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沉默


    郁辛的状态显然不对, 傅恒郢见此不可能再继续停留,连一句告别都没说,就迅速带着郁辛离开。


    郁幸跟上来的时候,傅恒郢正打开车门让郁辛上车。


    “我哥怎么了?”郁幸说话有些喘, 显然是跑过来的。


    他从吃完饭以后就躲进了房间, 大概是听到动静才跟了出来。


    “这应该问你母亲。”傅恒郢话说得不客气。


    郁幸拧了眉头, 但却不是因为傅恒郢的话, 而更像是因为自己的母亲, “我服了,她又干嘛?”


    傅恒郢没说话。


    “不是我说, 郁辛, 你还回来干嘛?”郁幸有些烦躁的摸了一把头发,“我不是跟你说了没事少回家吗?来这找什么罪受?”


    “况且我之前问你,你不是说顾淮对你很好吗?这次回来还换了个老公是怎么回事?”郁幸朝傅恒郢身侧的郁辛问道,他语气很急, 还有些凶。


    郁辛状态不好, 别说现在, 就平时傅恒郢也不能容忍有人这样与郁辛说话。


    “注意你说话的方式。”傅恒郢语气不太好的对郁幸说。


    郁幸也不知感受到了什么,脸色一白, 看着傅恒郢退后两步,有些倔强的说:“别用你的信息素压我, 我在和我哥说话。”


    他虽这样说, 但语气还是和缓了些,对郁辛说:“反正,我就是想问, 你就不能有骨气一点不回这个家了吗?”


    话还是刺耳的, 扶着郁辛的傅恒郢, 能明显感觉到郁辛的手僵了僵,他怕郁幸有刺激到郁辛,便让郁辛坐进了车内。


    他轻声对郁辛说:“这里让我来解决,好吗?”


    郁辛垂着眸子,眸子里都没有光了,缓了一会儿以后,点了点头。


    傅恒郢见此,关上车门,将郁幸与郁辛隔绝,再看向郁幸的时候,他的表情变得十分严肃。


    “每个人成长经历不同。”傅恒郢说,“你在父母的爱中长大,没有经历过你哥哥的经历,就不要轻而易举的说出你认为正确的建议,并且因为他没做到就进行定义和批评。”


    “有些事于你而言很简单,因为你在爱的环境中长大,感受的一切,认知的所有,让你有恃无恐。”傅恒郢说到这顿了顿,随即说:“但你哥哥没有。”


    离开当然是最好的方式,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洒脱的说走就走。


    傅恒郢当然有千百中方式让郁辛与父母不再见面,但是他没有那样去做,一方面是他遵从郁辛的意愿,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路要自己走,决定别人当然都能做,但实施起来,却是只有当事人自己。


    所以,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不要高高在上的去指点别人如何,而应该站在别人的角度,去想想,我该怎样,才能正确的帮助到他。


    郁幸显然没料到傅恒郢会这样说,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半响才缓过来。


    “那你不能让他别回家吗?他回来你还跟着回来?”郁幸说。


    “我不会逼他做任何决定。”傅恒郢很淡定的回答。


    决定回家的是郁辛,哪怕傅恒郢知道,这个家根本没有回的必要,傅恒郢也不会让郁辛不要回来。


    郁幸又愣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双手环胸,别别扭扭的说:“你貌似比顾淮要好点。”


    他得出这样一个定论。


    傅恒郢对此不置可否。


    “对了……”郁幸瞥了一眼车里的郁辛,他转移了话题,“吃饭的时候,我爸妈跟你说的工作的事情,你别管,不用你帮忙。”


    “这事是他们私自决定,我哥不知道。”郁幸想了想又补充说。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就是,郁辛不知道这件事情,让傅恒郢不要因此心里跟郁辛起芥蒂。


    傅恒郢自然不会,但没必要告诉郁幸,他只说:“联系方式我还是会给你,至于去不去是你自己的事情。”


    “如果不去,还请你务必自己跟父母解释说明清楚。”


    “哦。”郁幸生硬的回答,然后又看了一眼郁辛,朝傅恒郢嘟囔道:“还用你教?”


    说罢,他转身离开。


    看着郁幸离开的背影,傅恒郢淡淡收回视线,郁辛这个弟弟,倒是出乎他的预料。


    这会儿郁辛状态已经好些了,但是脸色依旧不太好看。


    傅恒郢俯身为他系好安全带,将郁辛垂在腿上的手攥进掌心,郁辛的指尖凉得很厉害。


    他没有开口问郁辛发生了什么,只是沉默的陪伴,等待郁辛消化好情绪。


    他揉捏着郁辛的指腹,妄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冰凉的指尖。


    车厢内只有空调开启后的轻微响动,郁辛低着头,盯着被傅恒郢握紧的手,脑海里无法控制的就浮现起徐爱兰刚才的话。


    ——“如果和小傅结婚的是崽崽就好了。”


    郁辛眼眶一瞬间滚烫了起来,他好不容易压抑下去的泪意在此刻再次涌现。


    他用力回握住了傅恒郢的手,很用力很用力,连弯曲的指节处都泛白。


    郁辛自问他这一生运气并不好,遇见傅恒郢是他为数不多能称得上幸运的事情。


    但就连这一点点幸运,他的母亲都要告诉他,这与他是不相匹配的。


    郁辛闭上了眼睛,他所图所求不多,凡事不争不抢,但在傅恒郢这件事上,他不想放手。


    一滴眼泪从郁辛的眼角滑落,滴在傅恒郢的手背上。


    傅恒郢眸光微沉,里头闪过满满的心疼,他感受着自己被郁辛握紧的手,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做法是错误的。


    一直以来,在郁辛的事情上,傅恒郢的想法都是,要尊重郁辛,让他自己一点点感受,从而成长改变,做出选择,自己只是协助者,而非选择者。


    揠苗助长不可取,如果成长的路不是自己走,那么成长将毫无意义。


    况且,人生不会一直都是晴天,光不可能一直照射在郁辛的身上。


    傅恒郢自知自己能力有限,不可能无时无刻的护着郁辛,能保护郁辛的,只有郁辛自己。


    他希望郁辛成为那颗,哪怕大雨倾盆,乌云遮蔽,也无法阻挡其耀眼光芒的星星。


    但这一次,傅恒郢有些怀疑自己了,他在想真的有必要这样吗?让郁辛经历这本可以避免的一切。


    如果害怕自己看不见的地方郁辛会受伤,那就让郁辛一直在自己的视线里不就好了?


    傅恒郢垂眸想着,他从未有过这样阴暗的想法。


    他想要折断郁辛自由的翅膀,让那双翼不再展开,让对方依附于自己。


    不能这样。


    傅恒郢及时打断了自己的想法,他看向郁辛,他想,不要这样想。


    他的郁辛,是哪怕洪流间也不易折服的小草,灵魂间的韧性超乎想象。


    他不能那样去做,他应该相信郁辛,而郁辛,也大抵不希望他那样。


    “傅恒郢。”郁辛在这时轻声叫了傅恒郢一句。


    傅恒郢回过神来,他看向郁辛,“嗯?”


    郁辛扭头看来,他的一双眸子红彤彤的,里头还带着一点泪水湿润,眉头微微拧起,说话时还有鼻音。


    他说:“你能抱抱我吗?”


    这话说得有些委屈,里头还带着几分祈求,像是害怕傅恒郢会拒绝。


    傅恒郢一颗心都软了,他怎么可能会拒绝。


    他的郁辛让他抱抱他,无论何时,哪怕跨越千里,他也会将对方紧紧搂入怀中。


    “当然可以。”傅恒郢话音未落,便将郁辛扯进了怀中,用力抱紧。


    他好似要将郁辛嵌进骨子里,让郁辛去感受自己的怀抱。


    郁辛在被傅恒郢抱入怀中的瞬间,也抬手用力回拥住傅恒郢。


    他的手攀附着傅恒郢,下巴搭在傅恒郢的肩膀上,像是想用力抓紧什么,去让自己安心。


    鼻尖轻轻蹭过傅恒郢的脖颈,郁辛凑近傅恒郢的腺体用力嗅了一下。


    然后眼泪就又不自觉的滑落,他说:“橙花的味道,我闻不见。”


    他这话语间带着无助和失措,他多想闻闻傅恒郢的信息素。


    眼泪湿润的触感落在傅恒郢的脖颈,傅恒郢感受着,有些无措,他一向是冷静自持的,面对任何事情都能泰然自若的解决,可如今面对无声哭泣的郁辛,他却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样的郁辛,比他前半生遇到过最困难的难题都还要难以解决,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对。


    “郁辛……”傅恒郢侧脸去蹭郁辛的鬓角,他的唇亲吻着郁辛,一下又一下,嘴里不断叫着郁辛的名字,“郁辛,郁辛……”


    一声又一声轻唤,傅恒郢不断叫着,他说:“没事的,没事的,就算闻不到也没关系。”


    “橙花香就是橙花香而已,没有什么特殊的。”傅恒郢说。


    可郁辛不相信,他还是拼命的闻着傅恒郢的腺体,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项链,一颗一颗的往下落。


    他哭的很压抑,除了眼角落下的眼泪以外,几乎没有再发出与哭相关的任何声音。


    若不是能感受到泪水湿润的触感,傅恒郢甚至都无法察觉郁辛在哭。


    “不是的,有关系的……”郁辛轻轻摇着头,他说:“怎么会没有关系呢?如果我是Omega就好了,如果我是Omega,我就能闻到你的信息素了。”


    “从你信息素的味道里,我能知道你的情绪,我还能被你标记。”


    “可我是Beta,我什么也做不了。”郁辛语气失落,里头还带着自责。


    “郁辛。”傅恒郢听着郁辛的话,心被揪着疼,他不知道厨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郁辛这样,“不重要的,真的不重要。”


    傅恒郢从未觉得自己的词汇像今天这样匮乏过,安慰郁辛的时候,似乎只会将安慰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反复。


    他该说些什么呢?才能让怀里的郁辛高兴起来。


    傅恒郢也有些茫然,只能徒劳用力抱紧郁辛。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弟弟不是坏人


    第32章 32.教导


    车厢内, 郁辛与傅恒郢相拥着,两人沉默的感受着彼此的体温。


    郁辛的眼泪还在无声的流着,他搂着傅恒郢的脖颈,脸仰着, 目光呆呆看着车顶的天花板, 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滑落, 最终隐没于脖颈, 打湿衣领一片。


    两人就这样不知道抱了多久, 郁辛才缓缓松开了手。


    他与傅恒郢拉开些距离,看向傅恒郢, 他双眸通红, 却是笑着说:“我没事了。”


    傅恒郢眸光愈沉,盯着郁辛一动不动,拧着的眉头更加深,他抬手轻抚过郁辛的脸颊, 指腹将还残留的泪水抹去。


    “郁辛。”傅恒郢低声叫道。


    郁辛轻声应道:“嗯?”


    “为什么会那样想呢?为什么会觉得, 如果自己是Omega就好了呢?”傅恒郢问郁辛。


    听着这话的郁辛低下了头, 他眼眸微垂着,眼睫轻颤了颤, 在沉默半响后才说:“我只是觉得,你应该与更优秀的人相配。”


    “Omega就更好吗?”傅恒郢问。


    郁辛捏着指尖, 他说:“至少, 会比我好吧。”


    系在郁辛身上安全带忽然就被松开了,傅恒郢的身体靠近,两只手撑着车窗上, 将郁辛抵在了座位上一个狭小的角落。


    两人的脸近在咫尺, 鼻息喷洒在彼此身上, 连光照映出的细碎绒毛都能看得清晰。


    傅恒郢的脸色不太好看,他一双眸子眼皮压着,是不愉快的弧度,唇瓣也抿成了一条线。


    郁辛喉结微微滚动,看着这样的傅恒郢有些不知所措,手下意识的揪住了傅恒郢的衣角。


    “傅恒郢……”郁辛轻声叫道。


    傅恒郢没有理他,还是这样盯着。


    郁辛心下慌乱了起来,有些不敢看傅恒郢了,脸想要别开,却被傅恒郢强硬的用手止住。


    傅恒郢有些粗粝的指腹贴在郁辛的脸上,让郁辛不能躲开,他说:“看着我。”


    他的语气有些严肃,表情也不好看,眼中带着怒气,郁辛从未见过这样的傅恒郢。


    这样强势,不容置喙,盛气凌人的傅恒郢。


    “郁辛。”傅恒郢再次叫道,他的声音很低,有些莫名的压迫感,“在我心中,你值得这世界上最好最优秀的人。”


    “而这世上也的确存在许多比我更优秀的人,那如果有一天,有一个比我更优秀的人出现,你就会去喜欢他吗?”傅恒郢问郁辛。


    郁辛听着这话愣住了,他没想到傅恒郢会这样问自己,但反应过来的他几乎没过头脑的,下意识就说:“怎么会?”


    他语气急切,说话时还朝傅恒郢面前凑近了些,眉头微蹙着,显然迫切的希望傅恒郢能相信他。


    “是啊,你不会,我也相信你不会。”傅恒郢说,“可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呢?”


    “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傅恒郢问郁辛,“所以才让你会对我这样没有自信。”


    郁辛摇头否认,“我不是对你没有自信,而是……”


    话说到这,郁辛顿了顿,才继而说:“对我自己没有自信。”


    “傅恒郢,你太好了,但我还不够好。”郁辛语气失落的低下头说。


    可傅恒郢再次用手将郁辛的头抬起来,让郁辛看向他,然后语气笃定的说:“郁辛,你很好。”


    郁辛没说话,显然并不相信。


    “我跟你说过许多话,你都相信了。”傅恒郢说,“可为什么独独在你自己很好这件事情上,从不选择相信?”


    “亦或者说,你不是不相信自己不够好,而是不相信我对你足够喜欢。”傅恒郢说到这,撑在车窗上的手缓缓滑落,最终落在郁辛的腰上,他扣住郁辛的腰,将本就靠得极近的距离拉得更为贴近。


    他们腰相贴着,因为惯性,郁辛的手搂上傅恒郢的脖颈。


    车内空间狭小,傅恒郢从驾驶座靠往副驾驶,一条腿跪在椅子上,另一条腿半曲着,倾身抱住郁辛,而郁辛则是侧着身子坐着,腰被迫抬起。


    这样的姿势有些累,但两人却维持着。


    郁辛听着傅恒郢的话,他想要否认,但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他一向是不善言辞的。


    “郁辛……”傅恒郢的脸在这时埋入了郁辛的颈侧,他声音变得很小,刚才所有的强势与压迫感全数收敛,周遭情绪变得落寞起来,“你似乎并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听到这话的瞬间,郁辛浑身的肌肉都僵住了,他看着抱着自己的傅恒郢,搂着傅恒郢脖颈的手缓缓往下,在那背脊上轻轻拍了拍。


    他心头酸胀,恍惚意识到,自己不该那样说的。


    自己或许,在无意识间,辜负了傅恒郢的喜欢。


    “不要再说我应该与更优秀的人相配这样的话了。”傅恒郢声音闷闷的,他说:“我也会难过。”


    心口仿若被一把利剑扎入,刺得郁辛伤口滴血,他疼得快要喘不过气。


    他抱着傅恒郢,想了许久自己该做什么,最终捧起了傅恒郢埋在自己脖颈间的脸,在那唇上落下了一枚吻。


    很轻的一下,如蜻蜓点水一般。


    郁辛说:“对不起。”


    傅恒郢抬起了头,他看着郁辛,指腹抚过郁辛的眉眼,他说:“没关系。”


    一如既往的,没关系。


    就像傅恒郢当初所说过的那般一样,郁辛的每次抱歉,他都会说没关系,每次感谢,都会说不客气。


    他包容了郁辛的一切。


    大概是哭过的原因,回家的路上郁辛便疲倦的睡了过去。


    傅恒郢看了眼副驾驶上睡去的郁辛,默默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一些。


    郁辛睡得很熟,到家时傅恒郢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叫醒他,而是下车去抽了根烟。


    傅恒郢烟瘾不重,只有偶尔心事烦琐的时候才会忍不住抽几口,尼古丁麻痹着人紧绷的神经,能让他轻松一点。


    表面上来看,今天的事情算是翻过一页了,但傅恒郢和郁辛心里都清楚,横在他们之间的那堵墙,还并未彻底消失。


    傅恒郢很清楚的肯定自己爱郁辛,可郁辛似乎并不清楚他喜欢的程度,总觉得自己还不够好。


    外界人总因为他是Alpha,郁辛是Beta而说出一些不看好的闲言碎语,每一句都有可能让郁辛听进耳朵里。


    这让傅恒郢第一次有些憎恨这世俗定义的关系,Alpha就应该和Omega在一起,Beta也该安分守己的选择合适的Beta,他们用性征和生理特性去定义什么合适什么不合适,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


    可感情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哪里是能轻易定义的。


    傅恒郢将手中的烟掐灭,他垂眸看着湮灭的火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宴枢正在放假,但他的手机二十四小时为傅恒郢待机,所以很快就接通了电话。


    “傅总,请问有什么吩咐?”


    傅恒郢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帮我联系一下腺体研究院。”


    “傅总要做什么?”宴枢有些疑惑。


    傅恒郢没正面回答,只说:“你联系就好。”


    ……


    日子一转眼就又过去了半月,中秋节那天发生的事情痕迹渐渐淡去。


    中秋以后天就开始冷了,早上出门前傅恒郢还检查完郁辛穿了几件衣服才让他出门。


    医院开着空调,其实哪怕冬天也不冷。


    徐珠快要轮科了,这几天一直在郁辛耳边念叨着不舍。


    郁辛只是听着,自从抑制剂那件事情以后,他对徐珠一直是淡淡的,再加上傅恒郢也说不深入接触的好,他便更没有与徐珠交心了。


    但小姑娘到底年纪不大,似乎没有感受到郁辛的疏远,每天还是甜甜的叫着“老师”,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


    工作这些年,郁辛带过不少实习生,像徐珠这样活泼的女孩其实很多,每个离开前都会说不舍,但离开后就再无联系。


    分别也是步入社会前的一场必修课,有些人学得很好,有些人学得很差。


    学得好的人能很快适应新环境,而差的,也只是短暂停留以后,便会进入新的旅途。


    “老师,18床那个爷爷好烦哦,你都不知道,他今天早上居然叫我服务员!”


    配药的时候,徐珠凑到郁辛身边絮絮叨叨的说着。


    郁辛听着,看向徐珠,他说:“慎言。”


    医院人多耳杂,这种话无论落到病人耳朵里还是家属耳朵里,都省不了一顿麻烦。


    “老师,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别担心。”徐珠似乎觉得郁辛麻烦,撇了撇嘴不大高兴的说。


    郁辛摇了摇脑袋,“总之,任何场所都不要去谈论关于病人的事情。”


    “为什么?”徐珠不理解。


    郁辛垂下眸子,他说:“进入医院前的第一课,是保护病人隐私。”


    “隐私,不仅仅只指病情和生殖器官,其实包括病人的所有。”郁辛说,“你刚才谈及病人的言论,也算隐私一部分。”


    “徐珠,保护隐私不只是在保护病人,同时也是在保护你自己。”


    医患关系紧张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医护人员不能改变别人,只能改变自己,谨言慎行,从来不只是为了病人,也是为了自己。


    郁辛不知道徐珠有没有将他的这些话听进去,但他作为老师,便会将自己所学所见,倾尽所有教给她,避免她到临床上出错。


    但郁辛没想到徐珠这么快就又犯了新的错误。


    “这个病人要肌注10mg沐星沙索,你去吧。”郁辛看着新开的医嘱,对徐珠说道。


    徐珠点点头,就去治疗室抽药了。


    临要出科室了,实习生操作机会不多,郁辛还是会尽量多给徐珠一些实操的机会,积累经验,避免她进临床以后什么也不会。


    但徐珠操作的时候,郁辛都会在一边监督,避免出错。


    沐星沙索是一种信息素缓和剂,主要用于治疗信息素亢进病人,这个药物用量控制,不能过多,如果多了,会导致病人腺体功能低下,信息素分泌过少,严重会导致死亡。


    这种药徐珠已经肌注过许多次,所以郁辛对于他抽药还是比较放心。


    但是在徐珠消完毒,拿起注射器准备进行操作的时候,郁辛却是发现了不对劲。


    他一把按住了徐珠的手。


    “怎么了,老师?”徐珠模样看起来有些紧张,大概是因为郁辛忽然打断她操作的原因。


    实习生做操作时会紧张是很正常的事情,以前郁辛带的实习生还有打针手抖到扎到自己的。


    “等一下再打吧。”郁辛没有明说理由,转而对病人解释道:“你这个药要隔六个小时打,还要一会儿,不好意思。”


    这个病人脾气很好,听着郁辛的话也表示理解,并没有进行为难。


    出来病房,徐珠就按耐不住问郁辛,“老师,不是已经快六个小时了吗?”


    其实离六个小时也就差几分钟,这几分钟差距并没有什么关系。


    郁辛看向徐珠,拿起治疗盘里的注射器,他问徐珠,“我刚才和你说的几个单位?”


    “10mg啊……”徐珠脸色变得奇怪起来。


    “一支沐星沙索5mg,为1ml,所以10mg沐星沙索也就是2ml,这支5ml注射器里液体有3ml,你确定你只抽了两支?”郁辛表情很严肃,对于工作,郁辛的态度一直很严谨,因为他深知自己工作的特殊性,与别人的性命紧紧联系在一起,是一点差错也无法容忍的。


    徐珠变得支支吾吾起来,她说:“我就是抽了两支啊……”


    “那为什么会有3ml液体?徐珠,这种事情不能出错。”郁辛说。


    徐珠被郁辛说的不确定起来,她的手无措的揪着衣角,“老师,我也有点不确定……”


    “那就不要用了。”郁辛说着,将手里的注射器折断,丢进了垃圾桶里。


    “没必要吧老师,丢出1ml液体不就可以了吗?”徐珠没见过这样的郁辛,语气紧张的说。


    郁辛很果断的摇头拒绝,“你连自己抽了多少液体都不知道,又怎么能确定自己没有抽错药?”


    “医学是严谨的,如果你有一丝不确定,那就不要去实施。”


    郁辛说:“不要用侥幸心理,去赌你的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说我好像忘记了什么,原来是更新,对不起大家!


    第33章 33.送花


    郁辛说完那些话以后, 徐珠安静了好久,一直到下班都没有恢复以往的活跃。


    对于她情绪的变化,郁辛看在眼里,但是到底没说什么。


    他不知道沉默的这段时间里徐珠想了些什么, 但他带的每个学生, 希望学生在跟着他实习的这段时间里, 能学到点什么。


    今天傅恒郢有工作, 来接郁辛下班的是宴枢。


    宴枢总是沉默的, 只有郁辛主动问起些什么,他才会开口作答。


    但今天宴枢看郁辛的眼神有些怪, 总是欲言又止的。


    郁辛敏锐的感知到了, 他本想问问怎么了,但想到别人犹豫着要不要说,或许是有什么顾及,怕牵扯隐私, 便也就当做不知道了。


    回家的路上新开了一家花店, 前段时间装修的时候郁辛就注意到了。


    花店装修很特别, 店门藤蔓缠绕,围簇的花枝让矗立于市中心的小花店格外显眼。


    宴枢开车经过的时候, 郁辛看到花店今天开业,鬼使神差的, 他就喊了停车。


    宴枢不明所以, 停下了车。


    “我想下车到处看看,宴助理,要不然你先去忙吧, 不用等我。”郁辛对宴枢说道。


    宴枢模样有些犹豫, 只听郁辛继而说:“这儿离小区不过几分钟路程了, 我待会走回去就好,不必担心。”


    “你在这等,我也没办法安心去逛的。”郁辛说。


    宴枢听着这话,心想这儿离小区不远,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便点了点头,答应了。


    “好的。”宴枢说。


    郁辛笑了笑,他对宴枢说:“麻烦您送我一趟,谢谢。”


    每次宴枢送郁辛回家,郁辛总会和他说一声谢谢。


    其实这是宴枢的工作,他不说谢谢,宴枢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是郁辛还是坚持每次都说了,宴枢听着,心里说不出的舒服。


    宴枢一开始并不理解傅恒郢为什么会选择郁辛这样的人成为伴侣,直到与郁辛屡次接触后,他渐渐明白了原因。


    郁辛很温柔,如春风,如白云,如清泉,像一副熨帖人心的良药。


    和傅恒郢一起工作这些年,足以让宴枢了解傅恒郢,他的领导,表面看着与谁都和和气气,但实际上清冷疏离,冷静自持,和谁关系都不亲近。


    这样的一个人,郁辛的确是和他最相配的那一位。


    “不用谢。”宴枢对郁辛说。


    郁辛下车后就直接进了花店,因为是新开业,花店里人还挺多的,但哪怕如此,正在忙碌的老板娘还是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


    老板娘朝他微微颔首,脸上带着浅笑,但没有走上前来,只是说:“客人随便看,需要什么叫我就好。”


    这让郁辛不由松了口气,他实在不擅长拒绝和打断别人说话,所以每次出去买东西,如果遇到缠人的导购,都要头疼好一阵。


    花店内装潢和郁辛想象中差不多,交错的枝叶和陈列的花朵让他一瞬间仿若步入深林间,店内流淌着轻音乐,让进来的人心都不由静了下来。


    他看着陈列的花枝,没一朵都开得娇艳,花瓣上还带着几颗水珠。


    每种花底下,老板娘都写了其花语和适合用的场景,有适合约会的,有适合表白的,从这些小细节就可以看出老板娘在很用心的经营这家小花店。


    郁辛的脚步最终停在一排排玫瑰花前,他的视线落在众多玫瑰中的粉色玫瑰上。


    他想起了一个自己还未兑现的承诺。


    “老板娘。”郁辛叫道。


    老板娘听见声音便放下了手中正修剪的花枝走了过来,她是一个长相温婉的女人,再加上头发简单束了个麻花辫搭在肩侧,让整个人看起来更好相处了。


    “看中了什么?”老板娘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


    郁辛抿了抿唇角,指向花丛中的粉色玫瑰,他说:“可以给我包一束这个吗?”


    “粉玫瑰吗?是送给什么人呢?”老板娘问。


    郁辛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了半响后,耳朵红彤彤的说:“是伴侣。”


    伴侣这两个字,郁辛说得很轻,但语气中却是带着藏不住的爱意和幸福。


    老板娘听着会心一笑,似是无意般说:“看样子是很好的伴侣呢。”


    的确是很好的伴侣。


    郁辛在心中默默想到,但脸皮薄,到底没有将这话说出口。


    老板娘包花的手艺很好,她为郁辛挑选了最好的花枝,搭配以后用黑色的包装纸将花束好。


    在临走前,老板娘将名片递给郁辛,还送了他一支向日葵。


    “新开业给顾客准备的礼物。”老板娘说,“望每个人都如这向日葵一般,向阳而生。”


    郁辛低头盯着向日葵看了一会儿,最终笑着说了“谢谢”。


    从花店出来的时候,郁辛心情变得很好,他嘴角带着笑,脚步轻快的回了家。


    到家的时候傅恒郢还没回来,郁辛看着手中的花,想给傅恒郢一个惊喜,他将花藏在了书房,但又觉得不好,又将藏好的花拿了出来。


    他想要傅恒郢回家的第一时间就看见花。


    他想,那就不藏了吧,拿在手里,等到傅恒郢回家,一进门就能看见他手中的花。


    这般决定下来,郁辛脑海里就已经开始想象,傅恒郢收到花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傅恒郢大概会很高兴吧。


    想到傅恒郢高兴,郁辛也不自觉弯了弯唇角。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忙,傅恒郢今天回来的比以往要晚许多。


    郁辛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傅恒郢,手里本娇嫩的粉玫瑰都有些焉了。


    指腹轻轻拂过花瓣,郁辛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失落,他没有在花最漂亮的时候送到傅恒郢手上。


    夜色渐深,因为公司项目出了问题,等傅恒郢解决好一切,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傅恒郢入门一眼就看见蜷缩在沙发上已经睡着的郁辛。


    可能因为成长环境的原因,导致郁辛安全感缺乏,睡觉时总是会无意识蜷成一团,缩到角落。


    傅恒郢压低脚步走近,蹲下身一眼就看见郁辛怀中抱着的玫瑰花。


    粉色的玫瑰花被郁辛圈在怀中,分明睡得很熟,但抱着玫瑰花的手却只是虚掩着,身子也控制着没有压到花,似是将要保护好这束花的念头刻进了潜意识中。


    傅恒郢的指腹轻轻扫过玫瑰花,最终落在郁辛的脸上。


    刚碰上,郁辛就迷迷糊糊醒了。


    “怎么睡在沙发?”傅恒郢蹲着身子,看着郁辛问。


    郁辛脑袋还有些迷糊,他看着傅恒郢,抬手碰了碰,似是确认了什么,才说:“你回来了。”


    大概是才睡醒的原因,郁辛的嗓音有些哑。


    “嗯。”傅恒郢轻声应了下,握住郁辛轻抚自己脸颊的手,捏了捏,解释道:“公司有点事。”


    “吃晚饭了吗?”郁辛又问。


    傅恒郢答:“吃了。”


    郁辛还有些愣,点了点头,不说话了。


    两人安静的沉默了一会儿,郁辛看着傅恒郢,傅恒郢看着郁辛,双眸对视着,谁也没说话。


    午夜的城市已不复白日的喧嚣,此时此刻的客厅内很安静,他们享受着这片刻的陪伴。


    “我刚才梦到你了。”也不知过了多久,郁辛忽然有些恍惚的说。


    傅恒郢听着这话,眉眼微弯,眼底流露出一点笑意和讶异,“嗯?”


    “我梦到你回家了,但是没吃饭,我给你煮了面,然后一睁眼,就看到你了。”郁辛说。


    这也是他刚才为什么会碰一碰傅恒郢的原因,因为他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了。


    傅恒郢静静听着郁辛说话,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看样子,你在想我。”


    郁辛的耳朵肉眼可见的红了,但他却没有否认,因为他的确在想傅恒郢。


    “我也在想你。”傅恒郢说。


    心有所爱,心有所向,怎会不念。


    “这是什么?”傅恒郢指了指郁辛怀中的花,问到。


    郁辛猛地坐直了身子,似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将花慌乱的捧起,抱在怀里,又往身后藏去。


    傅恒郢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头,“怎么了?”


    “它焉了,不漂亮了。”郁辛垂下眸子,语气有些失落的说,“我本来……是想送给你的。”


    “所以,不想送给我了吗?”傅恒郢问。


    郁辛点点头,又摇摇头,“想送的,但是,今天不行。”


    他想给傅恒郢最好的,但今天的花已经焉了,不再是是最漂亮的模样。


    “可怎么办呢?”傅恒郢脸上表情变得失落和纠结起来,“我就想要这束花。”


    郁辛愣住了,他看向傅恒郢,抿了抿唇瓣,“你想要吗?”


    “嗯。”傅恒郢轻点了点头,给了肯定的答案。


    郁辛手动了动,慢慢将藏在身后的花束拿到了身前,还是有些犹豫,“可是,它都焉了。”


    “没关系。”傅恒郢伸手接过了花,他说:“还是很漂亮。”


    郁辛知道花已经不漂亮了,虽然它保护得很认真,但是在等待的时间里,包装精致的花束离开了水的滋养,已经不复最初的娇艳。


    傅恒郢是在哄他,不愿辜负他的心意,傅恒郢总是这样的,珍视他每一份心意,并给予正向的回应。


    “怎么忽然想起要送我花?”傅恒郢问。


    “不是忽然。”郁辛心中有些失落傅恒郢忘记了,垂下眸子掩饰情绪,解释道,“之前……我说过的,要送你一束花。”


    他还记得自己的承诺,但傅恒郢却忘记了。


    郁辛不怪傅恒郢,只怪自己实现得太晚了。


    他正想着,话音落下的瞬间,就被傅恒郢拉入了怀中。


    花被放到了身后的茶几上,傅恒郢一直手搂住郁辛的腰,另一只手扣住了郁辛的手腕,他起身将郁辛禁锢于沙发。


    郁辛整个人都如只落入热水挣扎的虾子,他的腰背躬直,贴在沙发背上,脸抬着看向傅恒郢。


    皮质沙发微凉的触感贴在郁辛背部皮肤上,刺激得他生出一层浅浅的鸡皮疙瘩。


    傅恒郢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带着侵略性。


    郁辛看着自己被扣住的手腕,一点点被傅恒郢带着顺势向上,最终贴在傅恒郢的脸颊一侧。


    傅恒郢微微侧脸,他吻上郁辛的掌心,指腹,最后落至指尖,牙关微开,牙齿轻咬上郁辛的指尖。


    他咬着郁辛的指尖,亲吻,厮磨,反复几次。


    郁辛就有些受不住了,他的另一只手揪住了傅恒郢的衣角,脸和身子都滚烫,喉结微微滚动,叫道:“傅恒郢……”


    傅恒郢没有理会他,而是与他贴得更近,亲吻的那只手被傅恒郢往上按在墙面,十指紧扣。


    郁辛整个人都因为这个姿势而舒展开。


    傅恒郢的下巴轻轻搭在郁辛的肩上,呼吸时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郁辛的耳廓上,他说:“我还以为你忘记了呢。”


    这话说得有些可怜的意味在里面,但与此同时,又带着庆幸。


    就像一个小孩,被父母答应周末要带他去游乐园玩,他期待了很久,但是到了周末,父母并没有带他去,他也没有去问父母,只是心里默默觉得,父母大概是忘记了。


    但许久以后,父母忽然兑现了承诺,带他去了游乐园。


    他心中一边残留着之前承诺未兑现的失望,另一边又庆幸,原来父母没有忘记。


    傅恒郢现在的心情就是这样,郁辛说要送他一束花以后,他面上不显,但其实心里偷偷期待了好久。


    郁辛听着傅恒郢这话愣住了,反应了一会儿才说:“我没有忘记。”


    “是啊,你没有忘记。”傅恒郢语气中带着点笑意,而后吻落在了郁辛的颈侧,“还好你没有忘记。”


    他心中期待许久的那束花,绽放的依然美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我记得更新!


    第34章 34.败露


    傅恒郢出差的很突然。


    正值秋末冬初, 天气已经愈发冷了,郁辛检查着傅恒郢的行李,将没有准备好的东西添置进去。


    “要去多久啊?”郁辛问傅恒郢。


    傅恒郢蹲在他身边,看着他的动作, 回答:“大概一周。”


    “一周的话, 那再带几件衣服吧。”郁辛说着, 就要去衣柜里拿衣服。


    但手却被傅恒郢牵住了, 郁辛回头看去, 就听傅恒郢说:“别收拾了,已经够了。”


    郁辛听着这话, 垂下眸子, 看着行李箱里已经收拾好的衣物,傅恒郢说得没错,出差一周的东西绰绰有余。


    傅恒郢其实早已经收拾好了大部分,是他老不放心, 总觉得东西还少, 恨不得让傅恒郢把家都搬去出差才好。


    郁辛听着这话, 停下手中动作,坐到傅恒郢身侧。


    “别担心, 正常出差而已,一周以后就回来了。”傅恒郢握住郁辛的时候, 安抚道。


    郁辛抿了抿唇角, 他也知道只是正常出差而已,工作安排无法避免,但是他还是有些控制不住的焦虑。


    这是他们结婚以后的第一次长时间分开, 郁辛觉得自己可能得了分离性焦虑, 这种一般只会出现在幼儿身上的心理疾病。


    郁辛没有说话, 他低头看着傅恒郢握着自己的手,轻轻点了点头,将所有不舍都掩藏在心里。


    送走傅恒郢,家里一下就感觉冷清了下来,明明平时也就他们两个人而已,但如今走了一个,偌大的房子忽然就变得空了起来。


    傅恒郢出差的这段时间,每天都会抽空和郁辛打个电话。


    但很奇怪,他从来不发视频通话,只打语音,哪怕郁辛提出要不要视频通话,他也会拒绝,说不太方便。


    郁辛感觉有些不对,但也没深想,傅恒郢说过两次不方便以后就再没有提过。


    这天郁辛上夜班前,傅恒郢又打来了电话。


    夜班晚上十二点开始,郁辛一般会提前半个小时出门,傅恒郢打来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去上班的路上。


    宴枢现在已经不用来接送郁辛了,这是郁辛向傅恒郢提出来的。


    其实从家到医院距离并不远,走路也用不了多久,那点路程郁辛完全可以当做锻炼了,宴枢工作也忙,没必要来接送他。


    傅恒郢听完他这话以后,想了很久,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在去上班的路上?”傅恒郢有些模糊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


    郁辛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劲,问道:“你嗓子有些哑,是感冒了吗?”


    电话那边的傅恒郢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这两天是有点着凉。”


    最近天气变凉,的确容易受寒感冒。


    郁辛有些担忧,“那吃药了吗?”


    “吃了。”傅恒郢说。


    郁辛这才放下心来。


    “郁辛。”傅恒郢忽然叫道。


    郁辛闻声应道:“嗯?”


    只听傅恒郢语气带着歉意,有些犹豫的开口说:“我这边突然出了点情况,所以还要几天才能回去了。”


    推迟的消息来的忽然,今天是傅恒郢离开的第四天,郁辛本以为再过三天就能见到傅恒郢了,没想到现在忽然出了问题。


    郁辛垂下眸子,走路的脚步顿下,他轻声问:“需要几天啊?”


    “大概,还需要一周。”傅恒郢说。


    还需要一周。


    那傅恒郢就离开了近半月。


    要半个月见不到傅恒郢了。


    郁辛的指腹微微捏了捏,他叹了口气,“没事的,我在家等你,你要注意好身体。”


    “嗯。”傅恒郢大抵也有些过意不去,他说:“我会尽快回去。”


    郁辛只说:“不用的,工作要紧。”


    寒风瑟瑟,冬日脚步愈发近了,郁辛仰头看向路边昏黄的路灯。


    橙黄色的路灯在马上上投射一下一片光明,有细微的尘埃漂浮在空气中,被光照的无处遁形。


    “傅恒郢。”郁辛轻声叫道。


    “嗯,我在。”傅恒郢嗓音低沉,在这安静的夜晚愈发明显。


    “等你回来,大概要下雪了。”郁辛说,“我们会一起看初雪吗?”


    初雪。


    高中时,郁辛学校有个传闻,一起看初雪的情侣,能够白头到老。


    傅恒郢也知道这个传闻,所以明白,一起看初雪意味着什么,于是他说:“会的。”


    他们会一起看初雪,也会一起白头到老。


    徐珠这几天就出科了,这是她跟着郁辛的最后一个夜班。


    自从那天那件事以后,大抵是她也心生芥蒂,徐珠对郁辛的态度也冷淡下来,不复从前的热情。


    小姑娘不再黏着郁辛说这说那,郁辛心底有一瞬间的难过,随后取而代之的是轻松。


    本也不打算深处,这样双方都不付出感情,也好。


    夜班事情不多,主要是定点量血压、血糖和体温,以及一些病人有Q8h的消炎药,在夜里还需要挂一次液体。


    今晚和郁辛一起搭班的值班医生是顾淮,自从他们离婚以后,科室都有刻意将他们的班错开的,但到底人员有限,护士和医生倒班机制不同,总难免碰上。


    郁辛对此倒不是很在意,他将工作和生活分得很开,从不会将私人情感带到工作中。


    夜班做完一切治疗已经转眼到了凌晨三点,郁辛看了眼时间,写好护理记录,见也没什么事情了,便让徐珠去休息了。


    “你去值班房睡觉吧,有什么事情我再叫你。”郁辛对徐珠说。


    熬夜班很辛苦,郁辛一般都会让自己带的实习生在做完事情以后去休息一会儿。


    “好。”徐珠点点头,转身离开。


    护士站只剩下郁辛一人,手里工作阶段性完成,暂时也没有什么事情了,郁辛从抽屉里拿出本内科书,打算随便看看。


    他们科室偏内科,收住病人大多数都是慢性病,几乎来来往往的都是些老病人,所以夜班还算安静清闲。


    医生办公室灯还亮着,顾淮也还没有去休息。


    一直到凌晨四点左右的时候,办公室里传来了动静,顾淮走了出来。


    他一眼就看到正在看书的郁辛。


    郁辛从小学习就还不错,他做事情认真细致,看书也是全神贯注。


    也因此,他没有注意到正注视他的顾淮。


    顾淮以前没觉得郁辛好看,从来没有,但是今天却莫名的看着郁辛没有移动视线。


    以前看起来平凡不起眼的人,这段时间就像被注入了光,带着那么一点微弱的闪亮,身上透着那么股子坚韧清澈的气质,猛地一下就让人能看见了。


    顾淮想到这一切改变来源于傅恒郢,他心里就嫉妒的发疯。


    和他在一起那么些年都没有发生改变的人,却被傅恒郢改变了。


    这种改变于顾淮而言就似屈辱,仿若他打了数年都未赢的仗,傅恒郢一出手就凯旋了。


    轻而易举的模样,让顾淮觉得自己又输了,而站在他面前闪闪发光的郁辛,就是傅恒郢的战利品,每当看到郁辛,他就仿佛看到傅恒郢在朝他耀武扬威的笑。


    想到这,顾淮盯着郁辛的目光中都猝着狠毒,像是恨不得将郁辛撕碎才好。


    他悄无声息的看着,然后悄无声息的离开。


    到了四点半左右,郁辛起身打算去值班房上个厕所,但走到值班房门口的时候,摸在门把上打算开门的手却是顿住了。


    值班房里传来暧昧的动静,落入郁辛耳中。


    “别摸,待会儿老师过来了就麻烦了。”是徐珠的声音,她声音里带着娇/喘,让人听着便想入非非。


    “老师?你背着你老师和我做的事还少吗?”


    郁辛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身子都僵硬了,因为他能认出这个人的声音。


    是顾淮。


    郁辛头皮有些发麻,哪怕他和顾淮已经离婚,但他也没想过会遇上对方和自己学生做这样的事情。


    难过是不会难过的,但是尴尬是真的尴尬。


    “我和你老师还是夫妻的时候,你不是说这样刺激吗?怎么现在我和他都离婚了,倒说起不行了?欲擒故纵?”


    顾淮还在说着,他说得这些话,一字一句都落进郁辛耳中。


    摸在门把上的手缓缓落下,郁辛垂眸看着门半响,最终转身离开,只当无事发生。


    回到护士站的郁辛脑子还是懵的,他的脑海里盘旋着刚才顾淮的那些话。


    所以,他们还没有离婚的时候,顾淮就已经出轨了吗?而且出轨对象还是他的学生。


    脑海里浮现起徐珠那时候每天对他扬起的笑容,那些他以往看起来灿烂明艳的笑,现在回想起来都变得毛骨悚然起来。


    一切都是假的,他所认知里,单纯干净的学生,是他们前一段婚姻里的插足者。


    郁辛抬手无助的揉了一把脸,他现在脑子很乱,像一团拆散的毛线团,四处打结,剪不断理还乱。


    他不为自己已经破碎的婚姻而惋惜痛心,他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


    他曾真心对待过徐珠的,但徐珠却是在那时候,就已经一边每天甜甜的叫着他老师,一边出轨于他的丈夫。


    她或许上一刻才叫着她老师,下一刻就在她的背后于他的丈夫接吻,亲密。


    更或者,她还曾嘲笑过郁辛愚蠢,连丈夫和学生在他眼皮子底下出轨都没发现。


    许多未曾注意的细节在郁辛的脑海中变得愈发明晰,他终于知道,自己曾经感受到那些不对劲是为什么。


    太可怕了。


    郁辛本以为自己进入社会这么多年,已经能够识人面目了,但如今才发现,他不能。


    冬日寒风刺骨,开足空调的医院按道理来说是不会冷的,可此刻的郁辛却是脊背发凉,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


    作者有话要说:


    哼哼,狗男女!


    接下来尝试一下日六!


    第35章 35.香水


    蓝白条纹的窗帘被风吹起, 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傅恒郢睁开眼,看着纯白的天花板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


    他脖颈的腺体疼得厉害,那儿贴着一块纱布,提醒着傅恒郢手术的完成。


    腺体是极其敏感的地方, 平日里哪怕只是轻微的碰撞, 都会受到极大的刺激, 这也让傅恒郢如今对伤口的痛觉感知更加深刻, 额头都冒出一层细密的汗。


    他强撑起身子坐直, 盯着被风扬起的窗帘看了会儿,下床走到了窗边。


    窗外的景致是极好的, 正对着这所医院的花园, 巨大的人工湖外种着几排柳树,花园内四季常青的草坪和绿植,让哪怕已经初冬,花园也还是一副绿意盎然的模样。


    开门声响起, 傅恒郢没有回头去看。


    “傅总, 你怎么下床了!”


    来人是宴枢, 傅恒郢这次入院手术,只有他知道。


    中秋节以后, 傅恒郢曾让宴枢联系腺体研究院,当时的宴枢吓坏了, 他以为傅恒郢要为了郁辛, 切割掉自己的腺体。


    腺体于Alpha而言,是如生命一般重要的东西,切除腺体几乎就是拿命去博, 哪怕胜利了, 也会再不复Alpha与生俱来的优越。


    如果傅恒郢真的要为了郁辛切除自己的腺体, 宴枢大概会觉得这些年他眼瞎了,跟了这么个恋爱脑。


    但好在,傅恒郢没有。


    傅恒郢只是想提取自己的信息素,研制一瓶专属的香水。


    宴枢知道傅恒郢这样做大概也与郁辛有关,但到底比切除腺体要好。


    提取信息素的手术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出于腺体的特殊性,在手术期间术者不能打麻药,医生会用一根长度六十毫米的针头,扎进腺体,从而提取信息素。


    腺体极其敏感,那种疼痛如果没有强大的忍耐力,根本无法顺利完成。


    而且该术对腺体本身要求极高,更何况傅恒郢还是珍贵的高等信息素Alpha,但凡发生一点偏差,都可能会造成腺体坏死。


    经过半月来反复的筛查体检,研究所终于敲定提取方案,让傅恒郢住入所内附属医院,进行信息素提取手术。


    傅恒郢这次出差是假,手术是真,手术期间出了点意外,让他无法按原定的七天出院,只能骗郁辛说还需再出差几天。


    “傅总,医生说你要静养。”宴枢端了杯热水递给傅恒郢,眉眼间带着担忧与不赞同的说。


    “没事,也不能总躺着。”傅恒郢接过水杯,喝了一口,“让你带的文件都带来了吗?”


    “带来了。”宴枢说。


    傅恒郢点点头,喝了口水,盯着窗外开始出神。


    手术后他精神一直不太好,到底是动在腺体,哪怕只是很不起眼的一道小伤口,也会因为信息素缺失,造成一小段时间的后遗症。


    好在最近公司事情不多,底下员工能处理的,都处理好了,留下来的,都是些需要他签字过目走流程的文件而已。


    “那天让你联系研究所的时候,你很担心。”不知过了多久,傅恒郢忽然与宴枢说道。


    宴枢一愣,而后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般,说:“我以为,你要切除腺体。”


    他脸还一如既往的严肃,配着那股子不好意思,有股说不出的喜感。


    傅恒郢瞥了他一眼,勾了勾唇角,摇了摇头,“我想过这样做。”


    “傅总,你……”宴枢一噎,表情变得奇怪,“因为郁先生吗?”


    “因为他,也不因为他。”傅恒郢说,“我的爱人,是名Beta,而我是高等Alpha,世俗定义间对我这段关系的不自信,让他常常会因此受伤害。”


    “每次看见他难过的样子,我都会很心疼,有时候脑海里会出现一个念头,如果自己也是Beta就好了。”


    “我会想要切除腺体,因为他,也因为我自己。”傅恒郢说,“我不想看见他因此难过,想与他更近一些。”


    在那些开解郁辛的日子里,傅恒郢也有过仿徨,也会想,没有腺体是不是就好了。


    “那为什么……”宴枢欲言又止。


    “为什么没有实施是吗?”傅恒郢垂下眸子,盯着手中的水杯,微微倾斜晃动,水面掀起波澜,“切除腺体是我个人自私的想法,如果一旦这样去做,哪怕我不想,郁辛也会因此背上沉重的心理包袱。”


    “那样的负担,太重了。”


    他曾想切除腺体,一劳永逸,但却很快打消了念头。


    傅恒郢太了解郁辛了,他的郁辛,柔软善良,如果他切除了腺体,那样的负担,足以压得郁辛喘不过气,比所谓世俗流言的质疑,更加可怕。


    这不是傅恒郢想要的结果。


    他不愿将自己的自私想法,将如此负担,压在他的身上。


    更何况,若仔细想想,切除腺体其实是一种偷懒的做法,它是最简单缩短他们性征差距的方法,但却不是最好的。


    解决问题的方法有千万种,有简单的,有麻烦的,在这件事上,傅恒郢宁愿麻烦些。


    “那这次手术?”宴枢问。


    视线从水杯上缓缓移开,傅恒郢平静的看向窗外漂浮的云,然后提起水杯喝了一口,半响后说:“我想告诉他,橙花的味道。”


    ……


    郁辛自噩梦间惊醒,他坐在床上,一身冷汗,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缓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窗外的天已经黑了,随着“咚———”的一声响,摆钟浑厚低沉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


    郁辛从枕头底下拿出手机一看,才发现已经是晚上八点,他这一觉从早上十点多到现在,睡了近十个小时。


    通讯软件内被各类消息挤满,郁辛筛选着信息,指尖在滑到徐珠那条消息时停了下来。


    一只小猪:【老师,今天早上下班时你状态不太好,你还好吗?】


    郁辛沉默的看着这条信息,如果是以往,他或许会以为这就是关心,但是现在……


    是做完亏心事以后的心慌吗?想要确认自己是否露馅?也还怕败露后身败名裂?


    复杂的情绪在心中蔓延,郁辛想了想,最终还是回复道:【没事。】


    傅恒郢给郁辛打来电话的时候,郁辛刚洗完澡。


    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接通电话。


    傅恒郢的声音自手机那头传来,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准备睡了吗?”


    “没有,刚睡醒不久,才洗过澡。”郁辛坐在床上,轻声回答,“你呢?”


    “我的话,还要处理一点工作。”傅恒郢说。


    “嗯……”郁辛隐约听见文件翻页的声音,“那你早点看完休息,我不打扰你。”


    说着,郁辛就想挂电话。


    “不要挂。”傅恒郢适时阻止了他的动作,“郁辛,让我听听你的声音。”


    郁辛手中动作一顿,手机贴着耳朵,这让傅恒郢这句话好像就在他耳边说一样,引得他一阵耳热。


    “那会不会打扰到你的工作?”郁辛问。


    “不会。”傅恒郢轻笑,“你挂断电话才会。”


    郁辛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正想着,就听傅恒郢继而说:“郁辛,我很想你。”


    傅恒郢说得直白,对自己的思念丝毫不加以掩饰。


    “今天下午已经有好几份文件签成你的名字了。”傅恒郢语气带着点无奈,“怎么办才好?”


    郁辛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被傅恒郢说得脸红心跳,手贴着脸颊,试图用冰凉的指尖给滚烫的脸颊降温。


    “那……”郁辛抿抿唇,“我该做些什么?”


    我该怎么做,才能缓解你的思念。


    又该怎么做,才能缓解我对你的思念。


    傅恒郢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半响后说:“随便说些什么吧,什么都好。”


    “随便什么都好吗?”郁辛问。


    傅恒郢说:“嗯,什么都好。”


    什么都好的话……


    郁辛想了一会儿,有些不知从什么说起,最终便想到什么说什么了。


    他的状态很放松,再不似之前两人刚重逢时那般,每句话都要斟酌许久才说出口。


    郁辛发生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变化。


    “昨天阿姨给冰箱里添菜的时候,还给我们带了她自己包的饺子。”


    “是香葱猪肉馅的,她说我喜欢吃,所以特意给我带来的。”


    “科室里最近病人没之前那么多了,感觉轻松很多。”


    “医院最近要开新科室,不知道是会招人还是从其它旧科室拨一批人过去。”


    ……


    郁辛说着这些琐碎的小事,偶尔会沉默一会儿想一想,然后又继续说下去,傅恒郢听得也很认真,对郁辛说的每件事都有回应。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等再回过神时,时间已经不早了,傅恒郢也已经处理好工作。


    在临挂断电话之前,郁辛忽然叫住了傅恒郢。


    “怎么了?”傅恒郢问。


    “我……”郁辛语气有些紧张,他拿着手机的手紧了紧,他说:“我也很想你。”


    这句话从傅恒郢说想他的时候,郁辛就想说了,但直白的思念于他而言没有那么容易说出口,他酝酿了许久,才终于下定决心。


    他怕自己不说,傅恒郢就不知道他的思念。


    他想让傅恒郢知道,他的思念,不是单箭头。


    爱需要回应,郁辛从不善于给予回应,但他愿意努力给出傅恒郢回应。


    傅恒郢在听到郁辛这话以后,发出了愉悦的轻笑,他说:“真想早些见面。”


    “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拥抱你。”


    作者有话要说:


    切腺体对郁辛来说是负担,傅恒郢不会这样做。


    今天第一更。


    第36章 36.归来


    郁幸来得有些忽然。


    接到郁幸电话的时候, 郁辛正坐在阳台看书。


    今天天气很好,冬日里难得的晴天,太阳照在身上暖烘烘的,卧在躺椅上看书正合适。


    对于自己这个弟弟, 郁辛与他的联系其实很少, 郁辛从不是主动的人, 而郁幸则大抵不会将主动用在郁辛身上。


    联系的少了, 感情自然不会深厚到哪里去。


    两人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中秋节, 想起那天发生的一切,郁辛看着郁幸, 情绪就变得有些复杂。


    其实郁辛不怪郁幸, 只是人心到底是肉长的,心中总难免会控制不住的产生几分埋怨。


    不患寡而患不均,这是人之本性,在所难免。


    郁幸还是那副模样, 高傲漂亮。


    郁辛和他是兄弟, 但两人站在一起, 却完全不会让人联想到一起,他们身上几乎没有相似之处。


    郁幸是骄傲的, 光彩夺目的,他的五官精致漂亮, 遗传的几乎都是父母的优点, 微微抬起的下巴和看人是眼神中的桀骜,让他如一朵带刺的玫瑰,蛰人, 美的具有攻击性, 但却瞩目。


    而郁辛是谦和的, 毫无攻击性的,他的五官普通,气质平凡,大多数时候并不会与人对视,若将他比做花,大抵是晚秋的桂花,很小的一朵,不散发香气,根本无人注意。


    郁辛不知道郁幸为什么会忽然过来,但还是倒上了一杯茶,好好的待客。


    “兄夫呢?”郁幸拿起茶杯,打量了屋子一圈,第一句话就是问傅恒郢。


    正在从冰箱里拿水果的郁辛听着这话手一顿,“出差去了。”


    “你知道他去哪了吗?”郁幸问。


    郁辛将苹果放入果盘,脑海里想起母亲的那句“如果和小傅结婚的是崽崽就好了。”,面上平静的将苹果放进果盘,摇摇头回答,“不清楚。”


    “这你都不清楚?你是他伴侣欸。”郁幸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郁辛对此有些不解,但终究没有开口说什么。


    看他沉默的郁幸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就不担心他在外面遇到别的人?”


    郁辛听着这话微微蹙眉,他看向郁幸,很坚定的摇了摇头,“他不会。”


    “你对他倒是有自信。”郁幸双手环胸,有些不屑,“但你之前也说过顾淮对你很好,最后你们离婚了。”


    这件事郁辛理亏,当初郁幸曾问过他,顾淮对他如何,出于面子上和各种原因,他选择了说谎。


    但郁辛没想到郁幸会记得那么清楚,分明只是寻常聊天时的一句话而已。


    郁辛看着郁幸的目光变得茫然起来,一时间有些看不透眼前的弟弟。


    对于这位弟弟,小时候他经常借着哭闹抢郁辛的东西,惹得郁辛挨骂,郁辛对郁幸的认知,是惹不起但躲得起,要忍让包容的人。


    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弟弟好像变了,不再抢他的东西,偶尔还会开始和父母唱反调,做出一些莫名,但是最终让郁辛不那么吃亏的举动。


    “郁幸,你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郁辛问道。


    他们鲜少联系,如此忽然到访,必然有其目的和原因。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郁辛隐约觉得,郁幸不是坏心。


    郁幸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别扭起来,他捏着水杯,说:“没事不能来看看你?”


    对于他这般说法,郁辛当然不会相信,他摇了摇头,说:“你不会是为了来看我。”


    “谁说我不会的!”郁幸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站起身,“反正,也没什么大事。”


    没什么大事,那就还是有事。


    郁辛没做声,静静等待郁幸的后文。


    只听郁幸说:“那什么,你最近别回家了。”


    郁辛拧眉,不解,“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郁幸有些不耐烦的“啧”了一声,继续说:“反正,你听我的,别回去!”


    他的语气带着命令,还有些急,像是生怕郁辛会不听他的话似的,恨不得将自己的话刻进郁辛脑子里。


    郁辛到嘴的话止住,他不明白郁幸为什么让他别回去,但他看着郁幸这副模样,到底没再询问,点头答应了下来,“我知道了。”


    反正,他本来也没有回去的打算,郁辛心中暗暗想着。


    见郁辛答应下来,郁幸似是松了口气,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又看了眼郁辛才洗好的水果,从桌上拿了个苹果,随即转身离开。


    离开前,他还不忘叮嘱郁辛,“记住,别回去!”


    郁辛听着,只能继续点头。


    郁幸这才安心离去,他就似阵风般,来得也快,去得也快,风风火火,恣意洒脱。


    是让郁辛羡慕的模样。


    傅恒郢回来那天,气温急降,北风一瞬间就席卷了这座城市。


    因为提前知道傅恒郢这天会回来,还在上班,郁辛一整颗心就不可自抑的雀跃起来。


    徐珠前两天已经出科了,临走前,她跟郁辛道别,带了自己做的曲奇饼干要送给郁辛,这一次郁辛没有再收。


    看着包装精致的饼干,郁辛想起了上次收到饼干时,曾不经意间看见顾淮办公桌上的那袋饼干,那时候郁辛只以为是每个人都有,现在想想,他到底还是天真了。


    其实对于顾淮出轨这件事,郁辛心里并不难受,离婚以后,郁辛愈发清晰的明白,自己不爱顾淮这件事。


    但即便如此,婚姻续存期间,丈夫出轨于自己所带的学生这件事,就算不爱,也到底难以释怀,不可能心中毫无芥蒂的。


    新来的实习生和徐珠性格不同,是个很安静的Beta小女孩,话不多,总跟在郁辛身后默默做事。


    小姑娘沉默的样子总让郁辛会想起自己,他刚到医院的时候也是这样,安安静静跟在老师身后,埋头苦干。


    这就让郁辛对她不由更多了几分照顾,像是照顾她,也像是照顾自己。


    当下班后在停车场看见傅恒郢的时候,郁辛才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傅恒郢真的回来。


    他快步往前小跑两步,但又觉得自己是否太过迫不及待,显得过于依恋,便脚下步伐顿了顿,缓了下来。


    家庭环境让郁辛不敢对任何一段关系展现出依赖,因为他怕失去,自己的依赖会成为别人伤害自己的手段。


    可缓下片刻,郁辛就又小跑了起来。


    他想,迫不及待又如何,依恋有如何,那的确是真实存在的。


    别人看见或许会有关系,但如果是傅恒郢,就没有关系。


    他脸上带着笑意,目光盯着傅恒郢,脚步愈来愈快。


    他看见傅恒郢朝自己张开了双臂,然后,抱住了他。


    “不用着急,我就在这。”傅恒郢抱着郁辛,凑到郁辛耳边,语气中带着笑意的说。


    郁辛抿了抿唇角,他脸颊发烫,却是抬手也抱住了傅恒郢。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大胆的举动,在公共场合拥抱自己的爱人。


    一直以来,郁辛的爱意都是含蓄的,内敛的,但直到这短暂的分离,让他理解到了什么叫爱如泉涌,无法自抑,思之愈狂。


    原来,当真正爱一个人时,再含蓄的人,爱意也是无法掩藏的。


    “你好像瘦了些。”郁辛仰头看向傅恒郢,眉头微拧道。


    傅恒郢笑了笑,“那怎么办呢?只能麻烦你想想办法把我养回来了。”


    郁辛想也不想便答应了,“好啊。”


    傅恒郢用心养胖他那么久,如今换他来养傅恒郢了。


    很公平。


    在车上的时候,傅恒郢和郁辛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已经零下了。”郁辛看着车窗上的雾气,对傅恒郢说。


    “嗯。”傅恒郢扭头看了郁辛一眼,视线落在车窗上画的那只小猪上,唇角扬起一点笑意,回答:“天气预报说,这几天就会有降雪。”


    “是吗?”郁辛脸上带着几分欣喜,他眼睛亮晶晶的看向傅恒郢。


    “是啊,我们可以一起看初雪了。”傅恒郢对上郁辛的眸子,道。


    虽然他们都没说,但心底都已经开始期待,这一年第一场雪的到来。


    夜晚渐渐来临,万家灯火点亮,郁辛洗过澡后出来,在房间没看见傅恒郢,便倒了杯牛奶,去了书房。


    傅恒郢正在书房处理工作,面前的电脑里有人汇报着工作。


    郁辛将牛奶放在书桌上,转身从书架上找出一本上次没看完的书,窝在一旁的沙发里继续阅读。


    他的动静很轻,看得出来尽量不去打扰傅恒郢,但傅恒郢却还是因他而分神,从郁辛进入房间开始,目光就跟着郁辛转。


    家里有暖气,所以他们穿得很薄。


    郁辛今天穿了一条鹅黄色的睡衣,是傅恒郢给他买的。


    这个颜色很亮,穿在郁辛身上衬得他皮肤更为白皙透亮,像颗剥了壳的鸡蛋。


    他坐在沙发上,身子微微侧着,一条腿盘曲着,一条腿自然垂落,因为坐着的原因,裤腿往上,露出一节漂亮的脚踝。


    傅恒郢盯着那脚踝,喉结微微滚动。


    工作汇报正好进入尾声,傅恒郢眸光微沉,对电脑那边的人说:“今天先到这,有什么事情,等我明天回公司再说。”


    说罢,他便合上了电脑。


    “郁辛。”傅恒郢叫道,他的嗓音有些哑。


    郁辛听着,抬头看去,“嗯?”


    “有个礼物,要送给你。”傅恒郢说着,朝郁辛招了招手。


    郁辛见此,放下手中的书,朝傅恒郢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呦呼呦呼~~~~~~~


    情人节快乐啊大家!


    六千第一天,求夸!


    第37章 37.初雪


    书房的地毯很软, 郁辛赤着脚走在上面也很舒服。


    他走到傅恒郢身前,还不待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傅恒郢一手拉进了怀里。


    郁辛坐在了傅恒郢的大腿上,腰间搭上一只手掌, 那掌心炙热而滚烫, 灼得郁辛微微缩了缩腰。


    “好香。”傅恒郢下巴抵在郁辛的肩上, 鼻尖轻轻蹭了蹭郁辛颈间的软肉, 轻声说道。


    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郁辛的脖子上, 有些痒。


    “刚洗过澡,大概是沐浴露的味道。”郁辛指尖有些紧张的抓住傅恒郢的衣角, 解释道。


    傅恒郢唇瓣在郁辛脖子上轻轻落下个吻, 而后抬头与郁辛对视,他的一双眸子沉得厉害,里面仿若深潭,潭面平静无波, 可水底却是暗藏涌动。


    “换沐浴露了?”傅恒郢问。


    郁辛看着傅恒郢, 点了点头, “嗯,之前那瓶用完了。”


    郁辛说完, 喉结微微滚动,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心中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


    扣在他腰间的手愈发紧了, 郁辛身子后靠,背脊抵在坚硬的书桌上。


    “是牛奶味的。”傅恒郢一只手扣着郁辛的腰,一只手托住郁辛的臀, 他手用力, 将本抱在怀中的郁辛放到的书桌上。


    桌上的文件被傅恒郢扫落, 掉在地板上发出一阵闷响。


    郁辛的一只手撑着桌面,一只手搭在傅恒郢的肩上,他的脚踝被傅恒郢握住,粗粝的指腹有一下没一下的蹭着他突出的踝骨。


    郁辛看见傅恒郢拿起了那杯放在桌角的牛奶,他说:“你的味道。”


    再然后,傅恒郢喝了一口牛奶,掐着郁辛的下巴,吻了上去。


    奶香味一瞬间充盈郁辛的口腔,他慌乱的承受着一切,有几滴牛奶自嘴角溢出,顺着下巴往锁骨滑落,最终被傅恒郢用指腹抹去。


    他看见傅恒郢打量着沾有牛奶的指腹,半响后,舌尖将那几滴牛奶卷入口腔。


    “要闻闻我的味道吗?”傅恒郢盯着郁辛,他的脸与郁辛靠得很近,刚才舔过的指腹轻扫郁辛的唇角,发出这句邀请。


    他低沉而沙哑的声音落入郁辛的耳中,似一声声妖精低语,蛊惑人心。


    郁辛的身子微颤着,胸腔无法自抑的快速起伏,他的耳朵很烫,亦或者说不只耳朵。


    他对上傅恒郢的眸子,那幽潭内倒映出小小的自己,郁辛看着那个自己,缓缓点了点头,“要。”


    他的声音也哑得厉害。


    扣在脚踝的手忽然收紧,用力抬起了郁辛的腿,将半坐在书桌上的郁辛推倒躺下,刚才轻抚他唇角的手垫在了他的脑后,让他躺下时,不至于磕碰。


    玻璃杯碰撞在木制书桌上,发出一声闷响,牛奶倒了。


    白色的液体与红木交映,最终滴落在昂贵的地毯上。


    郁辛将脸埋在傅恒郢的肩颈处,他闭上眼睛,一股淡淡的橙花味进入鼻腔。


    郁辛拧了拧眉头,凑得更近了些,他似是在确认着什么,半响后,他缓缓睁开了眼,眸子里划过一阵茫然。


    “这是?”


    傅恒郢蹭了蹭郁辛的脸颊,“是我的味道。”


    “为什么?”郁辛眨了眨眼,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闻到傅恒郢信息素的味道。


    “是礼物。”傅恒郢凑到郁辛耳边,解释道:“出差时,途径香水之都,那里有位技艺精湛的调香师,他调出了我信息素的味道,制成了香水。”


    “郁辛,这个礼物,你喜欢吗?”傅恒郢轻声问郁辛。


    橙花淡淡的香味让郁辛迷糊,原来这就是傅恒郢的信息素吗?和他想象的,一样好闻。


    郁辛蹭了蹭傅恒郢,他双手搂着傅恒郢,仰头亲吻傅恒郢的唇角,“喜欢。”


    眼角有滴泪不自觉滑落,顺着太阳穴一路往下,隐入郁辛的发际。


    “怎么哭了?”傅恒郢问郁辛。


    郁辛弯了弯眸子,他说:“高兴。”


    傅恒郢有些无奈,他吻着郁辛眼角的泪痕,握着郁辛脚踝的手扣上大腿,他说:“留着点眼泪。”


    夜色愈深,一室旖旎间,气氛升温,滚烫而炙热的爱意,在难以自抑的相拥之间,喷涌而出。


    在这冬日间,郁辛好似抱住了一团炙热的炉火,灼得他撒手也不是,抱紧也不对,最终手在空中无力挥舞几下,落在冰凉的红木书桌上。


    凌晨的城市远离白日喧嚣,郁辛裹着被子,坐在松软的地毯上,看着傅恒郢收拾房间。


    书桌上的文件全落在了地上,凌乱的纸张散落开,诉说这刚才这里发生的一切。


    屋内很安静,忽然,收拾东西的傅恒郢停下了动作,他走到郁辛的身侧。


    “郁辛。”傅恒郢叫道。


    郁辛:“嗯?”


    窗帘被自动打开,常年被遮住的落地窗出现在郁辛面前,窗外是墨色的夜空,如一块巨大的幕布,有什么东西落下了,星星点点的白色点缀在这黑色的幕布上。


    下雪了。


    郁辛本还因为困而微微垂着的眸子,在看见雪的那一刻渐渐睁大,他紧盯着窗外落下的雪,似乎确认着这一切的发生。


    “下雪了。”郁辛呢喃道,而后声音大了些,他扭头看向傅恒郢,他说:“傅恒郢,下雪了。”


    “嗯。”傅恒郢坐到郁辛身侧,将自己也裹入郁辛身上的毯子里,“是初雪。”


    银色霜花落在巨大的落地窗上,雪越来越大了,仿若漫天鹅毛落下。


    这场盛大的初雪,为两位忠实观众,倾情出演,他们十指紧扣,相互依偎,虽未发一言,却已诉尽一切。


    一起看初雪的人,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傅恒郢送郁辛那瓶香水,被放在了床头,平日里很少用到,而用到的时候,都是需要闻到信息素的时候。


    日子一眨眼又过了一周。


    傅恒郢最近状态不太对劲,郁辛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他总盯着郁辛不肯挪开眼睛,像是野兽紧盯自己的猎物,里头浓浓的占有欲。


    这样的眼神,郁辛不是没见过,但每次都是在事后的清晨,平日里傅恒郢很少露出。


    郁辛被盯着不自在,每次想问傅恒郢怎么了,傅恒郢又已经恢复如常,收敛了那样的目光。


    最近医院不知道是不是换了一种抑制喷雾,效果没有之前那种好了。


    郁辛每次喷完喷雾,都会找对信息素有一些感知的同事闻一闻,一开始他每次只要喷一次就够了,可是最近两次三次都没办法遮住信息素的味道。


    这让郁辛很困扰。


    而困扰的事情一旦发生就不止一件,傅恒郢又要出差了。


    这次并不突然,傅恒郢有提前几天跟郁辛说,但哪怕如此,郁辛还是有些不舍。


    他一边嘱咐着傅恒郢照顾好身体,一边送傅恒郢离开。


    傅恒郢亲吻着郁辛,说:“等处理好一起,我就会尽快回来。”


    郁辛只道:“好。”


    家一下又空了。


    这天上夜班,新带的实习生小周路上出了意外,迟到了一会儿。


    和她一起来的,还有科里的一个同事,也是男护,但年纪不大,才入行一年,叫阳烨。


    实习生窘迫的满脸通红,她看着郁辛的眼里全是慌张,一旁的阳烨跟郁辛解释,“她半路车轮漏气,推着车正往医院走,被我遇到了。”


    阳烨今天晚班,前不久才和郁辛交完班离开。


    郁辛点了点头,这种事情谁也无法预料,也没必要责怪,于是他朝小周笑了笑,安抚道:“小周,去换衣服吧,没事的。”


    小周这才松了口气,感激的朝郁辛说:“谢谢。”


    然后走了两步,又转身对阳烨说:“谢谢阳老师送我过来。”


    她模样紧张,显然也是不善于表达的人,笨拙的表达着感谢。


    夜班很安静,郁辛正在写记录,一旁看书的小周忽然朝郁辛坐近了些。


    “老师……”小周声音轻轻的,连叫人都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郁辛扭头看去,他见小周脸颊微红,问:“是空调开大了吗?你脸好红。”


    小周听着这话,有些慌乱的一双手捂住脸颊,摇摇头,否认道:“没有,没有,空调开的刚好,我可能只是……”


    小周只是了半天,但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郁辛见此当然不会再去追问只是什么。


    他只是点点头,说:“那就好,医院有时候温度调得比较高。”


    “好,谢谢老师。”小周说完,沉默了下来,看着郁辛欲言又止,面上表情纠结。


    郁辛见此,问道:“你刚才叫我,是有什么事吗?”


    “老师,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就是……”小周抿了抿唇角,耳廓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阳老师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小姑娘问这话是神情惴惴不安,但眼中又带着期许,放在护士服上的手揪着衣角,显然问出这话耗费了她所有勇气。


    “阳烨吗?”郁辛心下了然,他唇角微微扬了扬,但没点明一切,只是说:“他似乎还没谈过恋爱。”


    小周听着这话,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脸上是遮不住的喜悦。


    她红着脸跟郁辛说:“谢谢老师。”


    郁辛摇了摇头,没说话了。


    夜班结束以后,郁辛拖着疲倦的身躯回家,他躺在床上,看着身侧空荡荡的位置,就开始想傅恒郢。


    家里很安静,但愈是如此,思念就如潮水,汹涌澎湃朝郁辛卷袭,将他吞噬。


    好想傅恒郢。


    郁辛脑海里全是这个念头,分明傅恒郢也才没离开多久而已。


    他拿起手机给傅恒郢拨通了电话,但接电话的却是宴枢。


    “郁先生,傅总在忙,请问有什么事情吗?等傅总忙完,我转告给他。”宴枢公式化的声音自听筒那头传来。


    郁辛听着,到嘴边的思念吞了回去,只说:“没什么事情,请你让他照顾好自己,不要太劳累。”


    “好的。”宴枢说。


    电话挂断,郁辛看着手机屏幕,有些失望,但也毫无办法。


    他躺回被窝里,内心空虚,只觉得自己极度想要抓住什么。


    伸手抚向傅恒郢常睡的枕头,指尖划过平整的枕面,郁辛将枕头抱入了怀中。


    郁辛将脸埋入枕面,淡淡的橙花香扑入鼻腔,牵引着郁辛浓烈的思念,勾得他将枕头抱得愈发紧了。


    但这香味残留得太淡了,根本不够,不过一会儿便近乎无。


    郁辛的视线落在了床头的香水上。


    香水细密的喷雾在空气中散开,香味弥漫,郁辛就似个瘾君子一般,痴迷着这橙花香。


    他想,他或许真的中了瘾。


    一种名为傅恒郢的瘾。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频繁出差的傅恒郢,啧啧啧


    第38章 38.世俗


    傅恒郢这次出差很奇怪, 郁辛每次打电话过去,要么是宴枢接的电话,要么就是无法接通,上一次听到傅恒郢的声音, 都已经是两天前的一条短语音。


    郁辛起初没觉得不对劲, 只以为是傅恒郢太忙了, 但渐渐的, 他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 心里开始不安起来。


    就算再忙,打个电话的时间也总是会有的, 更何况按照傅恒郢的性格, 在知道郁辛打过电话之后,不可能连一通回电都没有。


    不对劲,傅恒郢一定是出什么问题了。


    郁辛疯狂的开始回忆傅恒郢离开前后的细节,试图从这些细节里捕捉到一点什么, 让他获取信息。


    但他脑子太乱了, 让他连最基本的敏锐度都丧失, 根本想不到什么。


    郁辛不由得焦躁起来,他拨通傅恒郢的电话, 又是宴枢接的。


    “郁先生,有什么事?傅总……”


    “在开会?”郁辛打断了宴枢说话。


    他一向不会这样无理的, 但是今天却这样做了, 他到底是慌了乱了。


    宴枢显然有些意外,愣了半响后,才又开口道:“没有在开会, 傅总在睡觉, 他昨晚处理工作一夜没睡, 郁先生,如果有急事的话,我去叫醒他。”


    郁辛听着这话愣住了,到嘴边的疑问瞬间咽了回去,他不知道宴枢这话是真是假,但是万一是真的,傅恒郢忙了一晚上工作,这会儿才睡着……


    想到这,郁辛抿了抿唇角,说:“不用叫醒他,能不能麻烦你,等他醒了,让他回我一个电话?”


    “好。”宴枢回答的很果断。


    按道理来说,到这郁辛也该安下心了,可是挂断电话以后,他还是觉得不对劲。


    这种不安感让郁辛继续搜寻起线索。


    他先是想是不是傅恒郢公司出了问题,郁辛开始翻阅财经新闻和报道,将近几年和华郢相关的新闻都看了个遍。


    但无论是正规报道杂志,还是小道消息,对于华郢的评价几乎都正向的。


    事业一切正常,那会是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


    郁辛坐在书房内,将财经杂志合上,有些茫然。


    他看着桌面上角落的文件,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站起身,走到房间内的一个小柜子前。


    这个柜子里放着的是傅恒郢的抑制剂和止咬器,郁辛拧着眉头,伸手将柜子拉开。


    木制的抽屉,拉开是沉重的质感,抑制剂被整齐的放在柜子里,但止咬器不见了。


    不对。


    郁辛的手拨弄着抑制剂的盒子,不只是止咬器不见了,抑制剂也少了两支。


    脑海里浮现起傅恒郢离开前的那些反常行为,总盯着不肯挪眼的眸子,和眸子内的侵占欲,已经凑近郁辛,便下意识闻嗅脖颈的下意识行为。


    所有的一切在这瞬间都明晰起来,郁辛是护士,就算是Beta,也不可能还不知道这些行为联系起来意味着什么。


    傅恒郢易感期到了。


    易感期是Alpha特有的一种行为,一般一年一次。


    在这一年一次的易感期中,Alpha会疯狂的渴望与爱人亲密结合,他们会变得躁动难安,信息素不受控制的溢出。


    面对这样的情况,Alpha有三种解决方式,一种是标记Omega,另一种则是硬捱,还有一种就是注射大量抑制剂。


    大量注射药物,长期下来会对腺体产生损害,所以大部分Alpha都会选择前两种。


    有Omega伴侣的和伴侣度过,没有伴侣的,则是前往自己信任的安全场所进行度过。


    郁辛是Beta,易感期间,Alpha会出现失控的性.行为,Omega身体结构能够承受,但对Beta来说却是极其痛苦的。


    傅恒郢不会让郁辛去经历那样的苦难,所以连易感期都瞒得严严实实。


    但是,郁辛还是觉得不对劲。


    他曾问过傅恒郢易感期的时间,傅恒郢说大概在每年六七月的时候,现在才十二月,傅恒郢怎么就到易感期了呢?


    这不正常,其中一定发生了郁辛不知道的变故。


    郁辛合上抽屉,再次拨通了宴枢的电话。


    宴枢显然没想到郁辛又会打电话过去,接通电话时,语气罕见的出现了慌张,“郁先生,傅总还没有醒,请问有什么事情,我可以转告。”


    “宴助。”郁辛轻声叫道,他在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傅恒郢真的在睡觉吗?”


    宴枢沉默了一下,回答:“是的,傅总的确在睡觉,郁先生为什么这样问?”


    “宴助,我都知道了。”郁辛说。


    宴枢这次再没有回音。


    郁辛继而说:“能不能来接我,我想去看看傅恒郢。”


    回答郁辛的是长久的沉默,但电话没挂断,事情就还有希望。


    在过了不知多久的天人交战以后,郁辛终于听见了宴枢的回答。


    “好。”宴枢说。


    宴枢来得很快,他看起来有些疲倦,显然这段时间并没有休息好。


    “麻烦您了。”郁辛上车时,轻声对宴枢说。


    宴枢微微点了点头,沉默的开了车。


    车里气氛有些尴尬,无论是宴枢还是郁辛,情绪显然都不太好。


    “郁先生。”车到半途时,宴枢忽然叫道。


    郁辛扭头看去,“嗯。”


    “你是怎么发现的。”宴枢问。


    宴枢的问题让郁辛有些意外,一直以来,宴枢其实都是沉默寡言的,每次接送郁辛,如果不是郁辛主动说话提问,他都不会开口。


    这其实在某种意义上,算是宴枢第一次主动跟郁辛说话。


    “止咬器不见了,抑制剂也动过。”郁辛垂眸说着,脸上露出点恍惚,说:“是我反应太慢了,如果我是Omega,只光靠着信息素,就能感觉到他的不对劲。”


    “他也不用躲起来,一个人度过易感期了。”后面这句话郁辛说的很轻,像是对郁辛说的,又像是对自己。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责,显然对没有及时发现傅恒郢易感期这件事感到愧疚。


    宴枢扭头看向郁辛,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半响后缓缓开口道:“傅总不会希望你有这样的想法的。”


    郁辛当然知道,但是,每当这个时候,这些想法就会不可自抑的自脑海中冒出。


    “郁先生收到了傅总的那瓶香水了吗?”宴枢忽然说起来这个。


    “收到了。”郁辛不明所以。


    “有件事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告诉你。”宴枢说。


    郁辛愣了下,而后缓缓点了点头,“您说。”


    “上一次出差,其实傅总是去做了一场手术。”宴枢语气平静。


    “手术?”郁辛震惊而又茫然,他眼神中闪过几丝慌乱,“为什么会做手术?”


    郁辛语气急切的询问,他开始想,傅恒郢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自己,又为什么不告诉他。


    “为了制作那瓶信息素味道的香水,他需要从腺体里抽取信息素。”宴枢说,“其实傅总这次易感期,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场手术。”


    原来如此……


    他就说,他就说怎么会忽然就易感期了……


    郁辛眼眶一瞬间红润起来,他知道这个手术,长度六十毫米的针管刺入腺体,还不能打麻药,那该是怎样的疼……


    郁辛想到这,似乎连自己也跟着一起疼了起来。


    他缓缓闭上眼睛,心里也清楚傅恒郢为什么会去制作这瓶香水,因为他曾经说过,想闻闻傅恒郢信息素的味道。


    后悔占据了郁辛整颗心,他不该这样说的,郁辛喉间酸涩,胸口抽着疼。


    “在术后,我曾和傅总聊过天。”宴枢说到这,语气变得沉重起来,他想起了那天和傅恒郢一起站在窗前的场景,目光沉了沉。


    宴枢毕业后就跟在傅恒郢身边了,他自身能力强大,按道理来说,哪怕自己创业也会有不低的成就,但他却始终跟在傅恒郢身边没有离开。


    倒不是他对傅恒郢有什么特别的想法,而是他从心底敬佩傅恒郢。


    说句实话,宴枢和傅恒郢年龄差距不大,不过一两岁而已,但是宴枢见识过傅恒郢在工作上的魄力,也见识过他在商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模样,便知道了真正的强大是什么。


    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总裁,是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强者。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强者,他遇见了一个Beta爱人,还因为爱人,想要割掉自己的腺体。


    宴枢曾几次想找郁辛说这件事,但都打住了,可今天,他想已经是时机了。


    “在傅总让我联系研究所之初,其实我曾以为他是要切除腺体。”宴枢回忆着一切,“在得知他只是抽取信息素制作香水的时候,我松了口气。”


    郁辛听着这话先是心惊肉跳,而后也是松了口气 但很快,他的一颗心又随着宴枢的话,揪了起来。


    “但是术后聊天,我才得知,原来傅总真的曾有这样的打算。”宴枢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他真的想过,要不要切除腺体,成为一个Beta就好了。”


    郁辛几乎失声,他看着宴枢,眼睛睁大,声音微颤,开口道:“他……”


    “但他没有那样做,他说,如果自己切除腺体,对你而言,负担太重。”宴枢说,“他因你想要切除腺体,也因你放弃。”


    “郁先生,傅总爱你,从来与性征无关。”宴枢说到这,顿了顿,而后语气严肃的问郁辛,“所以,世俗的言论,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六千第二天!冲冲冲!


    第39章 39.勇敢


    世俗的言论, 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郁辛听着这话,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没有想到过,原来在他想要变成Omega的时候,傅恒郢也曾心里偷偷想过切除腺体变成Beta。


    郁辛清楚傅恒郢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大抵也是因为他, 因为他在意旁人口中的不相配, 和偶尔显露出来的如果自己是Omega就好这样的念头。


    想到这, 郁辛一整颗心就揪了起来, 傅恒郢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却因为他动了这样的念头。


    郁辛眼眶热得厉害, 酸胀感蔓延至他的整个胸腔, 他扭头看向车窗外,看着窗外逐渐后移的景色,缓缓闭上了眼。


    车渐渐开入僻静的山林,停在一栋独立院落前。


    郁辛在停车的瞬间就睁开了眼, 他一直闭着眼, 但大脑却是清醒的。


    与其说是闭眼小憩, 其实更多的是想压抑住流泪的冲动。


    他跟着宴枢下车,看着眼前的院落, 心中有些紧张。


    这处院子坐落于郊区深山,四际无人, 除却山林间鸟叫与横过的风声, 几乎是安静无声。


    宴枢的脚步停在了院门口,他没有再往里面走,“傅总就在里面。”


    易感期的Alpha具有极其强烈的领地意识, 当有人踏入他所在的范围内, 除伴侣以外, 都可能受到无差别攻击。


    所以宴枢没办法进去。


    郁辛朝宴枢轻轻点了点头,而后伸手推开院落的铁门,走了进去。


    院子的景色很好,裁剪得当精心设计的园林,层层叠叠的假山流水,每个细节都透着价值不菲。


    若是以往,郁辛一定会停下脚步好好观赏,但现在他却是丝毫没有心情。


    院子里安静的可怕,连一点声响都没有,心中其实说没有害怕是假的,但是比起恐惧,郁辛更强烈的,是想与傅恒郢见面的欲望。


    他一步步往院落深处走去,最终停在了院内的房子前。


    房子的门虚掩着,里面没开灯,明明是白天却很暗,这条微微开着的门缝,就已然能窥探出些许危机。


    郁辛喉结微微滚动,在做好心理准备以后,缓缓推开了房门。


    “砰——”


    有什么东西砸碎,落在了郁辛的脚边。


    玻璃碎屑划伤了郁辛的脚踝,血液一瞬间争先恐后的涌出。


    他听见了喘息声,循声望去,先是看见凌乱的房间,再然后,就看见蹲在角落的傅恒郢。


    郁辛从未见过这样的傅恒郢,平日里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头发这会儿凌乱的垂落着,身上的衣物半开,衬衫也不知怎么丢了几颗扣子,露出紧实有力的胸膛。


    傅恒郢紧紧盯着郁辛,像是猛兽盯着侵略者,下一秒就要咬断对方的脖颈。


    这样的傅恒郢太危险了,他高大的身躯和不善的眼神,让人身体本能的就会产生恐惧感。


    郁辛也不例外,他心中有些慌乱,但却并没有退缩,而是一步步往前走去。


    他的勇气战胜了恐惧,亦或者说,在抬步往前走时,他就已经不害怕了。


    因为对面是傅恒郢。


    “傅恒郢……”郁辛一边走一边叫道。


    只见刚才还虎视眈眈盯着郁辛的傅恒郢,在听见声音的瞬间愣了一秒,随后眼神逐渐变得柔和清明。


    他呆呆的看着郁辛,似是在确认什么,反应了半天,才不确定般的呢喃,“郁辛。”


    郁辛已经走到傅恒郢的身前,他缓缓蹲下身,抚向傅恒郢的脸颊,他说:“是我。”


    傅恒郢抬手握住了郁辛的手腕,又叫了一声,“郁辛……”


    郁辛正想回答,可傅恒郢却是忽然躁动起来,挥开了郁辛的手。


    他与郁辛拉开些距离,呼吸变得急促而剧烈,目光炙热的盯着郁辛,额角全是汗,脸上也是不正常的红晕。


    “走,快点离开。”傅恒郢驱赶着郁辛,他的声音沙哑,手里迅速搜寻着什么,最终戴上了金属止咬器,“谁带你过来的,宴枢吗?”


    “郁辛,这不是你该来得地方。”傅恒郢一边赶着郁辛,一边想要站直身子,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压迫感一些,但或许是太难受了,让他根本站不稳,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的靠在墙面上。


    他微弯着腰,手扶着额头,晃晃脑袋,强迫让自己清醒些。


    郁辛见此,不但没有离开,还又朝傅恒郢走近了几步。


    傅恒郢强撑着理智,抗拒的后退,他压抑着自己,喘息声更加明显,语气中几乎带着祈求,他说:“郁辛,听话。”


    如果是以往,傅恒郢这样说,无论是什么样的要求和事情,郁辛都会同意。


    但今天不一样。


    郁辛缓缓摇了摇头,他很坚定的说:“不要。”


    “郁辛……”傅恒郢有些无力。


    郁辛没有听话,还抬手抱上了傅恒郢。


    他的手搂住傅恒郢的脖颈,一双眸子盯着傅恒郢的眼睛,说:“别赶我走好不好。”


    傅恒郢愣住了,他神色纠结,显然心中天人交战,但他终于没有再赶郁辛走了,只说:“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听着这话的郁辛弯了弯唇角,他没有马上回答傅恒郢,而是用行动告诉了傅恒郢答案。


    他的唇瓣落在冰冷的金属止咬器上,“啪嗒”一声,搂在脖颈上的手将止咬器的暗扣解开。


    与此同时,傅恒郢听见郁辛说:“我知道。”


    脸上的止咬器被摘下,被郁辛随手扔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理智在这瞬间彻底消散,他扣住郁辛的下巴,毫无顾忌的吻了上去。


    他吻得很重,似是一头发疯的野兽动作凶猛而炙热,像是下一刻就要将郁辛拆骨入腹。


    郁辛不断后退,最终跌落入柔软的沙发。


    “郁辛,郁辛……”傅恒郢凑到郁辛耳边不断叫着他的名字。


    “我在……”郁辛抚摸着傅恒郢额前的头发,说。


    “别离开我……”傅恒郢嘴里说着话,又断断续续亲吻着郁辛,“不要离开我……”


    郁辛听着这话心里泛酸,想回答不会离开,却被亲吻得说不出话来,最终只能用力的回拥住傅恒郢,用同样炙热的吻,来告诉他答案。


    不会离开的,郁辛不会离开傅恒郢。


    这场疯狂的沉沦,一直到午夜才结束。


    郁辛全身都已经没了力气,只看着傅恒郢继续动作。


    傅恒郢握住他的脚踝,指腹怜惜的划过郁辛今天被玻璃碎片刮破的地方。


    “会留疤吗?”傅恒郢嗓音沙哑的询问郁辛。


    郁辛看着,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傅恒郢抿了抿唇,眉头微微拧着,似是有些愧疚。


    “没关系的。”郁辛轻声安慰。


    傅恒郢却是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抚摸着郁辛的伤口。


    “为什么要来呢?”许久后,傅恒郢问。


    郁辛听着这话,撑着手,缓缓坐直了酸胀的身子,手搭上傅恒郢的脖颈,他说:“因为我是你的伴侣。”


    “我知道。”傅恒郢叹了口气,“但……”


    “但我是Beta,易感期的性/爱太过频繁剧烈,你怕我受伤,是吗?”郁辛问。


    傅恒郢轻轻点了点头。


    郁辛说:“可我不怕,况且,我身体很好。”


    言外之意就是,郁辛觉得自己可以撑得住。


    傅恒郢还想说什么,却被郁辛打断了。


    “那你呢?”只听郁辛问。


    “嗯?”傅恒郢有些不明所以。


    “为什么瞒着我,去做手术。”郁辛搭在傅恒郢脖颈上的手,指腹抚过敏感的腺体,感受着上面已经恢复但还存在的微小疤痕。


    傅恒郢沉默了一会儿,他看着郁辛,目光沉沉,“你都知道了。”


    “嗯。”郁辛点头。


    傅恒郢罕见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他看着郁辛,久久没有开口说话。


    可郁辛却是替他给出了答案,“因为怕我担心,是吗?”


    傅恒郢愣了下,点点头,然后又说:“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


    郁辛却知道,这是主要原因,他看着傅恒郢,摇了摇头,“不是的。”


    “傅恒郢。”郁辛的手贴上傅恒郢的脸颊,指腹一点点扫过眉眼,最终落在眼角,他说:“偶尔,也为自己考虑考虑吧。”


    说这话时,郁辛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哽咽,他的眼眶微红,眸子间全是心疼。


    好像自打于傅恒郢重逢,傅恒郢就总是在为他考虑。


    郁辛想到这,心里就难过的不行。


    他希望傅恒郢永远闪耀,永远骄傲,永远都是最夺目的那颗太阳。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生出伤害自己光芒的念头。


    “我不会再去想,自己是Omega就好了。”郁辛说。


    傅恒郢听着这话,身子微僵,看向郁辛的眼神有些愣。


    “所以,你也不要去想切除腺体,好不好?”郁辛说着,跪坐在沙发上,紧紧抱住傅恒郢。


    “我们就是我们。”郁辛对傅恒郢说。


    脑海里浮现起来之前宴枢问他的话——“世俗的言论,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当时郁辛没有回答,但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不重要。”


    都不重要,无论别人如何说,都不及傅恒郢重要。


    郁辛抱住傅恒郢,凑到傅恒郢耳边,他的神色坚定,目光看着窗帘间隙透进来的光,他说:“我们才不会被世俗打败。”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小郁要崛起了,他知道自己的软弱不仅会伤害自己,还会伤害自己的爱人,为了傅恒郢,也为了自己,他要变强了!


    第40章 40.反击


    易感期的七天过去以后, 郁辛和傅恒郢又恢复了正常生活。


    医院最近要开新科室,除却一部分新人以外,还要再拨一批其它科室的老人过去。


    为了这件事,医院和科室内已经连续开会讨论了好几次。


    医院的意思是让护士长拨人, 但护士长说让科内人员自己报名决定, 去留自定, 大家都是成年人, 她不能帮做决定。


    工作这些年, 身边同事来来去去,郁辛其实都已经习惯了。


    新科室机会多, 医院提出待遇也有提升, 但郁辛不打算离开,在科室待了这些年,他早就已经习惯了,况且换科室又要重新学习专业知识, 与人相处关系。


    学习知识对郁辛来说不是难题, 但人际交往终究是弱项, 郁辛还是想稳定些,暂时不做出改变。


    时至年关, 一年眨眼就到了尾声。


    这天下班时下了好大的雪,郁辛按下车窗, 盯着天上纷纷扬扬落下的雪, 有些出神。


    回想年初时,他还与顾淮艰难度日,到了年尾, 身边人已经变成了傅恒郢, 日子也过的温馨踏实。


    这不由让郁辛感叹, 日异月殊,很多时候自己一个念头的决定,就会让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答应傅恒郢结婚时,郁辛也曾惴惴不安,但如今,他不后悔当初自己做下的决定。


    有雪飘进车内,落在黑色的车窗沿上,郁辛仔细打量着这些雪花,大自然鬼斧神工,造就得它们每一片都不一样。


    因为下雪,再加上年关,车多路难走,傅恒郢和郁辛被堵在了半路上。


    前面交警在疏通着车辆,但目测也至少还得堵半个小时。


    郁辛将手缩进衣服里,掀起一片雪花,小心翼翼的放在衣袖上,递给傅恒郢看。


    “你看,这片雪好像书本上的。”郁辛说。


    傅恒郢垂眸看去,雪花有些化了,但仍旧能看出形状。


    按道理来说,雪花是不规则的,每一片都不一样,书本上只做参考,但这片雪花,真的就像按书本上长的。


    傅恒郢看着,回答:“是啊,很标志的雪花。”


    说着话,他眼神就放到了郁辛身上,对上了郁辛那双亮晶晶的眸子。


    这副模样的郁辛实在不要太可爱,就似个天真烂漫的小孩,特别干净。


    傅恒郢脑海里不由浮现起高中时的一段回忆,那也是这样的一个冬天。


    那时候傅恒郢和郁辛才高一,才进入高中的他们面庞还带着稚嫩,学业压力比初中时大幅度增加,每天都在过着三点一线,枯燥乏味的学习生活。


    高中的生活对于傅恒郢而言,其实是平静无趣的,那些知识于他而言太过简单,傅恒郢早在初中时就已经能轻易解开。


    他会上高中的原因,更多是因为他父母觉得,一个人不经历高中时段,往后回想起来会后悔。


    傅恒郢起初听到这样的说法,只觉得不解,但也没意见,但如今回想起来,他觉得,父母说得也没错。


    在那段平凡无趣的生活里,傅恒郢遇见了郁辛。


    高一时候,郁辛还很瘦,穿着宽大不合身的校服,到了冬天就会将拉链推到最上面,立起领子遮住半张脸,露出一双眼睛,像是小仓鼠。


    那天忽然下了很大的雪,这对于每天都在学习的学生,是难得有的乐趣。


    一下课,就有学生跑去了楼下玩雪,此起彼伏的欢笑间,傅恒郢并没有参与这场玩乐,他拒绝了同学的邀请,一个人走到了无人的角落。


    郁辛也在那个角落,他看见郁辛正专注的盯着栏杆,随手伸手小心翼翼的挑起一粒雪,放到自己的衣袖上。


    郁辛仔细打量着那粒雪,也不知是发现了什么,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里头藏着笑意。


    傅恒郢情不自禁的往前走了两步,他想看看郁辛到底在看什么。


    但脚步却是惊动了郁辛,郁辛就似只受惊的猫看了过来,在看清来人是傅恒郢以后,脸颊耳朵都浮现出不自然的红,悄悄将手放到了身后,朝傅恒郢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那是一个很腼腆而不自然的笑,但傅恒郢却是心跳乱了几拍。


    在郁辛离开以后,他站在郁辛的那个位置上,也学着他的模样,捡起了一粒雪,放在衣袖上。


    他盯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雪很快就化了,但傅恒郢却是莫名的笑了。


    如今回想起来,那时候郁辛大概也是像现在一样,挑选了一粒标志的雪花,似是发现了新奇的宝藏。


    傅恒郢想到这,看向郁辛的眼神愈发柔和,他抬手摸了一把郁辛的脸颊,说:“还和高中时一模一样。”


    郁辛没听明白傅恒郢这话的意思,但却是弯了弯眸子笑了。


    郁辛已经很久没有接到来自徐爱兰的电话了,这天夜里他看到徐爱兰的来电,还是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接起。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郁辛上次那句话太过难过,徐爱兰这次打来电话,语气罕见的变得温柔。


    “辛辛啊,你最近在忙什么啊?”


    郁辛听着徐爱兰的这个称呼,整个人都愣住了,他从来没听徐爱兰这样叫过自己,更何况还是这样温柔的语气。


    郁辛想起了小时候,他每次听到徐爱兰温柔的叫郁幸“崽崽”,他都会心中想,如果有一天妈妈也能这样叫自己一次就好了。


    但一次也没有,徐爱兰总是叫他郁辛,每次语气都是凶凶的,连温柔都没有。


    想到这,心下无端的慌乱起来,郁辛拿着手机不知所措,明明是小时候很期待的东西,但是如今听到了,却是觉得背后是不是隐藏着危机。


    他不再信任自己的母亲,连有一天母亲对自己罕见的显露出温柔,他都会想是不是别有用心。


    “上班。”郁辛犹豫了很久,才说出这个答案,他喉咙干哑的厉害,字句说得艰涩。


    “哦……”徐爱兰犹豫了一会儿,然后问:“那你和小傅最近关系怎么样?”


    郁辛抿了抿唇,说:“挺好的。”


    “还没有见家长吗?”徐爱兰听着这话沉默了一会儿,才又说。


    郁辛没有马上回答,他想了想,才开口道:“等时间到了,就会见面的。”


    他不想详细跟徐爱兰说些什么,这是他和傅恒郢的事情。


    “哦……那就是还没有见。”徐爱兰语气有些奇怪,像是失落又像是庆幸。


    郁辛听着拧了拧眉头,觉得古怪,他想问还有没有事情,想要结束这通电话,但是又说不出口。


    然后就听徐爱兰又开口说了话,“那什么,你有没有听小傅说关于崽崽工作安排的事情啊?”


    “我不太清楚,傅恒郢工作的事情,我一向不插手的。”郁辛心下一沉,他就知道徐爱兰打电话过来,一定不只是关心他那么简单,“但是傅恒郢答应了的事情,他就会办到的。”


    “是吗?可是我怎么听崽崽说,他要去B市某个律所啊。”徐爱兰问。


    郁辛沉默了,原来是因为郁幸要离开,B市离家很远,以前郁辛在B大读书的时候,因为经济原因,身上没钱,又不敢和家里要,就经常无法回家过年。


    但那时候这样,徐爱兰都没有多过问一句,如今郁幸要去那边工作,她就按耐不住,不忍心了。


    她终究舍不得疼爱的小儿子,去那么远的地方。


    郁辛想着,心里却好像也不难过,明明以前每次想到,都会难受很久的,但现在似乎就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或许,那些过往,是真的不重要了吧。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妈,这或许是郁幸的选择。”郁辛的情绪很平静,在说出这话时也已经不再害怕徐爱兰会是怎样的反应。


    “怎么会呢?”徐爱兰情绪很快激动了起来,“崽崽最听话了,我让他留在家里工作,他肯定不会走远的。”


    “郁辛,你不能结婚了就胳膊肘往外拐啊,崽崽可是你的弟弟,你对他的事情这么不关心,真是让我们寒心。”


    又开始了,上升到这样的层面,进行道德绑架。


    郁辛有些疲倦,但是却也不想说什么,只是沉默。


    “你别不说话啊,你去问问小傅,到底怎么回事,那天在我们家说得好好的,怎么现在又这样。”徐爱兰还在问。


    郁辛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他说:“妈,你不然问问郁幸的想法。”


    “不用问,我最了解崽崽了。”徐爱兰回答得很果断。


    郁辛再也不想说话,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说服徐爱兰的。


    “还是因为你和小傅感情不好,要不然他也不会不愿意帮崽崽,我就说AB婚姻长久不了,Alpha还是要和Omega在一起。”徐爱兰说。


    “那你们呢?”郁辛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徐爱兰都懵了,“什么我们?”


    “你和爸爸,都是Alpha,为什么会在一起呢?”郁辛问。


    电话那头是漫长的沉默,或许徐爱兰连做梦都没有想过,有一天郁辛会这样反问她。


    不出意外的,她疯了,变得声嘶力竭,朝郁辛大吼道:“郁辛,你什么意思!我和你爸爸,跟你能一样吗?”


    “不一样吗?”郁辛仍旧很平静,这就将徐爱兰对比的更加狰狞。


    徐爱兰开始了大骂,郁辛无动于衷的听着,什么也没说,直到电话被挂断。


    傅恒郢处理完工作回到房间的时候 就看见郁辛正盯着手机发呆。


    “怎么了?”傅恒郢坐到郁辛身侧,问道。


    郁辛扭头看向傅恒郢,表情还是呆呆的,像是没回过神,许久后才缓缓眨了眨眼。


    “傅恒郢。”郁辛有些恍惚的叫道。


    傅恒郢见此,伸手握住郁辛的手,柔声应道:“嗯?我在。”


    “我刚才跟我妈吵了一架,不对……”郁辛摇了摇头,“也不是吵了一架,是我反驳了她。”


    傅恒郢听着这话,点了点头,问:“后悔吗?”


    郁辛沉默了一会儿,若有所思的盯着傅恒郢看了一会儿,他说:“不后悔。”


    “反而……”郁辛脸上露出一点浅浅的笑,“有些高兴。”


    “你会不会觉得我好坏。”郁辛问傅恒郢。


    傅恒郢扬了扬眉头,也笑了,他伸手抱住了郁辛,拍拍郁辛的背,说:“怎么会呢?”


    “我们郁辛,最善良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管,郁辛最善良了。


    宝子们,周六周日只更一章,周一到周五两章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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