有一方的单方面付出。
郁辛看着西装店里熨烫整齐的西装,又看向领带,最后视线落在了橱柜里的一枚领带夹上。
那是一枚蓝灰色的领带夹,上面镶嵌着一颗低调的钻石,周边烫金色的边纹相得益彰,让这枚领带夹看起来低调但却不普通。
“请问,能不能把这个拿出来给我看看。”郁辛脑海里想象着这枚领带夹在傅恒郢身上的样子,对销售说道。
领带夹拿出来放在手上沉甸甸的有些份量,郁辛仔细看着,愈发觉得这枚领带夹很漂亮,带在傅恒郢身上,一定很适合。
郁辛询问了领带夹的价格,几乎要他小半年的工资,但郁辛没有犹豫的就买了下来。
因为,郁辛询问价格不是想知道它贵不贵,而是自己买不买得起。
好在,郁辛买的起,这让郁辛很高兴。
买好领带夹没用多长时间,郁辛回来的时候傅恒郢还在排队买奶茶。
看着队伍里的傅恒郢,郁辛有些后悔,在想自己之前是不是应该指一个人少点的店。
走的有些累了,郁辛找了个角落的位置蹲下。
傅恒郢拿着奶茶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蹲在角落的郁辛,郁辛抱着购物袋,看起来有几分可怜。
他似乎有特异功能,无论有多少人,他总是能一眼就找到人群中的郁辛。
从第一次见面时,好像就是这样。
傅恒郢端着奶茶走了过去,“等久了吧。”
郁辛闻声仰头看来,手往口袋里摸了摸,然后朝傅恒郢摇了摇头,说:“没有。”
对于郁辛的小动作,傅恒郢全都看在眼里,但他没有去戳破。
两人买好东西便一起回家,坐在车上的时候,郁辛喝着温热的奶茶,心中正思索着该怎么将礼物送出去,就听到傅恒郢开口说话。
“你今晚要上班,年夜饭大概不能一起吃了。”傅恒郢说,“明天大年初一,你要回家吗?”
郁辛听着这话愣了下,然后很缓慢的摇摇头,“不回去了。”
郁辛不回去有两个原因,一方面是之前郁幸的嘱咐,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第六感告诉他要选择遵从,而另一方面,则是自己不想回去。
“好。”傅恒郢没问原因,继而说:“大年初一钱爷爷邀请我们一起去他家吃晚饭,你想去吗?”
想起那个和蔼的老人,郁辛在那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长辈关怀,比起所谓的父母家,去钱爷爷那儿,倒反而更像回家。
他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大年初一去他家吃饭,郁辛自然是没有意见的。
但是,傅恒郢不用回自己家吗?
“那你家呢?”这般想着,郁辛问道。
傅恒郢说:“我父母今年不回家过年,我还有个姐姐,但她很忙,说让我们大年初五再过去。”
这样的话,大年初一的确没什么计划,既然如此……
郁辛缓缓点了点头,回答:“那就去钱爷爷那儿吧。”
晚班上到十二点下班,年夜饭郁辛是和同事一起吃的,医生护士一起聚在办公室点了火锅,墙上已经许久未开的电视机在这天终于上班,这会儿正播放着春晚。
办公室里气氛热闹,偶尔有几个病人和家属经过,会分享一点水果和送上一句“新年快乐”。
在一片其乐融融中,郁辛居然觉得有些落寞,分明这些年度过了无数这样的年三十。
他看着正在聊天的同事们,走出办公室,给傅恒郢打了个电话。
“怎么了?”傅恒郢温柔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郁辛每次听着,耳朵还是会止不住一软。
“没事。”郁辛小声说道,“就想问问你晚上吃的什么。”
“阿姨包的饺子。”傅恒郢轻笑着回答,“是你喜欢的葱花猪肉馅,还不错。”
听着这话的郁辛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愧疚,他盯着鞋尖,踢了踢墙角,说:“好遗憾不能陪你一起吃年夜饭。”
“前面我也有些遗憾的,但是……”傅恒郢说到这顿了顿,随后笑道:“现在不了。”
郁辛有些疑惑,“为什么?”
“因为……”傅恒郢卖着关子,郁辛隐约听到了电梯门打开的声音,而后就听见傅恒郢问他,“郁辛,你想见我吗?”
郁辛一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他有些不确定的说:“想。”
身后就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郁辛听见傅恒郢说:“回头看。”
然后,郁辛就看见了傅恒郢。
傅恒郢站在不远处,看着郁辛,脸上带着笑意,对着手机说出了刚才没有说完的答案,“因为,我来见你了。”
随后他挂断了电话,朝郁辛晃了晃手里的保温桶,他说:“这位护士先生,愿意陪一位思你成疾的患者,吃个年夜饭吗?”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46章 46.跨年
护士站的灯光很亮, 医生办公室里同事们正吃着火锅聊着天,而电视机正播放着春晚,喜庆的歌声和噪杂的聊天声在这一刻全数归于虚无,郁辛的世界里只剩下傅恒郢。
他看着傅恒郢, 心跳声如雷鼓, 说:“愿意。”
傅恒郢笑了, 他走到郁辛身前, 牵起郁辛的手, 说:“那就拜托郁护士了。”
刚才的火锅郁辛并没有吃多少,所以在看到傅恒郢带来的饺子时, 肚子就不受控制的饿了。
“你不吃吗?”郁辛夹起饺子, 问傅恒郢。
傅恒郢摇摇头,“吃过了。”
郁辛听着这话一愣,所以,傅恒郢是专门来给他送饺子的?
他正想着, 就听到傅恒郢缓缓开口道:“本来也觉得, 一个人吃年夜饭没什么, 反正很快就见面了。”
“但是在吃到饺子的时候,想到你喜欢, 思念变得无法自控起来。”傅恒郢说,“那一刻就决定, 无论如何都要见到你。”
于是, 他就来了。
郁辛心下动容,他忽然理解,为什么相爱的人终会见面, 因为, 想见你的人, 跨越千山万水,也会来见你。
护士站不能吃东西,他们坐在楼梯间的阶梯上,饺子还冒着热气,郁辛安静的吃着,傅恒郢则一直看着。
傅恒郢总是喜欢这样看着郁辛,郁辛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刚开始时还经常被看的脸红耳赤,想问理由,又觉得不好意思,现在……
“傅恒郢。”郁辛放下手中的筷子,叫道。
现在,虽然习惯了,但郁辛想问问理由。
“嗯?”傅恒郢应道。
“你怎么……”郁辛抿了抿唇角,脸还是不自控的会有些发烫,“总看着我。”
傅恒郢似乎没料到郁辛会问这个,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笑,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这个答案,也是出乎郁辛预料的。
只听傅恒郢继而说:“好像从很久以前开始,只要有你在的地方,我的视线就总会不受控制的落在你身上。”
他的目光悠扬,似乎回想起什么往事,对郁辛说:“怎么办才好?看你,好像总是看不够。”
“郁辛。”傅恒郢轻声叫郁辛的名字。
郁辛正因为傅恒郢的话而出神,听到傅恒郢叫他,回过神来,“嗯?”
“你今天说,感觉我是不是很久以前就开始喜欢你。”傅恒郢说起了今天在商城时郁辛的话。
郁辛听着这话愣住了,他其实当时也只是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想法,虽然没有得到傅恒郢的答案当时有些失落,但是后来也就忘记了。
他没想到傅恒郢还记得。
心里隐秘的地方动了一下,郁辛看着傅恒郢,期待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当时的我来不及回答,但现在,我想告诉你答案。”傅恒郢抬手抚向郁辛的脸颊,他说:“或许,你觉得的,并没有错。”
“我的确,喜欢了你好些年。”
从高中到现在,掰着手指数十年,傅恒郢将郁辛藏在心里最珍重的角落,默默喜欢,不曾忘记。
在重逢以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傅恒郢都以为自己大抵这辈子都不会结婚了,他其实骨子里是个很固执的人,很多事情,都是认定了就不会改变,更不会去将就。
于是乎,当他认定郁辛为心上人时,就再难有其它人能替代了。
这些年傅恒郢遇到过许多人,有比郁辛高的,有比郁辛好看的,还有和郁辛一样温和无害的,但他每每看着,都觉得差点意思。
这些人都不如郁辛,不如郁辛干净,不如郁辛温柔,不如郁辛好看,总之,怎么都不如。
傅恒郢心里知道,他做不到将就。
他能接受的伴侣,除了郁辛,不能是其它任何人。
傅恒郢的占有欲曾无数次尝试说服他,去做一件并不光彩的事情,去将郁辛抢到身边,不择手段。
他克制压抑着自己的想法,在漫长的岁月里,甚至不敢去看郁辛一眼。
那次同学聚会,傅恒郢本不想去的,但是他听说,郁辛也会去,他的心就动摇了,他答应了同学聚会的邀约。
傅恒郢想,就看一眼,一眼就好。
于是他去了,看见了郁辛,还得知了郁辛和顾淮离婚的消息。
这实在是意外之喜。
说句卑鄙的话,在听到郁辛和顾淮离婚这个消息时,傅恒郢心里是庆幸的,那点隐秘且不光彩的高兴,是他这些年来,最龌龊的心思。
他以最快的速度向郁辛求婚,或许别人看来,是他救郁辛于水火,而实际上,傅恒郢知道,是郁辛救他于水火。
但他从来都没有看起来那么光辉伟大,他之所以那么迅速,不过是害怕别人趁了先机,再次让自己窥探好久的宝贝,从指间漏走。
他不过,是一只想要将自己心爱之物叼回窝里的野兽罢了。
“郁辛。”傅恒郢轻抚郁辛脸颊的手,指腹扫过郁辛的眉眼,力道很轻,珍重而爱惜,“你是我失而复得的珍宝。”
——你是我失而复得的珍宝。
听着傅恒郢这话,郁辛整个人都傻愣愣的呆住了,他看着傅恒郢,眼神中带着震惊和难以置信,他虽然想过,傅恒郢会不会早就喜欢自己,但答案他却是一直都不敢给予肯定的。
可今天傅恒郢告诉他,没错,我就是喜欢了你好些年。
那种震撼于郁辛而言,不亚于流星撞击地球。
流星撞击地球的几率是千亿分之一,而于郁辛而言,傅恒郢喜欢自己,本就是一种奇迹。
“傅恒郢,你……”郁辛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喜悦和无措在他的心头来回交错,让他的情绪仿若打翻的调料台,五味杂陈。
安全通道的铁门在这时被推开,有人兴冲冲的跑了过来,嘴里叫着“老师”,但话却在看到傅恒郢的那一刻给咽了回去。
来人是小周。
她的眼神在郁辛和傅恒郢身上打转,然后捂住嘴,脸涨红,一脸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显然因为自己的莽撞的行为,而感到愧疚。
“小周,有什么事情吗?”郁辛对轻声问小周,他知道他这个学生一向安静礼貌,会突然过来,肯定是有事情的。
“老师,就是马上就倒计时了,我想叫你一起跨年……”小周小声解释道,期间眼神都不敢看傅恒郢。
郁辛听着这话,从阶梯上站起来,他笑着安抚小周,“谢谢,我这就过去。”
然后郁辛看向傅恒郢,笑着说:“一起去跨年。”
傅恒郢自然没什么意见,起身牵住郁辛的手,“走吧。”
走出安全通道,郁辛就听到了《难忘今宵》的歌声,每到这时,一年就宣布彻底进入了尾声。
小周进了办公室,但郁辛和傅恒郢却是齐齐止步于办公室外。
走廊上只有他们两人,傅恒郢靠着墙,郁辛站在傅恒郢身侧,他们听着歌声渐渐结束,主持人再次上台,卡着点宣布倒计时。
“十。”
“九。”
“八。”
“七。”
“六。”
……
郁辛握住傅恒郢的手,他扭头看向傅恒郢,而傅恒郢也正看着他,两人双眸对视,眼中带着笑意,在最后几秒,一起倒数道:“三……二……一……”
“新年快乐!!”电视机的主持人和办公室里的同事一起大喊道。
而傅恒郢一把将郁辛搂入了怀中,“新年快乐,郁辛。”
郁辛缓缓抬起手相拥住,说:“新年快乐,傅恒郢。”
谢谢有你的一年。
新的一年在钟声响起时到来,或许是应景,天空纷纷扬扬的落下了雪,似是为一年落下帷幕。
同事们互相道着的祝福声中,郁辛也结束了这一年的最后一个班。
收拾好东西要离开时,小周凑到了郁辛身边。
“老师。”小周小心翼翼的叫道。
郁辛扭头看去,“嗯?”
“刚刚那个人,是你的伴侣吗?”小周一脸好奇的问。
郁辛听着这话一愣,而后笑着点点头,“嗯。”
“他好帅啊。”小周感叹道。
傅恒郢长的好看郁辛一直知道,但小周下一句话,却是出乎郁辛的预料。
“老师,你们好配啊。”小周说,“我一直都好奇老师的伴侣会是什么样的人,毕竟,我觉得,像老师这样温柔的人,应该要与一个很好的人在一起才对。”
这是郁辛第一次听见有人说他和傅恒郢相配,他很意外的看着小周。
一直以来,外界信息给他传递的,都是他很普通,而傅恒郢很优秀,而如今,小周跟他说,像你这样温柔的人,的确该与这样优秀的人在一起。
一直以来,郁辛住着的信息茧房打破了。
郁辛心中是说不出的动容,他低下头,揉了揉发热的眼眶,然后再次看向小周,笑着说:“谢谢。”
是真的,打心底的谢谢。
小周听着这话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老师不觉得我说太多就好……”
她释放完自己的善意,还害怕会给别人带来困扰。
“怎么会?”郁辛想到了以前的自己,他的余光瞥见刚出办公室的阳烨,想到了点什么,笑着对小周说:“小周你,也同样值得与很好的人在一起。”
“阳烨。”郁辛在阳烨经过的时候,叫住了他。
“嗯?郁哥。”阳烨脚步一顿,目光在小周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才看向郁辛。
“时间太晚了,小周一个人回家我不太放心,我记得你好像和小周住一个方向,你方便顺带她回去吗?”郁辛问道。
阳烨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以后,答应了下来。
看着小周和阳烨离开的背影,郁辛心情愉悦的笑了声,抬步离开。
他也要,去见他的爱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按爪。
第47章 47.开始
夜深人静, 城市喧嚣散去,郁辛却是迟迟无法睡去。
当大脑冷静下来,傅恒郢的那句“我的确,喜欢了你好些年。”就开始在郁辛的脑海里循环往复, 来来回回, 挥之不去。
傅恒郢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为什么他一点也不知道……
而且, 傅恒郢这么会喜欢他呢?明明他一直以来都是那么的不起眼, 可傅恒郢, 却是人群中最瞩目的存在。
一想到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傅恒郢已经偷偷喜欢他好久, 郁辛的脑子就越来越清醒, 心跳声跟打雷似的,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应该去做个心电图。
无数个念头在郁辛心里冒出,他想要问傅恒郢,但因为当时被小周打断, 现在显然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郁辛有些心烦意乱的翻了个身, 腰上就在这时搭上了只手, 傅恒郢贴着他的背,问:“还没睡?”
“嗯。”郁辛轻声应道, 他说:“有点睡不着。”
“心里有想问的话?”傅恒郢拉着郁辛转了个身子,面向自己。
房间里没开灯, 遮光窗帘拉着, 所以整个房间都很暗,但人眼已经适应了黑暗,让他们能在黑夜中也看清爱人的轮廓。
“有, 但感觉, 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郁辛说。
傅恒郢听着这话, 轻笑了一声,指腹抚过郁辛的发梢,说:“你想问的话,任何时候都是好时机。”
“问吧。”傅恒郢语气温柔,“我都会回答你的。”
郁辛的心又被傅恒郢牵着动了一下,他低下头,曲着的手,指尖捏住傅恒郢睡衣的纽扣,似是无意的摆弄着,其实是掩饰着自己的紧张。
“我就是在想,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呢?我怎么……”郁辛垂着头,轻声说道,“一点也不知道啊。”
说后面那句话时,郁辛的语气里带着几分遗憾和懊悔,似乎是想说,如果早点发现就好了。
他想到,傅恒郢偷偷喜欢了自己好多年,可自己一点也不知道,除了开心以外,余下的全是难过和遗憾。
暗恋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更何况对方还一无所知。
傅恒郢听着郁辛这个问题,轻轻将郁辛搂入了怀中,他沉默了好久,才缓缓说出个答案,“大概是……高一的时候。”
在高一那年盛夏,傅恒郢的人生中发生了一件大事,他一向敬爱的爷爷去世了。
他失去了人生中,最爱的亲人之一。
傅恒郢的父母,出生优渥,都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在疼爱中长大,无忧无虑,爱好自由,是典型的艺术家性格。
两人年轻时相遇在金陵的梧桐大道,彼时正是梧桐树秋黄落叶的时节,大道景色如画,两位灵魂浪漫不羁的年轻人,只见一眼,便彼此钟情,定下终生。
他们结婚后生下了两个孩子,一个女性Beta,一个男性Alpha,但他们自由的灵魂并未因此而停歇,将孩子留给父母以后,便又继续到处游玩。
傅恒郢和姐姐从小就在爷爷身边长大,在旁人的眼中,傅恒郢的爷爷位高权重,说一不二,严厉果决,是傅氏商业帝国的掌权者。
但在傅恒郢和姐姐傅如佳这里,爷爷却是一位严肃而不失温柔的老人,他悉心照料着两位小孩,可以说,傅恒郢如今的模样,很大部分都来自于爷爷的影响。
爷爷于傅恒郢而言,是如指明灯一般的存在,是傅恒郢心中最崇敬的长辈。
而高一那年,这盏明灯灭了。
傅恒郢一向不是情绪外露的那种小孩,他将所有的难过都藏在心里,从老人去世到下葬,都未曾掉一滴眼泪。
父母说他早熟,亲戚朋友都说他薄情,就连姐姐也问他怎么没哭,好像所有人都看不见他的难过,好像只有眼泪能诉说悲伤,没有人知道“哀莫大于心死”时,是流不出眼泪的。
他沉默的听着他们的讨论,就似默认自己并不难过这个事实,只是在经过老人的黑白遗像时,会不太明显的停下脚步,看上半晌。
葬礼结束以后,傅恒郢回到学校上课,每天三点一下学习回家,生活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直到某一天,那是极其平凡的一个午后,他一如既往的等人走光才离开教室,他一向安静的新同桌,忽然叫住了他。
“傅恒郢。”新同桌的声音小小的,似乎鼓起勇气才叫住他。
傅恒郢平静的看着他,这个新同桌是葬礼请假那段时间换的,他们之间没说过几句话,傅恒郢只记得,对方好像叫郁辛。
“有什么事情?”傅恒郢问。
郁辛听着这话,耳朵浮现起一抹红,伸手往桌肚里慌乱的摸了许久,抓出了一把糖,朝傅恒郢递过来。
“给我的?”傅恒郢余光瞥过郁辛耳尖的绯红,低声询问道。
然后就见郁辛点了点头,“嗯。”
“为什么给我?”傅恒郢没接,问道。
“我……”郁辛支支吾吾的,“傅恒郢,我就是感觉,自从请假回来以后,你好像很难过。”
说完,郁辛又不好意思起来,“当然,也可能不是难过,是我感觉错了,但是……”
“但是,书上说糖类可以透过血清素缓解坏情绪,我希望你……”郁辛顿了顿,继而说:“可以开心。”
郁辛说得很不流畅,安慰的话也十分笨拙,但傅恒郢心却好像撞了一下,他整个人都愣在了那儿,盯着郁辛,眼眶不知为何就热了。
分明爷爷去世时他没有想哭,父母说他早熟时没有想哭,姐姐问他为什么不哭的是没有想哭,周遭人都不理解时,也没有想哭。
可此时此刻,傅恒郢眼眶却是红了。
这是怎样一种感受呢,大抵是一位孤军奋战的勇士,在世人不理解的目光中独自前行许久,忽然某日,有一个人出现,对他说:“你是真正的勇士。”
那是一种被理解的感受,就仿若内心最柔软的角落被触碰了,让傅恒郢忽然知道,原来着空白的内心世界并不只他一人。
感觉,被救了。
傅恒郢接过了那把糖果,他唇角扬了扬,看向郁辛,用前所未有正式的语气,对郁辛说:“谢谢。”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傅恒郢开始注意起了郁辛,然后从注意,到了喜欢,再到,爱。
郁辛听着傅恒郢的回忆,许久都回不过神了,自从知道傅恒郢早就喜欢自己开始,郁辛救开始在脑海里搜寻关于傅恒郢的回忆。
他搜寻了回忆里的每个角落,猜测傅恒郢是不是从那时候开始喜欢自己,但唯独没有想过会是高一那么早。
郁辛很惭愧,傅恒郢所说的那件事,可他已经忘记了。
他忘记了,这于傅恒郢而言很重要的事情。
郁辛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难过,他抱着傅恒郢,“为什么不告诉我?”
傅恒郢温厚的大掌捏了捏郁辛的后颈,说:“因为不确定,告诉你是否正确。”
郁辛有些不明所以,他看向傅恒郢,“这怎么会不正确?你不说,我都不知道。”
“因为暗恋是我自己的事情,谈恋爱才是两个人的事情。”傅恒郢说,“我一直不告诉你,就是害怕,你会有心理负担。”
“但你不必有心理负担的,没有人规定,被一个人喜欢的时候,就要立马发现。”
“也没有人规定,被喜欢的人,就必须要去喜欢对方。”
傅恒郢说:“郁辛,从始至终你都没有做错什么,相反……”
“我始终感谢你的出现,让我有了心爱的人。”傅恒郢的手扫过郁辛的耳后,仍旧很温柔的说:“被爱值得感谢,而去爱也是。”
爱有很多种,爱亲人,爱朋友,爱伴侣。
但无论是哪种,人都并不是天生就会的,他们要去经历,去学习,才知道如何去爱,才拥有去爱的权利。
多少人根本不知道怎么去爱,是郁辛让傅恒郢有了爱人,然后学会去爱,拥有去爱的权利。
所以,在暗恋的这些年里,傅恒郢从来不曾怪过郁辛,他始终觉得,遇见郁辛,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郁辛的眼眶一瞬间就红了,他将脸埋入傅恒郢的胸膛,心中好似有很多话想说,可汇聚到嘴边,却是一句都说不出口了。
这夜真是寂静,让他们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郁辛沉默了好久,才终于将情绪稍稍平复,他再抬头看向傅恒郢,两人在黑暗中对视,他问:“傅恒郢,你喜欢我什么?”
想不明白,郁辛始终想不明白,就算听了傅恒郢喜欢自己的开始,也还是不明白。
几颗糖就能得到傅恒郢的喜欢了吗?那未免也太轻易。
郁辛想不到,自己到底是哪里打动了傅恒郢。
“喜欢你什么?”傅恒郢语气有些无奈,然后仔细想了想,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你让我具体去说喜欢你什么,我说不清楚的。”
“善良,乖巧,温柔,可爱,这些特质都不是独有的,但放在别人身上,我不会去喜欢,但在你身上,我喜欢。”
“我不是因为你如何才去喜欢你,而是因为,你是郁辛才喜欢你。”傅恒郢说,“无论是缺点还是优点,在我看来,都是组成你的部分,也是我喜欢的点。”
换言之,傅恒郢喜欢的从来不是温柔、乖巧、善良、可爱这些总结起来的特点,而是因为这些特点在郁辛身上,他才喜欢。
一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一开始或许是被某些特质吸引,但最终决定是否喜欢上的,是完完整整的那个人。
郁辛是什么样子,傅恒郢就喜欢什么样子。
“我从来不是喜欢你什么,而是喜欢你。”傅恒郢说。
喜欢一个完完整整的你,认定了,就改不了了。
这是一种感觉,说不清楚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按爪。
好烦,要准备考试……(要死掉了)
第48章 48.吃醋
第二天一早, 郁辛是被硌醒的,他迷迷糊糊的在枕头边摸到个长方形的纸壳,有一沓不小的厚度,正想着是什么, 睁开眼就看见一抹红, 瞬间清醒过来。
郁辛坐直身子, 看着扰他清梦的罪魁祸首, 辨认了半天, 才终于确定,眼前这个有大拇指那么厚的东西, 是一个红包。
看着红包里的人民币, 郁辛抬手揉了一把脸,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才会做一大早捡钱的白日梦。
“傅恒郢。”郁辛拿着红包,有些茫然的叫道。
傅恒郢已经醒了, 听见郁辛的声音, 从客厅走来, “怎么了?”
“这是?”郁辛举起红包,问傅恒郢。
傅恒郢走到床边坐下, 面色宠辱不惊的回答:“压岁钱。”
压岁钱?
郁辛盯着红包的瞳孔微微放大,显然有些难以置信, 他说:“傅恒郢, 我已经三十岁了。”
三十岁的年纪,早就没有压岁钱这种东西,郁辛都已经记不起, 他上一次收到压岁钱是什么时候了。
“哪怕是三十岁, 也能有压岁钱。”傅恒郢语气很平静, 显然只当平常。
“可这……”郁辛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也太多了。”
“不多。”傅恒郢摇了摇头,“老人家说,压岁钱除祟,保佑小孩来年平平安安。”
“我不确定,要给多少,才能保你平安。”傅恒郢说,“我本来想说,直接放银行卡会不会好些,但钱爷爷说要现金才行,只能作罢。”
“放这么些,不是因为我只有这么多,而是红包只能放下这么多。”
“若能保你平安,全部身家也不为过。”
傅恒郢这些话说的格外认真,听起来有些夸张,但郁辛知道,他心里真的就是这么想的。
郁辛低头看着手里的红包,心中是说不出的动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回报傅恒郢。
两人起床简单收拾以后就去了钱爷爷家,小院仍旧是原来的小院,但门口却是张灯结彩,添上了年味。
郁辛一下车就被钱宝抱住,仰着头笑着说:“郁叔叔,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后来钱爷爷专门纠正过,除却第一次见面,之后钱宝再见到郁辛,就没再称呼郁辛为傅叔叔的“老婆”了。
钱宝今天穿的很可爱,一身虎头娃娃的装扮,配上本就圆嘟嘟的苹果脸,愈发向年画里的小孩。
人对可爱的事物一向没有抵抗力,郁辛也不例外,他被钱宝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听着他甜甜的童音说吉祥话,心头一阵柔软。
“好。”郁辛从口袋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红包递给钱宝,蹲下身凑到钱宝耳边轻声说:“藏好,不要被爷爷没收了。”
钱宝听着这话,十分认可,将拿到的红包就往怀里塞,但却还是晚了一步。
“钱宝宝,红包给爷爷帮你保管,爷爷收好以后给你娶媳妇用。”钱爷爷笑眯眯的对钱宝说,语气中却带着不容置喙。
钱宝瞬间垮下了一张脸,向郁辛投向求助的眼神,郁辛看着,无奈耸耸肩,他只能不情不愿的将红包递给了爷爷。
递过去时还说:“我不娶媳妇行不行?”
“不行。”钱爷爷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将红包拿过,揣进了兜里。
钱宝听着这话都要哭了。
“小郁,站门口干什么,进去坐。”钱爷爷转头朝郁辛笑着说。
郁辛点点头,回答:“傅恒郢去停车了,我等等他一起进去。”
钱爷爷听着这话也不强求,让钱宝陪着郁辛,然后转身忙自己的去了。
钱宝还因为红包被收走而郁闷,郁辛见此,无奈的笑了笑,朝钱宝招手,“钱宝,过来。”
“干嘛呀郁叔叔?”钱宝闻声走过来,虽然情绪不好,但仍旧奶声奶气的。
“跟你说个秘密。”郁辛说。
钱宝将耳朵凑过去,表情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正想要听郁辛跟他说什么秘密,手里就被塞进了一个红包。
“我准备了两个红包。”郁辛朝钱宝眨了眨眼,“要藏好哦,不要被爷爷发现了。”
钱宝一愣,随即瞬间喜笑颜开,他搂住郁辛的脖子,对着脸“吧唧”就是两口,说:“最喜欢郁叔叔了。”
傅恒郢停好车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郁辛蹲着身子,被钱宝搂着脖子亲,两人也不知道偷偷做了什么坏事,笑得格外开心。
郁辛性格温柔,对小孩更是轻声细语,耐心有佳,这样的人很难不招小孩喜欢。
但是……
傅恒郢想到了些什么,大步走过去,拧住钱宝的脖子,将他和郁辛拉开一点距离,说:“不可以亲郁叔叔哦。”
“为什么?”钱宝一脸不服。
傅恒郢一把抱住他,“因为郁叔叔是我的伴侣,只能我亲。”
“傅叔叔小气鬼!”钱宝听着这话,气呼呼的指责,然后看向郁辛,“郁叔叔,不要和小气鬼做伴侣了,你跟钱宝结婚,钱宝的红包钱都给你。”
“哇,收我的红包还骂我小气鬼,还想抢我的伴侣,小心我告诉你爷爷你私藏红包哦。”傅恒郢佯装生气的从钱宝口袋里拿出刚才郁辛新发的红包,半真半假的威胁。
只见刚才还气势汹汹的钱宝瞬间收敛了,一脸可怜的屈服,伸手去够傅恒郢手里的红包,“我错了,你不要告诉我爷爷。”
看着这画面,郁辛无奈的笑了,他看着傅恒郢,有些意外对方也有这么幼稚的一面。
就还……怪可爱的。
两人站起身往院里走的时候,傅恒郢一手牵着钱宝,一手搂着郁辛,他微微歪头,凑过来问:“笑什么。”
郁辛从刚才脸上的笑意就一直没落下去,他想了想说:“没见过这样的你。”
“感到意外?”傅恒郢问。
郁辛点点头,又摇头,“有点意外,但是又觉得,这的确是你。”
“不要把我想象的太过于光辉伟大。”傅恒郢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郁辛,我只是个凡人。”
说到这,傅恒郢扭头看向郁辛,两人双眸对视,只听他缓缓继而道:“我也会吃醋。”
“所以……”郁辛抿了抿唇角,“小孩也不行吗?”
傅恒郢回答的非常果决,“不行。”
好吧,看样子,不仅会吃醋,还很容易吃醋。
郁辛心想着,嘴角扬起了点笑意。
小院里的年味比外面看着更浓,老槐树的枝丫上都被钱爷爷挂上了红灯笼,门窗上贴着对联和福字,威武的财神带着一众散财童子安家于墙面。
老人家总是更注重年一些。
郁辛进厨房给钱爷爷帮忙,钱爷爷只给了他一些择菜的小活。
“又给了钱宝一个红包吧?”钱爷爷问郁辛。
郁辛不知道钱爷爷是怎么知道的,想否认,但是对上老人通透的眸子时,便就说不出骗人的话了,点了点头,道:“没多少,就一点买零食的钱。”
“嗯。”钱爷爷点点头,对上郁辛担忧的目光,道:“放心吧,不会没收他的,这点钱正好看看他怎么规划。”
郁辛这才放下心来,他看向钱爷爷,只听钱爷爷说:“其实我也不想收他红包,只是小孩子,丢三落四的,钱放在身上不安全,一不注意就丢了。”
“我年纪大了,带不了钱宝几年了,只能说在有限的时间,多为他攒一点,存一点,再多教一点。”
钱爷爷身子骨看着硬朗,但是人到老了,总难免想身后事。
“我走了也就走了,但钱宝年纪还小,不能我一撒手走了,他却什么都不懂。”钱爷爷说的无意,郁辛听着却是进了心。
“爷爷,你别这么说。”郁辛说,“钱宝也不想听你这么说的……”
钱爷爷摇摇头,但到底没继续往下说了。
钱爷爷无意间的这些话,在郁辛心头不可避免的留下来痕迹,他安静择着菜,心里想着钱爷爷刚才的话,久久不能平静。
吃过中饭以后,钱爷爷去睡午觉了,钱宝拉着郁辛看电视,电视机里播放着几只救援队小狗,郁辛眼睛盯着电视,思绪却是飘了很远很远。
傅恒郢过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正出神的郁辛。
他拍了拍郁辛的肩膀,说:“出去转转?”
郁辛回过神,看了眼全神贯注看电视的钱宝,又看向傅恒郢,点点头,“好。”
离开前,郁辛还是放心不下,嘱咐了几句钱宝不要乱走才离开。
两人走出小院,但因为钱宝的原因,并没有离开多远。
小院这边巷落交错,地方偏僻,还住着人的老房子不多,但大多也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这些院落维护的很好,就算没人住,也不至于杂草丛生。
“从中午吃饭前,你心情就不是很好,是出什么事情了吗?”傅恒郢牵着郁辛的手,走在小巷中,轻声问道。
郁辛听着这话,心中知道果然瞒不过傅恒郢的眼睛,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开口道:“其实也没什么。”
“傅恒郢,我好像还没有听你提起过钱宝的父母。”郁辛说,“他们过年也不来看看钱宝吗?”
对于钱爷爷和钱宝,郁辛只知道钱爷爷有一段伤心的往事,但至于那往事是什么,郁辛不知道,也没问起过。
傅恒郢看向郁辛,他眸子里的光沉了沉,“不是不来见。”
郁辛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只听傅恒郢继而说:“而是哪怕想见,也无缘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49章 49.缘分
郁辛愣住了,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钱宝的父母,都已经去世了。”傅恒郢很平静的告诉郁辛,“阴阳相隔, 生死别离。”
郁辛唇瓣微张, 脸上是藏不住的惊讶, 对于钱宝的父母, 郁辛想过很多种可能, 但唯独没有想过这种。
又或者说他想过,但生死是太沉重的东西, 他每每想到, 都会自我否定,将这个念头压下去。
人总是在这种事情上,不希望往太坏的方向想。
“怎么会……”郁辛半响后喃喃道。
傅恒郢轻拍了拍郁辛的手背,缓缓说:“钱宝的父亲是消防员, 在钱宝母亲怀孕期间, 南方发生了很严重的洪灾, 在妻子和父亲的支持下,在国与家间, 他放下所有上了前线。”
“当时谁也没想到,这一去, 他就再也没回来。”
“后来, 钱宝的母亲,在生下钱宝不久,就因为丈夫的去世, 郁郁而终。”
“而钱爷爷的妻子, 也就是钱宝的奶奶, 经历了儿子儿媳的去世,也伤心过度,没有挨过那年冬天。”
“钱爷爷看着身边人一个个离去,为免触景伤情,就带着钱宝远走他乡,来了这。”
郁辛听着傅恒郢的话,愣了好久都回不过神来,他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
一个好好的家,就这样散了。
那种震撼内心的悲喜,还有自骨子里传来的落寞包裹住郁辛,他一向是个共情能力极强的人,更何况还是这样的一件事。
任何人说起钱宝的父亲,大抵都会称赞上一句英雄,但英雄的子女家人,却是从来不希望有这样一份荣誉的。
没有任何荣誉,比人活着,更有价值。
“钱爷爷年轻的时候,当过几年兵,在炊事班学了一手好手艺,出部队以后靠着手艺开了饭馆,娶了老婆,养活了一家老小。”傅恒郢说,“他本以为年老了,退休可以颐享天年,却未曾想世事难料。”
“我是在医院外遇见钱爷爷的。”傅恒郢回忆着往事,说话缓缓的,不紧不慢的,“那时候钱宝才几个月,因为没有母乳喂养,钱爷爷缺乏经验,再加上奔波劳累,居无定所,还不大的他就因为喂养不当进了医院。”
傅恒郢一直记得,那年冬天很冷,大雪连下好几日,他那时候还在读大学,正和几个室友一起创业。
创业初期,傅恒郢每天忙的脚不沾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劳累的原因,一向身体康健的他,居然罕见的患上了感冒。
他在医院大厅看见了正抱着孩子,站在挂号机器前手足无措的钱爷爷,时代发展太快,洪流将老一代人丢下,科技似乎并不为老人服务。
傅恒郢当时无端的想起了自己的爷爷,分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老人,但他却因此联想,没多犹豫,就走了过去。
“老人家,需要帮忙吗?”这是傅恒郢和钱爷爷说的第一句话。
钱爷爷当时看着傅恒郢,许久后才点了点头,他看起来很疲倦,眼里都是力不从心。
傅恒郢帮他挂了号,但又不放心,便陪着他一起带钱宝看医生,到最后又帮他安排好住院,陪着钱宝输液。
人的缘分是很奇妙的东西,可能就是合了眼缘,又可能只是一时善意,就结下一段渊源。
钱宝输液的时候,钱爷爷跟傅恒郢说起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往事,老人家语气无波无澜,似是说别人的故事,但傅恒郢听着却是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他在病房待了许久,直到钱宝输完液体,给钱爷爷留了个电话以后才离开。
那段时间他总去医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爷爷,他就将钱爷爷记挂在了心上。
钱爷爷起初还让他别老来,走的多了两人渐渐也熟悉了起来,就不再劝了。
钱爷爷是个品性坚韧的老人,傅恒郢沉默寡言,但两人三言两语间就能聊到一起去,似是长辈包容小辈,也似是忘年交。
出院那天,傅恒郢问钱爷爷要去哪,钱爷爷想了很久,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起初带着小孩南下,也没个目的地,想着找个安静合适的乡下养老,谁知道因为奔波,倒让他受苦了。”钱爷爷满是皱纹的脸,一双眼睛格外清明,他看着傅恒郢说:“在这遇见了你,我心想会不会是老天爷为我选择了这里停留。”
“小傅,你有合适的房子介绍吗?”钱爷爷问傅恒郢。
傅恒郢想了很久,带着钱爷爷来了这。
僻静舒适的地方,远离城市的喧嚣,很适合养老。
“这一片是我爷爷留给我的地产,自从他去世以后,我就再没来过。”傅恒郢说,“我曾和你说过,这里以前一片荒芜,是钱爷爷让它重新焕发生机。”
在钱爷爷来之前,这里曾经荒草丛生,傅恒郢将它藏在心里的角落,故意不去想起,假装遗忘。
直到钱爷爷出现,他才重新去想起,带着一位老人和他的孙子,住了进来。
或许他心中也曾杂草丛生,钱爷爷打理的不只是小院,还有他未能与爷爷颐养天年的遗憾。
一阵风吹过,带着路旁的树沙沙作响,傅恒郢抬头看去,看见阳光自枝叶间穿过,树枝上残留的树叶随风摆动,投射下摇曳的树影。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这是傅恒郢一生的遗憾。
为了让钱爷爷在这边能过的舒服些,傅恒郢便雇人将这边荒废的小院都定期打理,低价挂了出租,渐渐的,附近就住进了些人家,不多,但总不至于太荒凉。
郁辛听完傅恒郢的话沉默了许久,他沉浸在这段往事里迟迟无法回神。
“发生了什么?忽然问起这个。”傅恒郢问郁辛。
话题又回到了最初。
郁辛看向傅恒郢,他垂下眸子,说起了钱爷爷在厨房里跟他说的话。
傅恒郢听着,也沉默了下来,许久以后,他问郁辛,“你怎么想?”
“我……”郁辛知道生死由天,这是改变不了的东西,就算他不想,但那一天也终究会到来,“傅恒郢,如果真到了那天,可以的话,我想收养钱宝。”
想要收养钱宝,是郁辛深思熟虑以后的结果。
郁辛是男性Beta,没有孕囊,无法生育,他和傅恒郢不会有孩子。
而钱宝,父母去世,被爷爷抚育长大,若有朝一日钱爷爷离开了,比起被不熟的亲人带走,不如在郁辛和傅恒郢身边长大。
傅恒郢在听了郁辛这个想法以后,沉思了片刻,随后脸上扬起笑意,他说:“可以。”
两人做下决定,因为考虑到钱宝一个人在家,便也没在外面多逛。
回去的路上,郁辛看着沿途的老房子,想到刚才傅恒郢说,这片地是他爷爷给他留下的,有些好奇的问:“那这片老房子,都是你的?”
“嗯。”傅恒郢点点头,“初中的时候,爷爷买下这快地,本来想在这边建房子的,但是来到这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为什么?”郁辛问。
两人刚好到了院子门口,傅恒郢看向了院内的那棵大槐树,“因为爷爷喜欢这棵槐树。”
“他说,树有灵,合眼缘,工程启动扰了清净,就索性留下了。”
“说来也巧。”傅恒郢话说到这顿了顿,看向郁辛眼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爷爷喜欢这棵树,你也喜欢。”
“或许冥冥中自有注定。”
郁辛听着傅恒郢的话,深深看了一眼院中的大槐树,恍惚间,好似看见了那位素未谋面的老人。
郁辛想,那应该,是一个和傅恒郢一样温柔的人。
他虽非种下这棵大树的主人,却受到了这棵大树的庇荫。
……
回到院子的时候,郁辛和傅恒郢撞上了急匆匆起床的往外走的钱爷爷。
钱爷爷神色慌张,显然是出什么事情了,脚步都有几分踉跄。
“怎么了爷爷?”郁辛见此赶忙往前几步,扶住了钱爷爷,害怕他走的急了摔倒。
“钱宝不见了。”钱爷爷神情慌张的说。
郁辛听着这话愣住了,然后也慌了神,他跑进屋里,只见电视机还播着动画片,但刚才坐在电视机前的小孩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钱宝不见了。
这个念头迅速占据了郁辛的整个大脑,他看向傅恒郢,脸上全是无措和慌张。
“别慌。”傅恒郢的大手抚上郁辛的肩头,轻拍了拍郁辛,这拍的几下就仿若定海神针,让郁辛很快稳住了心神。
他知道,现在慌张无措都是没有用的,眼下当务之急,就是先找到钱宝。
他和傅恒郢离开的不久,而且走的也不远,说话间并没有看见钱宝的踪影,估摸着钱宝应该也走不远。
“爷爷,你别着急,我们刚才没离开多久,钱宝应该走不远。”郁辛维持住镇定的安抚钱爷爷,然后问:“钱宝平时出去,会哪里玩吗?”
“不会,不会。”钱爷爷摆手否认,“钱宝一般就在院子里,除了上学,没怎么出去玩过。”
那就有些麻烦了,郁辛心中这般想着,面上却是没有显露出什么。
他制止住想要和他们一起去找钱宝的钱爷爷,安抚说:“爷爷,我和傅恒郢去找,你就在家等钱宝,万一钱宝回来了,看见家里没人也得吓一跳。”
郁辛冷静的安排好一切,他看着平日里稳重如山的老人,这会儿一副慌了神的模样,心中是说不出的内疚。
但这会儿内疚也是没有用的,郁辛抿了抿唇角,转身离开小院去找钱宝。
他向钱爷爷承诺,“我一定会把钱宝找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准备考试太忙了,之后一更九点,二更十二点以前。
第50章 50.害怕
小巷错综复杂, 但总归住的人不多,小孩子会去得无非就是商店还有朋友家这些地方,但钱爷爷说,钱宝一般不太出门, 周围附近也没什么朋友, 所以大概率是去商店了。
住在附近的居民, 只有一家人开了一间小商店, 规模不大, 方便周围生活的人。
郁辛和傅恒郢急匆匆的赶到商店,但却没有看见钱宝。
“老板, 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大概这么高的小男孩。”郁辛一边比划着钱宝的身高, 一边描述,“穿着虎头娃娃的衣服,苹果脸,很可爱。”
“你说钱宝吧, 他刚走。”老板说, “他在店里转了一圈, 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没找到就走了。”
“怎么了?他没回家吗?”说到这, 老板的神色也变得担忧起来,“我就说今天没看到他爷爷陪着, 原来是一个人跑出来了。”
“需要我帮忙吗?”老板问。
老板是个年纪六十多岁的老爷爷, 店里只有他一个人,郁辛摇了摇头,回答:“暂时不用了, 如果需要帮忙再拜托你, 我们先自己找找。”
有了老板给的线索, 傅恒郢和郁辛心里大概也有了个底,钱宝大概是想买什么东西,所以偷偷跑了出来。
“钱宝在这边没找到想买的东西,大概率是去外面的超市了。”傅恒郢跟郁辛分析道。
郁辛赞同的点了点头,一起往离得最近的超市赶去。
小孩子虽然腿短,但是速度的却是很快,很多时候一不留神就不见了踪影。
两人一路往超市的方向找,在途径一条小巷的时候,郁辛忽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傅恒郢问。
“有小孩的哭声。”郁辛拧着眉,看向傅恒郢,他的额头上全是汗,眉眼间全是严肃。
傅恒郢听着这话也皱起了眉头,他仔细听了一会儿,将郁辛护在身后,往哭声的方向走去。
“走开!再过来我打你了哦!”
“爷爷,呜呜呜快来救钱宝!”
“笨狗!别以为我怕你!”
一声声带着哭腔毫无威胁力的恐吓落入傅恒郢的耳中,与之相伴的,还有压低的狗吠。
这是狗要咬人的征兆。
郁辛听着想要过去,却被傅恒郢拦住了。
只见傅恒郢俯身捡起一块石头,眼睛微微眯起,小心翼翼的朝狗走进,确认钱宝和狗之间还在安全距离以后,毫不犹豫的将石头扔了过去。
石头砸在狗的身上,刚才还对着钱宝的狗看向傅恒郢,低哑的犬吠化为呜咽,佝下脑袋,灰溜溜的跑了。
这几天一直下雪,到了今天才停下来,巷子里地面的雪化成了水,钱宝坐在地上,手里紧紧攥着块石头,身上衣服脏兮兮的,眼眶红红,眼泪还挂在脸颊上,像只小花猫。
“傅叔叔呜呜呜呜……”钱宝在看见傅恒郢的那一刻,就嚎啕大哭起来,从地上骨碌碌的爬起身,钻进傅恒郢怀里,“我好害怕呜呜呜呜呜……”
钱宝哭得厉害,显然吓得不轻,傅恒郢见此无奈轻轻叹了口气,拍拍钱宝的背,将钱宝抱了起来。
“别怕,已经赶走了。”傅恒郢安抚着。
钱宝还是哭,下巴搭在傅恒郢的肩膀上,一下一下的抽泣着。
“呜呜呜呜呜呜太可怕了,它还要咬我呜呜呜呜呜……”
傅恒郢听着他的话,和郁辛对视一眼,虽然不合时宜,但两人都有些忍不住笑了。
或许是因为找到了钱宝,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下,也或许,是因为钱宝哭得实在太有节奏感。
“别怕,别怕。”傅恒郢耐心安抚着。
郁辛看着他安抚钱宝的模样,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傅恒郢带孩子的模样。
也是这样,温柔,冷静,耐心,是一名好父亲。
钱宝哭得厉害,但时间不长,没多久就渐渐冷静下来。
“郁叔叔,你们怎么出来找我了……”钱宝抱着傅恒郢,看向郁辛,瓮声瓮气的问道。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内疚和心虚,显然已经意识到什么,所以选择问相对好说话的郁辛,而不是傅恒郢。
小孩子敏感,是最会看人眼色,审时度势的了。
傅恒郢看向郁辛,两人双眸对视,里面是相互才看得懂的情绪。
在不就之前,他们才决定,如果往后钱爷爷去世,就将钱宝接到身边来养大,虽然那一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但在做下这个决定的那一刻,有一些事情的处理方法,就不能像以前一样了。
“钱宝。”郁辛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他的眉头蹙着,不复以往的温和好说话,“你为什么一个人跑出来,叔叔不是告诉过你吗?在家好好的,不要乱跑。”
或许是没见过郁辛这副模样,钱宝瑟缩了一下脑袋,他揪着傅恒郢的衣服,躲了躲,然后委屈巴巴的撒娇说:“郁叔叔,你好凶。”
钱宝撒娇很可爱,要是换平时郁辛就吃这套了,但是现在不能心软。
小孩子单独跑出去这件事可大不可小,这一次是遇见要咬人的野狗,那下一次呢。
“钱宝,这是一件严肃的事情。”郁辛很认真的盯着钱宝说,他双手叉腰,语气严肃。
钱宝听着,瘪了瘪嘴,搂住傅恒郢的脖子,叫道:“傅叔叔。”
傅恒郢垂眸看了他一眼,说:“你郁叔叔说得对。”
很显然,在场三人,没有一个人站他这边。
钱宝也知道自己做错了,看这架势,低垂了眉眼,老老实实交代了。
“我就是想买个东西。”钱宝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副手套,“爷爷的手套破了。”
毛茸茸的黑色手套被钱宝藏在怀里,分明自己身上刚才因为跌倒摔在水坑里脏兮兮的,但手套却是被保护的好好的,一点脏东西也没沾到。
看着这副手套,郁辛本想责备的话瞬间就说不出口了,他似是只泄气的气球,本紧张绷劲的肩颈瞬间松懈,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
有些气,但又无可奈何。
“钱宝。”郁辛声音变得温和,“首先,为爷爷买手套,这是一件很棒的事情,钱宝没有错,做的很好。”
“但是,你不能一个人跑出来,你年纪还小,外面有很多坏人,你不见了,爷爷和我们,都会很担心。”
“我们之所以生气,不是因为你买手套,而是因为你单独跑出来。”郁辛说,“如果有下一次,你想买什么东西,不如告诉我们,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孩童的善意最纯粹,在愤怒和担忧的同时,很多大人都会丧失理智,将孩子的心意也一起否定。
但这并不是正确的行为,善意本身没有错,反而应该给予肯定,在愤怒的同时,应该清楚需要更正的地方。
郁辛小时候,就曾因此受到伤害。
初中的时候,郁辛曾在母亲节时为徐爱兰准备了一份礼物,那是他攒了近半年零花钱才买下的。
他曾满心欢喜的准备礼物,但在母亲节当天,礼物送出去的时候,得到的反应却是与他想象中截然不同的。
那天郁辛拿着礼物想要送给徐爱兰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一只碗,徐爱兰勃然大怒,一把将郁辛手中的礼物夺过,毫不犹豫的摔碎。
她说:“连只碗都能打碎,手里捧着的东西怎么不摔碎?”
当时的郁辛看着地上摔碎的礼物,那地上的碎片,好像不是礼物,而是他的心意。
他的母亲大概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在那年的母亲节,她的大儿子,曾积攒半年的积蓄,为她挑选了一份礼物。
而那份礼物,被她亲手打碎。
看着如今的钱宝,郁辛就想到了当初的自己,他知道这两件事情有差别,并不相同,但他更知道,自己不要成为自己父母那样的人。
他要告诉钱宝,礼物没有错,错的是他一个人离开还不告诉大人,这是危险的行为。
“明白了吗?”郁辛问钱宝。
大人常说小孩听不懂道理,但是其实小孩是懂的,他们之所以不懂,是鲜少有大人去告诉他们哪里错了,而只责怪他们错了。
钱宝看着郁辛,缓缓点点头,说:“我知道错了,对不起郁叔叔,对不起傅叔叔,下次不会了。”
找到了钱宝,也说明白了一切,傅恒郢和郁辛就带着钱宝回了家。
钱爷爷一直在家等着,在看到钱宝的瞬间就跑了过来,将钱宝搂进了怀里。
郁辛看着这架势,还以为钱爷爷会责骂钱宝,但出乎他预料的,钱爷爷并没有那么做,而是抱着钱宝,说:“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或许,家人的相继离开,让这位老人早已不去计较错误,明白无论怎么样,人才是最重要的。
钱宝被钱爷爷带去洗澡,郁辛和傅恒郢就坐在院子里。
冬日的院子和郁辛第一次来时已经不一样,槐树不是常青树,到了冬天已经落光了叶片,槐树粗大的枝干上积压了一层厚厚的雪,有种萧条的美感。
“傅恒郢。”郁辛轻声叫道。
“嗯?”傅恒郢扭头看去。
只见郁辛正盯着院子里的某处出神,半响后才眨了眨眼睛,缓缓扭头看向傅恒郢。
他眼眶红红的,卸下了刚才所有的冷静和稳重,在独处时,才露出脆弱的边角。
“我刚才好害怕。”郁辛绷着的情绪如决堤的洪水,天知道他从钱宝不见那一刻起心有多慌,一切的镇定和冷静不过是绷住了一根弦,知道自己不能被情绪操控。
如今钱宝找回来了,那根弦也就断了,让冷静和镇定抛之脑后,这些情绪散去,只剩下后怕。
“如果钱宝没找回来怎么办?”郁辛问傅恒郢。
傅恒郢盯着郁辛,抬手将郁辛搂入怀中,拍着郁辛的背,说:“不会的,已经找回来了。”
“郁辛,今天的一切,你都做得很好。”
无论是找钱宝的时候,还是找回钱宝以后,处理错误的时候,都很好。
他的郁辛,一向是棵坚韧的小草,风吹不倒,雨打不怕。
拥有独属于自己的光彩。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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