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思来想去还是维持猫咖原来的样子就好, 有家的感觉,猫咪需要用的东西都有,省了额外修缮和添置的钱。
杨尔去了一趟宠物店, 开猫咖没有猫怎么行?
在店里头转溜半天, 挑中了几只毛色品相都不错的小布偶, 一问价格,默默转身走向出口。
这几年宠物价格涨的飞快,加上打疫苗等等的费用,随便买几只就足够让他倾家荡产了。
杨尔在附近公园的长椅上坐下,低头叹口气,仰头看到灰蒙蒙的天。
每当他以为找到一条通途的时候, 老天爷总会开玩笑似的把路堵死。
实在不行, 他还是去找个厂子上班算了。
“喵。”
他感觉脚上痒痒的, 是几只住在公园里的流浪猫凑了上来, 他以前会带着千金出来玩,随便喂一喂这些流浪猫, 但是千金每次看到他把罐头分给它们都会不开心, 后来他就一个人来喂。
回家后千金总是站在高处睨视他, 那眼神就像是一位独守空房的妻子盯着他外出偷腥的丈夫。
莫名让他有种负罪感。
“我今天没带罐头, 不好意思了。”杨尔对它们歉意一笑,它们没闻到食物的味道,没多久就走开了。
只有一只灰蓝色的小狸花没走,用渴求的目光望着他,即使杨尔拎着它的后劲把他提溜起来, 它四肢都在发颤但就是不跑。
应该是饿惨了, 它的体型偏小, 抢食物抢不过同类, 瘦到皮包骨头,琥珀色的瞳孔边上有新鲜的爪痕,许是和同类打架受了伤,毛发被血块粘连到了一起。
养肥一点后会是只漂亮机灵的小猫,可惜它不是品种猫而且野生狸花性格大多独立不亲人,遇到一位好主人的概率不大。
杨尔看着它,它也在看着杨尔,想到家里有一只傲娇又小气的猫主子在,杨尔纠结片刻,把它安稳地放了下去,随后起身离开。
小狸花看着他一步步消失在视野里,带着失落钻进灌木丛。
过了会,它突然感觉脚下一空,被人从灌木丛里捞了出来。
“喵?”它瞪着一双清澈而惊恐的大眼睛看着去而复返的杨尔。
杨尔还是心软了,毕竟小狸花的眼神太像当年孤独无助的小千金了。
回到猫咖里,杨尔大方地给小狸花开了一个罐头,它吃的狼吞虎咽,只顾埋头吃,生怕有猫和它抢一样。
杨尔:“别急,喝点水。”
千金在一边幽幽地看着他们,毛发愈发膨胀竖起,它快要按耐不住它的爪子了。
在外头偷猫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带回家里来,当我是死猫吗!喵!
“喵喵喵!”它发出一连尖锐的充满敌意的叫喊声以表达它的不满。
“别生气。”杨尔安抚它,把毛顺平,“把它喂饱就送走了。”
千金不让他摸,似乎是嫌弃他身上有其他猫的味道,耳朵折成飞机耳,跳下桌子气呼呼走了。
一个小气鬼猫猫,杨尔看着那团大毛线球摇头。
小狸花吃饱喝足后杨尔把它放到门口,但它并没有离开,坐在外头眼巴巴的透过玻璃窗看向室内。
里头杨尔正在哄千金出来,好歹露个脸把今日份的视频拍了,初期的新人必须要不断产出才能积累粉丝数维持热度。
但千金和他杠上了一样,缩进沙发底下理都不理他,拿罐头诱惑也没用。
这脾气也不知道是谁惯出来的。
“你不听话我就去找别的猫咪了。”
“喵!”千金头也不回。
无奈之下,杨尔只能就地取材,把今天千金不愿意配合的原因拍成视频传上去。
看看同期博主家里一只赛一只活泼漂亮的猫,再看看他家这只消极怠工的大少爷,完全被人秒杀。
他做好了数据惨淡的准备。
一夜过后,他甚至不想打开后台查看。
小颜兴冲冲跑来找他的时候,杨尔正卑微地跪在键盘上,给千金开罐罐,乞求它的原谅。
是的,坏脾气是他惯的,他服软了。
“千金啊,你是想吃鳕鱼味的罐罐还是罗非鱼口味的?或者混搭?”杨尔小心请求千金的指示。
千金昂首挺胸坐在他眼前,傲然的姿态活像一位真正的大小姐大少爷。
“哥,你在做什么?”小颜困惑。
杨尔:“跪莲请罪。”
“哦。”小颜立刻懂了,杨尔又惹千金生气了。
不过她今天来不是为了这个。
“哥,你看视频了没有?”
杨尔:“什么视频?”
“你自己最新发的那个啊!”
“啊?”
杨尔在小颜的推搡下,不情不愿的打开后台,接受审判。
事情的走向有点不对劲。
出乎他的意料,这条视频大受喜欢,收藏点赞转发评论弹幕前所未有的高,很久没见到如此热闹的评论区了。
网友们似乎很喜欢看猫主子吃醋而卑微铲屎官追猫火葬场的剧情,还有人就评论想看小狸花和千金同框。
杨尔坐在屏幕前,嗅到流量的味道,在小狸花再次光临的时候用一个罐头和它达成了交易,拍了期小狸花的故事。
结果自然是颇受好评。
杨尔在评论区转了一圈,发现几乎大家都很喜欢看到流浪猫得到救治,他又发了一个投票试探大家的态度。
大部分人都是支持他的想法。
他的小算盘突然解封,打的噼啪响。
买不起猫可以去把流浪猫带回来,不花钱还可以给它们一个栖身之所,也许还可以给它们找个好主人。
他把主意和杨老爹说了,杨老爹没说什么,到楼上把做兽医时候的工具拿了出来,流浪猫身上多多少少带点伤病,带回来后需要医治以及打疫苗。
是夜月黑风高,杨尔带着网兜和笼子出门抓猫。
千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家被一群来路不明的猫咪占据了,它在铺天盖地的猫叫声中从迷茫转为凌乱再转为惊恐,到处寻找杨尔的身影以求安慰。
但是当闻到杨尔身上复杂的猫味,它忽然明白了一切。
“从今天开始,我会给你们提供食宿但是你们都要在我这里卖身还债。”杨尔撑着腰对笼子里的流浪猫们一顿教育洗脑。
当然,如果实在适应不了猫咖环境的他也不会强留下来,会给它们治好病后放生。
他又对明显想刀了他的千金笑眯眯地说:“它们从今往后都是你的同事,要和它们好好相处哦。”
千金:“……”
喵,好想挠死他怎么办?
杨尔可不管那么多,回楼上剪辑视频去了,昨天“绑架”流浪猫的过程惊险又刺激,他叫来小颜把过程全拍下来,剪完了又是一堆新颖有趣的作品。
在等杨老爹给猫咪检查身体的期间,杨尔也没闲着,和小颜一起着手猫咖开业前的准备工作。
“哥,你打算给猫咖取个什么名字?”小颜问道。
“猫咪青楼。”杨尔觉得很符合店里的情况。
小颜哑然,一针见血地问:“你,还想被审核毙了吗?”
说的是,他现在还在审核的重点关注名单里,不能因为取得了一点小成绩就飘了,一失足成千古恨,作为过来人懂的其中厉害。
“那就叫,猫猫虫。”杨尔笑着说:“好听也好记。”
他在接下来的视频制作中主要通过展现猫咪们在猫咖嬉笑打闹的日常将“猫猫虫”猫咖的名号打响,当然给它们找到一个好主人也是一个重要目标。
很快猫咪社区挂起来了有关“猫猫虫”的论坛高楼。
标题:“猫猫虫”猫咖为何一夜爆火?
楼主:“猫猫虫”猫咖据说是猫咪界的顶级青楼,里头有燕瘦环肥各色猫猫任你挑选随意把玩,每天都有各类不可说猫片从里面流出,而此等令我等心痒难耐的绝妙之地门票居然只要六十!还附赠零食和饮料!此种法外之地非但没有被取缔掉反而蒸蒸日上,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欢迎大家集火抨击(狗头保命)
1L:其实楼主已经把它爆火的原因说了个十之六七。
2L:我还是不明白,他家那只头牌猫咪傲娇的死,整天消极营业,这样也能够吸引客人?
3L:咳咳,楼上的那位,说起来怪不好意思的,我就喜欢这种脾气暴躁会抓人的猫猫,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猫猫生气我都特别兴奋,它越反抗我越想和它玩,可能我有点怪癖在身上。
4L:我已经过了清纯的年纪了,就想和猫馆的猫猫玩点强(咳咳)制(咳咳)play。
5L:还别说,我也是,有的时候手被挠破了还是想去逗猫咪玩,可能喜欢猫的人都差不多,不在乎被挠这几下,反而激起了一种诡异的胜负欲,像小时候和兄弟姐妹打打闹闹一样。
6L:我是看猫咖老板“绑架”猫咪的视频入坑的,“猫猫虫”店里的猫咪基本都是“绑架”来的,由老板自费驱虫治疗打疫苗,无论品种猫还是普通猫在“猫猫虫”里面一视同仁,每只猫咪都可以得到善待,很喜欢老板用调侃的语气做着我不敢做的事。
7L:他们让我养成了攒各色麻袋的习惯,(点烟.jpg)
8L:我想rua猫猫,(扭曲,尖叫,阴暗的爬行)
……
666L:搭了这么高的楼,夸了这么多,你们倒是告诉我这家店在哪里啊!急死人了,我怎么找不到?!
当然找不到了,因为从始至终杨尔都没有把地址发出去,除了请一些探店博主来宣传以外。
他在放长线钓大鱼,把所有人的胃口吊到最高,再开门迎客,这是营销的一种手段。
他要让“猫猫虫”开业即成为爆款网红猫咖,将名声一炮打响,为后面做打算长远。
小颜佩服杨尔的深谋远虑,但有时候会觉得忧心忡忡,“要是客人们来了之后失望了怎么办?”
“不会的,我宣传的内容都是猫猫虫内真实的生活。”杨尔说。
比如千金如何大战群猫取得胜利荣登猫王,小狸花为了罐头有多积极营业,有些猫咪时常聚在一起说悄悄话像是在打算逃跑,每一只猫我都尽量展现它真实的一面,视频里看到什么样线下也是那个样儿。
有美化,但真实度相对较高。
等热度炒的差不多了,杨尔才慢悠悠公布猫猫咖营业的消息,但是需要提前预定,而且人数有限制。
毕竟猫咪第一次接待客人,怕它们会害怕或者不习惯,当然还有个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在里面。
第一天还没开门,门外已经排起了长龙,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如此,除了周末休息。
为了避免他们伤到猫咪,杨尔制定了一系列规矩,喜欢猫咪的客人不用提醒也会遵守,故意惹事的直接退款轰出去。
不服想吵架也没用,压根吵不过嘴强王者店长,最后只能夹着尾巴走人。
一个月下来,店里猫咪的毛发变得肉眼可见的油光水滑,那只瘦骨嶙峋的小狸花肚子也圆的跟气球似的。
杨尔挨个掂量它们的体重,想着可能过段时间要给它们减肥了,太胖了容易得病。
“哥!”小颜怒气冲冲从楼上跑下来,把手机递给杨尔。
杨尔见她眼眶红通通问说:“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你自己看,他们骂的太难听了!”
杨尔粗略扫了几个私信,尽是些骂人的话,骂他们恶意炒作的,把动物当商品的,赚钱赚的良心都没了的,还不乏诅咒他们喝水塞牙不得好死的等等。
小颜现在满腹委屈,“我们从来没有虐待过猫咪,好吃好喝把它们养着,而且开猫咖不就是要赚钱的吗,不然我们怎么养活这么多猫。”
杨尔拍拍她的背安慰她不要因为这种事情生气。
他料到会有人骂他,他又不是没被骂过,哪个网红主播不是顶着一路骂名走上来的,那些人也就过过嘴瘾,造不成多大的伤害,不需要去理会。
换个角度想,正是因为他们有大红大紫的兆头,才会招来这么多的诋毁和谩骂。
某些人在害怕他们。
反正猫咪看不懂字,伤害不到猫,杨尔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早练就了一颗钢铁心。
但某些人似乎不想消停。
又过了一个月,猫猫虫的客流量突然减少了很多。
对于新店来说,如果前期没有足够的客流量支持,很难为后期发展攒下资本。
尤其是他们这种猫咖,烧钱烧人力,一旦破产,人不至于饿死,但是猫呢?
猫咪们怎么办?
它们已经适应了猫咖舒适安逸的生活,远离了被病痛和饥饿折磨的苦难,它们在这里,每天都会有爱它们的人类给他们梳毛、喂好吃的,不必为明天会死在哪个阴暗的角落而担忧。
如果现在再把它们扔回去,重新回到在寒冬腊月和流浪狗打架抢食物的日子,对它们来说有多残忍。
与其给人家糖又抢走,倒不如一开始就别给。
这样做,和遗弃它们有什么区别?
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杨尔沉住气,复盘这段时间的猫咖情况。
他们的经营并没有出毛病,视频也保持着一如既往的高质量。
那问题就出在外部。
杨尔找了一些朋友帮忙调查,追根溯源才知道,猫咪社区出了一个名叫“黑猫侠”的人,开了多个楼,专门用来吐槽“猫猫虫”——
【里面的猫丑的要命,个个歪瓜裂枣,脾气恶劣,就是没人要的野猫包装了一下,不知道老板怎么好意思拿出手的?!】
【环境很一般,估计就是把家里的仓库收拾了一下拿出来用。】
【老板态度特别差!有点名气人就傲了,随便辱骂驱赶客人,人品有问题!】
【总结:“猫猫虫”名不副实,便宜没好货,还不如去它对街的那家猫咖,人家可都是品种猫,一眼看过去赏心悦目不说,还没有“猫猫虫”那么多臭规矩。】
在这些楼里不乏应和声,但是看他们的ip地址都是同一个,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开了多个马甲闹事。
“黑猫侠”的吐槽多多少少影响到了店里的生意,以往不到九点店里就挤满了人,现在快下午四点了客人还不到二位数,人流量确实被那些流言影响到了。
店里的情况是,猫咪闲的打架,人闲的刷手机。
小颜看着那些造谣的话心里有股闷火乱窜,要是可以,她想穿过网线撕了“黑猫侠”的一张臭嘴,当看到千金被吐槽说“像是一个被娇养出来的没素质的孩子”,小颜彻底怒了。
“哥!你说话啊,难道一点都不生气吗?”
小颜把背对她的杨尔掰过来,杨尔还是没说什么,只是看着手机笑了笑,小颜熟悉他的面部表情,知道他也生气了,越是平静越是在憋大招。
“今天的猫砂铲了没有?还不快去,那才是你的工作,不该你操心少操心会长皱纹的。”杨尔说。
从杨尔的眼里看不出慌乱,脸上笑意森森,小颜心里有了底,“哥,不能轻易放过他们!”
“放心,不会。”他从来都不知道心慈手软四个字怎么写。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上夹子,更新改到晚上十一点,以后还是中午十二点
第22章
“猫猫虫”一夜爆火, 又一夜熄火,其中“黑猫侠”功不可没。
为了证明他没有恶意诋毁“猫猫虫”,他放出狠话, 如果他了一句假话, 他就吞一百针, 并且开直播来自证清白!
杨尔按兵不动,守在电脑后面看完了他直播间展示的所谓证据,同时也弄清楚了这混蛋究竟是谁。
“黑猫侠”直播到了尾声,他对着直播间里观众说:“与其花钱买劣质产品,不如添个几十块寻求更优质的体验,我看他们对街那家猫咖比他们好太多了, 这个, 不仅啊……”
他话没说完, 突然直播间的人数锐减, 定睛一看不断飘过的弹幕。
【快去看,‘猫猫虫’在隔壁开直播要和‘黑猫侠’正面对峙!】
【握草, 这瓜难道还有反转?!本吃瓜人的DNA动了!】
【就说‘黑猫侠’的话不能全信吧, 再听听人家怎么说吧。】
杨尔看直播间里的流量来的差不多了, 淡定自若地先喝口水。
这个时候居然还喝的下水?!把观众们看的着急上火。
杨尔知道他们想听什么, 但不能急,他先放了段店里的监控录像。
上面有一个男子以很粗鲁的方式想抱猫,猫咪觉得不舒服想跑,被他踩着尾巴抓住后腿在地上拖行,隔着屏幕仿佛都能听到猫咪凄厉的叫声。
把人看的拳头都硬了。
杨尔:“监控里的这个人因为不守规矩变相伤害猫咪被我赶出猫咖, 还和我起了冲突, 走的时候威胁我说要让‘猫猫虫’倒闭, 他就是‘黑猫侠’, 同时也是对街那家猫咖的老板。”
他又晒出猫咪社区的截图,“这几个造谣我们的号经过管理员的调查确为同一个人的马甲,这些马甲背后都是‘黑猫侠’。”
现在网络如此发达,想查一个人轻而易举。
而“黑猫侠”给出的所谓验伤报告是一个经不起推敲的证据,试问哪个养猫的没被猫主子的爪子招呼过。
吃瓜群众仿佛听到了啪啪打脸声。
话说到这里,是非曲直差不多清晰了,就是同行竞争,通过打压对手为自己谋利。
吃瓜群众们带着证据涌回“黑猫侠”的直播间,质问他还有什么要说的,他明显慌了,招呼都不打一声掐断了直播。
跑了没关系,反正他的号都将被封,再敢冒头必定被喷。
收集证据直播打脸反转辟谣这套操作杨尔还是网红大主播的时候经常做,熟悉不过,只要对手漏出破绽给他,来一个杀一批,基本没有玩的过他的。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小颜看完直播,一口气干完一整罐可乐顺手把罐子拍桌上,大呼:“爽!今天要给千金开个罐头庆祝一下。”
杨尔点头同意,他看到“黑猫侠”发过来的多个好友申请,回了个“滚”,然后手指一动无情拉黑。
或许是“黑猫侠”发现他的猫咖在猫咪社区被人避雷了,想和他好好谈谈。
但不好意思,没得商量。
小颜给他竖起大拇指,“哥果然霸气。”
他勾笑道:“那是,也不看看你哥是谁。”
这次的事件在某种程度上为他们引了一波流,来猫咖玩的人数恢复以往的盛况,全网粉丝蹭蹭飞涨,惹的别人眼红。
看着一只只小猫咪被领养走,相当于半个老父亲的杨尔有点舍不得,但也清楚它们跟着主人回家总归要比在猫咖或者流浪强。
他看着空荡荡的猫咖,缓缓翻出沾灰的工具,心说:“天凉了,该去绑架小猫咪了。”
这次绑架小猫咪全程直播,算是给粉丝们的福利,他带了双倍的笼子,准备大显身手。
但是怪了。
在附近找了半天都不见流浪猫的踪迹,它们经常出没的地方也像很久没有猫来过一样,出现这种现象对猫咪来说是好事,但是对杨尔来说有点麻烦。
几十万粉丝都在看着,他要是空手而归实在不好看。
在瑟瑟寒风中思索半晌。
“不如这样吧。”杨尔一拍手,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我知道大家很想参与‘绑架’小猫咪的过程,但是光看视频体验感不好,没关系,我有办法升级你们的体验感,等我回去再和你能说。”
【什么办法?】
【说话不要说半截留半截,急死人了!】
【我猜他就是想看我们着急的样子……】
杨尔拎着工具边走边哼歌,一肚子坏水摇的哐当响,慢吞吞才到家,又先去洗了个手,回来的时候直播间已经被弹幕海淹了。
“我现在和大家说一个好消息,‘猫猫虫’从现在开始接收各地流浪猫,我们会提供免费救治和喂养,但他们也需要在猫咖里卖身还债,直至它们被培养成一只德艺双馨的合格猫咪,找到可靠的主人,你们相当于可以全程参与,欢迎大家踊跃绑架小猫咪,给更多的流浪猫咪提供就业机会。”
通过这种办法,他不用出去抓都会有流浪猫咪送上门,他还在门口设立了一个流浪猫放置点,里面有充足的食物和水,以备他们不在的时候没人照应猫咪。
很快他的做法被证明是对的,猫咖再度被嘈杂的猫叫声充斥,同时粉丝粘性也在无形中变强。
……
在初春第一支绿柳抽芽的时候,他全网的粉丝突破了百万,成了网站首页推荐上的常客。
虽然和他从前的辉煌相比差的还远,但来日方长,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去就好。
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似乎他天生适合走这条路。
从前能够成为流量之王,以后依旧可以。
猫咖接受客人送来的流浪猫,又让客人把流浪猫领养出去,形成了一个良性循环。
过了几个月,杨尔看猫咖里的位置不够多了,只能先让大家暂时不要再送猫过来,等给现在这批猫找好主人再说。
可总有些人不听,猫咖门口还是会不定期出现三四只猫,甚至一大家子十几只都来了。
杨尔没办法,只能把二楼也收拾出来,改成猫舍。
他总不能把猫咪扔了吧。
可约到后面送来的猫咪不仅数量多,健康情况也不对劲。
十只里有七八只身上有严重的外伤或者内伤,甚至还有患了血液病的,杨老爹治不了,只能送医院手术。
宠物治病的开销比人治病的开销多了不是一丁半点。
一次几千,一周十几次,什么样的家庭能够经的起这么造?
店里渐渐有点应对不暇。
但还能怎么样?
吐槽完无奈收着吧,目前勉强还养得起。
转眼又过了半个月。
杨尔带着千金去医院做最后一次复检,回来的时候,小颜站在门口勉力冲他们笑了笑,青黑色的眼袋都熬出来了,神色疲倦而无奈。
杨尔心一沉,快步走过去,问道:“是不是又有人丢猫了。”
小颜“嗯”了下,让开身体,她的背后是一个纸箱子,里面装着三只大母猫,瞪着无辜彷徨的大眼睛,肚子大的吓人,应该是怀孕了。
“看肚型大小,店里怕是要一次性多出二十多只小奶猫了。”小颜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愁字。
小奶猫非常不好养,脆弱易夭折,费时费神又费钱,在店里已经猫咪爆满的情况下,他们哪里还有精力分给小奶猫们。
杨尔给小颜放了一天假让她回去好好休息,自己抱着沉重的箱子去了动物收容所。
那里的工作人员婉拒了接收请求,原因是被遗弃的宠物太多了,收容所也没有多余的地方给流浪猫,他们实在应对不暇,更何况是怀了孕的猫妈妈。
杨尔一番好说歹说,最后只肯收下两只,让杨尔把情况最不好的那只带回去。
于是他从铲屎官升级成了全能猫奶爸,黑眼圈一天比一天重,最让他肉疼的还是钱袋子。
他们领养猫是免费的,收入全靠视频、线下门票和粉丝打赏,运气好的时候能吃上甲方爸爸的饭,可是流浪猫身上有各种病,几十只加起来比千金还能吞钱。
再这样下去,赚的还没赔进去的多。
迫于无奈,他再次发表声明——“猫猫虫”近期无力照顾新来的流浪猫,不要再把猫咪丢在店门口!否则他们将直接送去收容所。
如果不是情非得已,他们也不想用强硬的态度把这些话说出口,幸好大部分人都理解。
他们不会想到,这晚是他们最后一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以为世界清净了出去买早点,结果又一个大箱子准时出现在门口。
听着里面不同的猫叫声,杨尔差点没绷住骂人的嘴。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隔几天就来一次谁受得了,他们又不是慈善机构!
而且丢放猫咪的人不在白天专挑晚上来,等所有人都睡着了,只有偷鸡摸狗自知心虚的人才会在阴间时段做事!
杨尔先把箱子抱了进去,打开后,他最后一根忍耐之弦啪的断了。
箱子里的几只哪里是流浪猫!
毛发整洁,眼睛干净,嗓音洪亮,爪子有修整过的痕迹,精神状态良好,脖子上挂着铃铛,也不抗拒他的靠近,围过来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心。
这分明是昨天还有人养的宠物猫!
甚至连铃铛都不摘下来,当我是傻子还是软包子?!
丢流浪猫还能忍,丢宠物猫无法接受!
看我没明着发火觉得我好欺负是吧?!
杨尔怀疑有人在故意搞事情,第一个怀疑对象就是“黑猫侠”,带着怒气杀到他猫咖里去,“黑猫侠”咬死不认,坚持说不知情。
回来后,他买了个隐蔽性好的摄像头,能把店门口的范围全拍进去,不管“黑猫侠”有没有说谎,要先把证据拿到。
小颜知道后被气个半死,直言:“他们这种行为就是遗弃!哥,要不我们报警吧。”
“报警没用的。”杨尔摇头说:“首先我们没有实际证据。其次就算警察认定他们是遗弃宠物,顶多教育警告他们一顿,没有实质性的惩罚。”
“还有一点很重要,我怕他们会反咬我们一口,说我们收留猫咪是假,借猫赚钱才是最终目的。”
到时候他们好不容易积累下来的好名声怕是有毁于一旦的风险。
小颜稍稍平复怒气,“我知道了,我来盯着监控,不信揪不出丢猫的恶人。”
杨尔笑笑,轻轻弹了她一个脑瓜蹦子,“先去吃早饭,丢猫的人晚上才会来,白天守着没用。”
小颜揉揉头,嘟囔着:“哦,知道了。”
她转身的时候余光又瞥了一眼监控,瞳孔蓦地骤缩,脚僵住,指着画面里的人回头大喊道:“哥,快看,丢猫的又来了!”
杨尔一个箭步冲到电脑前。
什么?!怎么会在白天来。
作者有话说:
猫爪子,猫爪子……我要猫爪子(扭曲,尖叫,阴暗的爬行)
——本世界灵感来源于各类萌宠视频、我家小土猫以及朋友们的倾情赞助,有加工,勿考究,鞠躬~
第23章
由不得他们多想, 只见监控里的那位阿姨拎着猫笼子走过来,用口罩和帽子把脸遮的严严实实,然后把笼子往门口一放转身就走。
“站住!”杨尔从店里追出来喝住阿姨, 又嘱咐小颜把录像打开。
杨尔笑着把猫笼子塞回阿姨手里, “阿姨, 你的东西掉了,我给你送过来了,记得拿好。”
阿姨看到猫笼子又回来了,经过短暂的迷茫后说:“我就是要把猫送给你们的。”
她把笼子给杨尔,可杨尔愣是不接,他敛了笑意, “阿姨, 我们无法接纳新的猫咪, 我应该已经和大家说过多次了。”
阿姨一愣, 无辜地说:“我家孩子要高考了,没精力养猫, 必须把猫送走。”
杨尔:“可是我们猫咖里有几十只猫等着照顾, 我们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分出来。”
阿姨脸色沉了沉。
他紧接着提议道:“阿姨你可以把猫送给亲戚朋友照顾一段时间, 或者送去其他宠物店。”
阿姨急吼吼解释说:“我们是看你们对猫不错才放心把猫送过来的, 而且我家孩子费心费力在网上找了好几家最后才选定了你们,你们不收的话难道要让我白跑一趟?!”
言外之意是她肯把猫丢给他们,还是他们的荣幸了。
甚至货比三家,真把他们当免费的劳动力了。
杨尔耐着脾气说:“阿姨,我再说一次, 我们能力有限收不了。”
“我不管, 我就把它撂这了, 收不收都是你们的事。”
杨尔简直要被气的笑出声来, “阿姨,做人还是要点脸吧。”
“你说谁不要脸呢!”阿姨把笼子往地上一摔,笼子里的猫咪凄厉地叫唤起来。
杨尔皱眉,“是谁你心里清楚。”
说完蹲下去检查猫咪情况。
他这话点了阿姨的火药桶,她不顾还在大街上,指着杨尔的鼻子劈头盖脸地骂,“收猫不就是你们的工作吗吗?!给你们猫还不要了,在网络上装什么大善人,信不信我把你们的虚伪嘴脸全曝光了!”
“当然可以,这是你的自由。”杨尔笑了笑,压根不在怕的,转头问小颜:“都拍下来了吗?”
小颜一只手举着手机,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调侃那位阿姨说:“阿姨,你撒泼的样子真丑,只要我现在手滑一下,你马上就可以在网上出道了,觉得开心吗?”
杨尔替阿姨抢答:“她肯定开心,你看她的手兴奋到在抖。”
“你们!……”阿姨被他俩一唱一和气到脸色发青,当然她此刻狼狈的样子也尽数被拍下来了。
“都给我等着!”
阿姨愤恨地离开,把笼子留在原地。
杨尔知道阿姨是故意留下的,他才不吃闷头亏,对她的背影大声喊道:“你的猫落下了,不带走的话我就在全网发布认领启示,让你的亲戚朋友都知道你最美丽的样子。”
这话很有效,阿姨立马折返,拎起猫笼子狠狠剜了他一眼,一点没吓到杨尔。
反正她也只能用眼神威胁,狐假虎威找点场子回来。
杨尔目送汽车远去,尾气渐散,不禁唏嘘,“开得起几十万的名车,却不舍得请专门的人帮忙养只猫,真是越有钱越抠门。”
小颜:“哥,这个阿姨应该不是那个在半夜丢猫的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着。”杨尔又说:“把视频备份留着,等揪出半夜丢猫的混蛋后我有大用处。”
小颜猜不到他要做什么,但听话照办肯定没错。
这天晚上下了场大雨,他们都以为丢猫的人不会出现,结果人家风雨无阻还是来了。
真不知道该夸他有毅力还是缺德到家了。
从监控里看到,半夜丢猫那人披着全黑雨衣,犹如黑夜鬼魅,穿过瓢泼雨幕,淌过积水的马路,把纸箱子放在门口没有被雨淋到地方,然后又扎起裤脚当贼似的跳回泥水里,十秒消失在镜头中,留下屋檐下一排湿漉漉的鞋印。
如此孜孜不倦,定时定点,乃至把丢猫给他们当成一种事业,杨尔看了都想给他鼓掌。
——往脸上啪啪猛甩的那种。
丢猫那人第一次出现在监控里的时候小颜就想去报警,杨尔把她劝了回来。
稍等,还不到时候。
之后隔三差五都会有人出现在监控里头,经过比对发现,他们竟然还不是同一个人!
说明他们要对付的不止一个人渣。
而那些人丢的每只猫都像是精挑细选过一样,不是怀孕了就是身患重病,还有刚出生眼睛都没睁开的小猫崽,都是照顾起来要人命的猫咪。
也许他们当中有些人的出发点是好的,碰上了流浪猫心生怜悯想给它们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便把它们带来了“猫猫虫”。
但是善意的互助必须建立在双方自愿的前提下,不能偷偷摸摸把猫丢下就跑,用道德绑架逼对方必须接纳猫咪。
这是缺德,缺大德。
尤其救助猫咪本来就不是杨尔的责任,那些人忘记了这一点,或者故意模糊了它。
反正他们觉得,“我在做好事啊,你为什么不帮我一起做呢?”
好在杨尔不是个会忍气吞声的人,别人甩他一个耳刮子,他必定要还人家三脚,而且他在网红圈子里摸爬滚打多年,应对危机自有一套成熟的策略。
那些人还不知道他们踢到了一块结结实实的钢板上。
该准备的都差不多了,杨尔在“猫猫虫”开业第一周年纪念日那天开了直播。
“针对近期‘猫猫虫’拒绝接受流浪或者非流浪猫咪的事情,我身在店老板在此做出第三次解释……”
杨尔放出了监控。
原本吵闹的直播间顿时鸦雀无声。
“大家也看到了,视频里的阿姨和半夜丢猫的那些人在明知我们无法接纳猫咪的情况下还要把猫送过来,甚至用上了道德绑架和强买强卖,他们送过来的猫咪身上有各种毛病,我们只是一家私人的小店,实在无法负荷巨大的工作量和金钱开销。”
“我们的本意是给流浪小动物找一个家,而不是给原本有家的小动物提供一个临时收容所,更不是给那些人一个借口可以心安理得地遗弃自家宠物。”
“从今天开始,不打一声招呼把猫丢在门口的,我们不会再理会,通通送动物救济站,救济站不收我们直接打开笼子放生,把它们变成流浪猫的凶手不是我,是抛弃它们的主人,要是心里头不服气,尽管去报警去谴责我们,反正我们不心虚,心虚的是那些养而不负责的主人们。”
接下他又把各类流水账单摆在台面上,他们为猫咪花了多少钱和精力一目了然。
这届网友们有最基本的明辨是非的能力。
【支持,老板实惨,做好事不该变成道德绑架。】
【不会又是同行搞事情吧,“黑猫侠”,是你吗?】
【他们现在知道有监控了,老板记得给监控摄像头换个位置,别让他们钻了监控死角。】
【希望故意丢猫的人下辈子投胎成猫,也感受一下被人丢弃的滋味,微笑.jpg】
杨尔当然不只是说点狠话吓唬他们,开直播是为了赢得舆论支持,杜绝那些人在网上造谣的机会,实际的行动立马会跟上。
猫咖玻璃窗外安了一块小电视,全天二十四小时循环那些人丢猫的壮举。
什么时候他们和他道歉了,什么时候撤下。
不知情的人路过店门口出于好奇心停下来,看完后都摇头鄙夷那些人。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猫咖门口都没有再出现纸箱子。
杨尔做好了后面的打算,买了好几个隐蔽摄像头,他们要是还敢来,不会再“好心”给他们的脸打马赛克,索性让他们社死全网。
经过这次的事情,“猫猫虫”还是会给猫咪们治疗一些小病,但会象征性的收取一点费用。
免费的东西总有人觉得可以随意糟蹋。
代价他不想再承受了。
两次危机在一定程度上为他们带来了巨大的流量,加上杨尔善于运作,化劣势为优势,他很快成为众多萌宠博主中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
网络上预约来店里玩的人爆满,后面出现了一票难求的现象,有人在猫咪社区用调侃的口吻控诉“猫猫虫”这只吊人胃口的小妖精,底下一群人哀嚎。
渐渐的,观望他们已久的甲方爸爸终于肯出手了,杨尔在一个星期接了三个广告,腰间的钱袋子瞬间变得鼓囊囊的有重量。
杨尔带着千金过了一段相当惬意的日子,反正不缺客人,他们过的越好,就是对那些看不得他们好的人最大的报复。
治疗猫咪的事由杨老爹负责,他老人家重新穿上白大褂乐的很,整天坐在看诊台后面朝着门口翘首以盼,比盼儿子回家还殷勤。
但是他们只有三个人,照顾几十只猫咪有的时候会忙不过来。
杨尔想着手头宽裕了点,招几个新店员过来分担下压力。
发布招聘启事的一个小时内,他的邮箱差点被求职信挤崩。
突然有了种当大老板的自豪感,他的旧公司一年到头都不见的有如此多的人应聘。
他摸摸千金的头,把他们家宏伟的商业蓝图展示给它看,并且给它画大饼,像个圆滑的奸商,“千金,看到没有,这都是我为你打下的江山,感不感动?跟着我好好干,不要老是对客人臭着张脸,把业务水平搞上去,给摸给抱给蹭蹭,以后吃猫条吃罐头随你选,如何?”
“喵。”千金扭头,尾巴打在他的手背上,杨尔看到千金似乎白了他一眼。
不会吧,猫怎么会给人白眼呢。
一定是他看错了。
在线上筛掉了一批应聘者,余下看起来还不错的杨尔决定线下亲自面试。
能通过初筛的人条件不相上下,但只能留下一个来,杨尔第一次感到了做老板的苦恼。
“喵。”千金因为害怕陌生人躲了起来,这会不知道怎么的出来了,主动往其中一个面试者腿上靠。
杨尔眨了眨眼确定他不是看花了眼,千金居然真的愿意亲近除了他和他爸、小颜之外的人,还是个陌生人。
“千金过来”,他伸出手,千金看都不看他一眼,但任凭那个面试者把它抱起来撸。
突然有了失宠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他认真地又打量了一遍面试者,翻开她的求职简历,“你是叫宋呦?”
“对。”宋呦笑颜如花,眼中活力满满,“叫我小宋就行。”
千金被她撸舒服了,在她怀里眯起眼,喉咙咕噜噜响,杨尔见状可气又可笑。
见色忘爹的白眼猫。
宋呦:“老板,千金好像特别喜欢我呢,你看它都不理别人的。”
杨尔怎会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点点头,目光落到她的裤腿上,淡淡笑了笑,“确实喜欢。”
宋呦期待的问:“那老板……”
“等一下。”杨尔抬手打住她,“我先问问你除了照顾猫咪还会做什么。”
“我还会做蛋糕,做咖啡,打扫卫生,经营账号,搞美颜修图,反正我一个人顶其他人三个!”宋呦说:“选我绝对不亏!”
确实不是一般般的能干,而且还是个美女,可以给猫咖的形象加分不少。
杨尔又问:“工资一月三千不过分吧。”
“过分!”宋呦皱起秀气的眉头,义正言辞地说:“太过分了!怎么能给这么多呢!”
杨尔刚准备划掉她的名字,听到后面的话硬是把笔尖转了个弯。
“我只要一半就好了,老板你就收了我吧。”宋呦卖惨说。
这不就相当于买一送六!
杨尔挑眉,当即拍板,“很好!就你了,什么时候可以来上班。”
“现在就可以!”宋呦兴奋地把手举高,仿佛没看到她身后其他面试者羡慕嫉妒的眼神。
杨尔先让小颜带着宋呦熟悉一下猫咖,上楼不到一个小时,两个小姑娘下来的时候手挽着手,掩唇嬉笑,俨然成了一对好朋友。
看样子,宋呦还是位社牛。
宋呦扎着高马尾像只兔子连蹦带跳过来,问有没有工作要交给她。
“小颜,拿一条你的工作裤给小宋。”杨尔说。
宋呦疑惑,“老板,一定要换裤子吗?”
“当然要。”杨尔看她一眼,“你裤腿上抹了那么多猫薄荷叶,在猫咖里再晃悠会,猫咪们都要兴奋过头晕厥了。”
宋呦脸上的笑容慢慢僵住,犹如盖上一层薄霜,下意识揉搓手里的布料,尴尬地说:“老板,你都知道了。”
杨尔:“嗯。”
“那你还愿意聘用我。”
“因为你最经济实惠。”
“……”
他还能怎么办,生活不易啊,处处都要精打细算,管她有几百个心眼,便宜才是王道!
宋呦的能干不是吹的,她做的蛋糕吃着有酒店大厨的味道,她拉的咖啡花样精致漂亮,而且很会利用自己的优势把猫咪推销出去。
最重要的一点,她社交能力强,有些耐心不够的人带猫咪来看病,过程中容易发火,这个时候宋呦往往能用她的办法柔化刚,避免了许多不必要的冲突,相对减轻了大伙的压力。
风平浪静的生活要是能一直过下去倒也不错。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天,杨尔带着千金出门买罐头,卖罐头的老板是千金的粉丝,豪爽地给他们打了个血折,一人一猫挂着笑回来,千金更是骄傲的昂起小脑袋,结果刚踏进店里一股颓丧的味道扑面而来。
宋呦和小颜愁眉苦脸,杨老爹坐在老藤椅上,用花白的后脑勺对着他们,点烟吸完一口很久才吐出烟雾来,抽的十分不得劲。
“怎么了?一个个跟吃了苦瓜一样。”杨尔把千金放下让它去找小狸花玩,问:“又有猫咪捣蛋了?”
“比猫咪捣蛋棘手多了。”小颜叹口气,把手机递给他:“哥,有人要告我们。”
猫咪社区有一则帖子在半天内冲到首页,热度高的惊人。
标题就叫做【黑心作坊“猫猫虫”害死我家爱猫!重点避雷!!!】
下面贴了一张猫猫惨死的图。
【事情是这样的,我家猫猫前几天半夜里突然腹泻,因为宠物医院离我家比较远,就带着它去了附近的“猫猫虫”,想着他们救治过那么多流浪猫医疗水平肯定没问题,治个腹泻而已,这个时候的我还不知道,我将为我的愚蠢付出极其惨烈的代价!】
第24章
【“猫猫虫”里面给猫看病的那个老头子, 就先叫他庸医吧,他听我说完我家猫猫的病症,一言不发在猫身上乱掐, 猫猫疼的惨叫声隔条街都听得到, 吓的我想把庸医推开, 但是为了给猫猫治病,忍住没动手,现在回想起后面发生的事情,悔的我肠子都青了。】
【庸医给猫猫开了点药,猫猫吃完后就不对劲了,难受到眼皮撑不开, 叫声越来越虚弱, 当晚永远离开了我。】
【我知道有的人会说我空口无凭, 是为了蹭热度, 但是我有猫猫的尸检报告,还有医生们都可以证明我说的每个字都是实话!】
【我是看着猫猫从不到巴掌大一点长到现在, 它对我来说是不能失去的亲人, 相信每一个真心爱猫的人都能够体会到我现在的痛苦和绝望……】
“猫猫虫”里气压很低, 每个人呼吸都很沉重。
杨尔将整个帖子从头到尾认真看了一遍, 抬起头时眉头紧锁,目光定在杨老爹的后脑勺上,他问:“爸,他说的是真的吗?”
“哼。”杨老爹头也不回,闷闷说:“好心当了驴肝肺。”
他又猛吸了一口烟。
杨尔:“简单的腹泻怎么可能要了它的命, 说直接点, 那只猫到底得了什么病!”
杨老爹默然一会, 说:“不是腹泻, 是吐血。”
“那只猫肋骨折了,我想留它在店里观察,猫主人不肯,硬是要带回去,我没办法,就开了点温和止血的药,谁想得到才一晚上猫就没了。”
“确定是骨折吗?”杨尔犀利逼问。
杨老爹:“你爸我当了一辈子的兽医,有没有骨折一摸就准,从来没出过错。”
“知道了。”杨尔说完独自一个人上了楼。
他相信以他爸专业程度和谨慎,误诊的概率几乎为零。
问题既然不出在他们身上,那就是发帖的那个人有问题了。
可是他图什么呢?
杨尔向猫咪社区管理员申请调查这个人,但是这次管理员拒绝了他,因为事实尚不明确,无法判定过错方是谁。
快到傍晚时分,“黑猫侠”才拉上猫咖卷帘门,遥遥看到一个人风风火火冲过来,二话不说揪着他的领子,怒瞪着他。
后来他想起来今天,腿都不自觉会抖起来。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他疯狂挥舞手解释。
杨尔把那只猫咪的图片举到他眼前,“我查到了你和这只猫的合照,你还说不是你!”
“诶,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我虽然是在网上诋毁过你,但是最起码的底线还是有的,不可能为了搞你弄死活生生的猫咪。”
两人僵持片刻,看他的眼神不像在说谎,杨尔松开他的衣领,“黑猫侠”长舒一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不能因为我和你作对过一次,之后每次出了事都以为是我做的吧!”他小声埋怨道:“这张照片是我在一次流浪动物领养会上拍的,那只猫的主人另有其人。”
杨尔急忙问:“能找到那个人是谁吗?”
“黑猫侠”迟疑地说:“我试试,不过我帮了你这次,我们之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
杨尔:“等你找到再说。”
单单意外害猫咪死亡这一件事对一家猫咖来说就是死亡性的打击。
如若应对不当,他们之前做的所有努力都将付之一炬。
网上现在持迟疑态度较多,杨尔清楚他必须尽快调查清楚真相,否则风向随时会变。
每次出事“猫猫虫”的客流量都会锐减,杨尔习惯了,做事不慌不乱。
有偏激的网友给他们寄来了大量的辱骂信,骂他一个人无所谓,但是连带着杨老爹和两个小姑娘还有千金都遭殃他绝不姑息。
直接把信的内容公开到网上,霸气喊话那些人,有种来找他单挑,别像只老鼠躲在阴沟里诅咒人,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光明大义的事情,实在虚伪难看!
没错,他就是护短,不服就打到你服。
越是到了混乱时候,越需要他强硬起来,才能够保护好“猫猫虫”的人和猫咪们。
又过了两天,邮箱里来了一则陌生邮件,“黑猫侠”把猫主人找到了。
猫主人的身份和他猜测的差不多,也是做自媒体的宠物店主,这样说来他们线上线下都有利益冲突,动机是有了,但是需要证据。
关键还是要弄清楚猫咪的真实死因。
杨尔对着邮件上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
“喂,谁啊?”电话那头有咀嚼声,像是边接电话边吃饭。
“我是‘猫猫虫’老板。”杨尔说。
“噗!——”电话那头响起碗筷摔桌子的声音,随后陷入长时间的沉寂,隐约有交头接耳的窃窃声。
“你有什么事吗?”对方换了语调,说的一顿三挫,生怕他听不出来他们的哀切。
“我想和你们了解一下,猫咪的真实死因。”
“我家猫猫都不在了,你还要揭我们的伤疤吗?!”
“也可以,那我们就警察局见。”
对方又开始不说话。
“……等着。”
加上他们的联系方式后,对方把一堆猫咪躺在血泊里的照片发过来,杨尔一眼看到那张死亡报告。
出具报告的是当地一家大型宠物医院,死因是药物过敏致死,而不是殴打致死,药又确实是杨老爹开的。
上面加盖的明晃晃的医院公章说明了这份报告的公信力。
难道是他搞错了,真的是他们的过失导致猫咪死亡的?
可杨老爹几十年的诊疗经验,做到了大部分时候能够凭眼力推断出猫咪所患疾病,并且八九不离十。
杨尔不信谁也不能不信自己的亲爹啊。
为了求证,他特地跑了趟宠物医院。
接待他的是前台小护士。
“这个的确为本院出具的报告。”小护士怕他不信,还拿出一份同样印有公章的报告比对。
杨尔借了个放大镜一点点亲自比对纹路。
几遍看下来,杨尔心里越发没底。
小护士笑的客气:“杨先生,请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了,多谢。”
医院方也证明死亡报告没有问题。
那问题就大了。
如果猫主人只是红口白牙说他们害死的猫,这件事情可能过段时间就不了了之,激不起任何水花,但是他们持有第三方出具的报告,一旦发出去,足够让“猫猫虫”猫咖辛苦积累起来的名声一夜崩塌。
回到猫咖里,杨尔烦躁地把头发揉乱。
该死,为什么每次眼看着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就会半路杀出个拦路虎来,把他困在盘曲复杂的迷宫中不得出。
千金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心烦意乱,湛蓝的瞳孔转了转,主动从架子上跳下来,脑袋在他小腿上蹭了蹭。
“喵呜。”
杨尔揉揉它的头,苦笑道:“千金去别的地方玩吧,我现在没时间陪你。”
它似懂非懂地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盯着他,下了什么决心一样,翻了个身,把肚皮朝上四肢摊开,紧紧闭着眼,一副视死如归任君随便撸的样子。
你来吧,喵,我保证不反抗,喵。
“噗呲。”杨尔被它的“献身”精神逗乐了。
该说不说,千金虽然傲娇又消极营业,在哄人开心这一点上还是很有一套的。
“让你哄客人的时候你不哄,现在又巴巴过来哄,我该说你猫皮厚呢?还是能屈能伸呢?”
“喵呜。”千金眨巴眨巴眼,在地上一扫一扫,四根爪子慢慢蜷缩到胸口,像是在害羞,又像是在委屈。
杨尔看着它可怜样,不禁失笑,按着它的肚皮揉了揉:“你啊,现在装可怜也没用,要是以后没客人来了,有你真可怜的时候。”
到时候这么多猫该咪何去何从都是个问题。
千金似懂非懂,迟疑地看着他的铲屎官,纠结了一会,重新把四肢摊开,将手感好的肚皮送到杨尔手里。
摸吧,喵,这次我真不躲了,喵。
“噗,哈哈……你真是……”
杨尔笑着笑着,看到它毛茸茸的肚皮,突然脑袋里想到了什么。
笑容渐渐消去,杨尔眼里腾地亮起光,又在千金肚皮上揉了一把。
随后冷不防笑出声,把千金吓了一跳。
有办法了!
他一把将千金捞起来塞进猫包里,急匆匆要出门。
千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满脸迷茫的从猫包里伸出半个脑袋,又被杨尔按了回去。
“喵?!!”
“乖乖呆着,别乱动。”
“小颜,我出去一下,你们记得给猫咪们喂晚饭。”
“诶?”
小颜追出来,对着他的背影问:“哥,你又要去哪里?”
“找证据。”杨尔挥挥手,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
作者有话说:
千金是只公公猫,因为小时候经常生病,杨尔为了给它看病,花光了积蓄,过了一段非常拮据凄惨的日子。
它太能吞钱了,加上老父亲对自家猫崽子的又气又爱,就戏称它为千金啦~
第25章
那家宠物医院有一个特色, 可以给猫咪进行肠胃护理,效果绝佳,当然费用也高的令人咋舌。
杨尔像是带小娇妻出门购物的霸总, 掏出银行卡大手一挥给千金定了整整五年的豪华护理, 护士长甚至亲自下楼来招待他们。
前台小护士把卡递回给他, 微笑都真了几分,说:“杨先生真爱您的猫,出手如此阔绰,眉头都不皱一下的。”
“那当然。”杨尔苦笑。
他的心里头滴血滴到贫血,他们又看不到。
钱不是白花的,借着给千金护理的由头, 他成功打入医院内部。
多去几次混熟了脸, 趁千金在里面享受, 他充分发挥社牛属性, 和护士小姐姐们拉家常。
“小姐姐,你皮肤真好, 像刚薄剥皮的鸡蛋一样光滑白皙, 是天生的吧。”
护士小姐姐捂嘴羞涩一笑:“不是, 是用了宝宝霜。”
杨尔惊讶:“只用宝宝霜就能有这种状态, 你的底子可真好。”
“哈哈……”护士小姐姐笑容愈发扩大:“你嘴可真甜。”
杨尔无辜摊开手,嘟囔着:“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哈哈哈——”欢快的笑声游荡在走廊上。
一丝狡黠的笑意从杨尔眼中闪过。
嘴甜的帅哥总是格外惹人喜欢,尤其当这位帅哥还懂女生的喜好。
之前带货的经历让他对各类化妆品、护肤品都有一定了解,也知道这些东西的坑在哪里,他毫不吝啬地把所知道的东西和她们分享, 贴心地告知干皮该用怎么样的保湿水, 油皮又该用什么去油乳。
护士小姐姐们一开始只是客气地听着, 渐渐的两眼放光地看着他, 不知不觉靠近了听。
杨尔总是故意说一半,留一半下次再来说,勾的人好奇心痒痒的。
这招效果显著,没几天,他们像闺蜜一样谈的热络,有的护士会主动请教杨尔她这种皮肤该如何护理才好,杨尔自然是热情地给出建议。
往往这个时候小颜看到被他丢到一边的千金都要嫌弃摇头,撇嘴说:“见色忘猫。”
“我看他不是想给你护理肠胃,想勾搭漂亮小姐姐才是真的。”
千金停下舔毛的动作,歪头:“喵呜。”
“哎。”小颜看它一副天真无知的模样,再想到网上愈演愈烈的风风雨雨就犯愁。
“万一我们挺不过这次,以后你的生活质量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单纯的猫咪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到时候你的罐头都会被他抢走的。”
“喵!!”
杨尔回来的时候不知为何总觉得千金在用一种警惕的眼神盯着他,磨爪嚯嚯,感觉就像他会抢它罐头一样。
回家的路上,一直有股幽怨的目光从猫包里射向他,大热天的,盯的他鸡皮疙瘩全起来了。
杨尔不明就里,谁又给他的猫吹耳边风了?
他心想,难道是医院的护理不合千金的意?
但钱都付了,那可都是真金白银,就是不喜欢也得撑到结束。
不能惯着脾气差还挑食的小孩子。
更何况,他花钱花时间和医院的人打好关系,可不仅仅是为了一个猫咪护理。
这一个星期下来,杨尔成了医院的熟客,他们的聊天话题从皮肤保养,聊到工作吐槽,再聊到遇见的奇葩客人。
终于,到了他最想知道的地方。
杨尔状似不经意提起那只猫咪,护士小姐姐们停下闲聊,彼此互看了一眼,神色有些复杂。
看来对那只猫咪还有印象。
“怎么了?”杨尔好奇地问:“那只猫咪的死亡证明不就是在你们医院开的吗?”
护士小姐姐轻“啧”了声,拧起眉头:“唉,不好说……”
——
“猫猫虫”气氛低落已经好几天了,猫咪能感受到人的情绪变化,受到影响也没精打采的趴地上不动弹。
猫咖正处在风雨飘摇的危机中,杨尔身为老板,却把心思放在外头撩妹子。
这怎么行?!小颜和宋呦准备第二天一早去找杨尔好好谈谈。
撩妹子也要分清时候!
可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出口,她们就把话咽了回去。
看着手机上不断刷屏的消息,心跳砰砰加快,一度怀疑她们是不是还没有睡醒。
猫主人居然发澄清声明和他们道歉了?!!
承认了是他自己的过失导致猫咪死亡,由于接受不了巨大的打击,才在潜意识里把责任甩到“猫猫虫”身上。
现在猫咪社区里一片骂声,全是在指责猫主人恶意造谣,心肠歹毒,有一部分人怀疑猫就是他自己弄死的,让“猫猫虫”好好查一查这些人,最好起诉!
比前几天骂他们时的阵仗还大,只是加害者和受害者的位置彻底掉了个位。
才一个晚上,局面彻底逆转。
怎么会这样?是谁做的?
她们同时看向楼上。
杨尔一觉睡到大中午才下楼,迎着楼梯口小颜和宋呦探究的目光,大大方方抬起手打招呼,伸了个懒腰。
“早安。”
小颜几步跨上台阶,把手机举到他眼前,不可思议地问道:“哥,你是跑他们家里去拿刀抵在他们脖子上了吗?居然让他们主动道歉了!”
“怎么可能,就是普普通通的摆证据讲道理而已。”杨尔笑了笑,“我们都是文明人,不可以暴力。”
才怪!
对付不要脸的坏人,用文明人的办法只有吃亏的份。
杨尔的做法简单粗暴,而且很不要脸,去警局报警说他的一颗价值上万的珍珠被猫吞了,提供完监控,通过警察找到了猫主人的家。
警察可能不会为了一只猫出警,嫌麻烦,但是涉及到钱,人民财产受到了损失,就不能坐视不管了。
至于拿刀抵在猫主人脖子上是不可能的,警察叔叔还在呢,所以他换成了棒球棍,笑嘻嘻地逼着他们把猫的尸体交出来,他要拿去解刨。
他们哪里敢给他,一开始咬死说猫已经埋了,警察让他们指路埋哪里了,他们带着一行人在周围来回转悠好几圈,最后吞吞吐吐的说不记得地方了。
警察显然不信,厉声呵斥他们说实话,又慌慌张张改口说火葬了,骨灰扬到了海里。
“说谎。”杨尔冷冷地戳破他们的谎言:“你们不是带猫去医院尸检过吗?既然口口声声说它是药物中毒而死,肯定打开过它的肚子检查过里面的东西,不可能没发现我的东西,除非,被你们私藏了。”
“这,这……”
他们此刻在警察和杨尔多重视线的剜逼下额头冷汗直流。
杨尔继续煽风点火,“警察叔叔,那颗珍珠是我妈留给我取老婆的传家宝,我爸现在急火攻心卧床不起,我妈昨晚还给我托梦骂我不孝,要是找不回来,我实在无颜面见他们二老啊!”
杨尔勉强挤出几滴鳄鱼的眼泪。
警察只想速战速决,便板了脸:“我们再问最后一次,说实话,猫到底在哪里!”
“猫,猫还活着……”
“不是不是,猫被我们烧了埋了。”
“不,也不对,猫其实在垃圾场里。”
“记错了记错了,猫还在医院……”
一人说一嘴,说到后面语无伦次,警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好了,别说了,你们都和我回局里一趟。”
“等等。”杨尔请求警察给他一点时间,他想和他们单独说几句话。
警察去了门外面等,杨尔合上门,像只计谋得逞的大尾巴狼,转身扫视过里面的每一个受惊小绵羊。
“我请你们听个东西。”
他点击录音键,宠物医院护士小姐姐的声音响起。
——“啊呀,你说的那只猫,其实来的时候已经死了。”
“身上有多处外伤,我看是和其他猫打架或者是被人打死的,但是他们非要挂消化科,怎么劝都不听,后来请主任吃了顿饭,开了个因药物而死的证明,不知道想干什么,啧啧……”
录音结束的时候,那些人的小脸腊白的像刚刷过一层石灰浆。
主动权现在换到了杨尔的手里。
“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个,发布声明澄清你们的造谣,并和我们公开道歉,道歉信要挂在网上一整年,尤其是被你们集火攻击的所谓庸医,他行医一生矜矜业业,都退休了还愿意出来给小动物们看病,却被你们反咬一口,你们必须录制视频和他诚恳认错。”
“第二个,去警察局你们继续狡辩,看你们能在警察手下撑多久,反正迟早全部的真相会被他们查出来,时间问题而已。”
“就,就没有第三个选择吗?”
杨尔听了简直想笑,举起棍子拍了拍其中一个人的脸,讥讽道:“你们当菜市场买大白菜呢,还可以随你们挑三捡四,听好了,我不是在和你们商量,只是通知你们而已。”
“你们没有别的选择。”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双更
第26章
声明上说的是因为接受不了猫咪死亡的刺激才做出过分的事, 但真实目的未必是这样。
他们连猫埋在哪里了都统一不了口供,怎么可能是真正在乎猫咪的人。
故意弄死猫咪栽赃“猫猫虫”的可能性更大。
声明上避重就轻了。
那些人以为发了道歉声明就没事了,杨尔答应过不会真报警把他们带走, 他们多多少少抱着侥幸心理。
“猫猫虫”猫咖经历了一波三折, 正处在上升期, 不好树敌过多,杨尔如果太强硬了,容易逼的竞争对手们抱团取暖,三四个人还好,一群人怕会应对乏力。
之前的“黑猫侠”不是道个歉就了事了?说明杨尔并不会对他们怎么样。
做生意嘛,有点冲突难免的, 最终还是要讲求以和为贵, 共同赚钱割韭菜, 一只猫而已, 不值得他们花费大量时间精力开撕。
谁料没多久,他们收到了一份起诉书, 起诉的罪名是造谣诽谤, 起诉人那一栏两个硕大的名字看的他们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喂?杨尔!!”
杨尔慢悠悠接起电话, 他听出了对方的气急败坏, 明知故问地笑道:“有事?”
“你不是不追究了吗?!起诉又是怎么回事!”
“哦,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样。”杨尔语气轻佻,毫不掩饰他的故意为之。
对方显然被气的不轻,说话语无伦次:“你、你,言而无信!出尔反尔!”
“哈?”杨尔满不在乎地说道:“我只是说不把你们送局里, 又没说不追究了。”
“你们自恋想多了, 能怪我?”
“……你、你太过分了!”
杨尔脸色微微一沉:“我过分?”
他陡然低沉的声音让电话那人听出了危险的意味, 随后传来的一声讽刺轻笑更是让他们察觉这事不妙。
杨尔爽快承认:“啊对, 我就是过分,我就是不要脸,你们能拿我怎么样?”
“再去弄死一只猫来污蔑我们?你看谁还会信你们。”
“……你别太嚣张了!”对方虽是这么说,底气却不足,杨尔一下就听出他们狐假虎威下的胆怯。
“与其在这里举着没什么力道棉花棒子威胁我,不如快去把赔偿金准备好,你们给‘猫猫虫’造成的损失一分都不能少全要赔,还有道歉声明重新写诚恳点,我会全程实时转播这起官司的,你们也不想从此在网络上出名吧,拜拜,法院见。”
“诶,等等……”
杨尔说完就挂了电话,再和他们多说一个字都觉得浪费。
他长舒一口闷气。
“喵?”有毛绒绒的脑袋在蹭他的裤腿。
低头一看,“猫猫虫”里的众猫围在他们脚边,上百只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轻声对他叫唤了几声,有些不安。
杨尔知道它们许是听到了吵架的声音,在关心自己铲屎官的心情,动物对人的情绪变化是很敏感的。
现在事情都解决了,它们再也不用跟着杨尔担惊受怕。
皱了许多天的眉头重新舒展,杨尔笑容轻松明快,俯身摸了摸离他最近的小狸花。
“今天是个好日子,等会给你们加餐。”
“喵喵!”
猫咖最近遇到的喜事不止这一桩。
一周后的清晨,杨尔下楼听见几声细弱的猫叫声。
寻着声音来源发现了一窝新鲜出炉的小奶猫,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堆糯米饭团掉猫窝里。
杨尔没有照顾这么小的猫崽子的经验,赶紧把在外面晨练的杨老爹拉回来。
他们一起给小奶猫布置温暖厚实的窝、清理身上的污垢,猫妈妈信任他,就趴在一边看着。
它们的出生倒给杨尔提了个醒,是时候该给店里的猫咪们绝育了,不然店里会奶猫为患。
至于先从谁开始,用抽签来决定。
杨尔转动转盘,指针旋转多圈,最后慢悠悠停在“千金”那里。
杨尔转过头,看着地上的大毛线团咧嘴一笑。
千金在睡梦中猛的打了个冷战,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
在接下的一个月里,“猫猫虫”猫咖账号空前高产,精彩内容频出。
比如,老板如何与猫咪们斗智斗勇,一个罐头把他们骗进医院绝育科,然后回来发现罐头没了,XX也没了。
比如,几只不愿意接受命运的猫猫半夜密谋结伴出逃,被老板一个网兜全捞回来,这是老板的计策之一,让他们体会一下自由的味道,然后发现压根跑不掉从而认命。
比如,老板积极给店里的猫咪们开展猫猫健康教育,灌输绝育的好处,他脚边一堆毛线团用迷茫委屈又愤恨的眼神看着他,老板当没看到,继续声情并茂地演讲。
比如,千金为同伴报仇,半夜带领猫咪们攻略了罐头柜子,把里面的罐头席卷一空,留下一地狼藉给铲屎官,却不知道它们铲屎官正在监控后面看着他们捣蛋,边笑边骂。
比如,店里的小奶猫长大一点了,可以出来接客了,老板给大家表演了什么叫做“一口一个小奶猫”,真的一口一个,不留心点糯米团子就被他吞了。
左手一只大布偶,右手一只小奶猫,坐拥一大群美喵的痛苦没人能比他懂。
因此他不得不接受来自何方羡慕嫉妒的眼神,压力格外山大。
为了平复粉丝不平衡的心理,杨尔开发了一个新项目,“云养猫”。
顾客给钱,他按顾客的要求喂养小猫咪,并开启视频聊天,实时转播现场状况。
让没有条件养小猫咪的人也可以拥有养猫的快乐。
赚钱的道路又多了一条。
他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赚钱小天才而已。
这天杨尔被一堆猫猫围在中间数钱,计算机被他敲的要冒白烟。
他在心里头计算好了,一部分拿出来猫咪们提升伙食,一部分给两个小姑娘发奖金,还有一部分存着,留着猫咪们遇到好主人的时候,给它们买嫁妆。
至于剩下的,自然都进了他这位劳苦功高的老父亲兜里。
杨尔不自觉把嘴咧笑到后脑勺,把猫咪们吓得火速逃离这个怪“爸爸”。
千金虽然没跑,但眼神里的嫌弃明显不过。
它怎么就摊上了这样一位财迷主人呢,喵。
“呦,有段时间没见,千金长得比以前胖多了。”
在充满了爱与和平的猫咖里,这道浑浊中带着刻薄的声音突然冒出来十分突兀。
千金对他有出于本能的厌恶,弓背炸毛,龇牙咧嘴,尾巴高高竖起,摆出发动攻击前的姿态。
杨尔拦腰把千金抱起安抚,“别抓他,弄脏了你的爪子。”
他给千金顺毛,头也不抬说:“门票六十不限时,先付钱换鞋套再进,免费送一份茶水点心,不够另付钱,撸头牌加十块,撸老板加五十,先付后撸。”
一口气说完全套流程,全然当没看到他那位前老板脸上的讪笑。
前老板套近乎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杨,没想到才一年的时间你又起来了,年轻人果然是潜力无限啊,哈哈。”
杨尔露出假笑,暗带讽意地说:“那是,没有人压榨我当然上升的快了。”
前老板怎会听不出杨尔在内涵他,笑容慢慢消失,尴尬地清咳几声。
杨尔不想和他绕弯子:“有事说事,没事滚蛋,这里不欢迎你。”
老板眯起眼,仿佛没感受到杨尔对他的排斥,说道:“小杨,现在有一个赚大钱的方法摆在你面前,你愿不愿意干?”
杨尔闻钱抬头:“说来听听。”
老板:“你也知道,一个人经营这家猫咖账号很辛苦,而且能够达到的高度有限,猫咖寿命不长,后续推广和营销跟不上,很快就会陷入过气的尴尬处境,到时候你和你店里的猫都得去喝西北风。”
老板边说着,边用他那满是利益算计的眼睛在店里四处扫视。
“说重点。”杨尔不耐烦地说,千金也嫌弃地瞥过头不想看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大叔。
“公司可以帮你。”
老板眼睛笑眯成一条缝:“团队经营比你一个人单打独斗强多了,营销、炒作、推广、带货这些东西由专业团队来做可以达到事倍功半的效果,你是老手也是聪明人,应该明白其中的利弊。”
杨尔盯着地板看了会,似乎在思考是否要应下他的建议。
老板继续说:“公司会给你提供最顶尖的团队,比你以前的更强。”
“我们还会请来专业人员开发你的‘云养猫’项目,把他制作成一个成熟的app,推广到各大应用商店!”
“进而将‘猫猫虫’做成一个品牌,分店开遍全国,你光靠股份和分红就可以过上挥金如土的日子!”
“怎么样,心动了吗?”
杨尔做出思考状,老板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突然他噗呲笑了,笑的老板下不来台。
“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尔鄙夷地摇摇头:“你这画饼技术不行了啊,老牛,你当开海里捞呢,猫咖是什么连锁快餐店吗?还开遍全国,你怎么不牛到飞上天去?”
牛老板以前就讨厌杨尔顶撞他,时至今日依旧讨厌,甚至有点害怕,因为他说不过嘴强王者,因为他的能力和个性他控制不了。
牛老板冷着脸,没好气地说:“我真心来找你合作,你不感激就算了,说话阴阳怪气未免太过分了吧!”
“感激你?为什么要感激你?”杨尔收了笑意,注视着他,眼底腾起森寒的雾气,“感激你让我原本可以吃块肥美红烧肉最后却只能闻闻肉腥味?还是感激你打着合作的旗号借用我辛苦打响的名气去扩张你的商业版图,最后利用完一脚踹到悬崖底下去?”
还在公司的时候他见过太多的前车之鉴了。
公司会专门挑一些小有名气的网红,以签约公司可以给他们提供专业团队为诱惑,让他们对公司感恩戴德,以为遇到了伯乐,实则在不知不觉间把账号的使用权过渡给公司,就算后面他们反应过来账号不属于他们了,也已经为时已晚了。
小网红嘛,年轻阅历浅,哪里斗的过财大气粗后台硬的公司。
但是杨尔早就不是以前那个毛头小子了,牛老板心里那点小九九他看的一清二楚。
什么靠股分和分红就可以过上挥霍的生活,吹的好听,完全是一张空头支票!
在失去对“猫猫虫”的完全控制权后,牛老板有一万种办法可以稀释掉他的股份,让他彻底沦为一个工具人。
——你要是敢不干?我就把你的猫咪全扔了,猫咖给你砸了,反正这些都算公司的,看你会不会乖乖听话。
辛辛苦苦给他们做嫁衣,到头来一个硬币都得不到,杨尔可不干。
牛老板精,杨尔更精。
“你是想滚出去呢?还是滚出去呢?还是滚出去呢?”杨尔抱臂睨视着牛老板,他比牛老板高了一个头。
小颜和宋呦拿着赶人的工具在身边虎视眈眈严阵以待。
牛老板被“请”走了,但杨尔担心,以牛老板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个性,他会想尽办法逼他妥协,如同当初胁迫那些小网红一样。
几天过去了,无事发生。
相反,牛老板新签了一批萌宠网红并准备大力培养的消息传到杨尔耳朵里,他们走的路子是模仿着杨尔来的,似乎想再造出一个“猫猫虫”来。
难不成是他多虑了?
牛老板分分钟钟几百万上下,没必要浪费时间在一个天生反骨的前员工身上。
杨尔不怕有人模仿,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日子过的越平静,越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前的安寂。
每天和一群吃吃喝喝偶尔发小脾气的猫咪们窝在一起,不用摆出笑脸和讨厌的人交际,没有吸血鬼老板压榨员工血汗,日子平淡而快活。
杨尔渐渐放松了警惕心。
这天一大清早,杨尔照例早起打扫猫咖,等待客人的到来。
迷迷糊糊来到楼下,一股凉爽湿漉的晨风扑面,吹散了三分睡意。
不经意朝门外一瞥,顿时一道天雷劈到他脑门上把他惊醒。
大门怎么是敞开的?!!
要死!
来不及多想,杨尔迅速跑过去把门关上,外面的街道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他抄起门边的铁棍,屏息凝神,放轻脚步在猫咖里各个角落里巡视。
从下到上,每个能藏人的地方都被他找了一遍,没有进贼,猫咖里值钱的东西也没有少。
杨尔却还不能松口气,用冻干把猫咪们召集在一起,一个一个清点猫头。
门不知道是谁开的,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的,要是这段期间有猫跑出去了,路上车来车往,汽车鸣笛声此起彼伏……
杨尔加快了清点速度。
“一只,两只……八十八只。”
少了一只。
杨尔为求谨慎,再次清点了三遍,还是只有八十八只。
他想着猫是不是躲起来打瞌睡了,先把剩下的猫咪关好,拿着零食和罐头在猫咖上上下下各个角落引诱猫出来。
按照平时的情况,猫闻到香味早就闪电一样窜出来,绕着他的脚边转圈圈要投喂,可现在找了半天,别说“毛线团子”,连根多余的猫毛都没看到。
杨尔不得不接受这个难受的事实——猫真的丢了。
可丢的是哪只?
第27章
得到消息, 小颜和宋呦急吼吼赶来店里,鞋套都没换就冲了进来,跑的面红耳赤, 进来后扶着墙壁大口喘着气。
“哥, 千金丢了?!!”
杨尔坐在电脑前面, 背对她们没答话,小颜紧张地看向千金经常睡觉的窝。
大多数时候来上班都会看到一只毛线团窝在里面打瞌睡,现在却是空荡荡的。
小颜急得过去摇他的肩膀:“哥,你在看什么,倒是说话啊!”
“别急,不是千金。”
“那丢了谁?!”
“小狸花。”
杨尔依旧盯着屏幕上的监控画面, 眼睛一眨不眨, 生怕错过了什么细节。
那边宋呦检查完门锁走过来, 有些奇怪地问道:“门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像是正常打开的,老板, 昨天你没把门关好吗?”
杨尔沉着脸, 语气很笃定:“我关了。”
家里养了小动物的谁不知道要把门窗关好, 以免宠物跑出去会出事, 他又不是刚养猫的新手,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每天睡前检查一遍门窗是否关拢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既然不是他的失误,又没有外人闯入的痕迹,那门是鬼开的不成?
杨尔才不信什么鬼神, 他们家这扇门, 从外面只能用钥匙打开, 从里面则不需要钥匙, 直接拧开就可以了。
所以要么是有东西从里面开了门,要么是有人拿钥匙从外面进来了。
丢的是小狸花倒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因为它只是一只瘦弱听话的小野猫,身体比千金还差,杨尔花了很多功夫在它身上才让它总算长了一层肉,店里不乏有昂贵的品种猫,又或者是像千金这种网红猫,大家想不通,什么人会把魔爪伸向一只普通不过的小狸花?
之前为了抓丢猫贼布下的监控在这时派上了用场,店内外几乎无死角,只要是个活物,进出了大门一定会被拍到。
杨尔给她们拖过来两把椅子,淡定地说道:“你们别担心,坐下来一起看监控,先查清它怎么出去的才能更快地把猫找回来。”
小颜和宋呦对视一眼,认为杨尔说的对,不能无头苍蝇一样找,之后三个人一起坐在电脑面前盯着监控。
从昨天小颜她们下班,到杨尔睡觉前检查门锁,一切都没有问题。
监控时间来到凌晨三点,万籁俱寂,黑漆漆的猫咖里突然亮起一双幽蓝色的眼睛,仿佛燃起了两团鬼火在黑暗里飘荡,朝着大门方向飘去。
环境很黑,但仅凭着监控红外光拍下的轮廓,杨尔还是一眼认错了这双眼睛的主人。
他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躲在电脑桌底下睡觉的千金。
怎么是你?!
再回到监控中,一只巨大毛线团做贼似的飞速窜到大门口,把脸贴在玻璃落地窗朝外面看,等了一会确定周围没人,它才走到门锁下,以两只后腿支地,撑起整个身体,伸出前爪去够门把手。
可惜它就算站立起来,离门把手还有一定高度。
它意识到这点后又开始跳起来去够门把手,后腿蓄力使劲一蹬——可惜还是差一点,爪子离门把手还差几厘米。
这就是杨尔放心只上一把简单门锁的原因,店里的猫咪没有能够到那个高度的。
千金发现跳起来也不行,围着门锁烦躁地走来走去,尾巴胡乱拍打地面,冲着那把锁尖锐地喵喵叫唤几声。
又过了一会,它突然往屋子里跑,叼回来一个纸箱子,拖到锁的正下方。
杨尔看出,它是想先站在纸箱子上再跳起来够门锁。
笨猫,够不到的。
杨尔刚这么想,监控里千金果然在用力蹬纸箱子的时候,箱子不堪重负被它踩出一个洞,噗通掉洞里去了。
纸箱子提供的高度是够了,但是承重不够,千金也不看看自己吃的有多圆滚。
看着千金在箱子破洞里挣扎不得出的滑稽样子,杨尔想笑但是笑不出来。
千金好不容易出来了,被挫败了三次像是要放弃了,朝屋里走去。
杨尔可不觉得它是那么容易罢休的一只猫,绷紧神经更加集中地盯着监控,看它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千金果然没走太远,就在周围到处打转,像在寻找其他出口,找了一圈发现没有,又回到了大门这里。
盯着那把它可望而不可及的锁看了一会,小脑瓜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扭头一骨碌爬上旁边的衣服架子,一路爬到最高点,然后居高临下看着在它脚下的门锁。
杨尔立马意识到它想做什么,惶恐地想阻止却没有办法。
只见它调整好角度,纵身一跃,划出一条完美的抛物线,门锁正好在抛物线上,它又缩起身体降低重心,全身重量都压在门把手上。
“咯吱——”很轻微的一下,门开了。
而它果然没控制好平衡重重摔倒地上,滚了好几个圈撞到桌角才停下来。
幸亏皮软肉多毛厚,不然骨头都可能给它摔折了。
杨尔松口气,却又不能安心。
千金好不容易打开了门,却不急着出去,又扭头回屋里,叼了什么东西出来。
杨尔定住监控,放大画面,定睛一看。
它叼的不正是小狸花吗!
哈。
杨尔算是明白小狸花怎么丢的了。
一点也不客气地把千金从电脑桌底下揪出来,千金瞪着迷糊的双眼,茫然无辜地看着愠怒的杨尔。
“喵呜?”怎么了喵?
“你还给我装?!”
“你只会开门不会关门是吧?!你知不知道大晚上把家门开着有多危险!”
千金歪头:“喵呜?”
杨尔是又气又无奈,掰过它的头看向监控画面。
“是不是你把小狸花丢出去的?”
千金依旧两眼茫然。
“说话!”
“喵呜。”千金弱弱地叫了声,蜷缩起四根爪子,被杨尔恶狠狠地样子吓到了。
杨尔才不信它的伪装,绝对是在装可怜,他还能不了解它吗?
“快带我去把小狸花找回来。”杨尔彻底冷了脸,声音也不复以往的温柔随和,带着威胁的味道:“不然你这辈子都别想再碰罐头和零食!”
千金可怜兮兮地望着他,蹭了蹭他的掌心,试图用卖萌蒙混过关。
“喵呜”,本喵真的不知道。
杨尔:“……”
硬的不行,软的也不好使,千金愣是不肯带他们去找小狸花,一逼它就开始装傻卖萌,见杨尔不吃这套又开始装病,直接趴地上当走不动的“猫猫虫”。
杨尔没办法奈何它,也指望不上它能乖乖带路找猫,说不定这只心机猫猫会故意乱带路,让他们怎么也找不到地方。
“你,给我等着!”
杨尔被它这幅无赖样气的牙疼,指着千金鼻子,凶巴巴地撂下这句话带着猫笼和猫网就出去了,留小颜她们看店。
小狸花身体不好,骨架比同年龄的猫还要小一圈,又被千金欺负的没脾气,一只猫在外面要是被其他小动物欺负了,连反抗都不会。
杨尔心急如焚,到附近的商铺一家家请他们帮忙调取监控,看看那只坏猫把小狸花丢哪个疙瘩角里去了。
猫咖里气氛也有些凝重,小颜边给千金撸毛边叹气,时不时朝着门外探脑袋。
她不理解,问千金:“你好好的为什么要把小狸花丢了?”
“你看,你的铲屎官现在有多生气。”
千金眯着眼睛享受人类的抚摸,似乎一点没把小颜的担忧听进去。
“要是小狸花找不回来,你可就倒霉了。”
“喵呜。”千金似乎不满地嘟囔了一声,人类听不懂它的意思。
时间很快来到日落,天边残阳如火。
小颜和宋呦都站在店外面等着,路上车流愈渐减少,在她们万分焦急的时候,杨尔逆着光出现在视野中。
一只手拎着笼子和网,另一只手抱着睡着了的小狸花。
“哥!”
“老板!”
“找到了!”
两个小姑娘兴奋地朝他们招手。
千金则扭头进了猫咖,连理都不理一下。
杨尔走过来,小颜小心把小狸花接过去,给它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手臂里。
看它睡得很甜的模样,应该是没在外面受伤。
众人悬了一天的心算是在这一刻放下了。
小颜问:“哥,你在哪里找到它的。”
“城东垃圾站。”
杨尔看向店内,和站在玻璃窗边打探情况千金正好对上视线,千金迅速撇开,跑进屋子里面。
两个小姑娘都很惊讶:“城东!”
城东离他们这边可是跨了五条街,千金怎么横穿车水马龙的街道,把小狸花丢那里去了?
而且它是有多不希望杨尔把小狸花找到。
杨尔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我发现它的时候,它被一个铁桶罩着,要不是听到它的叫声,很难从那么多垃圾里找到它。”
两个小姑娘沉默了,心疼怀里小小一只的小狸花,出生起就在外面流浪受苦,好不容易到了猫咖还要被莫名其妙丢垃圾站,差点就和那堆垃圾一起进了焚烧炉,它肯定担惊受怕了二十多个小时。
想到这里,众人都有点生千金的气。
这次它玩的真的有点过了。
他们进到店里,小颜她们去后厨给小狸花准备吃的,饿了这么久肯定不好受。
杨尔撸起袖子,去找罪魁祸首算账。
千金察觉到危险,早早躲床底下缩起来,每次犯错了就喜欢用这招,要照以前,只要它不出来,杨尔不会硬把它拖出来。
但今天不一样,杨尔是真的被它气的脑袋充血。
乱开大门不关,差点害的全家所有猫跑出去。
把小狸花扔垃圾站差点让它永远都回不来了,杨尔要是晚十分钟找到,小狸花已经被铲走了。
楼上。
“你给我出来!”杨尔叉腰床边怒吼道。
床底下那只坏猫一声不吭。
杨尔今天没那个耐心哄它,不和它废话,直接推开床,揪着它的后腿把它拽出来。
千金匍匐在地,剧烈扭动挣扎,惊恐的嗓音尖锐刺耳,爪子在地板上刮下几条细小尖深的痕迹。
“喵!喵!喵!”
“你喵也没用!”杨尔怒道。
干了坏事你还有理了?!
都是平时给它惯坏的!
这次一定要让它吃点教训!
杨尔一把揪住它命运的后脖颈,把它提溜到半空,逼它直视自己的眼睛。
望着杨尔怒气满满的瞳孔,千金嚣张的气焰偃了不少,心虚和恐惧终于呈现在它的眼睛里,尖叫声小了许多,识相的变成了讨好的夹子音。
杨尔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问道:“说,你为什么要把小狸花扔了?!”
“店里那么多猫,你为什么就和它过不去!”
第28章
宠物医院里, 在家里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杨尔带着千金来找医生进行心理开导。
杨尔惊讶出声:“嫉妒??”
叶医生听完事件始末,当即下了这个诊断。
杨尔半信半疑, 又看了眼窝在猫包里不理他, 只留给他一个毛茸茸脑门的千金。
昨天骂的狠了, 又饿了它一顿,它到现在还不肯理杨尔。
“不用怀疑,就是你想的那个嫉妒。”叶医生推了推镜框。
杨尔想不通,反问道:“它有什么好嫉妒的?”
在猫咖里吃好喝好还可以随便拉其他猫练爪子,虽然猫咖有很多猫,但谁都看得出来千金在他心里的分量是其他猫是其他猫比不上的。
杨尔是猫咖大霸王, 那千金就是猫咖小霸王, 它之前欺负其他猫, 把人家连毛带皮都给咬下一层, 杨尔也只是骂了它一顿,停了它几天小零食而已。
要嫉妒, 也是其他猫咪嫉妒它。
叶医生问道:“你最近是不是和那只狸花猫走的比较近, 有点冷落了千金。”
杨尔想了想最近发生的事:“好像是这样。”
因为小狸花身上的猫藓又复发了, 杨老爹一个人照顾不过来那么多病猫, 杨尔就主动把小狸花带身边看着,睡觉也放在床边,千金是有点不高兴,但不至于把小狸花扔了吧?
“这就对了。”叶医生偏头看了下还在生闷气的千金。
“它闻到你身上有狸花猫的气味,而且这股气味日益浓重, 可能会盖过它的味道, 所以有了危机感。”
杨尔有些懂了叶医生的意思, 看向千金。
叶医生继续说:“动物会用气味分划领地, 你以前只有千金一只猫,身上只有它的味道,在它的潜意识里,你只属于它。”
“现在你身上出现了其他猫的味道,你又冷落了它,导致它并不认为这个味道属于可以信任的同伴,而是抢它东西的敌人。”
“为了守护自己的地位,它才会不断欺负狸花猫,偏偏你又不向着它,它肯定很生气,很不安。动物天性让它必须消灭一切威胁,但是它也知道要是咬死了狸花猫你会伤心,所以它才会选择把狸花猫扔的要多远有多远,不希望它再回来。”
杨尔听完,回想起这些天千金确实比以往更黏他,但是因为店里事情太多了,他经常潦草的安慰一下,摸个头,漫不经心地说句“别闹”就去忙其他事情了。
有的时候他把小狸花抱怀里上药膏,千金也要凑过来,扒拉他的鞋子,他要是不理,就突然使劲咬他的裤腿。
杨尔老是被它闹得药膏都涂错地方,耐心都没了,没好气地用脚把它踢到一边,警告它别再捣蛋。
可不管推开它多少次,它还是要一次又一次凑上来,惹的杨尔不厌其烦。
原来它在害怕失去吗。
他居然现在才察觉到。
千金也是被遗弃过一次的猫咪,可能在心底里埋下了不安的种子,它对杨尔的情绪和态度都十分敏感,平日里像个大爷一样嚣张跋扈,但只要杨尔对它稍有忽视,那颗不安的种子就会破壳而出,生根发芽。
它会使劲浑身解数吸引杨尔的注意,如果吸引不到,那就除掉带走杨尔注意的东西,露出十根锋利的爪子在猫咖里见猫就揍。
除去凶狠的外表,其实,它很害怕啊。
害怕一觉醒来再也找不到铲屎官,害怕没人会喜欢它,害怕它的小窝会被另一只猫取代……
每天都惴惴不安,活在会被再次抛弃的恐惧之下。
杨尔把前因后果一想明白,顿时对千金这种暗戳戳争宠的行为感到好笑,但更多的是心酸。
因为说到底,还是他这个铲屎官没有给足千金安全感。
叶医生看到杨尔神色的变化,便知道他想明白了,把事挑明了说道:“当初你开抓流浪猫回来开猫咖的时候我就特意和你说过,要注意千金的态度,它很敏感,未必愿意和一群陌生的猫咪共享一个主人,可你……”
叶医生没有说下去,杨尔知道她的意思——可是他不听劝,可是他那时没理解叶医生的言外之意。
杨尔不知不觉把手搭上猫包,愧疚感翻涌上心头,隔着猫包想抚摸千金的脑袋,却只摸到冰凉坚硬的塑料。
“是我,没考虑周全。”他低头愧疚道。
当时他处于事业低谷,光顾着重整旗鼓和治疗接过来的流浪猫,对千金的关注度一下子少了很多。
它再努力也换不回杨尔从前对他的关心力度,眼睁睁看着杨尔抱起一只只猫咪,却唯独不抱它,怎么会不恐慌呢?
叶医生接着说:“猫咪有的时候就像一个有点小脾气的小孩子,它们的心思没有人类那么复杂,只是希望它们的主人能够多爱它们一点。你们在一起很多年了,千金很依赖你,它又不和其他猫亲近,它的世界除了吃喝睡觉玩耍就只剩你。”
“但我好像并不是一个合格的主人。”杨尔苦笑着扯了扯嘴角,把猫包抱的更紧了一点。
叶医生看到杨尔脸上的愧疚之色,知道他心里不好过,把指责的话咽了下去,态度也柔和了些。
“你不用太担忧,千金丢猫的行为还不太算恶劣,可以通过教育矫正。”
“我曾经接收过一只小泰迪,来的时候只剩下了血淋淋的半截身体,它的主人整个人都处于崩溃状态,问过才知道,泰迪是被她家新来的一只边牧咬死的,她本来是想给小泰迪找个伴,边牧体型大也可以保护泰迪,没想到边牧为了争宠会偷偷把泰迪骗到阳台咬死,她发现的时候边牧还在撕咬泰迪的身体,她拼了命抢也没能抢回小家伙的命,唉,可惜了,那只泰迪陪了她六年啊。”
“像这种新旧宠物之间磨合不成功导致的惨案比比皆是,你觉得找个伴是为它好,但对它来说却是天塌了,相比之下,狸花猫算是运气好的了。”
“以千金的体型、力气和聪明,它能轻而易举咬死小狸花猫,再偷偷把它扔出去,或者把它骗出去再咬死,这样才符合动物间永绝后患的行为逻辑,但它没这么做,就说明还有挽回的余地。”
“那我该怎么办?”杨尔迫不及待地问了个有点傻的问题,现在他的脑子里也有点不清楚,他心疼千金,也心疼小狸花,自责和心酸在不断拉扯着他的情绪,需要有人帮他一把。
叶医生叹息说:“回去以后多陪陪千金,抱它前记得洗手换外套,让它多和其他猫咪玩,尽快熟悉其他猫咪的味道,对它们放下敌意。”
“总结起来就一句话,它想要被偏爱,你给它就是了。”
杨尔怔怔点头,谢过医生,把猫包拎到膝盖上,转个圈,面对着千金。
千金还是不愿意看他,苦着个猫脸,又把头转了过去,留个圆滚滚气鼓鼓的后脑勺让杨尔哑然。
杨尔沉浸在自责里没反应过来,看向叶医生,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求助:“它不理我了,我要怎么哄?”
“哈?”
叶医生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你的猫问我怎么哄?!”
“哦,对对。”杨尔汗颜,真想给自己脑门上来一个板栗,怎么会问出这么蠢的问题。
“关心则乱。”叶医生调侃地笑了。
是,关心则乱,关心则乱。
带着重重的心事回到猫咖。
杨尔叫来小颜和宋呦,把小狸花交给她们照顾,至于千金,就先跟着他去二楼住,暂时不要和楼下的猫咪们接触。
要不是出了这件事,他还真察觉不到,千金顽劣的行为之下,是令它彻夜难安的患得患失。
好几次半夜他被惊醒,都能看到千金坐在床边亮着一双幽蓝深邃的眼睛盯着它。
漆黑的房间里,迷迷糊糊的杨尔被那双眼睛吓得魂都没了,只觉得千金故意捣蛋吓唬他,没有往深了想。
——它那样专注、紧绷、不安的眼神,要是能说话,它会把对杨尔的不满和埋怨大声控诉出来,可它说不了话,杨尔也无法理解它的恐惧,它只能默默地守护属于它的地位和主人。
在深夜,钻出温暖的被窝,来到床边,不吵不闹地守着杨尔鼾睡,它或许会想知道杨尔的梦里有没有它,就这样想一整夜,等天边翻起鱼肚白再回到它的小窝去休息。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
而杨尔一无所知。
他是该和千金好好相处一段时间了。
他谨记叶医生的话,抱完其他猫再抱千金前一定要把味道清理掉,晚上让千金和他一起上楼睡,吃饭的时候带着千金一起吃。
反正“猫猫虫”目前运行的很好,不需要他再操心,他有大把的时间和精力花在千金身上。
他静下心,耐着性子,去了解它的恐惧,安抚它的焦虑,以无声的陪伴告诉它——你不会再被抛弃。
请再相信我一次。
千金很好哄,至少杨尔哄起来是这样,没生多久闷气就又开始撒娇要罐罐。
给了罐罐就代表一人一猫各退一步,千金知道它又有了嚣张的资本。
过了几个星期,又开始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下楼。
它一出现在楼梯上,犹如黄龙过境,吓得楼下还在享受客人投喂的猫咪们猫条也不吃了,胡须上还粘着残渣,“嗦”的一下钻回了它们的窝里。
留客人们在原地疑惑,这些猫看着胖乎乎的,怎么一个赛一个灵活。
一个熟客看到千金来了,热情地拿逗猫棒招呼它。
“千金快来,好一阵子没见到你了,你去哪里了?”
本喵去进修猫德与猫法了,才不会告诉你,本喵现在是执证上班。
千金径直走向他,到了脚边坐下,面无表情象征性地抓了几下逗猫棒。
客人难得见千金配合一次,顿时喜上眉梢,发出惊叹:“呀!哇!今天的千金好可爱。”
“喵呜。”呵,这只两脚兽真好骗。
客人把逗猫棒拿高,满脸期待道:“来来,跳起来够看看。”
“跳一跳嘛好不好?”
千金已经完成它今天要哄客人开心的工作,就哄一下,干完头也不回地下班离开。
一只无情且现实的喵。
“诶,你怎么就走了。”
客人恋恋不舍地看着千金走向小颜她们,小颜紧张地站起来,把怀里的小狸花抱紧。
小狸花怕千金怕的不行,从它下楼开始就把脑袋埋小颜怀里不肯拿出来,身体轻微地打着哆嗦。
“千金你别胡来!”小颜后退一步,警告说。
“你先走开!”
“喵。”
千金还是朝她们走来,小狸花闻到千金味道越来越浓更加焦躁害怕,发出细微悲伤的呜咽,小颜只有把它抱的更紧,轻轻拍打背部安抚,求助地看向杨尔。
“哥!”
杨尔就站在楼上,倚着墙壁,看着千金过去却没有制止。
千金在离她们还有三步远的地方停住了,歪头看了会小狸花,突然调转方向跑去它自己小窝,在里面翻来翻去,找什么东西。
小颜正要松口气,怀里的小狸花又不安分地扭动起来。
低头一看,千金果然去而复返,不过是叼着一根小鱼干回来的。
千金慢悠悠过来,把小鱼干放小颜脚边,转头又跑回窝里叼出一根。
不一会儿,小颜脚边已经堆积了十多根小鱼干。
小鱼干的香味吸引得原本躲起来的猫咪纷纷探出脑袋,盯着那堆小鱼干眼睛都直了,美食在前,再多的恐惧都会烟消云散。
小狸花也不例外,但它只敢伸头看看,不敢和其他猫一样表现出强烈的渴望。
有胆大的猫咪试着出来,小心翼翼朝小鱼干靠近,一进入千金的攻击范围就挨了结结实实一爪子。
“喵!”
千金用尖锐有攻击性的嗓音警告它们不许动!
把猫咪们吓回去后,又看向小狸花,声音平和的很多,喵喵叫了几声之后主动后退好几米,退出攻击范围,安安静静坐着看,仿佛它从出生起就是这么乖巧友好。
小颜想了一下,明白了千金的意思。
它在道歉,为乱丢小狸花的事,表达歉意和弥补。
小颜又看向杨尔求证。
杨尔笑着微微点头,这下小颜放心了。
她蹲下来,把小狸花放到小鱼干旁边,小狸花直勾勾盯着,过去闻了闻,想吃但鱼干上面有千金的味道,它不敢吃。
“没关系,千金不会再打你了”
小颜安抚它,挑了一根最肥的小鱼干喂到它嘴边,小狸花谨慎地用鼻子嗅了嗅,耐不住馋,小心地咬了一小口。
“喵呜。”它抬起头,不放心地打量千金的情况,看到它没有生气的迹象,犹豫纠结了一会,才又慢慢地小口吃起来。
它吃的欢,某人和某猫心里的大石头这才落了地。
千金眼神里看不出什么,高傲的神态一如往常,尾巴却暴露了它真实的内心,高高竖起,尾尖欢快地左右扫动,像春天的芦苇拥着暖风快乐地翩翩起舞。
杨尔悄无声息地走下楼,来到千金身后把它抱起。
他揉了把千金的肚皮,半开玩笑似的笑道:“以后别把小鱼干藏窝里,长虫了怎么办?又不是不会给你吃了。”
千金傲娇扭过头,闭上眼睛。
“喵。”哼,知道了,喵。
杨尔笑笑,看来他的猫德教育还是有点用的,可以试试推广到全猫咖,到时候“猫猫虫”全体猫咪的素质都会飞升一个档次。
也不会再出现猫咪们出于嫉妒,互相伤害的事。
最重要的一点,它们服务客人的积极性会直线提升,“装乖卖萌五分钟,荣华富贵十五年”是很有道理的!
只是在那之前,还有一件大事要做。
因为转眼到了千金生日,千金已经陪他五年了,猫咪能有几个五年呢?钱没了还可以赚回来,时间没了那就是真的没了。
杨尔决定大肆操办一下,弥补以前因为工作缺席它好几次生日的遗憾。
一大早,猫咖在四个人协力合作中焕然一新,墙壁和架子上挂上了生日用的彩带和气球。
杨尔把捡到千金的那一天定为千金的生日,每年给它开两个高级压箱底大罐头,猫条冻干小零食不限量供应。
千金久而久之也就明白了,这一天它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想吃什么吃什么,它的铲屎官会给它独一无二的优待。
毕竟是百万粉丝的网红猫咪,过生日排场不能少。
一大早它就爬到了夹子上,居高临下看着为它忙忙下的四个脑袋,高傲的头颅扬起,活像猫咪帝国的帝王在巡视他的土地。
杨老爹系好皮球,看到杨尔头上热出的汗,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小声嘟囔着:“都没见你给我卖力过个生日。”
“我的猫,我爱怎么样给它过就怎么样”
杨尔说着,察觉气氛不对,瞥了眼杨老爹的脸色,说道:“而且我怎么没给您老卖力过了,前前年带您去看大雪山,前年送您出国玩了一圈,去年给您送了一大箱子名贵茶叶,哪样我没尽心尽力了。”
杨老爹仔细一想,也是,他是有心但是没用对地方。
猫咪对人情绪的变化有敏锐的感觉,千金从架子上跳下来,跑到杨老爹脚边用它的方式安抚他。
杨老爹在一声声甜美的猫叫中迷失了自我,把方才的不满忘之脑后,蹲下来给千金挠下巴。
“养个儿子还不如养只猫……”
“砰!”大门突然被人撞开,猫咪们被吓得到处乱跑,所有人疑惑地看向门口。
“仔仔!——”
一声尖锐地呼喊在门口响起,打破了店内欢快轻松的氛围,随着高跟鞋踏地的哒哒声,一位中年女士眨眼冲到千金面前,刺鼻的香水味充斥在每个人鼻子周围。
她想揪住受惊逃跑的千金的尾巴,千金感受到危险像鱼似的灵活躲开,后脚用力蹬地,一窜跳进杨尔怀里,脑袋缩起。
“喵呜!”
中年女士还想把千金抱走,杨尔搂紧大毛线团,警惕地后退。
“你是谁?想做什么?!”
中年女士视线一直在千金身上,她焦急地说:“这是我的猫,它先前跑丢了,我现在要带它回去!”
杨尔面露不悦,客气地说:“阿姨,千金从小就是我养大的,自然是我的猫,你不是认错了吧。”
“我没错,就是我家仔仔!”
阿姨语气肯定,低头在手提包里掏了一阵,拿出几张小册子。
“你们看,我有仔仔在宠物医院的出生证明,猫三联疫苗证明,它刚出生时候的照片,还有它走丢前的照片,它妈妈都还活着呢,我家邻居们都可以作证!”
杨尔不信她的片面之辞,怕她动手抢猫,便让小颜她们把东西拿过来,仔仔细细把每一个字,每一张照片都看清楚。
越看下去,心里的不安越深。
怀里的千金感觉杨尔把它搂的更紧了,它能够听到他胸腔之中心脏加速跳动,生怕它被抢走一样。
阿姨牢牢盯着千金,贪婪地像猎手盯着势在必得的猎物。
“你们现在信了吧,仔仔就是我家的,我要把它带回家,请你们放手,否则我就……”
“不放!”
杨尔打断她的话,冷冷直视她,他第一次对人摆出极强的攻击性,让杨老爹都小小诧异了一下。
绝对不可能放。
凭什么要放!
第29章
好好的生日过的一塌糊涂, 满地狼藉。
杨尔现在的感觉十分微妙。
就像某些家庭伦理剧里,养父母好不容易省吃俭用把又黄又瘦的孩子拉扯大,孩子出落得漂亮聪明还孝顺, 考上了名牌大学, 毕业后工作体面年薪百万, 一家人美好生活的曙光就在眼前,突然孩子的亲生父母找过来了,拿出一纸亲子鉴定甩他们脸上——“孩子是我们的生的,当然归我们所有!”
以前杨尔吃瓜看戏,能够嘴上几万字的吐槽,但当这种剧情落到他自己身上, 他那张嘴忽然哑火了, 脑子里一团乱麻。
还好千金是只猫, 不用夹在亲生父母和养父母之间为难。
杨尔让小颜她们把猫带走, 他留下来和这位李阿姨谈。
李阿姨看千金被抱走急眼了要跟过去,杨尔一个跨步挡在他们中间。
“诶, 别急。”
他指着旁边的凳子, 说道:“坐下来谈谈吧。”
李阿姨狠瞪了他一眼, 没有坐下, 涂着艳丽妆面的脸蛋仿佛天生高人一等般昂起,扯着刻薄的嗓子颇为不满:“本来就是我家的猫,你们别太无理取闹了!”
杨尔此刻格外冷静,注视着她,声音没有她洪亮, 吐出的每个字却都坚定有力:“谁有理, 谁没理, 谈过才知道, 不是看谁嗓门大。”
李阿姨有些讪讪的,却还烧着那股盛气凌人的气焰。
杨尔先问道:“可以告诉我一下猫是怎么走丢的吗?”
“记不太清了,反正我们出门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就不见了。”
李阿姨频频看向千金离开的方向,不停跺脚:“你们把猫抱走是几个意思啊?我还急着带它回家呢。”
“我捡到千金的时候它被装在纸箱子里扔在垃圾桶上,上面盖了一层脏毛毯,不像是自己跑丢的。”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不成怀疑是我门丢弃了它?”
杨尔没说话,只是眼睛一眨不眨。
李阿姨受不了被杨尔这样过于锋利的眼神看着,别扭地转过头,抬手把碎发别到脑后,眼神飘到其他地方,过了会才含糊道:“可能是它跑出去后被别人抓了,但是那人不想要了又把它扔了吧。”
“你问这些做什么?我们现在谈的是猫咪归属问题,给句准话,到底把不把猫还给我?!”
“千金是我养大的猫,说什么还。”杨尔轻飘飘来了这么一句,重重地砸在李阿姨脑门上,腾地冒出怒火。
她算是听明白了,这是不打算给她的意思了。
“信不信我报警你们偷猫!让你们都去蹲局子!”
“好啊。”杨尔轻笑,抱着手臂朝李阿姨悠悠走近:“正好让警察叔叔来评评理,我花了五年时间和金钱养大的猫,你拿个出生证就把它带走了,白嫖也不是这么个嫖法吧?”
“你!……”李阿姨被他堵的面红耳赤,很快被他逼到了墙角。
杨尔比她高了一大截,身影投下来具有压迫感,他笑的越假,就能看到李阿姨额头上冒的虚汗越多。
她其实也没有看起来那么硬气。
要是真起了肢体冲突,她压根讨不到好。
李阿姨白多黑少的眼珠子转了转,眨眼就换了脸。
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
她放软声音哀求道:“仔仔是我家宝宝最喜欢的一只猫,当初它走丢了,宝宝差点把眼睛哭瞎了,现在一提这事宝宝就伤心,你就当可怜可怜他吧,把仔仔还给我们行吗?”
杨尔好奇问道:“你家宝宝多大了?”
“二十九了。”
“……”嗯,快三十的“大宝宝”。
“你要是不舍得养它的开销,可以给我开个单子,我转给你还不行?”
杨尔立刻答应:“好啊。”
李阿姨巴不得他是个见钱眼开的货色,以为事情可以轻松搞定了,笑的眼角皱纹都挤出来了。
只见杨尔拿出个计算机上,在上面一顿比划,拿给李阿姨看,笑着说:“我要不多,这个数就行。”
李阿姨看着屏幕上的七位数,顿时脸都绿了,隐忍多时的怒火瞬间爆发,她一把用力拍掉计算器。
什么体面、脸面,她都不要了。
“你们别太欺负人了!”
“仔仔是我家母猫生的,你们不过养了它几年而已就想把它占为己有?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情,我绝对不答应!”李阿姨气呼呼地指着他说:“你们要是不还回来,大不了我就去报警!”
“看看到底谁理亏!”
李阿姨嗓门很大,引的店外路过的人好奇地朝里头窥视,门外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她借机开始撒泼,想先获取不知情路人的同情,用舆论的压力逼杨尔妥协。
可她低估了杨尔应对道德绑架的能力。
像他这种曾经做过顶级网红的人,会在乎道德绑架、舆论绑架?别说拉几个不认得人来对他指指点点,就是把骂他的脏话二十四小时在他耳边循环播放,他都能面不改色,甚至认真地嫌弃他们骂的没有文采没有节奏感。
心理素质强大如斯。
所以他态度强硬到底,不给就是不给。
说到底吃亏的只是他们,千金刚被捡回来的时候才一个月大,在垃圾桶里淋了一夜的雨,到家就生病了,小奶猫脆弱的很,一点小感冒可以扯出一堆并发症,在宠物医院里呆了大半年,把杨尔辛苦攒下来的一整年的积蓄都扔进去了。
后面磕磕绊绊地长大,每年都要生点病,一病就是钱袋子告急的时候,直到杨尔成为头部网红主播,一人一猫才终于可以过的轻松些了。
因为它太能烧钱了,千金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一猫值千金。
而且他养大的毛孩子,凭什么让给别人。
“猫猫虫”是他的地盘,他们人多势众,李阿姨无理取闹只会把事情闹得更糟糕,眼看外面围的人乌泱泱地数不过来,她还要点脸,只能悻悻而去。
到了晚上,闹腾了一整天的猫咖总算消停了会,和夜色一起沉沉睡下。
杨尔闭着眼睛睡不着,躺在床上想着白天的事。
他在意的是李阿姨为何会突然找上门,要说她想讹钱,她又坚持只要千金,不惜用撒泼的手段也把猫带走。
她有这么在乎千金?
肯定不可能,真在乎不会现在才找过来。
所以她要千金做什么?就算她看中了千金网红猫的吸金能力,想走网红路子捞钱,没有专业人士的帮忙,门外汉只会把一身好牌打的稀烂。
实在是想不通。
突然,杨尔感觉肚子上趴了个有重量又暖乎乎的东西,那东西还在他肚子上滚了一圈,掀开被子,千金那张写满“猫主子我今天很不爽”的脸露出来。
“喵呜。”嗓音有些尖锐、不满。
千金抬头凝视他,双目幽深,爪子不满地在他肚皮上不重不轻地敲了敲,后面的大尾巴也为了示威而竖起来。
“喵呜!喵呜!”东西呢?
杨尔立刻明白猫主子为什么生气。
忘了给它生日礼物了。
没办法,猫主子不高兴了,就是天上下刀子了他都得爬起床伺候。
他蹑手蹑脚到楼下取生日礼盒,尽量不把杨老爹吵醒。
回到房间,千金早就从床上下来,在门边等着,从他进门就跟在他脚边,眼巴巴仰头看着那个体积比它还大的盒子。
是罐头呢?还是猫咪玩具呢?还是一堆高级猫零食呢?
杨尔看到千金渴求的目光不禁发笑,故意放慢脚步,慢吞吞在房间各个角落晃一阵才在床边坐下,千金急忙随他跳上床。
盒子打开,千金迫不及待把脑袋伸过去,几秒后,失望地把耳朵耷拉下来。
喵,居然只有一根逗猫棒?!……当我是什么没有见过世面的小猫咪吗?居然拿这个糊弄我!
铲屎官越来越抠了,大前年送了猫咪乐园一周游,前年送了猫咪豪华全身护理套餐,去年虽然手头不宽裕但还知道送高级罐头,今年……居然只有逗猫棒,还是其他猫玩剩下的。
而且店里有了其他小猫咪后,他陪自己玩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有好几次他只带其他猫咪出去玩,却把它留下来看家……
果然,爱是会消失的,喵,人类都是善变的动物!
千金顾着埋头生气,没注意到它边上杨尔从偷笑变成了不加掩饰的坏笑。
杨尔看着差不多,不逗它了,再逗下去又要吃它一计连环猫爪子。
“千金,别生气了,抬头看看。”他哄道。
千金不情不愿抬头,眨眨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东西,仿佛已经被气晕了出现了幻觉。
杨尔揉揉它的脑袋,弯眼对它笑道,“生日快乐,千金小猪咪。”
礼物早就备好了。
盒子下面还有一层,里面各类东西摆放的整整齐齐,有它喜欢的罐头,有最新上市的猫咪玩具,还有各种猫零食,有些市场上没有,还是杨尔托朋友从工厂里带过来的。
琳琅满目的猫咪用品看的千金迷了眼。
“喵!”千金两眼放光围着箱子打转,尾巴竖起,有规律的左右摇摆。
杨尔拿出几个玩具给它,打着哈欠说:“你自己去玩吧,都凌晨三点了,我要睡了。”
千金叼着玩具下了床,杨尔顺势躺下。
刚要拉被子盖身上,有什么东西蹭地飞了进来。
“你不去玩吗?”杨尔疑惑地看着又趴在他胸膛上的千金。
“喵。”千金把脑袋也趴下,放松四肢,四平八仰,眯着眼睛做出假寐状。
杨尔明白了,这是要陪他睡觉。
是因为今天上午的事,怕他担心地睡不着吗?
“没事。”杨尔挠着千金下巴,笑道:“你的重量压在我身上,我更睡不着了。”
千金缓缓睁眼,抬起脑袋,下颚抵在他胸膛上看着他,轻轻蹭了蹭。
“喵呜。”
暖乎乎的猫头并不重,放在身上就像贴了个会按摩的暖宝宝,但杨尔从它眼神里看出一丝委屈的味道。
不等他细看,千金一骨碌从他身上下来,一团大毛线团子扑进枕头里,侧身面对他躺着,眼皮轻缓的合上又张开,视线始终注视着他,像人类母亲在哄自己的宝宝睡觉,一下下轻轻拍打孩子背部,缓慢有节奏地引导孩子进入甜美的梦乡。
杨尔感觉身上痒痒,伸手在被窝里一抓,是一根毛绒绒手感还不错的猫尾巴,尾巴尖若有若无地挠他的掌心,挠的痒痒的却又很舒服。
千金很讨厌别人碰他尾巴,应该说几乎大部分都讨厌,尾巴对它们的重要程度不亚于胡须和爪子。
大多数时候杨尔想摸都不给摸,但现在它主动伸过来了。
“喵。”
只给你摸这一次,喵,安心睡吧,喵。
杨尔自然理解它的意图,放开尾巴,把它捞过来,一人一猫贴的很紧。
这只猫有的时候顽劣,惹出来的事让他头疼地想把它扔出去,可有的时候它又乖的不像话,总能比人还了解他的痛苦和纠结,做出种种违背猫咪天性的举动哄他开心,让他丢到半路又赶紧把它抱回来。
它到底是只什么样的猫咪呢?
杨尔想了很多,无法给它下一个定义,却也不再烦躁,闭上眼睛,心情莫名平稳了许多。
过了许久,黑暗里只听他轻声说:“我会做个好梦的,你也是,晚安。”
“喵。”晚安。
——
那天过后,李阿姨再也没来过,大家都以为风波平息。
但是半个月后她的律师来了,并送来了一份律师函。
她要告他们。
杨尔看到律师眼神复杂地打量着他,律师应该也是第一次接到这种奇奇怪怪的案子——为了一只猫对簿公堂。
光是请律师费用就可以卖十只千金这种布偶猫了!完全不值得。
李阿姨咬死非要千金不可,庭前调节的时候无论调解员怎么劝都不松口,到后面又开始哭天抢地,调解员连话都插不上。
调节不了了之,双方回去等着开庭。
杨尔把猫咖暂时关了,腾出时间来应付官司,陪着千金玩它喜欢的游戏,它喜欢吃的猫零食随想随有,更多的时候杨尔抱着它在摇椅上有一句每一句地唠嗑。
猫咪能够察觉到主人焦虑的情绪,但是它想不明白他在焦虑什么,也看不懂主人的眉头为何一会舒展,一会紧皱。
是因为它多吃了罐头吗?是因为它打了小狸花吗?是因为它又把猫砂盆踢翻了吗?是因为它偷懒不配合拍视频吗?还是因为趴到他身上睡觉害的他没睡好生气了?
它都可以改的,喵。
大布偶把以前哄铲屎官消气的招数都使了出来,但是没用,那股焦虑的气味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浓。
在某一天气味浓度达到顶峰。
它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是哪里喵?
这里的氛围不同于猫咖的自由自在,墙壁色调沉实,最上面坐着几个面无表情的人,它的铲屎官和那个讨厌的大妈在下面分坐两边,隔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互相释放敌意。
铲屎官不在身边它有些害怕,但它直觉要保持安静。
它听不懂台上那些人为了什么能争辩两个多小时,乖乖熬到结束,离开了那个压抑的地方,它想挣脱笼子往铲屎官怀里跳,但是那个大妈却拎起笼子,露出满足而狡猾的笑。
“喵呜!”它冲铲屎官喊了一声。
为什么站的那么远?为什么不过来带它回家?
没等到杨尔的回应,李阿姨带着它往相反的方向走。
它急了,爪子扒拉住笼子缝隙,眼巴巴的望过去,看到杨尔用一种不舍、痛苦、愤怒的目光送它离开。
忽然它明白了什么。
随后,凄厉的喵叫声在空荡法院走廊间响起并久久回荡,伴随着猫撞笼子的声音。
“哥!”小颜听着千金的喊叫于心不忍。
“我知道。”杨尔握了握袖子里的拳头,沉声说:“李阿姨背后有人指使她,先回去再说。”
他精心准备很久,这场官司他该是稳赢,他抚养了千金五年,于情于理都该给他。
可是他却输了,他自己都没有预料到这个结果。
李阿姨指控他虐待猫咪,用猫咪牟利居心不良,还提供他“虐待”千金的铁证——监控记录里的他强迫千金做出各种高难度动作,猫咪累的摊在地上一动不动,而“丧心病狂”的他还拿着手机疯狂拍摄,逼着猫咪继续动起来。
其实他那段时间是在给千金减肥,拍视频给医生报告减肥进度,但时间紧迫,他空口无凭。
李阿姨提供的铁证不止一份,又有“虐猫”前科在身上,他的辩驳显得苍白无力。
监控背景是公司,是他还在公司的时候记录下来的。
而能够调出监控的,又和他闹过矛盾的他只能想到一个人,牛老板。
十有八九就是他把李阿姨找过来抢走千金的。
他的猜测很快得到印证。
牛老板真是急不可耐,才过了一周就让千金出现在直播间,为公司风头正盛一位的萌宠主播打响噱头。
直播间里,千金看起来恹恹的,主播拿罐头诱惑它也扭头不理睬,四平八稳趴着,摊成一块大抹布,尾巴垂到桌子下面一动不动。
一声“喵呜”有气无力,看着门口发呆像在等什么人。
它这个样子引起了一些细心观众的注意,留言问猫咪是不是生病了,还是主人没有照顾好它,主播一边尬笑否认,一边拿猫薄荷刺激它动起来,到后面有要动手的征兆。
偏偏直播在这时候掐断了。
杨尔守在屏幕前看了全程,气的几次站起来,要是主播在他跟前,他能照面给他一拳。
在下周牛老板就会安排主播带着千金开始卖货,这么急不可耐,说明牛老板没有长久养着千金的打算,只想赚一波快钱,趁杨尔反击前,消耗完千金身上的流量,最后钱到手了,千金怎么样都和他无关,反正他不亏。
现在把千金夺回来才是最要紧的事。
可到了牛老板手里的猫,还有安全夺回来的可能吗?
第30章
杨尔提起了第二次诉讼, 牛老板那边没办法直接刚上,只好从李阿姨那边入手。
他需要搞清楚,李阿姨和牛老板是怎么认识并达成交易的。
直接问肯定不行, 杨尔按照地址来到李阿姨家附近, 向邻居们打听李阿姨家情况。
“你问老李家?”
“他们家最近有什么奇怪的事, 或者来过陌生的人吗?”
“有啊,他们家奇怪的事多了去了。”
有邻居看杨尔有些脸熟,好奇多问了一嘴:“他们家又惹事了?”
又?
好奇的人换成了杨尔:“他们家经常惹事?”
“何止惹事。”邻居们神色嫌恶,提起他们一家就像提起了什么大瘟神,恨不能避而远之,自然不会帮着保护他们家的隐私。
“他们家就是一窝害虫!”
杨尔在他们声情并茂、义愤填膺的控诉中又一次刷新了对这家人的认识。
好吃懒做的巨婴儿子, 无理取闹的无耻母亲, 还有个大半年不着家的父亲, 一家三口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好好过日子的家庭。
李阿姨前些日子不知道是中了彩票还是怎么的, 手上突然阔绰了许多,顿顿名贵大海鲜, 到处和邻居嘚瑟, 也不怕吃出痛风。
“鬼知道他们钱哪里来的。”邻居嫌弃地说:“多半做了亏心事得来的。”
其他人纷纷表示同意。
杨尔问及她家养的猫, 邻居们一愣, 叹口气,说“都没了”,语气中无不惋惜与愤怒。
至于怎么没的,故事说来就长了。
早些年的时候她儿子有虐待小动物的癖好,尤其喜欢像拼积木一样, 乐此不疲地把活猫咪肢体卸下来, 再组装回去。
有段时间, 楼道里浓重的血腥味让人闻了直想吐, 而且每到半夜都会从他家传出猫咪的惨叫声。
声声凄厉,严重扰民。
大伙受不了了,多次找他们交涉,他们都只是敷衍地说“知道了”,关上门依旧我行我素,到后面连敷衍都不愿意。
最终居民们发起了联合抗议,居委会介入,逼她们把猫咪送去收容所,不要再造孽了。
原以为她们会认错收敛一些。
没想到她们一气之下把猫全打包扔垃圾桶,而且还使坏,分装扔了多个垃圾桶,苦了收容所的人跑东跑西把猫咪一只只找回来。
其中难免会有几只遗漏的,千金就是这样被杨尔偶然捡到带回了家。
邻居们早就看不惯李阿姨她们了,巴不得来个人制裁他们还大家伙一个清净。
杨尔一说完事情的全部经过,他们果断提供的证词证据,保证需要他们出庭的话绝对不会拒绝。
杨尔把证据都交给律师整理,律师仔细研究过后,面露喜色,告诉杨尔有了这些证据再次起诉有极大概率可以改判。
算是这些天以来听到的最好的一个消息。
杨尔却还是无法放心。
李阿姨好对付,她背后的牛老板就不一定了。
千金已经签在了牛老板公司名下,料不准改判后还算不算数,以牛老板的风格,在看到千金能够给它带来切实利益的情形下,肯定会使尽手段把它留住。
就算他们打到最后只能得到一具尸体,牛老板都能发挥他资本家精明的头脑,趁尸体还没烂土里,把直播开起来,画个病妆,编个感人肺腑的小故事,拉开嗓子哭一顿,卖卖惨带个货,反正观众付出的感情最后都会化为他钱袋子里沉实的分量。
小人最是难缠难办。
杨尔对此也不是全无办法,在公司呆了那么久,不可能没有留个心眼,手里也不是没有他们的把柄。
但是以一己之力对抗牛老板这棵大树,相当于要以一个人掀翻一个成熟的网红制造公司,对方的人力、物力、财力包括对舆论的掌控力度都在他之上。
不成功便只能成仁,必须要提前做好万全的准备。
不然反噬的后果,会让他和“猫猫虫”里所有的猫咪都置身绝境。
杨尔几次回公司想看看千金,他和公司撕破脸的时候闹的楼下保安都知道了,现在连大门都没进的去,还好巧不巧碰上以前和他有过节的几个同事出公司。
这种时候杨尔不想节外生枝,转身就要走,那几个人却老远瞅见他,快步走过来挡住他离开的方向。
“哎呦,这不是杨大主播吗?”
“怎么?想进公司保安不让进?”
“让开,好狗不挡道。”杨尔冷声说道,选择性忽视掉他们话里话外地嘲讽之意。
这几个人却不打算善罢甘休,杨尔越不理他们,他们越想逼他失态,步步围近。
“当初你离开的时候不是嚣张的很吗?”
“还敢开除老板,老板气的把你的办公室改成了卫生间,怎么现在又可怜巴巴地回来了?”
“哦,你是想见那只猫吧,那只猫现在换了个新搭档,它不要你了!你就回去窝在你那个小猫咖过一辈子吧……”
“我说,你们最近过的很不如意吧。”
杨尔抬头,冷冽的眼神压迫感十足,逼他们暂时住了嘴。
见他们眼神有躲闪,杨尔就知道他猜对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说道:“牛扒皮又克扣你们工资了?”
“还是又逼你们带货伪劣产品被观众骂了?”
“又或者,新来的小网红要取代你们的位置了?”
他们垂眸不说话,杨尔笑笑,继续说道:“你们心里不痛快,就去找牛扒皮正面刚,有不满有怨恨直接说出来,你们要是能像我当初一样把扒皮开除了跑路,也算你们有胆量有魄力,是条好汉。”
“可你们又不敢,只敢躲在外头横,在公司里当孙子,孙子当的久了就只会给人点头哈腰,你们也不看看自己,腰板都挺不直了,光会说些刺人的话又有什么用?气势不足,滑稽有余,跳梁小丑。”
“你胡说八道什么!”那几个人被他戳中了内心,当即恼羞成怒,握紧拳头大有要动手的架势。
杨尔喜怒不惊,点了点附近的监控,故意挑眉说道:“动手前最好考虑清楚有没有人看到。”
这里是公司大门口,来往人多,监控密布,要是他们敢动手,杨尔肯定会借题发挥,本来就走下坡路的事业只会雪上加霜。
“妈的!”他们低声骂了句,被迫把憋屈往肚子里咽。
杨尔讽刺的笑意实在扎眼,他们转身要走,杨尔却主动喊住他们。
“喂,你知道为什么之前我能打败你们成为顶级主播,连牛扒皮都要让我三分吗?”
“……为什么?”他们扭头,狐疑地看着他。
“因为我知道一个道理,少说话,多读书。”杨尔上前,用力拍着其中一个人的肩膀,也不管那人脸色有多难看。
“回去后先把《劳动法》读熟了,以后别出来丢人了。”
那些人反应过来:“你耍我们!!”
赶在他们要动手的前一刻,杨尔泥鳅似的往后滑开一段距离,让他们打了个空,气的嘴唇泛白。
杨尔第一次觉得他们这样还挺顺眼的,摆摆手嬉笑道:“再见,绝望的法盲们。”
这群二货让杨尔心情好了点,看他们灰头土脸的样子,证明牛扒皮确实担的起“扒皮”二字,元老级的员工都能说卸磨杀驴就杀,有这样的领导公司内部必定不会团结。
没有凝聚力,如一盘散沙般的公司,必然漏洞百出,对他来说是一个很有利的信号。
见不到千金,杨尔的焦虑一天赛过一天,一想到牛扒皮会让千金从事高强度工作,还可能不按时给它吃饭,生病了也不可能会让它休息,杨尔更是坐立难安。
找了几个以前关系不错的同事,挨个打电话和他们打探情况,拜托他们照顾一下千金的健康。
“放心吧,千金也算我们养的半个猫,不用你说我们也会照顾的。”同事踌躇着说:“但老板在的时候我们就无能为力了,你也知道的……”
“没事,谢谢你们了,有时间请你们吃饭。”杨尔知道他们和公司合同还没有到期,不能和老板起冲突,他们已经帮了他们力所能及的。
杨尔急切地想把千金带回来,放在牛老板手里比放它在外面流浪还危险。
可奇怪的是自打他把证据交给律师后,律师说要一段时间整理,期间一直不接他的电话,发信息也是已读不回。
不安感与日俱增。
杨尔直奔律所上门查看情况,却得知律师出差去了。
通过律所的电话,他才和律师联系上。
杨尔忍住怒火,开门见山地问他:“你到底几个意思!”
电话那头的律师惊讶了一瞬,为难地说:“哎呀,杨先生,这个事吧,怎么说呢……”
“你这个委托我接不下去了,就这样吧。”
律师小心注意听着电话那头的动静,没有料想中的暴怒和责骂,反而安静的他心里没底。
他试探着问:“杨先生?你还在吗?”
“他给了你多少。”杨尔声音出奇地平静。
律师疑惑他的反应,却还是如实告知:“反正是你给不起的价。”
杨尔那边寂静到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想了想,好心建议他道:“杨先生,一只猫而已,没必要大费周章,真的很不值得,你还有那么多只猫,以你的能力再培养一只网红是轻轻松松的事,我看啊……”
他话没说完,电话里传来“嘟嘟”声。
“喂,喂?”
杨尔已经挂了电话。
旁边的律所实习生打量着他阴沉的脸色,纠结了很久,胆怯地说:“杨先生,能不能把电话放下,你要把它捏坏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细若蚊声,他刚才可是亲身体会到了这人周身如数九寒冬的森冷气场,看着杨尔手臂上暴起的青筋,再看下自己小白菜一样的身板。
嘶,完全没有可比性。
一开始杨尔态度有多礼貌让他觉得和蔼可亲,现在面若寒霜的杨尔就有多让他害怕。
“不好意思。”杨尔把电话塞给他,头也不回地朝律所外走去。
外面正是艳阳天,没走几步就热出一身汗,可是每个从杨尔身边路过的人莫名感到一股寒意,顺着寒意来源看到杨尔铁青的脸色,恶寒感更甚,加快了远离的脚步。
杨尔一路无言回到猫咖,杨老爹看儿子状态不对,赶忙问他怎么了?
杨尔没理,径直上楼,“砰”的一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没一会,楼上地板响起一阵极重的碰撞声。
“牛扒皮!!”
杨尔抄起之前公司颁给他的奖杯愤怒地摔地上,碎片四分五裂。
以前一个奖杯是所有人趋之若鹜的荣誉,现在是杨尔恨不得从没见过它的耻辱。
杨尔大口喘着气,怒目而瞪着地上的碎片,胸膛里一股闷火熊熊燃烧,他和公司最后一点交情在这一刻彻底结束。
牛扒皮把事做绝,想新仇旧恨和他一起算是吧,那就算!
看谁能站到最后!
——
千金不在的日子一如从前它在的时候。
有的时候杨尔从肉铺门前经过,卖肉的大叔会喊住他,从案板下面拿出一袋卖剩的排骨让他带回去做好了给猫咪们吃。
也会有公园打太极的大爷,眯着眼问他怎么不带那只大猫出来遛弯了,他可很怀念大猫的手感。
放学回家的小朋友们堵在门口,从兜里数出一把奶糖,边数边念“一颗糖可以玩一分钟”,数完肉乎乎的手掌心捧着给他,换他们可以和大布偶玩半个小时。
杨尔面上不露悲喜,心里很不是滋味,有时对着千金的食盆发呆,一发呆就是大半天。
店里的其他猫没有闹腾,也许是千金这位猫王平时把它们管理得太好了,即使它不在,其他猫咪们也安安份份不捣蛋,提前替它的铲屎官省了不少麻烦。
晚上杨尔睡觉都睡不踏实,没了那团沉重的毛线团压在身上总觉得哪里都不自在。
空的慌,还有点冷,可分明已经入夏了。
杨猫奴对猫主子的思念与日俱增,每天都在想着有只傲娇的猫咪站在它面前,想要猫奴给它顺毛但不直说,把脖子往他手里送,像是在可怜他。
看你猫瘾犯了,本喵就勉为其难牺牲一下自己帮帮你吧,只可以撸十分钟哦,喵。
很多次,千金表面在猫叫撒娇,其实是偷偷用他听不懂的猫语骂他,像个被宠坏的小孩子扬起天真无害的脸使坏心眼,杨尔其实能猜得到,猫咪和主人之间有时一个眼神就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只是一个说不出话,一个假装不知道。
小颜拎着一只流浪猫从外面回来,看到杨尔坐在桌子边,维持着她出门前的姿势,面前的电脑上播放着千金以前的录像,她轻轻叹口气。
千金都走了一个多月,哥还挂念不下,千金的消息也越来越少。
“哥,我在门口捡到一只黑不溜秋的流浪猫,我看过了它没有什么外伤。”
“哦,知道了。”杨尔头也没回,说:“先给它洗干净吧,检查有没有内伤,再腾个窝出来给它。”
“嗯。”小颜站着没走,绞尽脑汁想说些什么安慰他。
这时手里的黑猫不安分的耸动,朝杨尔探出半个身子,嗓音沙哑粗砺,爪子快要勾到他后脖颈的时候被小颜拽了回来。
黑猫不安分地扭动,一连发出多声不甘心的猫叫。
小颜差点没抓稳它,无奈哄它:“别闹了。”
“刚才还挺乖的,怎么突然就不听话了,洗个澡而已,不用怕的。”
“洗完澡就可以和其他猫咪一起玩了呀。”
“喵呜!”这一声里带着浓浓的委屈,一双大眼睛蓄满了水,在杨尔偏过头时它正好进了猫咪浴室。
第31章
哗啦啦的流水声从猫咪浴室里传出, 杨尔专心盯着电脑上资料,连宋呦什么时候走到他身后并探出了脑袋都没有注意到。
“老板!”
“你在做什么呢?”宋呦疑惑出声差点吓了杨尔一跳。
“嚯,你走路怎么没声音的?”杨尔捂住扑通乱跳的小心脏:“吓死人了!”
宋呦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略, 明明是老板你自己看的太入迷, 怪不得我。”
“咦?这是什么?”宋呦瞥到电脑上的资料, 好奇地凑近了点看。
杨尔给她解释:“是一些MCN公司简介。”
“嗯?”宋呦惊讶扭头,这才看到杨尔桌子上摆了好几张公司名片以及他自己做的背景调研记录。
她随手拿起一份,发现每家公司都被他做了很详细的笔记,分析了他们各自的优点和缺陷,以及创作风格是否合适等等。
“老板,你不是不签公司的吗, 怎么改主意了?”
“之前不签是不想再踩坑, 可现在凭我一个人没办法把千金带回来, 我需要有人帮我。”
这些公司都是在“猫猫虫”账号爆火后主动找上门求合作的, 那时候杨尔不想让传媒公司介入,他们一旦掺和进来就必然要赚钱分一杯羹, “猫猫虫”势必会变味。
但是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千金情况不明, 猫咖客流量大幅度减少, 牛扒皮又死咬着他不放,他要是再不做出抉择找到一个靠谱的合作伙伴,不仅是千金,猫咖里所有的猫可能都会流离失所。
杨尔把缘由简单一说,宋呦秒懂。
她垂眸想了一会, 从一堆名片里挑出一张递给杨尔。
“老板, 可以试试他们。”
“这家?”杨尔思索着脑内所有和他们有关的记忆, 说道:“我记得他们是近些年才转型的公司, 发展势头很猛,但实力上和牛老板有些许差距……”
宋呦点点头:“但是他们老板人很好,不会剥削下属,愿意听取意见,已经是这一堆老板里相对清流的存在。”
杨尔陷入斟酌,他需要一个有实力的帮手不假,但“猫猫虫”的控制权和店内猫咪们归属权是他的底线,如果这个帮手需要他牺牲底线才能够和他合作,那他宁可不要,孤身一人去对抗牛老板。
“照你的说法,这家公司老板人品不错,那我们可以……”
突然——
“啊!!!”
小颜的尖叫声穿透猫咪浴室厚厚的墙壁,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杨尔和宋呦紧张对视一眼,不明所以。
正要过去查看情况,小颜一身湿哒哒地踉跄着跑出来,看到杨尔瞬间双眼泛红,嘴唇哆嗦着,抬起手指向浴室内,哭腔颤抖:“哥,你快过来看!”
“怎么了?!”杨尔看她这样,没有多想,担心地跑过去,扶着门框看向浴室内。
“滴答”——
洗浴台里坐着一只猫咪,水珠顺着猫咪湿哒哒的毛流下,和着它脚下那股污水一起流进下水道里。
随着污垢慢慢脱离,黑猫原本的毛色显露出来,被长毛掩盖的那双蓝眼睛宛如雨后玻璃蓝的天空,倒映出杨尔惊喜交织的神态。
是千金!
杨尔愣了一瞬,旋即有什么东西在他脑袋里“砰”地炸开了花。
“你怎么跑回来的?!!”杨尔笑声里带着不易察觉地一点哭腔。
“喵。”
任何语言都无法准确描绘杨尔此刻的心情,后来也回忆不起他是怎么重新走到千金身边。
失而复得的喜悦盖过了一切言语和动作。
“喵呜。”千金抬起伤痕累累的前爪,眨眨眼睛,喉咙里发出呜咽声。
它要摸摸。
杨尔心心念念了一个多月,现在亲眼见到它了,它真实地出现在眼前,不是梦境里那个一碰即散的泡影,杨尔反而手足无措,不记得要从哪里下手抱它。
“你怎么跑回来的?”他又傻傻地问了一遍,眼圈慢慢变红,鼻子里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一阵酸涩。
在场三个人,眼睛一个赛一个通红,一个比一个心疼这只过分聪明的小猫咪。
“喵呜!”猫咪倔强地伸爪要人抱,不抱不告诉你。
杨尔抽了抽鼻子,伸手随了它的意,很小心地把它从水池子捞出来,像从前那样把它抱到怀里,衣服被沾湿了一大块,又被千金用灰扑扑的鼻子蹭上了泥,杨尔丝毫不介意,把它抱更紧。
它瘦了好多,即使分别了一段时间,杨尔还记得千金的体重,因此第一反应就是它在那边肯定过的不好。
但好在,它现在回来了。
总算是回来了。
半天过后。
千金身上的毛都吹干了,受伤的地方都涂好药膏上好纱布,杨尔给它开了三个最爱的罐头,喷香味惹得其他猫咪围过来,但杨尔抱着它放在膝盖上喂,其他猫咪们只能伸长脖子看着流口水。
“吃饱了没有?还要不要?”杨尔低头轻声问。
“喵喵。”千金满足地舔了舔唇边,点头还要。
杨尔心疼地揉揉它的脑袋,因为没有主人打理和合理喂养,布偶猫引以为傲的一身毛发失去了光泽。
干枯毛躁甚至发黑,有的地方粘成一块,只能剪掉。
杨尔仔细检查发现,毛发沾在一块不是因为脏,而是因为得了猫藓。
斑斑块块,皮肤上连着长了一片红里泛白的真菌群。
下午急忙带着它去医院拍了个片子,杨尔看到诊断结果气的直接在医院里破口大骂。
千金肋骨下面有肿块,骨头也错位了,大概率是被人用力踢出来的,又长途跋涉没有及时治疗,错位处发炎得厉害。
最扎眼的还是它四个被纱布包裹的爪子,血渗出纱布粉红一片,肉里嵌进去了很多石头子,一个个挑出来的时候杨尔手都是抖的,伤口已经发炎化脓了。
难怪它会主动要人抱,它每走一步路都是钻心的疼呐。
千金是怎么从牛老板手里逃出来的不得而知,但它靠着记忆一步步走回家,对于一只不会说话的猫来说,期间受了多少罪不难想象。
它累了,没人把它抱进温暖的窝里,可能窝在某个阴暗的角落和冷风苔藓度过一夜。
它渴了,没人给它接水送到嘴边,可能找到路边一个积水潭就咕咕狂饮。
它饿了,没人给它开罐头,可能和流浪猫一起在垃圾桶边上夺食,不惜为了一块没多少肉的骨头大打出手。
千金身上的抓痕证明它确实经历过这些。
等喜悦和心酸散去,杨尔回过味来。
千金是在牛老板那里受了多少罪才会偷跑出来?!
而且公司那么多人居然连只猫都看不住!或者说他们压根没把它放心上!
杨尔想到这里更是恼火不已,万一他的猫在回来的路上出了什么意外,他真能冲到公司和牛老板打个不死不休!
千金养病期间,牛扒皮派过人来把千金带回去,可他们连“猫猫虫”的门都没能进的来。
他们有备而来,拿出了李阿姨和他们签的那份合同,岂料杨尔看都没看一眼,一张起诉书甩他们脸上,冷冷撂下句“有本事去报警”,就带着千金上楼去了。
留下那些人在风中发愣。
这天,杨尔把千金哄睡着,杨尔抱着它在玻璃窗边坐了一会,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猫咖外天色渐沉,他忽然起身,做了决定。
他狠心把扒拉在他衣服上的爪子扯下来,小心翼翼把大毛线团托到小颜手里,而他拿起衣服出门去见一个人。
千金回来了,他没了后顾之忧,该收拾的卷起袖子挨个收拾!
传媒公司里。
宋总吩咐完秘书放下电话,没多久,办公室的门咚咚被敲响。
“进。”
秘书打开门,对杨尔做了个请的手势,“宋总,杨先生到了。”
“嗯。”宋总掀起眼皮打量杨尔,桌面下,皮鞋鞋尖有节奏的踩地面,商人拨弄着算盘计算眼前这个人可以给自己带来的利益。
“宋总久等了。”杨尔报以大方一笑,得到肯定后拉开椅子坦荡坐下,和宋总平静对视。
不卑不亢的态度仿佛他不是有求于他,而是带着筹码和他站在同一高度谈判。
初生牛犊不怕虎,毛头小子大多都不知天高地厚。
宋总从不把这种人放在心上,想到行业里关于他传闻,不禁觉得可笑,哪有那么玄乎,估计是大夸其词了。
“你说可以帮我们打造出一个超级网红?”
“不是一个。”杨尔摇头,笑了起来。
“是十个,上百个,甚至上千个。”
杨尔言之凿凿,宋总笑意却淡去。
他似是叹了口气,向后躺靠上椅背,搭起二郎腿,视线看向其他地方,不咸不淡地说道:“年轻人果然很有想象力,不错。”
言外之意就是,小伙子,吹牛皮不要吹过头了。
说的跟不要钱一样,真要有那么容易,岂不是顶流网红跟菜市场的白菜一样一抓一大把。
“我看今天也不早了,就不送……”
宋总的话戛然而止,狐疑地扫过杨尔拿出来的策划书,再看看他信誓旦旦的眼神,问道:“这是什么?”
杨尔微笑:“看了就知道,你不会后悔的。”
——
等千金养好伤,“猫猫虫”重新开业,为了减轻店里小猫咪的工作量,老板大幅度缩短了营业时间,客人大清早在门外排队,排到中午都没能买到票,失望而归,只能明天再来早一点。
有人奇怪了,老板这么干,不就是变相赶客,赚不到钱的。
消息传开来,老顾客知道了一头雾水,对手们听说了幸灾乐祸。
才红没多久就摆起谱子了,敢把等了几个小时的客人赶走,不是要凉的节奏还能是什么?
都等着看“猫猫虫”自己把自己作死,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只是渐渐的,情况有些不对劲。
或者说很不对劲。
“猫猫虫”门口依旧被堵的水泄不通,账号粉丝数不要钱似的蹭蹭上涨,数据一天比一天漂亮,眼看着就要冲到萌宠区第一。
有人怀疑他账号注水,买了水军,举报他多次,工作人员给出的判定结果都是没有任何问题。
对手这才惊觉有问题,想联手掐断他的窜红却发现无从下手,萌宠区的流量就那么些,几乎全被杨尔带走了。
光他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得到?
思来想去,一合计,难道他背后有人在帮忙?!
那天在办公室,杨尔答应帮宋总打造顶级网红,以此来换取他给“猫猫虫”的庇护以及宣传。
从前在牛老板的公司,他奶过的新人不计其数,涉及不同区各种风格,他都能接手设计最优的爆红路线,论经验和能力,外头三个网红打造公司都顶不上他一个人。
曾经他帮一个新人在一个月内成为百万网红,创造了一个行业神话,但是对外功劳都被牛老板打着为他好的名义揽走了,知道内幕的人不多。
宋总也是半信半疑,试着把一个不上不下的新人交给了他,但是他不会提供营销帮助,探探杨尔赤手空拳能耍出什么花来。
杨尔知道宋总在考验他肚里到底有几两货,什么都没说摆摆手带人走了。
宋总没把这事放心上,没几天就忘了。
一个月后,杨尔带着那个新人回来找他。
从大厅到办公室一路上招来无数探究的侧目。
宋总上打量那人好几遍才确认没看错,人还是那个人,但却又像是变了个人。
这个新人交出的数据相当漂亮,甚至可以压过目前公司重点培养的那一批。
宋总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久久无法平复,才一个月就能让一个平平无奇的新人胜过公司辛苦培养了两年的老人,要是再给他些时间,未必不能打造出一个顶级网红。
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对流量的嗅觉灵敏的跟什么似的。
宋总权衡过后,决定要把杨尔留下,再不济也不能让他去了其他公司,白白壮大了对手的实力。
等杨尔再来的时候,秘书早候在楼下,恭恭敬敬把他带上楼。
宋总见他来了,一改常态,眼角褶子笑成一朵花,拿出准备好的东西:“签合同吧,按我们公司最高待遇来,绝对不比你从前在牛老板那里差。”
杨尔坐下后把原封不动合同递回去:“我不签约。”
宋总微微皱眉,“不签约?那你想要什么?”
“我要做你的合伙人,不需要给我股份,还是按照我之前给你的策划书里写的,开创一个新品牌,但是要由我来全权打造,我要有绝对的控制权。”
宋总眯起了狐狸般的眼睛。
要是签约了,他相当于卖身给公司,要无条件服从公司的一切安排,挨打挨骂都要忍着,赚的的收益必须和公司分红,还得被迫奶新人,就算目前宋总没有疯狂压榨他的念头,但保不齐以后,利益面前没几个人能坚守住当初的承诺,一如牛老板。
跳过一次火坑,他绝对不会跳第二次。
宋总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犹豫不定。
他并不想让杨尔脱离掌控。
僵持不下之际,杨尔正巧手机响了,他当着宋总的面接听,打开了免提,“喂,林总啊……对,我在宋总这里呢……”
“什么?你愿意给我股份?!好嘞,您稍等,我现在就过来。”
杨尔边说着起身,笑着对宋总说:“没办法宋总,你也听到了,他给的实在太多了,失陪了,我先走了。”
他做势跨出两步。
“等等!回来!”宋总重拍桌子,杨尔笑了。
回头看到宋总眼睛瞪得老大,像是要把他吃了,又气又恼,却又无奈道:“我答应你还不行。”
杨尔是故意的,宋总也知道他是故意的,但他值这个价,除了妥协别无他法。
秘书动作很快,打印出了新的合同。
杨尔细细看了一遍,确认无误,拿过笔在上边签上一行飘逸的名字。
“对付牛扒皮的事我们找个时间谈谈吧。”
宋总不放心,再次问道:“你真的想好了。”
牛老板的公司如今是行业一把手,宋总眼红这块肥肉很久了,但想把他扳倒,难度可不小。
杨尔以前被牛老板扫地出门都不见他报复,怎么突然就翻脸了呢?
“有什么没想好的?”杨尔把笔一撂,说道:“要是你的女儿被人贩子买到山沟里,在里面被打骂侮辱,病了不给治,饿了不给饭,带着一身伤逃出来,靠着两条腿硬生生走回家,你会不会把人贩子和买家一起撕了。”
宋总稍愣片刻,明白了其中缘由。
“道理没错,但为了一只猫,放弃巨额利益,直面比你强大数倍的敌人,不值当吧。”
“可我乐意。”
四个字说完了一切。
念着那点知遇之恩,他没打算反踩牛老板,但他不该咬着他不放,不该把主意打到他的家人身上。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何况他又不是人善好欺的兔子!
从公司回到“猫猫虫”。
开了门,他还没换好鞋套,一团暖乎乎的毛线团跳到他手上。
“喵呜。”
千金刚换了药,身上一股浓郁的药膏味冲鼻,杨尔没放手,反抱的更紧。
大布偶不嫌弃他穷的时候连个猫咪罐头都不能给它买,他又有什么理由嫌弃大布偶呢?
“哥,你去哪里了?”小颜从楼上追下来,手里还拿着药瓶子:“千金见不到你一直在闹别扭。”
杨尔轻轻挠着千金的下巴,让它放松安静下来。
“去给它报仇了。”
千金懒懒地掀开眼皮,似乎听懂了他的意思。
“喵喵。”
做的好,喵。
宋总提供人手,杨尔提供脑子,他知道牛老板公司几乎所有的漏洞,随便挑一个都够牛老板头疼一阵了。
像温水煮青蛙,一步步蚕食掉他。
今天公司被人爆出黑料,明天大主播直播翻车,后天又有他们虐待动物的消息传出。
可怜的牛老板急得火烧眉毛了还不知道火是谁放的,只会在办公室无能狂怒。
他脾气暴躁,对公司员工一向使用雷霆手段疯狂压榨,员工们对他积怨已久,在看到他对杨尔这种元老功臣都能够利用完毫不留情地抛弃后,心凉的彻底,能走的都走的差不多了,走不了的也没几个是真心工作的。
而且像牛老板这种领域大头,一旦出现衰弱的迹象,就是海里受了伤的肥鱼,无数鲨鱼闻着味过来把他团团围死,虎视眈眈等着他露出致命破绽,然后一拥而上,分而食之。
杨尔不必出面,只需要帮牛老板的对手们撕开一道口子,他们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过了几个月,秋风送凉,路旁红枫似火,杨尔带着痊愈的千金从动物医院回来。
千金病好了爪子痒,从杨尔怀里跳下去,跳到枫叶堆里扑叶子玩,看到虫子爬过想去抓,一跃扑了个空,大毛球脚滑,在厚软的落叶堆上骨碌碌翻了几个跟头,滚了一身的红叶,蒙了满脸灰,回过头穿着一身“红衣服”无辜又可怜的望着杨尔。
杨尔觉得好笑,千金仗着生病让人托着它走了几个月,脚都没怎么沾地,现在四只爪子没以前灵活了,抓不到小虫子玩倒委屈起来了。
“喵呜。”
等了一会见杨尔不为所动,千金一瘸一拐艰难地走了几步,又停下,可怜兮兮地看看他,再看看自己的爪子。
“喵呜。”走不动了喵。
杨尔:“……”
刚才还扑腾的欢呢,装病装的也太不走心了。
一只心机猫猫。
别的猫咪都不喜欢人抱着,但千金偏偏与众不同。
杨尔想想,它不就像又菜又爱打,打架打输了跑回家找大人做主的小孩子吗?
他把已经伸出的手收回来。
不能惯着它的坏毛病。
“自己走过来。”
“喵呜。”它还没放弃,前爪微微颤抖,尖利的声音像开水壶烧开了的鸣叫,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看的杨尔嘴角一抽。
真能演。
要不是他手上提着千金的看诊报告,还真信了它病入膏肓,半步都走不动。
“自己走过来。”他又重复了一遍,然后自顾自在路边坐下,拿出手机故意不看千金的卖惨。
不能再心软下去了,千金现在都敢和他抢鸡腿吃了,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它会骑到他头上来当他的主子。
他甚至想象的到那一天。
猫主子会卧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冷漠狭长的猫眼眯起,勾勾唇角,无情嘲笑卑微铲屎官,而铲屎官只能眼含泪水,把头低到不能再低,为了让猫主子愿意多看他一眼,给它献上一个又一个罐子,猫主子只倨傲地给他一爪子,而他捂着手背上新鲜的抓痕,非但不伤心,宛如得到了天大的赏赐,激动得热泪盈眶,高声呼喊:“谢主隆恩!”
而猫主子会摇摇尾巴,轻飘飘斜视他,嘴角勾起三分邪魅,三分凉薄,还有四分漫不经心地说:“喵,知道就好,哼,人类。”
杨尔惊醒摇头,不行,绝对不行!
作者有话说:
马上开始给猫猫报仇了,扒皮老板给猫猫爬!
第32章
杨尔愿意当个快乐似神仙的猫奴伺候全店六十多只猫主子, 但不能让猫主子们骑到他头上抢了他的地盘当大王,这是原则性问题。
那边千金似乎知道杨尔不惯着它,放弃了装病, 磨磨蹭蹭回到他身边。
“喵?”
它过去蹭蹭杨尔的腿, 却没有得到预想中的摸头, 连个字的回应都没有。
抬头一看,只见杨尔目光锁在手机屏幕上,手指滑动翻阅上面的内容,眉头紧锁,额间挤出一个深深的“川”字。
“喵呜?”它的铲屎官又遇到麻烦了?
千金跳到杨尔膝盖上,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使劲钻过他的下腋, 凑到屏幕前, 它以为能看到什么价格高昂的猫咪罐头、高达两米的猫爬架、或者是巨无霸猫抓板, 这是它的猫脑袋想得到的能够让它这位小气鬼铲屎官皱眉的东西。
可手机上一张牛老板笑的油腻不已的照片吓得它立刻想一爪子拍他脸上, 硬生生忍住了。
在讨厌鬼身边的另一个人是谁呢?
它能够感觉到,真正让杨尔觉得麻烦的不是牛老板, 而是那个人。
只听杨尔小声“啧”了下。
“喵呜?”千金抬头, 眨了眨眼睛。
“没事。”杨尔扒拉下千金伸出来摸他的爪子, 起身抱起了它。
拍拍身上的灰, 抱着它往猫咖的方向走,猫咪能感觉到杨尔走路心不在焉,频频看向他。
杨尔一路上想着刚才的事。
他就说牛老板最近怎么消停了不少,原来是忙着和“椰树开花”签约了。
先前杨尔和叶术同为头部网红,自然是认识的, 甚至可以说是熟识。
熟到什么程度呢?
就是聊天从来聊不过三句, 网上撕完线下撕, 见面必定要互喷。
你今天探店夸这家菜难吃, 明天我也去点一样的菜,捏着鼻子也要大夸特夸精致美味,完了再狠狠踩你一脚,骂你山猪吃不了细糠……
两个人最出圈的一次直播对线撕逼,吸引了上千万人观看,两个人唇枪舌战对线两个小时,从家庭伦理对骂到量子物理,从问候你全家到问候你祖宗的基因碎片,吃瓜群众看的津津有味,事后满地瓜皮,感慨万千,深刻认识到了国粹语言的魅力。
撕起来的原因没几个人记得了,最后谁赢了也没个下文,只知道两边都从这场巨大的流量浪潮中获利。
杨尔牙尖嘴利思维敏捷,靠骂人不吐脏话的高端喷子人设圈了一大波粉,叶术趁着热度带货,后面经过运作,也成了平台首屈一指的“销冠”。
双赢是真双赢,不对付也是真的不对付。
宋总和杨尔合作打造新型网红的消息刚公布,牛老板就签下叶术对外宣称也要打造超级网红。
多少有点较劲的意味在里面。
大神打架,遭难的通常都是小鬼,这不,宋总一连打了好几通电话过来催他去公司想办法。
但杨尔仿佛没察觉到形势的焦灼,悠哉哉把店里的事情打点完,骑上他心爱的小电驴来到公司。
“你怎么到现在才来?!”宋总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有些不满地说道:“说好的网红打造方案呢?”
“早写好了,请老板大人过目。”杨尔微笑地递上企划书,感觉不到一丝慌乱。
宋总接过方案粗略扫了一眼,以一种奇怪的眼神向杨尔确认:“优质网红?”
“对。”
宋总放下企划书,正了脸色,眼神凌厉地从杨尔脸上扫过,杨尔淡定依旧。
“你知不知道打造一个符合你方案上要求的优质网红要投入多少人力物力?公司需要承担多大的风险?!”
“我当然知道,也许人家推出一大批流量网红了,我们才能够推出一个。”
“那你还敢这么做?!这就是你夸下海口能带给我的巨额回报?!你……”
“但是。”杨尔抬手止住宋总的喋喋不休。
“请先听我说完。”
宋总气的肝颤,没好气地“哼”了下,撇过头不看他:“快说!”
杨尔解释道:“老板,今时不同往日了,以前网红不多,大家上网看网红图个新鲜,需求大于网红数量,所以但凡有个样貌能力过的去的,在这行就混的开,但是近些年网红遍地走,质量参差不齐,观众口味养的越发叼,能够出圈并且长盛不衰的属于凤毛麟角。”
“而且网红的门槛和下限越来越低,越来越多的人选择走捷径,用低俗打擦边球的方式博取眼球,已然激起了观众的不满,迟早有一天会让上头亲自下来收拾,之前一直觉得我被封是我跳的太高了才会被杀鸡儆猴,但从近期频繁的净网行动和一些大网红接连被封来看,都是有规划的布局清理,大清理的一天迟早会到来。”
“您消息比我灵通的多,想来已经听到了一些消息。”
宋总严肃的脸色有一瞬间的皲裂。
杨尔笑笑,继续问道:“所以您是想赚快钱割一波韭菜就走,还是在未来能够掣肘这个行业,必须在现在做出选择了。”
“……”宋总默然打量了面前这个年轻人一会,负手转身背对杨尔,看着墙壁上挂着的一副寓意“马到成功”的水墨画,掂量着杨尔方才说的话。
近期风声愈盛,审核红线一缩再缩,净网是一波接一波,这行人精多,察觉苗头不对,有些已经开始另寻出路,找好下家。
杨尔说的道理他懂,但是会遇到的风险需要仔细斟酌。
“你可以相信我。”
宋总转过身,看到杨尔自信从容的笑容,身上淡然自若的气场在空气中散着细光。
他却说:“我从来不会把身家安危系于一个人身上。”
“我知道,所以我请你相信我,相信我的经验,相信这个公司上上下下所有人员齐心协力能够创造的辉煌,也相信你自己。”
杨尔顿了顿,诚恳而坚定地和宋总对视,眼神格外清亮,声音沉实有力:“请拿出一次破釜沉舟的魄力,我会让你见到不可思议的奇迹。”
————
从公司回到猫咖。
残阳烧红了大片的天空,他的小店被暮色照的仿佛也要燃烧起来,和整个天空比这家店小的只是一粒火星,微不足道,但杨尔却觉得它很大,大到可以装的他最在乎的人和猫咪,会有生命需要他保护和陪伴,在等着他回家。
“哥!”小颜站在台阶下给他招手,仿佛看到了救星。
你可算是回来了。”
杨尔两步并作一步过去:“怎么了?店里的猫主子们又要造反了?”
小颜急忙拉着他到玻璃窗边,指着里面肆无忌惮撸千金的男人,跺脚控诉道:“这人讨厌死了,怎么赶都不走,非要等你回来。”
杨尔一看清那人就皱眉,怎么是他?
男人注意到外面两道灼热的视线,全然没把自己当外人,厚着脸皮热情打招呼,手里撸猫的动作也没停,手法熟练地把挣脱束缚的千金牢牢抓了回去。
“喵!!!”给本喵松开你的臭爪子!
“诶呀,你闹什么?”
男人如同没看到千金嫌弃的眼神,扶着它的下巴,强迫它抬脸。
语重心长地和它说道:“你知不知道,我遇到过很多比你可爱,比你听话的小猫咪,但我还是选择了撸你,给你揉爪子,给你买罐罐,也不想想,你爸爸会给你开罐罐吗?他那种小气鬼才不会,只有我舍得,你要懂得感恩知道吗?来,笑一个给我看看。”
“喵呜!”滚犊子!喵。
千金板着脸,拼命想挣扎远离这个怪人,奈何四只爪子被他抓着,不然他脸上已经挂了彩。
男人像强占千金大小姐的恶劣土霸王,大小姐越是不愿意他越来劲,罪恶的魔爪又伸向千金的大尾巴……
“啪”的清脆一声,男人松开手,捂着手背嗷嗷叫疼。
“你打我做什么!”
趁他分神的间隙,杨尔把千金带离魔爪,心疼的把被男人挠的乱糟糟的毛顺开,对男人没好气道:“别pua我的猫,滚回去伺候你家猫主子。”
“嘿嘿,家猫哪里别人的猫香?”男人被打了不怒反笑,贱兮兮地又朝千金伸手,只是杨尔一个眼刀过去,逼的那只手顿在半空。
杨尔和千金都死死盯着那只爪子,主仆俩神情同步,两双眼睛都在无声说一句话——“再敢过来就把你的咸猪爪砍了炖汤!”
“切,凶什么。”男人摆摆手作罢,找到店里最舒服的那张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转而指使起小颜:“妹妹啊,老规矩,给我做杯咖啡,再来份小蛋糕,七分糖。”
“好的呢。”小颜反常地一笑,进了后面的厨房。
男人挑眉:“呦,妹妹变脸怎么这么快,刚才还举着扫把要把我赶出去。”
杨尔安抚着千金,闻言掀开眼皮瞥他一眼,幽幽道:“小心她给你做猫屎咖啡。”
“她还会做这种高级货呢。”
“我是说字面意义上的那种。”
琢磨片刻。
“呕——”
男人做出夸张的呕吐状,完了又捂着心口,心疼不已,仿佛马上要疼晕过去。
“我才离开你多久,你怎么混成这样了?我要心疼死了。”
“你会心疼个鬼,嘴角都要咧到耳朵上了!赶紧收收,别吓着了我店里的猫!”
这个人真是满嘴跑火车,没一句正经话,还和以前一个模子。
“你来有什么事?快说!”
叶术一秒收住,勉为其难拿出谈正事的样子,无奈摊开手:“还能什么事,当然是找你合作了。”
“杨小尔尔和椰树开花再次开始史诗级对线撕逼,这个噱头能够带来多恐怖的流量不用我说吧。”椰树开花眼里闪着精光。
他们曾经靠着这种假翻脸真合作炒噱头捧红了彼此,之所以没有给那场撕逼一个结果,就是为了日后有需要的时候拿出来接着炒。
这无疑是一场双赢的合作,能够让他们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叶术料定他不会拒绝。
他还能不了解杨尔嘛?他们都是闻着流量味道长大的鲨鱼,一点血腥味就足够吸引他们围捕上去。
但这次,他得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回复。
“等我想想。”
“还想什么?!”
椰树开花不可接受这个结果,咻地站起身,逼近杨尔,执拗地看着他,声声见血地质问。
“你难道不想回到从前睥睨一切的高度?!”
“你难道甘心放弃被千万粉丝追捧的感觉?!”
“你现在缺的只是一场铺天盖地的营销!而我把这个机会给你送上门来了,你为什么要犹豫?!”
杨尔一早猜到他来的目的,这会故意不明确表态,仍由叶术骂,骂累了扶着墙壁喘气。
两人无声对视一阵,又是叶术最先没了耐心。
他转而使起了激将法,破口大骂道:“杨尔你变了,变成了个怂货!”
“我以前欣赏你,是因为你有野心,有能力,有头脑,你知道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机会往上爬,不择手段也要出头!但是现在的你就是条咸鱼,连翻身都不愿意,你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敢说出口!彻彻底底地懦夫!下半辈子你就守着你的破店老死算了!……”
小颜端着冒着热腾腾死亡绿气的咖啡回来,看到他们之间激烈的对峙情况,踌躇地站在后厨门口,担忧地看着杨尔。
这吼声着实够响亮够吓唬人的,整条街恐怕都听到了,但杨尔依旧平静。
“说完了吗?”
“说到底,是你需要我,而不是我需要你,不是吗?”
杨尔松了捂着千金耳朵的手,和叶术目光短暂相接,他生硬地转开视线。
“被限流的挺严重的吧,都急成这样了。”
椰树开花猛的一变脸色。
杨尔笑的很轻。
现在轮到他调侃他了:“在被封的时候我就有预感,下一个开刀的肯定是你,早提醒过你乖乖按规矩做事,果不其然出事了吧。”
“切。”
叶术一肚子突然想被戳了个洞的皮球一样泄了,又坐回椅子里,搭起腿,把垂下来的额发一巴掌捋回脑后,目光垂到地面上,盯了一会,才带着些许郁闷说道:“难兄难弟罢了,谁也别想笑话谁。”
杨尔问:“你跑牛扒皮哪里做什么?”
椰树开花苦笑:“公司保不住我,不就只能另外找棵大树了。”
“牛扒皮也保不住你,看我就知道了。”
“那我还有什么办法?”
叶术情绪又激动起来:“我要养家的,上有老,下有猫,我家那只祖宗有多难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都要供不起他了。”
“给我句准话,到底合不合作?!”
如果不是到了末路没了办法,叶术也不会亲自过来找他,他的比杨尔还看重脸面和名声。
他说杨尔变了,确实,他变了。
面对有极大可能一夜飞升的机会,这次他毫不犹豫拒绝了他。
杨尔毫不留情地讽刺道:“你这么做是嫌死的不够快吗?”
“既然被约谈了就缩起尾巴好好做人,别想着搞事情。”
“脑子是个好东西,骂人的时候记得带上。”
“行了!闭嘴!”
叶术瞪了他一眼,吃了闭门羹本来就不爽,又被杨尔数落了一顿,心情差到谷底,合伙炒作的事是没希望了,他直接摔门而去。
没走几步,杨尔追了出来,站在屋檐下,喊住他:“我有其他办法可以保你,你听不听?”
叶术停下脚步,诧异转身:“什么办法?”
“老板祭天,法力无边。”杨尔笑道,千金跟在他的脚边,一人一猫露出同款不怀好意的笑容。
叶术背后窜上一股寒意。
这还没到冬天,怎么就要变天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就是喜闻乐见的“猫片”了,桀桀桀……(笑出了lsp的姨母笑)
第33章
能干到头部网红的, 没有一个蠢的,也没有一个是优柔寡断的,利益至上才是这个圈子的生存法则。
既然有的是人对牛老板这块肥肉虎视眈眈, 那杨尔就没必要出头, 还可能被人当枪使, 借刀杀人比自己动手方便的多。
他这个小老板就安心地躲“猫猫虫”里撸小猫咪。
没过多久,小颜兴致勃勃跑来告诉他牛老板公司被内部的人举报了,相关部门来人调查了,他现在忙的整天在办公室里发脾气。
杨尔没甚多大反应,已经漠视了这家伙,对小颜说:“你怎么这么能八卦?猫砂铲了没?”
小颜目光躲闪有些心虚:“还没呢。”
她又迅速转移话题:“不过哥, 我想到了一个新的赚钱办法。”
“哦!”
“说来听听。”说这个他可就来兴趣了, 他怀里本来快睡着的千金眼睛也突然睁开了一条缝。
小颜说:“我发现啊, 有些客人不说奇怪吧, 就是癖好独特,一来我们店里不撸猫, 直奔猫砂盆而去, 并且一个人蹲在猫砂盆面前铲的不亦乐乎, 我觉得我们可以开设一个新项目, 即满足顾客的爱好,顺带又减轻了我们的工作量,哥,你觉得如何?”
“嗯,不错。”杨尔赞许点头。
这丫头跟他久了, 把他的精髓学的越来越来好了。
颇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满足感。
“呼噜噜。”千金跟着眯眼, 满意地伸了个懒腰。
它仿佛看到了更多的罐罐和猫条在向他招手。
前阵子为了养病它只能吃医生开的营养餐, 味道还可以, 但吃久了它可受不了,在杨尔把一成不变的小猫饭端给它的时候,它隔壁的小狸花正对着一碗鸡胸肉大快朵颐。
杨尔招来全店小猫咪,当着它们的面发表重点表扬:“小狸花这个月接客……呸,是服务态度最好,所以给它升级伙食,你们要是想吃也要加倍努力知道吗?”
“喵!”一声激起喵声一片,毛茸茸的猫猫头耸动。
它们越有干劲,杨尔心里头的算盘就越响。
这几个月出了太多的事,线上账号停更了一段时间,杨尔登上去一看,发现竟然没有预想之中的乌烟瘴气,一派和谐催更,还有关心“猫猫虫”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的。
不像之前,他要是敢长时间断更,粉丝数哗啦啦的掉,评论区更是成了键盘侠激情开喷的法外之地,一些话难听到让人看一眼就想把手机砸了。
看来萌宠区的流量粘性还是很强的。
停更这么久的第一支视频,杨尔苦思冥想了很久,要怎么才能给粉丝们带来新奇的体验感?
杨尔在电脑前坐了很久,想了很久,无意中刷到一个博主给他家猫cosplay换装,猫咪可爱但幽怨的眼神隐隐和店里某只猫重合。
他转头看向趴窝里舔毛的大毛线团,突然有了个绝妙的想法。
——“猫猫虫”时隔多日再度更新,没几个小时冲上首页。
视频封面一改从前风格,简约纯黑色打底,没有过多的设计,只有几个死亡芭比粉的大字纯排,字体歪歪扭扭,有种故意搔首弄姿抛眉眨眼的勾引味。
“劲爆!”、“猫片!”、“24k高清!”、“速看!”几个高饱和度大字成功吸引了网友的眼球。
有些老粉甚至怀疑自己无意间点进了不良网站,吓得赶紧退出来,不确定地看了眼视频创作者名字。
emmmm……“猫猫虫”???
什么鬼?!
才多久不见“猫猫虫”成了风尘之地?!
他们看都还没看,抱着气愤的心情,先冲到评论区来了一顿激情开喷。
【杨尔你在搞什么?!!才有点起色就想被审核记小本本上吗?】
【之前被封杀的经历不记得了是吧,好了伤疤忘了疼?】
【你要是敢对猫猫做什么过分的事,我天天举报到你倒闭!!】
【呵,我就知道,狗改不了吃屎,为了赚钱不择手段!】
喷完舒畅了,看了看那土中带潮的封面,犹豫片刻,皱着眉头又点进去。
一首悠扬暧昧的土味情歌响起。
“春天到了谈恋爱~拉着小手看花开~宝贝你笑起来真好看~……”
才几秒,已经听的观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恍惚来到了灯红酒绿、热曲爆炸的密闭包厢,土味情歌像有一种魔力,每一个节奏点都炸的他们头皮发麻,故意翘起拖长的尾调,仿佛有根皙白的手腕从红色薄纱伸出,小拇指朝他们勾了勾。
有位美人躲在账后轻笑:“来呀~客人~来快活呀~”
观众们咽了下喉咙。
土,但真上头。
那点要批判“猫猫虫”三观不正的想法早被上头的土歌唱跑了,不自觉向前探近身体。
昏暗暧昧的五彩灯光伴着舞动的肢体摇曳,妖娆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让人不禁浮想联翩——躲在纱账后面的是个怎么样的美人。
一只大手缓慢撩起纱账,观众们眼睛一眨都不敢眨,呼吸都慢了半拍。
一位穿着性感女仆装的美人,哦不,是美喵,缓缓转过了头,露出它那张化了浮夸艳丽眼影、红唇如焰的漂亮脸蛋,和历经风尘心如死灰的眼神。
“喵~”这一声喊的老道,又酥又绵,观众们双眼直勾勾,仿佛打开了新世界。
美喵在人为指挥下,换了个更加妖娆的姿势,露出大片裸露的肚皮,眼睛悠悠转到眼角,向上挑了挑,若有若无地勾引着屏幕外的吸猫狂们。
它这个大胆奔放勾引人的姿势,放到猫界是要被骂伤风败俗骂到自闭的!
但对老猫批来说,简直可以用“秀色可餐”四个字来形容。
哈喇子流了一地,他们快要控制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了——想rua、想撸、想把它吸到翻眼白。
“大家好,在你们面前我一直以良家好猫的形象示人,但我有个秘密没告诉你们,我其实,还有个别名叫大牡丹,是不是有点耳熟,是的,曾经春猫楼的那个头牌儿,就是我。”
“唉,我本良猫,生活所迫,流落风尘,卖身换粮,想不想听听我在春猫楼的故事?那是一段痛苦并快乐的时光啊。”
这沧桑又带点哀怨的妩媚声音让老猫批们的心都听化了,想把它屏幕那头捞过来,扯掉它那身女仆装,脑袋埋进它肚子里狠狠地吸。
美喵这时又说话了:“别看我看起来业务娴熟,其实我都是被逼无奈,光鲜亮丽的外表下面是不为人知的痛苦。”
说着,爪子有意无意地把裙摆撩起,露出洁白胖乎的大腿,裙尾正好遮住某个部位若隐若现,美喵似有似无地抛了个娇羞的媚眼,又含羞带怯地低下头。
老猫批们呼吸一顿,面红耳赤。
“唉。”美喵又叹息一声,说:“干我们这行的遇到的奇奇怪怪客人可太多了,为了满足有些客人的特色癖好,本喵不得不做出一些牺牲。”
“比如,这位喜欢玩猫砂的客人……”
画面一切,转到一位蹲在猫砂盆前铲猫砂铲的不亦乐乎的客人身上,而头牌“大牡丹”只能蹲在猫砂盆里对客人赔笑。
“别看我笑的那么开心,其实我心里很无奈,可这位客人是店里大主顾,老板逼我必须把人伺候好了。”
“大牡丹”顿了一下,又是一声重重叹息:“这样的客人还好,最怕的是遇上有某些有奇怪撸猫爱好的客人,不仅手下没轻没重,经常搞得我身体乏力,还、还……”
还什么?!!
观众们自己都没注意到,他们的笑容快要咧到耳后根了,全然不顾美喵哭的我见犹怜。
“还、还喜欢玩一些玩具。”
“比如这个猫薄荷香薰。”
“几乎没有猫咪可以抵挡住它的诱惑,只需要一点点,就可以让猫咪神魂颠倒,亢奋无比,配合着客人为所欲为,连我这种身经百战的美喵都抵抗不了。”
“可不是每个客人都会在乎美喵的身体,经常玩完之后,把疲惫的喵扔下,自己穿上衣服扔钱跑路。有些过分的,还和老板狼狈为奸,拍下美喵失态全过程,回家关上门不断重复播放回味!”
“他们看着美喵在手中主动求蹭,卖力贴贴,叫声娇柔,笑的就和现在在屏幕面前的你们一样放肆猥琐。”
“哎。”
头牌“大牡丹”有些惆怅地望天:“我们就是吃这口饭的,不得不忍受着客人的摧残。”
“我最近还遇到了一个猫癖感人的客人,他特别喜欢让美喵配合他玩play。”猫咪头牌看了看自己,无奈地说:“这身喵仆装就是他逼我换上的。”
“他还喜欢把猫咪拷在床头玩,本喵的爪爪都被手铐磨断毛了,可喵喊的越大声,他就越兴奋……”
“大牡丹”娇躯微颤,想起了某些不堪回首的记忆,故意露出肚皮,脖子下的痕迹,让人看一眼就脸红心跳。
它含泪看向观众们:“喵在这里是一天都呆不下去了,如果有谁能把喵救离苦海,喵一定以身相许,任劳任怨。”
观众们被它勾的心痒难耐,好几次站起又坐下,感觉身体里有股火在烧。
突然,“大牡丹”变了脸色。
“啊!老板来了,被他发现就遭了!”
“我先走了,你们一定要来救喵哦~”
鼻音含糊暧昧,眨了下眼皮,又抛出一个妩媚而楚楚可怜的媚眼。
紧接着一双罪恶大手出现,按住了美喵的后腿,在美喵惊恐的尖叫中把它拖回了纱账后。
纱账后人影绰绰,正在进行某种罪恶的行径……
“喵!!!——”
很快,评论区像烧开的沸水壶一样沸腾冒泡,互动量井喷式暴涨。
【就这?!杨尔你真是越来越没用了,有什么是我尊贵的老粉不能看的吗?!
三连已给,速更,doge】
【审核:你小子很狂啊!】
【我觉得每个人都有解救“大牡丹”的责任!限你在今天之内放了它!不然……就把猫楼地址发我一份,我亲自来给“大牡丹”送温暖doge】
【那啥,收藏了,赞点了,评论也给了,下一期能不能,给我看看那位有特殊癖好的客人私藏的……咳咳,喵片(对手指.jpg)】
【各位,请穿好你们裤衩子,我一进来就发现裤衩子满天飞,会把“大牡丹”吓跑的】
……
与此同时,老鸨,不是,老板杨尔正抱着亲爱的“大牡丹”饶有兴致地欣赏独家猫片。
画面上的喵咪身姿妖娆,躺在精心布置的床上,一举一动都充满了成熟猫咪的魅力,只需要一个眼神,熟客便心领神会。
“啧啧,拍的真不错,没想到你在揽客这方面有着独一无二的天赋。”
杨尔笑容灿烂,把千金抱起来,让它正对着自己,眼睛里倒映出一只浓妆艳抹但格外妩媚的猫咪,寻常人辣眼睛的妆容在它脸上却是一切都恰到好处。
“来吧。”
“来拍猫片第二弹,让你‘大牡丹’的威名响彻整个猫界!”
“……喵!”滚啊!喵!
作者有话说: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第34章
在万众期待中, 身穿黑色蕾丝紧身小套裙的头牌“大牡丹”闪亮登场。
“大家好,又是我,人见人爱, 花见花开, 猫界传奇‘大牡丹’。”
“介于你们的呼声太高, 我决定在今天披露一些不为人知的猫界秘辛。”猫咪压低了声音,频频朝后面张望,像在忌惮着什么。
“咳咳。”
美喵清清嗓子,说道:“众所周知,春猫楼有燕瘦环肥各色美喵,不管你的猫癖有多独特, 都一定能在猫楼找到最合胃口的一只。”
“但你以为猫楼的猫真的都是温婉可人, 一口一个‘喵喵’叫, 喵美心善体贴入微的吗?”
“不, 你们都被骗了!”
“猫楼有祖训‘装乖卖萌五分钟,荣华富贵十五年’, 出卖色相只为罐罐, 他们都是走肾不走心的渣喵!”
“大牡丹”叹了口气:“当初有一个客人, 被喵色所惑, 花重金替那只喵赎身,到家后兴奋不已,本以为可以一饱喵福,结果那只喵隐瞒过往丑闻,在客人兴致正高的时候爆出它其实是一只接客无数的公公猫!客人当时就萎了, 从此一蹶不振, 再也没有力气流连猫楼, 现在每天都在为了养那只心机喵而努力加班, 从浪荡潇洒风流客变成了悲催苦逼打工人。”
“看看,这就是喵色诈骗的典型案例!”美喵痛心疾首地说着,毕竟那曾经是它的一位熟客,而且出手十分阔绰,结果被一只不要脸的小骚猫以绿茶手段勾引走了。
好气!
但“大牡丹”是见过世面的喵,阅客无数,怎么可能因为一位客人失态,很快又正了脸色。
“这个案例告诉你们,不要相信喵言喵语,猫楼十只喵,九只是绿茶,还有一只白切黑!”
“大牡丹”义愤填膺地拍了下爪子,这一下敲醒了观众们因喵色而沉睡的心灵。
突然它声调一变,又说:“其实也怪不得我们绿茶又腹黑。”
“要是客人你们不热乎,绿茶凑过来也泡不开呀……咳咳,没有说客人坏话的意思,只是干我们这行的喵,注定在客人面前抬不起喵头。”
“哎,遇到的客人奇奇怪怪,再多的眼泪也只能自己咽下去。”
“大牡丹”抹了下根本不存在的眼泪,说道:“上次和你们分享了几位猫癖奇怪的客人,但他们接下来的这位相比简直是小喵见大喵。”
那段时光历历在目,“大牡丹”颤抖着抽泣,把喵脸埋进爪子里,黑色蕾丝包裹的胖腿蜷缩起,活像刚经历了什么不堪回首的摧残并在短时间内无法接受这个现实的“良家喵”——看的屏幕前一众老猫批笑容逐渐变态。
“你们想知道吗?”
嗯嗯嗯!老猫批们狂笑点头。
“好吧。”美喵娇羞地放下爪子,扭捏地整理了一下裙摆,好一会才说道:“我第一次见那位客人的时候,他穿的衣冠楚楚,就很像那个,那个……电视里面不苟言笑的社会精英哦,洁身自好,从来不踏足猫楼这种颜色场地。人家第一次接待这种有逼格的客人,很紧张的啦,被他rua疼了,一个不小心把他挠伤了。”
“本来担心他会生气,结果他看着手上的伤口居然笑了,还把我抱的更紧了。”
“我以为他是人好,不想和我计较。”
“大牡丹”顿了一下,不无懊悔地说:“可惜我当时太年轻了,没有看出这位客人的危险。”
“后来想想,熟练的撸猫手法,超前猫咪装审美,精通各类猫咪玩具,沉醉于猫咪的叫喊,还喜欢被猫咪挠,挠的越凶他越高兴,这是什么?这不就是猫楼的天敌——资深老猫批吗?!!”
“老猫批有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猫癖,不仅喜欢撸猫猫,玩玩具,拍喵片,而且往往一只喵满足不了他,他喜欢喊一群喵一起上!”
“呜呜,过分!”美喵落泪,猫批痛心。
“我‘大牡丹’是那种可以和别的喵共侍一客一点都不讲究的喵吗!”
美喵哭的梨花带雨,丝毫不知道屏幕外的老猫批们听的眼睛都直了,坐立难安,笑容是再也不加掩饰的变态,想撸猫的手无处安放,痒的心尖难受。
此刻,他们只想问问那位资深老猫批,怎么才能一次和那么多只喵在一起玩。
教我!!!
“遭了!”美喵突然脸色大变,耳朵竖起,慌慌张张地说道:“老板来了,我要走了。”
“记得要来救我脱离苦海哦。”美喵红唇轻嘟,抛了个拉丝的媚眼:“喵~”
接着又是一双大手搭上“大牡丹”的后腿,把它拖回纱账里,不顾它惊恐地尖叫。
“喵!!!——”
那个媚眼还停留在观众们眼前挥之不去。
别人吃不吃这套不知道,老猫批肯定吃!
他们兴致勃勃冲到评论区准备放飞自我,结果看到一条链接——“<a href="https://miaomiao" target="_blank">https://miaomiao</a>……”
作者“猫猫虫”留言:咳咳咳……典藏喵片、独家劲爆、开放一小时、速存、懂?
老猫批顿时露出“我懂”的心领神会的笑容,先看了下周围有没有人,放慢呼吸,再轻轻点开链接,跳转到一个视频上。
封面黑底,字体粉嫩,饱和度超高,还有爱心泡泡点缀,是熟悉的味道。
视频点开,熟悉的土味音乐瞬间勾起他们甜蜜的回忆。
“春天到了谈恋爱~拉着小手看花开~宝贝你笑起来真好看~真好看~……”
随着镜头拉进,旖旎的床帐拉开,一只精心打扮过的美喵以一种妖娆妩媚的姿势侧躺在床上,露出半截勾人的美喵腿,喵爪从脚指头抚摸到喵腿后跟,同时喵眼微微眯起,似笑非笑。
老猫批们激动的差点把手机摔了。
“喵喵~”来呀~
美喵仿佛知道屏幕外老猫批的心情,故意慢悠悠掀开被子,美腿展露无遗,肉乎乎的爪子拍了拍床单,喵眼含情,若有若无地发出rua猫邀请。
“喵呜~~”
……
半小时之后,看完喵片的观众回来了,他们此时面色红润,眼神餍足,呼吸尚且急促,头上渗出一层薄汗。
颤抖的手在对话框里敲敲打打,半天才发出一条评论。
【这年头,猫咪都能打擦边了吗?但是好香好香,香的我豹哭!】
【居然才半个小时?!“大牡丹”你不行了吗?!】
【这只喵太不正经了,一点猫德都不守!必须严惩!否则整个喵界都会被它带坏的!……所以快点把它邮寄给我,我有治喵妙招doge】
【救命,我耳机坏了,在地铁上外放的,你们知道唤醒了多少老猫批围过来和我一起看吗?这辈子没被这么多人围堵过,哭笑不得.jpg】
【哈哈哈哈哈——楼上好搞笑】
【啊啊啊啊,我来晚了,链接没了,哪位人美心善的猫批可以支援我一下?孩子看不到喵片会吃不下饭睡不好觉的QAQ】
……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猫猫虫”猫咖里,一群人活也不干了,笑的人仰马翻。
电脑上外放着那份典藏喵片,谄媚的喵叫声回荡在猫咖。
千金一脸冷漠地看着这群快笑断气的两脚兽,磨爪霍霍。
有几只猫咪好奇地凑过来,想看看是什么东西,被千金一计眼刀吓得窜出几米。
千金压着嗓子,尾巴笔直竖起,全身毛发炸起,猫瞳紧盯着罪魁祸首,发出一连串低沉的气音:“喵、喵、喵……”
好羞耻好生气好想挠死他,喵!!!
“哈哈,别生气了。”杨尔收敛了一点,揉揉它的脑袋安抚它,劝说道:“靠自己本事赚罐罐,不丢猫。”
可就正经了三秒,看到千金的脸蛋,“大牡丹”那张妖娆魅惑的喵脸瞬间与这张苦瓜脸重叠上,电脑上恰好传来一声声意味深长的喵叫。
“噗!”
回忆被勾起,杨尔实在绷不住,当着千金的面破功,这次笑声比刚才还大。
“哈哈哈!——”
千金:“……”
喵,你给我等着!!!喵!
——
千金是只有反骨的猫,你越是逼它做什么,它越是和你唱反调。
自从不可说喵片流露出去,吸引来无数老猫批围观,它“大牡丹”的花名彻底在江湖打响后,千金气不过,开始各种作妖。
这点都是和杨尔学的,并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逼它配合客人玩,差点它一爪子把客人挠出血来,好在客人就喜欢这种野的没计较。
逼它吃小猫饭,它眼神都不愿意给杨尔一个,连饭带碗全部掀翻。
然后大半夜的就躲在你床边,什么都不做,死死盯着你看。
可以想象,半夜正睡意朦胧的时候发现有双幽绿的眼神盯了自己不知多久,能把半条命都吓没了。
杨尔有时候哭笑不得又拿它没办法。
它闹起绝食来,最后落败的一定是杨尔。
“好了,别生气了,你辛苦了,今天带你去吃大餐好不好?”
“喵!”一定要是大餐,喵!
第二天,杨尔确实带它去吃了大餐,满桌都是猫咪爱吃的食物,满满当当摆了一个草坪。
它还在猫包里就已经闻着味两眼放光,一双爪子不停挠着猫包,急切地想出去。
杨尔心痛地对它说:“你知道我为了带你来这里吃饭花了多少铜板吗?你以后不许再和我闹脾气了知道吗?”
“喵喵喵!”美食当前,它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吧。
“哼。”杨尔笑了,打开猫包的一瞬间,有道蓝灰色的闪电冲出,草坪上的草尖被重力压过又迅速复原,它眨眼没了踪影。
“跑的真快。”有人说。
杨尔点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了它呢。”
他猛的扭头看向说话的人,是叶术,和前些天不同,现在的他已经重拾了往日的自信嚣张。
他得意了,就意味着有其他人倒霉了。
“我就知道你会来。”叶术调侃说:“这种免费提供食物的公公猫聚会,你肯定会带着你家猫来蹭饭。”
“切,说的好像你不是一样。”杨尔目光落到他右手拎着的猫包上,里面那只大脸波斯猫还是和以前一样批着个丧脸。
“公主怎么一脸不高兴?你克扣它伙食了?”
“怎么可能。”
杨尔:“那就是逼它嘎蛋了。”
不然他们怎么进的公公猫聚会。
“不是逼,是叶术自愿嘎的,和你家千金一样签了自愿协议的。”叶术无辜地说。
“嗯哼?”
回想起千金当年,四个人一人抓住它一只爪子拖上手术台,由杨尔打头阵,抓着它的右爪,“自愿”在猫咪绝育手术同单上按上爪爪。
全程它都在高兴地“哀嚎”,而杨尔如反派大肆地笑。
之后千金经常叼着小刀跟在杨尔脚后,刀锋就对着他的裤子。
那虎视眈眈的眼神,仿佛下一刻它就要跳上来替自己的兄弟报仇。
至今回想起那段晚上不敢闭眼睡觉的时光,还有些心有余悸。
公公猫最了解公公猫的痛,本来见面一定要撕打一顿的公主和千金,这次见面后只是互看了一眼,看了看空荡荡的某处,各自转头埋头干饭去了,风中若有若无传来两声同病相怜的叹息。
正如他们的主人。
“怎么样了?”杨尔问。
“很好。”叶术左右活动脖颈,语气里带着戏谑地说:“牛老板现在还在满公司抓叛徒呢,只是他想不到我们会联手。”
他想起牛老板上蹿下跳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杨尔点头:“成功之后我们四六分。”
叶术:“可以,我丽嘉六你四。”
“不。”杨尔纠正他:“是我六你四。”
“嘿,凭什么?!冲在最前面累死累活的可是我!”
“可是给你出主意、打掩护、搭上宋老板这条线的是我。”
“我不管!”
杨尔笑盈盈地看着那两只干饭小猫:“那我也不管,不同意我就告诉你家公主,是你嘎了他蛋的。”
“你!”
太狠毒了!
————
没过多久,牛老板公司资金链出了大问题,四处奔波求助无门,加之被查出多项违法行为,宣布破产。
在他灰溜溜离开公司那天,他看到杨尔和叶术并肩站在一起,看笑话似的和他打招呼。
他突然就明白了,宋老板背后是叶术,而叶术背后是杨尔。
可为时已晚。
他就算再咒骂,杨尔也已经把他失去的一切又赢了回来。
回到他那个熟悉的办公室,里面的布置已经换了,只剩下了墙面上的猫抓痕还没变,叶术问他要不要换回去。
杨尔摇头说不用了,他就是回来看看。
过去的就过去了,人是要向前看的。
他抱着他的猫,回他的猫咖去当个小老板,反正他现在养的起这群吞金兽,也不用绞尽脑汁提升数据,时不时给宋老板他们□□一下意见,还能被新入行的小萌新叫做前辈,日子过的也有滋有味。
人逢喜事,怎么能不庆祝一下呢?
杨尔大手一挥,放出了他珍藏了多时的喵片,引的评论区再次炸开了锅。
千金也炸了毛。
用想暗杀他的眼神盯着他,爪子偷偷伸到杨尔脖子处,刚要来一爪子,被杨尔一把抓住。
发现了正要干坏事的孩子,杨尔有些无奈,捏了捏它的肉垫子。
“别生气了,赚罐罐不丢猫。”
千金别过头:“喵!”哼!
“好了,明天再闹吧,不早了该休息了。”
这段时间实在太累了,放下了心事,杨尔抱着千金很快进入了梦乡。
梦里的他是另一种结局。
他一无所有,因为交不起房租被房东赶了出来,大雪天里,坐在又冷又硬的台阶上,迷茫地望着从黑漆漆的天上遥遥落下的雪花。
世界孤寂又安静。
那只大布偶从猫包里爬了出来,雪上留下它深深的爪印,脑袋蹭蹭他的手,它居然开口说话了。
细小的声音在安静的孤独的雪地里响起。
“人类,我饿了,喵。”
“可是我现在没办法喂饱你了。”
“我吃猫粮就可以了,不要罐罐,喵。”
“我连猫粮都没有了,你去新找一个主人吧,能给你吃饱饭,能给你卖猫玩具,能给你买很多猫零食。”
“喵?”大布偶偏头看了他一会,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他此刻的窘劲,想了想,一步步走下来台阶,走进夜色里。
可看到千金真的要离开,他又舍不得了,再也没办法嘴硬,忙起身叫住它,肩头上的雪簌簌抖落。
“你要去哪里?!”
别走。
“我去给你做小猫饭吃,喵。”大布偶回头,站在黑白相间的世界里,满天雪花鹅毛般落下,它成了其中成了一抹独特的灰蓝色。
“你会做饭吗?”
大布偶一本正经的说:“我可以学啊,喵,等我我去找附近的流浪猫兄弟问问,哪里的水和垃圾桶比较干净,人类吃不干净的东西会生病的,喵。”
“你不觉得丢你的猫脸吗?”
“赚饭饭不丢猫。”
“噗。”杨尔笑了。
怎么会有这么天真可爱的小猫?
可是笑着笑着,眼泪花从他眼角出来了。
小猫饭啊,没吃过,但味道一定是他从未尝过的美味。
雪还在飘,一人一猫淋成了一大一小两个雪人,隔着街道,看着彼此,背后是黝黑的魅房屋,天空是一望无际的漆色,整个场景如一张从中世纪流传过来的油画,用无声的画面向观看者述说它见到的故事。
“喵?”
现实里,千金睡醒了,坐在床头边,看着杨尔在梦里一会哭一会笑的,不明白他是做了噩梦呢?还是美梦中呢?
不一会,杨尔的眼泪湿了枕头,大布偶拿爪子去摸,刚接触到那一块,一团光球从它爪子中飞出。
系统的机械声响起,【任务结束,将在三秒后脱离该世界】
“喵?”
千金听不懂它在说什么,但出于猫咪爱玩的本性跳起来去抓它,奈何光球速度太快,它扑了个空,从半空中垂直砸落,正正好砸在了杨尔的脸上。
声音格外闷重,旋即房间里响起杨尔又气又怒的声音。
“靠!你要谋杀你的铲屎官是吗?!”
“喵!”不要乱污蔑猫啊喂!
本世界结束。
————
新世界开启。
享誉业内的著名大律师涂君突然失踪。
有人怀疑他被人绑架了,但迄今为止,警方没有收到任何有关绑匪的信息。
有人怀疑他自杀了,但就在前一天,他还赢了一场漂亮的官司,为他本就辉煌耀眼的人生履历又填上一笔。
从全国顶尖法学院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毕业,毕业直接进入top one律所,一年升任律所二把手,一路走来从无败绩,被多家媒体公开点名表扬多次,堪称律界神话。
这样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是人群中心。
因此他的失踪不仅掀起了律界的风波,更引起了全社会的广泛关注。
风头甚至盖过了近期的明星杀警案。
就在大家猜测他到底去了哪里又发生了什么,闹得满城风雨的时候。
他出现了。
还是和以前一样脸上永远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拥有专业的谈吐,坐在镜头面前侃侃而谈,整个人自带光芒。
隔着镜头看他,感觉他有哪里不一样了,但说不上来。
正当大家为他松口气,他却宣布了一个始料未及的消息。
他要正式接手那起明星杀警案——一个律师圈内避之不及,谁接谁倒霉的案子。
该案嫌疑人吴宇是近期红得发紫的奶油小生,长的有十足的书卷气,笑起来露出一颗洁白的虎牙,属于让人一眼看到就会心生怜爱的小奶狗,但背地里做的事和他的外表截然不同。
——吃喝嫖赌样样都来,脾气暴躁善变,肆意骚扰女演员,辱骂工作人员,圈内人都知道他是个什么德性,只是黑料都被他父母用钞能力压下去了,胆子也被喂肥了。
在一次扫黄打非的行动中,当时他在酒吧里玩疯了,和警察起了冲突,混乱中抢了警察的枪,还失手把警察打死了,事后迅速逃离现场。
或许是嫌命太长,他在逃跑途中居然还有心情发微博,吐槽警察多管闲事,并且晒出了染血的外套。
并配文“烦人,煞笔警察的血沾到我最喜欢的一件衣服上了,他工作一辈子也赔不起上面的一颗纽扣。”
虽然没过多久就删除了微博,但网络何等发达,他这番话早已传遍全网,无疑会引起全社会的公愤。
他一夜之间从神坛掉进臭水沟里。
而且他这个行为无疑是在羞辱警方,妥妥作死。
警局以最快速度将他捉拿归案,而他带着手铐,面对媒体采访的镜头嬉皮笑脸,还和粉丝摆手打招呼,不见一点紧张,更没有一丝愧疚。
警方调查完证据立即对他起诉,请求法庭从严判决。
与此同时,民声愈加鼎沸,大有不判他死刑不足以平民怨的势头。
吴家父母当然不肯唯一的宝贝儿子就这么没了,到处拜访有名的律师想把宝贝儿子从牢里捞出来。
可惜四处碰壁,没人愿意接这个案子。
律师们给出的理由统一是能力不够,打不了。
但大家心里头都门清,这个案子就是块又臭又烫手的石头。
首先,被告人吴宇智商情商堪忧,性格恶劣,这样的人不会乖乖配合律师工作,帮他打官司还得给他当孙子看他脸色。
憋屈。
其二,他在微博说的那些话引起了太多人的不满,得罪了警方,得罪了粉丝,得罪了辛苦工作的普通劳动人民,得罪了本就看这种富二代不爽的厌富群体……
一人一口唾沫足够把他淹死。
其三,社会影响非常恶劣,接了他的案子一定会被群众网暴,名声随之变臭,律师又不是只做一次生意就跑路的,拥有一个好口碑很难得,也很重要。
没必要为了钱把整个律所的未来葬送。
可就在吴家父母走投无路之际,消失已久涂君出手帮忙了。
人们指责他身为顶级律师,不爱惜羽毛,不捍卫正义,有违律师的道德,违背了曾经的宣誓,不配做公正的守护者!……
面对铺天盖地的责骂,涂君不为所动,也不做辩解,只发文说。
“我会赢。”
他的狂傲和自信用寥寥三个字说的淋漓尽致,但没人可以反驳质疑他。
只因为他真的可以做到。
没人知道这位大律师想做什么。
在市中心的一座高级公寓中,涂大律师发完那条句话,随手把手机扔上沙发,而他穿着价格不菲的西装裤坐在地板上,烦躁地扯开领带,撕开领口透气。
看着电视镜面中反射出自己的倒影,他想起了什么事。
无处发泄的情绪让他突然把被发胶固定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挠得像树上的鸟窝,他毫不在意,几辔碎发垂下眉毛,遮住了他眼里千百种杂糅在一起的复杂情绪。
那双眼睛里盛着被社会磨砺过桀骜不驯与必要时呼之欲出的狠厉,是一种黑与白纠缠难分的颜色。
人在烦躁、恐惧、紧张等等情况下,会下意识寻找各种方法宣泄这些负面情绪。
涂大律师不能像街头的混混那样砸几个酒瓶子泄愤,他也不舍得砸家里的东西,因为太贵了,要是砸了等它们的主人回来他赔不起。
可它们的主人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涂散这么问自己,不自觉脱口而出。
【宿主,我们只是给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哦,其他的统统爱莫能助呢】系统无奈的声音从一只猫咪嘴里发出。
“那你能干什么?”
【给亲给抱给摸摸,猫咪形态随便rua】
“……那还是算了。”
涂散揉着人中,用了好一段时间才接受这个魔幻的事实——他重生了。
回到了他还没有身败名裂的时候。
回到了他和涂君互换身份还没几个人知道的时候。
他和哥哥涂君的故事,说出去可以编成本精彩至极的小说。
年幼时父母双亡在孤儿院长大,八岁时孤儿院失火兄弟俩因此失散,哥哥涂君被一位名律收养,从此接受精英式培养。
而弟弟涂散则辗转流浪,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见识了形形色色的人和事。
直到一次偶然,兄弟俩见到了彼此,这才知道对方一直活着。
虽然和弟弟相认了,但涂君碍于养父,一直没有和任何说过他还有个双胞胎弟弟,只有很少的人知道这件事。
兄弟两互换身份源于涂散一次突发奇想,之后他们两个经常偷偷代替对方过对方的生活。
涂散打小混社会,机灵的很,记性好,模仿能力又强,装起斯文儒雅的律师来像模像样,旁人难辨真假,就算他用涂君的身份捅了篓子,涂君也会给他收拾善后,是以从未翻车过。
找到了哥哥有了个家,哥哥还是知名律师,涂散觉得自己熬出头了,下半辈子躺平啃哥好不快乐。
然而,就在一次互换完身份等着涂君换回来的时候,他却迟迟不见人影。
涂散意识到,哥哥失踪了。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报警也没用。
一丁点消息都没有,仿佛这个人从世界上消失了,实在太奇怪了。
涂散无奈,只能继续顶替涂君的身份装下去,守着秘密,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
既然那人不是谋涂君的财,那就是谋他的命。
做律师这行的可能不知不觉就得罪了某位大佬,尤其是涂君这种温室里养出来的精英,一颗赤子之心未经现实毒打,只想要公平正义,要天理昭彰,要罪恶无所遁形,他敢说也敢做,但往往会挡了某些人的路。
涂散料不准涂君的情况,便游走于权贵之间打听消息。
他和涂君不同,流浪多年,他见过了太多肮脏的事,知道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正义,也不会去追求虚无缥缈的宣言和信仰。
钱给到位,黑的他能给说成白的,假的他能给变成真的,坏的他能给洗成好的。
如果他做不到,那一定不是他的问题,而是钱给的还不够多。
以前涂君在的时候他怕惹天生正义感爆棚的哥哥不高兴,现在涂君不在了,没了束缚他的枷锁,他可以尽情发挥他的天赋和才能,做任何他想做的事。
他不在乎名声,随便别人骂他使阴招胜之不武,名是虚的,钱是实的。
律师涂君的手是用来捍卫正义。
而律师涂散的手是用来颠倒黑白。
这样一个游走黑白,善恶难辨的涂散在律届混的风生水起,走到了涂君都没有达到过的高度。
却在他最风光的时候,他得知了涂君的下落。
这次他运气不大好,在找哥哥的路上被一个变态连环杀人魔抓住了。
杀人魔对他的恶名颇有耳闻,却不急着杀他,他变态在喜欢且享受玩弄猎物的过程。
他在网上发布了一个投票,让所有人一起来决定涂散的生死,让涂散亲眼看着死亡逼近,心理防线土崩瓦解,陷入崩溃。
不出意料,大部分人投票要涂散死,评论区各类口诛笔伐,开启了□□大会。
“姓涂的就是个衣冠禽兽!眼里只有钱,没有公平!根本不配做律师,更不配活在世界上!”
“我儿子被黑心医生治死了,他居然还帮医生打无罪辩护,现在我儿子骨头烂土里了,那医生又升官了,我们全家五年来没停过哭,丧尽天良啊!丧尽天良啊!”
“这家伙和出轨渣男一起套路女方财产,女方被害的净身出户,渣男呢?不仅娶了小三,事业还越做越大!你们说这还有天理吗?!”
……
偶尔会有声音为涂散解释,“他是个好人,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坏……”但很快被压下去,消失无踪。
涂散看着一个个的恨不得他死无全尸,差点被他们气死。
是,他是帮黑心医生打无罪辩护了,但他也帮那家人争取到了百万赔偿款,足够他们下辈子衣食无忧。
是,他是帮渣男搞的女方净身出户,但是女方后来拿着高额赡养费和孩子过的有滋有味,也不用伺候渣男了,而渣男家里因为小三搞事情闹的鸡飞狗跳。
但是落在他们眼里,他的手段就是见不得人的,是社会败类,他就是该死的。
涂散气归气,理智还在,趁杀人魔不注意,挣脱出来,却在逃跑的途中出了意外,一命呜呼。
死前背负着千万骂名。
就很憋屈。
万万没想到,他睁眼又活了。
他不顾系统反对又接下了明星吴宇杀警案。
猫咪形态的系统把自己鼓成一只球,躲在墙角背对着他,以表达它的不满。
不论涂散怎么问它知不知道涂君的下落,它都不与回复。
大有你不听我话放弃给吴宇打官司我就不理你的架势。
不回复也没关系,反正他迟早能把哥哥找到。
涂散花了点时间消化庞大的回忆,不理生闷气的系统猫咪,起身去了卫生间。
透过洗手台上那面明亮的镜子,他看到脖子上有道刀痕。
是杀人魔把刀子架在他脖子上那时候留下的。
涂散抚摸疤痕,恐惧感如潮似海涌上心头,神经一个恍惚,世界颠倒晕眩,他忙扶住洗手台稳住身形。
大口喘了很久的气,他重新抬头,看着镜中人。
汗水顺着发丝流下,年轻俊俏的脸庞上难掩憔悴。
一步错步步错,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跳进陷阱。
他暗暗捏紧了拳头,眼里放出彻骨寒光。
一定要反杀那个杀人魔,那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怕外人看出破绽,他和律所请了几天假,一直在家里呆到了开庭那天。
出门前,系统猫咪提醒他,【你接了这起案子,对你的名声没有任何好处哦。】
涂散正在门口换鞋,头也不抬地说:“可是对我的钱包有好处。”
系统猫咪偏头,绿眼闪着诡异的光,阴侧侧补充说,【小心像上辈子一样死无全尸哦。】
说完,涂散顿住了,片刻后,把手举起来给系统看,“这是什么?”
系统猫咪不明所以,【手】
“不是,是一双可以在法庭上搅弄风雨的手。”
他又指着自己的嘴,“这是什么?”
【……嘴,嘴?】
“是一张可以把死人说活的嘴。”
【……】
“他们骂我又怎么样?到头来还是要来求我打官司。”
“耍阴招又如何?法庭上,胜利即为正义,而我,是从无败绩的涂律。”
涂散说这话时就像和楼下大爷闲聊时一样轻松平常。
系统想找些话来反驳他,思来想去,竟发现他说的都是对的。
网络上的那些人骂他,同时也畏他,敬他。
系统意识到,这个人有一套自己的正义法则,非黑非白,它猜不透,也想不通。
一个奇怪的反派。
作者有话说:
第三个世界开始啦
第35章
法庭外。
闻着味来的记者已经把路口堵的水泄不通, 无数话筒都对准了人群中心那个身着套装,英气成熟的女人。
女人把憔悴不堪的原告家属挡在身后。
“元律,您作为原告律师, 这次将和业内有着不败神话的涂律对手, 请问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元琳接过话筒, 红唇张合,声音比起女性特征的尖细,更多了几分男性的沉实。
“我想告诉某些人,法律不是他沽名钓誉,捞银捞金的工具,我会还英雄一个真相, 让有罪者受到应有的惩罚。”
铿锵有力, 掷地有声, 不愧她律届“正义女神”的身份和气势。
突然人群骚动, 媒体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鲨鱼扑食般扛着器材奔向另一个地方。
涂散从车上下来, 衣着光鲜, 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 从容熟练地接受媒体采访, 还不忘和元琳打个招呼。
不加掩饰的嚣张,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等离媒体远些了,元琳的同事才露出担忧的神色,看着她欲言又止。
元琳瞥见不对,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却只说:“放心。”
同事:“涂律师已经不是我们大学时认识的那个人了, 他现在狡诈的像只狐狸, 再老成的律师都在他手底下吃过亏, 还是小心为好。”
“我知道,所以我是做了万全准备才来的。”
同事看她淡然自若的样子,试探问道:“你们难道又找到新证据了?”
元琳不说话,转身进法院。
同事立马明白,他猜对了!
顿时喜笑颜开,屁颠屁颠跟了上去。
这场官司本来就是涂散和被告吴宇不占理,目前收集的证明能够形成一个完整的证据链,但不是一个密不透风的证据链。
要给被告定罪,需要有一条完美的证据链支撑法律的运转。
涂散最擅长的招数之一就是以极其刁钻的角度钻漏洞,找到最薄弱的地方击碎这条证据链,让本该用来惩奸除恶的法律无用武之地。
就比如,你有一辆自行车,车链子断了,你蹲地上辛辛苦苦把断掉的零件拼好,这时路过一个看着人畜无害的家伙,笑嘻嘻地说想帮你测试一下链子牢不牢固,结果他一扯就扯到断口处,稍微用力,啪的一下,零件碎落一地,你前功尽弃。
更可恨的是,这家伙倒打一耙,说本来就是你没把链子接好,他帮你发现了漏洞,免得你到时候翻车,你应该感谢他。
你就说气不气?
但你还偏偏不能拿这家伙怎么样,因为他没有违反任何法律,他做的一切合理合规。
被他推翻在地的法律条文甚至还支持了他的行为。
对付这种智多近妖,怪招百出的对手,没有十足十的准备,没几个人敢正面和他作对。
作为校友,元琳深知这家伙的德性,当初在校辩论队,凭着自己发明的一套诡辩计策,打遍全校无敌手,把人压在地上摩擦。
为什么后来没有打遍全国呢?
因为他那个时候还没毕业就已经拿到知名律所的邀约,人家跑去打真官司了,不和这群小朋友们玩了。
元琳面对这样强劲的对手不可能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她在法庭上罗列出来的证据足见她的用心。
一环扣一环,涂散几乎找不到任何下手的地方。
然而越是这样,涂散越是兴奋。
满级大佬虐渣是爽,但大佬没有成就感啊!
他压根不想给菜鸡们上课,元琳这种能让他吃瘪的才是他认可的对手。
对手缜密,强大,逻辑严密,气势逼人,只要他一步不慎,满盘皆输。
游戏就是要这样玩才刺激。
在进行被告辩论时,涂散其实已经无话可说,就随便问了几个不痛不痒的点。
和上辈子一样,元琳提供的证据链中有人证有物证,堪称无懈可击,非常漂亮,就算换了他的老师来也不能当庭找出漏洞。
然而元琳绝不会给他找漏洞的时间。
涂散似乎没了法子,叹气摇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揉人中,面前的资料一页都没有翻开过。
被告吴宇坐不住了,他带着手铐,从开庭起就在烦躁不安地跺脚,后面看着涂散气焰被打压,几度想冲过去又被法警按回去。
他一个门外汉都能看出现在的情形对他不利,涂散居然还坐的住?!
庭上法官问:“被告律师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暂时没了。”涂散语气里透着无奈,他朝吴宇摇了摇头,无声地说着抱歉,似乎无能为力。
吴宇彻底受不了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放弃。
瞬间面容扭曲,指着涂散破口大骂,“姓涂的,你不是顶级律师吗!我花那么多钱让你给我打官司,你踏马就这?!我告诉你,你要是害我坐牢了,我爸妈绝对不会放过你!我一定让你身败名裂,你给我等着!”
在人前乖巧听话的奶狗大明星在人后其实是暴躁恶劣的土霸王,三个法警一起上手才堪堪压住他。
涂散早就调查清楚这家伙有人格障碍,稍微激一激就会犯病,想看他出丑就故意说:“吴少爷,我好怕呀,不过看样子你会比我先身败名裂。”
在其他人看不到角度,涂散轻蔑地笑了笑,一闪而逝,却让吴宇看的清清楚楚。
脑子轰的炸开。
他吴宇被人从小捧到大,是天之骄子,而涂散算哪根葱!居然敢和他这样说话,还敢笑话他!
奈何法警压着他动弹不得。
他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了,涂散却不知死活,继续用轻飘飘的语气戳他痛处。
不知道的会以为他是对方的律师。
元琳皱眉看着吴宇,当事人在法庭上失态,无法冷静阐述事实经过和回答问题,对辩护律师来说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涂律师居然还坐的住?
“没想到吴宇先生和传闻中那个绅士有礼的形象相差甚远。”元琳说。
涂散笑笑,矛头一转,“元律,亏你还是法律从业者,难道不知道传闻最不可信吗?”
他又看向吴宇,悠悠然说:“传闻说我的当事人吃喝嫖赌样样都行。”
“有一次因为工作人员给他买的奶茶不是他要求的25.3°C,他就让人把工作人员按住,把滚烫的奶茶从鼻腔一点点灌进去,后来那个工作人员因为烫伤后重度感染死了。”
吴宇听了这话,不像方才那样暴躁,反而笑了出来,朝涂散挑挑眉,配合着法警坐了回去,没有一点愧疚的样子,甚至有点……得意。
涂散看着他,心想神经病果然脑回路和正常人不一样,常常阴晴不定。
又说:“还有传闻说他欺负同行,故意在女星的裙子上动手脚,害她在红毯上,在几百个相机面前走光。”
“还有说他选妃,一个晚上能辗转十个女生床上。”
他话锋一转,“但以上都只是传闻而已,你们有证据吗?没有。”
“我可以以我的人格担保,光选妃这件事就是不存在的,即使再美的女人主动勾他,他也能不动如山,就算逼迫他,他也不、行。”
元琳不明白他说这些话的意思,是在说他的当事人其实是个君子?
可这又有什么用?
涂律师到底想做什么?不急着对她的证据提出有力的质疑,反而和自己的当事人杠起来了。
他又在想什么阴招?
涂散最后那句话的言外之意,吴宇最明白。
被说出他最难以启齿的隐秘,再没有方才的淡定,吴宇目眦欲裂,拍桌跳起,歇斯底里吼道“你找死!!”
法警奋力控制他,甚至拿出了□□。
涂散完全没有要劝阻的意思。
一切走向如他预料的那样。
他早看这个富二代公子哥不顺眼了,整天骂天骂地,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这次让法警给他一个小教训,先教他如何尊重法庭。
小子,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再外还有法律,以你的所作所为,你不吃点苦,实在不合适啊。
吴宇当庭失控,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精神状态不对劲。
法官宣布暂时休庭,涂散去到休息室,吴宇父母已经在哪里等着了。
这两位都是社会名流,为了脸面不可能出庭,但他们又只有这一个儿子,再恨铁不成钢也要想办法把他保出来。
吴父已经知道刚才法庭上发生了什么,对涂散颇有不满,不拿正眼看他,“涂律,我们请你来不止是打官司,而是要打赢官司。”
涂散在他对面坐下,颔首说“我不是在很认真的打赢官司吗?”
“赢”字被他咬重。
吴父冷哼一声。
你的赢法就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激怒我儿子,羞辱儿子?
身旁的秘书把准备好的支票拿出来。
涂散看到上面的数字,即使已经知道是多少了还是会为它心突突跳几下。
有钱人简直壕无人性。
“吴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涂散装出不解的样子。
吴家父母不会亲口和他解释,像他们这样的人自持身份和脸面,打骨子里看不起普通人。
从吴宇就可以看出来了,明明是他们求着涂散接下官司,现在却把他当自家奴才使唤,不信任也就算了,连点尊重也没有。
小的在法庭上辱骂他,老的现在又给他甩脸子。
秘书替吴家父母说:“感谢涂律为我们做的努力,这是给您的酬劳,接下来的事将会由更专业的律师团接手,这件案子不劳您费心了。”
意思就是,你的活干的不好,地主大人很不满意,但是又不能撕破脸皮,怕你一怒之下跑去对手家干活,就让你拿了封口钱麻溜的滚蛋,哪凉快哪里呆着去。
“律师团?”涂散好奇地问。
秘书挺直了腰杆,骄傲地说:“是的,是由多位有着资深经历名律组成的律师团,他们有八成把握让吴宇先生从无期改为有期,而且……”
“噗。”涂散没等秘书把话说完就笑了出来。
秘书勉强微笑,“请问涂律觉得哪里好笑了呢?”
涂散不留情面的讽道:“你们所谓的律师团,曾经都是我的手下败将,他们连我都打不过,你们不会天真的以为人多就能打过元琳吧?”
“改无期缓刑为有期。”涂散又笑了,“在法庭上撒把米,一只鸡都能做到。”
语气里满满的轻蔑,仿佛那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对他来说确实如此。
大佬从不给菜鸡留面子。
说的在场人心头不爽,他们又奈何不得他。
秘书语气冷了吓下去,“请涂先生注意你措辞。”
“我的措辞不对?好的我知道了,我不会改的。”
“……”
吴家父母脸色已经非常不好看了。
他们哪里不知道吴宇的案子棘手,改有期已经是他们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他们难道不想让唯一的儿子平安出来吗?
问题在现在情形下,谁能做的到?!
眼看铺垫的差不多,涂散叹口气,惋惜地说:“本来我有七成把握让他无罪释放的,既然你们已经有了……”
“呃,什么来着?哦,对,资深律师团,可以让吴宇服刑个十年二十年,那我就先走了,恕不奉陪。”
“等等!涂律!”吴母站起身,惊喜而又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您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得到涂散的肯定,吴母简直像在做梦,她几步上前和涂散握手。
“如果涂律真的能让我儿子无罪释放,您就是我们一家的大恩人,以后你有任何事需要我们帮忙,我们绝对不会推辞。”
涂散要的就是这句话。
比起钱,他更想要搭上人脉,一个灵通的人脉网无论是对他的事业,还是寻找涂君都有着莫大帮助,吴家父母是他布局的第一步。
上辈子他找到了元琳证据链中的漏洞,但没想到那是元琳故意给他留的陷阱,一时不慎迎头栽了进去,最后勉强打了个平手。
不过这次不会了,他欣赏对手,但他也要赢的这场官司。
吴宇不是个好人,他做的一桩桩一件件事都足够让他用生命去偿还。
他不应该死在牢里,也不应该死在一颗子弹下。
那样太轻松了。
涂散倒不是可惜他,而是想起了上辈子吴宇的结局。
如果所有人的命运还和上辈子一样,那么他就更应该保吴宇出来了。
人出来了,接下来才好玩。
得到希望,又被一点点切碎的感觉比一刀杀了他还痛苦。
而且涂散还需要用吴宇做个局,引出那个疯子杀人魔。
吴家父母完全不知道涂散的打算,只把他当成了救命稻草,勉为其难地为他们刚才的行为道歉,紧接着急哄哄地问:“涂律需要我们做什么?”
涂散:“需要你们发挥一下你们的钞能力,做以下几件事。”
第36章
回到法庭。
轮到原告证人发言。
来的是当时在包厢上酒的一位女服务员。
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 不敢抬头和别人直视,不小心和吴宇的要吃人的眼神对上,小脸唰地惨白, 鹌鹑似的把脑袋把脖颈里。
事发后她肯定收到了吴家父母的封口费和威胁, 不知道元琳用什么让她愿意出庭作证。
但她还没从那个血腥的现场缓过来, 说话哆哆嗦嗦,连不成一句话。
元琳耐心引导她,“杨小姐,不用紧张,这里是法庭,你只需要把那天你看到了什么说出来就行。”
杨甜手却抖的更厉害了。
涂散见状笑了, 元琳平日里强势惯了, 就算有意放软了态度也让人生畏。
她越催, 杨甜就越说不出话。
正尴尬之际, 一道温润的男声横入。
“杨小姐,你的眼镜很漂亮, 是哪里买的?”
杨甜跟着声音看到了涂散, 这位赫赫有名的大律师对她温柔一笑, 像春风化雨, 不带任何棱角和距离感,非常容易让人对他产生好感。
“是工作的地方附近买的。”杨甜低头说。
“很适合你。”涂散说:“但是案发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带呢?”
“因为主管说带眼镜不好看,当时我就摘下来了。”
“这样啊,我最近想配副眼镜,等休庭后杨小姐可以给我带路去那家眼睛店看看吗?”
“可, 可以。”没人可以拒绝这样一个温柔有教养的帅哥提出的小小要求。
“对了, 杨小姐你多少度?”
“差不多500左右。”
……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 仿佛他们是同一阵营的战友。
杨甜渐渐从紧张中走出来, 元琳脸色却怪异起来。
现在的走向太奇怪了。
涂散身为被告律师为什么要帮她们安抚原告证人?!
按照他一贯的手段,他应该乐的看她们在法庭上出丑,还会推波助澜,幸灾乐祸,因为这样对他最有利。
一个无利不起早的人有一天突然做了一件善事,绝不会是他良心发现,只能是因为这件事能给他带来更大的利益。
一个不好的预感在元琳心里浮现,但她又想不到涂散要怎样破这个局。
她揣摩过很多次涂散可能的行动。
但人证物证俱在,舆论一边倒的要严惩吴宇,他的罪行板上钉钉,涂散就是有再大的神通也翻不出花来。
总之,这场官司涂散不可能赢。
涂散明知结局却稳如老狗,这是最诡异的地方。
杨甜一五一十把当时的所见所闻陈述完,涂散却拿出一个药盒,问了几个奇怪的问题。
元琳看到药盒的那一刻,心里所有的谜团全部消散,心骤然收紧。
她知道涂散想做什么了!
这官司要糟!
她赶紧打断他们的谈话,“杨小姐,你再好好想想,想清楚,真的在现场看到过这个药盒吗?”
杨甜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认真点头,“看到了,当时我还给他们送了杯温水。”
听完,元琳再难掩饰眼中的懊恼,闭上了眼。
不用看都知道,涂散现在一定用一种傲然,还带着嘲讽的眼神看着她。
因为她亲手把翻盘的机会送到了涂散手中。
要的东西差不多齐全了,涂散清咳几声,是时候开始他的操作了。
他站起身,对着台上说:“法官,我请求终止此次审理,对我方当事人进行案发时候的精神鉴定。”
他将药瓶摆在桌子上,抬高音量,“我方吴先生一直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但因为身为公众人物一直瞒着所有人,刚才他就多次没有控制好自己的脾气当庭失控。”
“而且杨小姐也说了,她看到过案发前吴宇服用过药,这种药有一定的副作用,服用后会让患者出现一定时间的精神恍惚,因此我方当事人极有可能在案发时不具备行动能力和自主意识。”
“我反对!”元琳也站起来,直勾勾地看着他,“杨小姐亲眼看到了吴宇开枪,已经说明吴宇当时具备正常人的行动能力,精神状态稳定,你方才提出的要求并不合理!”
“看到了?”涂散勾笑,“案发当时开了两枪,第一枪被监控拍到,并不是涂散射出的,而且没有射中被害人,只是擦伤,真正致命的是第二枪,正中心脏,偏偏这枪又没有被监控拍到,请问杨小姐看到的是哪一枪呢?”
杨甜说:“都,都看到了。”
元琳稍稍歇了口气。
涂散却问,“你确定看清楚了都是吴宇开的枪吗?”
“确……”
“杨小姐,当时包厢昏暗,而你又有近视,监控显示你在第二枪的时候躲到了墙角,还抱着头埋在膝盖里,你真的看到是吴宇开的枪吗?”
“我……”杨甜突然有些犹豫了。
涂散盯着她的眼睛,再也没了笑意,启唇轻吐,像引诱孩子犯错的坏人,说:“杨小姐请仔细回忆,是否看到是吴宇举着枪,对准了被害人,还是说你只是看到了一只举枪的手,由于害怕和偏见而下意识觉得那就是吴宇。”
涂散眼中似乎有两道漩涡,深不见底,盘绕不休,任何人盯着他看上一段时间,在低沉语调不着痕迹的引导下,被他的思维侵袭,很容易会对自己的判断产生动摇。
笑的温柔的不一定是绅士,还有可能是一肚子阴谋算计的狐狸,狐狸哄你夸你,那都是为了把你吃了。
涂散在大学学了点心理学,天赋加努力,让他掌握了如何利用环境,语气,眼神,和话语,让一个人对自己产生怀疑,击溃其心理防线。
杨甜就是如此。
她想起那天发生的事,胆小的她听到第一声枪响就想跑了,但是不小心跌倒,慌乱之中爬到墙角把自己蜷缩了起来,她抖的像个筛子,耳边充斥着各种尖叫和玻璃碎裂声,耳膜嗡嗡响出血来。
可突然“砰”的一声,世界归于死一般的安静。
她颤颤巍巍露出半个眼睛,满目昏暗的色调中,冒白烟的枪口格外突兀,还有那只拿枪的手,出现在她每晚噩梦中。
但手的主人是谁,她无法肯定,那个人埋在黑暗中,她的眼前只有黑乎乎一团。
是吴宇吗?还是其他人?
她看向元琳求助,元琳也在看着她。
元琳谨守在成为律师的那一天许下的宣言,她要以事实为凭,还当事人一个真相,她无法做出暗示证人说谎的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按事实说就好。”
她坦然接受这样做的后果,她也知道涂散是故意的,他就是料准了自己会认死理,将事情的真相公平置于输赢之上。
元琳和涂君是一类人,天真、纯粹而勇敢的正义捍卫者,不计后果地要锄强扶弱,涂散欣赏他们,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利用他们的纯粹达到自己的目的。
谁让他是个反派呢。
可是杨甜也不傻,她知道按事实说的话,吴宇可能就会被判无罪,等出去后,吴宇会放过出庭作证的她吗?
可是不说,那她是不是算做了伪证?良心过得去吗?
涂散看出她心里在挣扎,静静等着她,同时灵巧的手指在桌面上飞舞,敲出一首悦耳的曲子,曲调如他此刻的心情,轻快舒缓。
一个证人如果对自己的记忆都产生质疑,那么她的证词将毫无威胁。
他轻轻推了杨甜最后一把,“监控没有拍到第二枪,所以作为唯一证人的你的口供非常重要,你的一句话可能让无辜的人蒙受不白之冤,甚至失去生命,而所有一切都是因为你。”
“杨小姐,请想清楚。”
半响沉寂后,杨甜对元琳垂下了头。
“对不起,元律师,那个时候我太害怕了,我其实没有看清楚。”
元琳终是叹了口气。
“你没有对不起谁,法庭揭露真相的地方,你做的很对。”
涂散支持首尾两句话,但不支持中间那句话。
他用行动证明了,法庭也可以是颠倒黑白的地方。
最终,法官宣布暂停审理,由相关机构调查吴宇案发时的精神状态。
上辈子他会输,一来是铁证如山,难以脱身,二来是时间太短,没有给他操作的空间。
事后复盘几十遍才被他找到了突破口。
如今再来一次,翻盘还不是勾勾手的事。
吴家父母震惊于涂散的本事,居然可以让证人当庭翻供!
接下来,他们的钞能力和人脉会让吴宇有精神病的事很快传遍大街小巷,比起吴宇的命,这点面子不算什么了。
但元琳肯定不会让吴宇无罪释放,而且吴宇发的那条血衣微博影响太过恶劣。
涂散提出了一个办法,找个替死鬼。
反正监控没拍到谁开的第二枪,吴宇和他的狐朋狗友都测出了硝烟反应,推那个开第一枪的“好兄弟”出去顶罪就行。
吴家父母按照涂散的计划,让其他人统一好口供,都说吴宇当时情绪不正常,连亲妈都认不出来。
又由涂散亲自写好台词,让吴家父母出面说服那人揽下所有责任。
吴宇的脑残粉发挥了一点作用,用他们独特的逻辑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吴宇造成的社会影响,塑造了一个被身残志坚,隐忍不言,认真敬业却被狐朋狗友带坏的被迫“堕落”豪门公子形象。
至于其他人和来自各方的压力,那就靠吴宇和他父母自己去抗了。
对了,那个替死鬼不是随便挑的,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和吴宇臭味相投,但奈何没人家家大业大,不得不低头。
让他替吴宇进牢狱实则是便宜他了。
如果他知道吴宇出狱后的结局,一定会痛哭流涕要求警察叔叔把他关好了关牢了,千万别放他出去。
————
几个月后。
吴宇被送到精神病院接受治疗,那天涂散也去了。
洁白的病房里,吴宇躺在病床上,惨白的肤色,憔悴的面容,头发有点长,遮到了上眼皮,显得他的脸蛋更加乖巧单纯。
“护士姐姐,能轻点打针吗?我怕疼。”
温温的声音让护士多看了他一眼,“行。”
乖乖等医生注射药剂,他还不忘说声谢谢。
谦逊有礼,一看就是受过良好的教育,和在法庭上暴躁发狂的那个人相差甚远,几乎判若两人。
病房的门关上,吴宇笑着招呼他,“涂律师站着做什么,过来坐。”
涂散露出同款假笑,“别了,我怕你又发疯,我惜命。”
“不用怕,我不会发疯的,我还要感谢你呢。”
“真要感谢我请直接打钱,谢谢。”
吴宇愣了愣,说:“涂律师真实在。”
“那当然,我可没你能演,把手拿出来吧,血都渗出来。”
装的漏洞百出。
“诶,没意思。”
吴宇那副乖巧无害的模样瞬间收起,有点失落地低下头,长发盖住大半张脸,一直放在被子里的手也拿出来了,一把小刀赫然被他捏入手掌,掌心往外冒血。
他把刀子扔到地上,像小孩子用来抓麻雀的陷阱被麻雀识破了,不高兴地自己对自己赌气。
带着一种天真的残忍。
可是突然,他咯咯笑出声,舔了舔手掌上的血,血腥味弥漫口腔,他嘴角扬起阴毒的笑容,偏了偏头,长发到一边,露出半只眯起的眼睛,盯着涂散,白的没有血色的皮肤即使在阳光下也是那样阴冷,他一眨眨眼,蛰伏在洞穴里的毒蛇吐了吐舌信子。
“我会一辈子记得你,以及你在法庭上对我说的话,涂律师。”他说这话时涂散一点也不高兴。
谁想被只冷血动物惦记上,他撕破了他最想掩盖的秘密,这只冷血动物不得把他带皮生吞了。
但他是地主的儿子,该给的面子还是得给。
“乖,我也会记得你的。”
“等我出去了,一定会去找你的。”
“我等着。”涂散挑挑眉,“如果你这辈子还有机会从这里出来的话。”
吴宇笑而不语。
“以后收敛点,别再不知死活惹着你惹不起的人。”
“我惹谁了?”吴宇似乎真的不知道他犯了什么错,迷茫的像个孩子。
“哦!你是说那个警察?”吴宇瞪着一双大眼睛,“可是我没有说错啊。”
他又摇摇头,“不对不对,我错了。”
涂散心说,这家伙难道还会认错?
却听吴宇说:“他工作一辈子还是买的起我那件衣服上的扣子的,衣服现在被他的血弄脏了,也不值几个钱了。”
说完,轻快的笑出了声。
用最纯真的语气和孩子般懵懂的眼神,把一条人命说的一文不值。
是了,这才是这家伙的本性。
这样的人把涂散最后一点善良也磨没了,也好,下手也不会有心理负担。
“友情提示你,最好把你神经病的人设演好了,别乱跑,也别想着出院,如果你不想再被受害者家属起诉的话,老老实实听长辈的话,长不大的小朋友。”
涂散有意强调最后七个字,看了看吴宇某个地方。
吴宇又被戳了肺管子,脸色大变,牙都要咬碎了。
他眼神黯然,盯着涂散走出房间,而后森森笑道,“我一定听你的话,涂大律师。”
涂散故意这样说,吴宇不可能听他话,他一定会跑出去。
那样正中他下怀。
他要的就是吴宇自己逃离警方视线,逃离最安全的地方,去自寻死路。
这样的话,就可以顺利开展他的下一步了。
残忍的小朋友?
他倒要看看两个疯子见面谁更残忍。
第37章
“叮咚——”
买的东西到了, 涂散去开门,比涂散速度更快的是系统猫咪,“窜”的到了门口, 跳起来够门把手。
【是给我买的罐罐嘛?】它迫不及待地问。
“不是, 是微型摄像头。”涂散给它泼了盆冷水。
“你一个系统怎么天天惦记着罐罐?”
【人家现在是猫咪嘛, 猫咪就是喜欢吃罐罐,是天性,宿主你真小气,我上一个宿主就会给他的猫很多罐罐】
涂散抱着箱子,居高临下看着它,“哦, 那你回去找他吧, 再见。”
【哼!】系统猫咪竖起大尾巴回墙角蹲着怀疑统生了。
涂散想不明白这个系统有什么用?只会吃, 还会掉毛, 什么忙都帮不上,改天就把它卖宠物店去。
不再理会系统猫咪, 转而按照说明书调试好摄像头, 边调试边回想上一世的记忆。
有关吴宇之死的事情他记得很清楚。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是一样的可怜虫——他们都是死在那个杀人魔疯子手里。
涂散比吴宇好就好在他能留个全尸, 而吴宇则是被碎尸江边, 切成几百块碎片沿着河岸撒了红晃晃的百米长。
私心里,涂散认为这样的结局才该是吴宇的结局,比起一颗子弹了结生命,或者关个几十年再放出来继续做他的豪门大少爷,血债血偿更为公平。
他这么想, 也这么做了。
合格的律师不能够越过法律判定一个人的生死和罪行, 涂君在的时候对他三令五申, 但他要是会听涂君的话他就不是涂散了。
他只是冒用涂君身份的冒牌律师, 律师宣言对他来说只是几百个文字,他不信仰大众认定的正义,所谓宣言没有任何约束力。
他打官司也从来不遵循什么君子之道,野路子乱来一气,能赢就行,给他打钱的客户才是他趋之若鹜的对象。
更何况他从未亲自动手,只是做了一把幕后推手而已。
能找到他故意杀人的证据吗?
不能。
现在他只想快点把涂君找回来,这个律师身份给他带来了太多麻烦,他不可以像从前那样随心所欲,无论做什么都要先考虑一遍,拿捏好涂君的人设,不能够穿帮了。
目前没出事,时间久了肯定不行,他和涂君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迟早会被人认出来。
就比如那个杀人魔。
当他在涂散耳边说出他真实的名字时,涂散被绑在椅子上,整个人仿佛掉进了冰窟窿里。
涂君的失踪肯定和他有关系,最少,他也知道涂君的下落。
吴宇是他钓鱼的第一颗鱼饵,他要先出手为强。
涂散来到吴宇被分尸的河边,河对岸不远就是繁荣的商业区,灯红酒绿,音乐喧嚣,就算是在晚上人流量也很大。
敢在这里杀人,还能淡定自若的切成碎片,杀人魔的心理素质和反侦查能力可想而知有多强。
涂散不敢大意,挑了一个非常隐蔽的地方放置好摄像头,用同样颜色的草掩盖好。
日落黄昏,河流安静的向前走动,河面上水波荡漾,余晖晒的它金光闪闪,岸边芦苇草随风轻轻舞动,时而有几只水鸟落下,隐入草中,饭菜香从河对岸飘过来。
然而岁月静好下是涌动的暗流。
涂散拍拍手上的泥,看向天边,一切就看今夜了。
吴宇的死亡时间是凌晨一点左右,此刻石头滩上仅有几点从对岸投射过来的霓虹灯照明。
昏暗,寂静的背景下,仿佛万物陷入梦乡,又仿佛在那密不透风的芦苇丛里正进行着一场屠杀。
涂散盯着电脑屏幕,不自觉敲击桌面,是他紧张或者着急时的习惯。
要是涂君这时候在,他会像小时候一样握住涂散的手,拍拍他的肩膀,和他说别怕,给他来自哥哥的安全感和依靠。
后来兄弟两个分开了,哥哥这个角色由另一个人顶替,一个他在流浪途中遇到的伙伴,那个男孩叫白墨,他们曾经很要好,后来因为一些不愉快的经历闹掰了。
涂散烦躁的晃晃头,这个时候想起他做什么。
电脑画面晃了一下,应该是摄像头被河边的风吹的稍微移了位置,可还是什么都没有。
一派天地安宁的样子。
快过时间了,难道他不来了?
涂散脖子上的伤口处突然刺痛起来,他有预感似的扫了一眼。
瞳孔骤然一缩,视线死死咬住屏幕内的黑影。
来了!
涂散不由得放轻了呼吸。
一个浑身被黑色包裹的男人拖着吴宇在河岸边行走,带着鸭舌帽看不到样子,从监控上看他的手臂很细,力气却很大,单手拎着吴宇一个近190高的成年男性丝毫不费力,在怪石遍布的河滩从容走着,走出了闲庭信步的感觉,手上拎着的人不是人,而是一只待宰的家畜。
一身黑黢黢的像是幽灵飘过。
涂散看着他拖拽昏迷的吴宇进了监控盲区,重重锤了下桌子,暗骂一声该死,偏偏这个时候。
他现在又不能跑过去调整监控位置。
只能继续盯梢,等着杀人魔再次出现在监控中。
要是能够拍到行凶过程就好了。
涂散想起他被绑的时候。
这个变态杀个人都要讲究仪式感,在行凶的时候一定会从自己的行为中获得无限的快感,甚至是自豪,这时往往是他最容易露出破绽的时候。
如果能拍到他的脸,那怕只是半张脸都好。
涂散恨不能从屏幕穿过去,手下的桌子几乎要被他扣出个洞来。
又过了几个小时,这场杀戮似乎结束了。
如来时那样,那个杀人魔从容地沿来路离开。
路过摄像头时,那人不知道为什么停下了脚步,脖子扭向这边,盯了一会,朝这边来。
涂散再度兴奋起来,心口狂跳。
走近点,再走近点!
那张模糊的脸越来越清晰,可以看清轮廓了!
偏偏这时,那人停下了,把头埋得很低,不让涂散看到再多一点的面貌信息。
他扭头走了。
涂散很失落,准备了这么久,还是没有弄清楚他是谁。
下次机会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又或许没有下次了。
涂散揉揉人中,让自己尽可能保持冷静和理智。
将近一天没睡的脑子里乱的只剩团麻绳。
他关掉电脑,准备明天再去现场看看。
但愿能够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可是突然,涂散呼吸骤停,关机的动作随之暂停,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
屏幕上赫然是一双森冷的眼睛!眼角还有新鲜血渍。
瞳孔里没有人的温度和色彩,宛如灰霾霾的天空下,蛰伏在床底的蝎子冷不丁窜了出来,毒尾刺中了你的眼睛,痛苦不已却又肿的闭不上眼,
涂散意识到,他和杀人魔对视了。
隔着屏幕,那个人似乎一眼就揪出了躲在屏幕后面的他,用一种发现了有趣的玩具的眼神看着他。
犹如他们面对着面,杀人魔欣赏着他的下一个目标。
口罩里的嘴唇动了动,看不到口型却能感觉出他在说什么。
他在说:“我很快就来找你。”
像午夜被噩梦惊醒,迷迷糊糊间,你的枕边多了个人,在你的耳边吐了口冷气。
镜头天旋地转的晃动,脑子晕眩不已,最后画面被掐灭。
涂散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没有开灯,被黑暗包裹,他遍体生凉,咽了咽喉咙,一摸后背已经湿了。
所以,是被他发现了吗?
但是他知道是自己做的吗?他惊恐的想着。
仅凭一个摄像头他应该找不出他,他又不能确定摄像头是专门为放置的。
也有可能是别人为了拍候鸟放的——那里经常有附近的大学生来野外拍摄。
然而,涂散又对自己问了一个令人恐惧的问题——他真的找不出吗?
就在这时,吱呀,房门被推开了。
涂散神经立刻紧绷起来,有沉重的脚步声朝他来了,一股血腥味冲入鼻腔!
“是谁?!”
话音刚落,啪,灯亮了。
系统猫咪迷茫地看着反应剧烈的宿主。
涂散:“……你在做什么?!”
系统猫咪举起爪子,可怜巴巴地说,“我开罐罐的时候刮伤爪子了,帮我找个创可贴吧,宿主。”
“……笨猫。”
“再敢吓我就把你卖宠物店去!”涂散恶狠狠地警告说。
“喵呜?!”它做错什么了惹宿主这么生气。
“宿主你去哪里?”
“给你拿创可贴。”
“宿主真好!”
“一个创可贴抵十个罐罐,你这个月的加餐没了!”
“……喵!”
————
那晚的失手让涂散连着几天没有出门。
以后的每一步都要比之前还要小心。
直到警察发现命案的那一天,他才出了门。
律所老板亲自在路口等他。
一个年过四十还有着七八岁孩子童真的家伙,一见面就用力揉了揉他的脑袋。
“小子,吴宇那种官司你都敢打?趁我不在想上天啊!”
涂散没有躲开他的毒手,“别揉了,我发型全毁了!”
“情况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你已经荣登人民群众最讨厌的律师榜首!全网讨伐,可歌可泣啊!”
涂散知道会是这种情况,不伤心也不生气,脑子里全是那晚的不慎失手。
周正见他不高兴了,拿出根花花绿绿的棒棒糖给他,“奖励你的,吃吧。”
“……”涂散一言难尽,“你当我是小孩子吗?”
周正瞥他一眼,调侃说:“你不就是个不听话的小孩子吗?”
涂散想起了,他打吴宇这种舆论风波大的官司,有损他们律所的形象,律所合伙人们当时就不同意,他们劝不动自己,就一定会把压力施加到周正这个老板身上。
便试探着问,“老周啊,你觉得我今天有必要请假吗?”
周正哪里不知道这小子拐着弯打听情报,给他后脑勺来了一巴掌,骂道:“三天两头不见人,好端端的又请什么假,不上班就扣工资!惯的你。”
涂散心领神会,笑道:“老板圣明。”
看来老周把压力抗下来了,不然今天等着他的就不会是一根棒棒糖,而是一纸解聘书。
周正对吴宇这个人没有好感,也并不赞同涂散为他辩护,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他让涂散把经过一五一十都说给他听。
“你小子可以啊,快和我说说,元琳是不是傻眼了,她的杀手锏居然成了你翻盘的助力!”周正兴奋地像个听到不得了八卦的孩子。
没多久他们来了到那条河边。
河堤上拉了警戒线,媒体被阻拦在警戒线外。
打多了刑事案件的律师对命案有着狗一样灵敏的嗅觉。
涂散问了周正一个看似不合时宜的问题,“你吃早饭了吗?”
“吃了,我家楼下那家臊子面,臊子切的碎碎的,红油喷香,用料足,特别入味,我还加了两份臊子。”周正砸吧砸吧嘴,回味那个味道。
涂散默默拉开两人的距离,“那我建议你最好不要下去看。”
周正不解他是何意,不让他下去他偏偏就要下去。
河堤上感觉不到,到了河岸边才真切的闻到了什么叫臭气熏天。
尸体是几天之后才被发现的,天气炎热,红里翻白又带腐烂绿的碎片撒了百米长,白色虫子在肉里钻来钻去,绿色的苍蝇在腐肉上兴奋飞舞,用嗡嗡声庆祝一场盛宴。
现场用“惨烈”一词都不足以形容。
“听话!大威,过来!”训导员大声呵斥。
“汪汪!——”年轻的警犬咬着绳子,它一点也不想靠近岸边,奋力和训导员对抗,动物有着比人类更灵敏的嗅觉,承受着比人类更浓郁的恶臭。
一旁年纪大点的警犬虽然没有抗拒,但是沿着河岸走了几米也受不了了,尾巴耷拉着,围着它的训导员呜咽打圈,训导员揉揉快被熏得失去嗅觉的鼻子,也是有苦说不出。
“呕——”周正吐了。
涂散早有预料,等他吐完,把开了盖的矿泉水递给他,“早说了别来,你非不听。”
周正猛灌几口水,又全吐了出来,吐槽道:“这人有病啊,杀人就杀人,还把人切成碎片。”
涂散暗暗说,那家伙何止有病,他就是个变态。
“老周。”刑警队长过来,拍了拍他的背,“凭你打刑事官司这么多年的经验,你觉得犯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周正和刑警队长合作过很多次,曾有过从警经验,是多年的老朋友,听他这样问,立马就察觉到了什么。
“这应该不是第一起类似命案了吧。”
刑警队长点点头。
周正:“这种人通常反人类反社会,智商极高,思维缜密,他还会犯案的。”
他看到了河对岸的商业区,愣了下,又补充道:“而且还很嚣张自信。”
“这个人还很会掩饰,平常可能就是路上一个骑自行车的普通大学生,教养良好,对人温和,看不出任何攻击性,但他内心其实有种病态的偏执。”涂散突然出声。
两人齐齐看向他。
“他杀人不是因为这些人和他有仇,而是出于他的偏执,他觉得他的行为代表了正义,虽然我不知道他在执着什么,但从他敢在一个极其危险的地方犯下命案可以看出来,他对自己的能力非常自信。这个人应该具有相当强的反侦查能力,又或者,他很清楚警察侦查的方式。他也应该很擅长用军刀,刀法很好……”
涂散的声音嘎然而止,他感觉到有很多条视线在盯着他。
刑警队长警觉地眯了眯眼,“你怎么知道他用的是军刀?而不是手术刀或者砍刀。”
“猜的,要短时间分尸的话,手术刀太小了,砍刀又不够锋利。”
“你好像对这个人很了解啊,而且吴宇死了你居然一点都不惊讶?”
能不了解吗?他都在这人手上死过一回了。
队长的此话一出,现场氛围变得有些微妙。
“都是老周教的,从一个人的行为推测他犯罪时候的心理。”涂散面不改色地说。
“是吧,老周。”
周正一个胯步,挡在他俩中间,“害,你别用看犯人的眼神盯着他,我以我的人格担保,涂散绝不可能是凶手。”
刑警队长深深看了眼他,这才作罢。
周正和老朋友简单又聊了几句,拉着涂散要走。
涂散其实想多留一会,万一被他发现一些证据了呢,“老周别拉我,我想再看看。”
“看什么看!”老周少见的对他沉了脸,低声说:“再看下去小心那些人把你吃了。”
涂散朝四周看了看,自从他一出现,忙着干活的警察们的气氛就不对劲起来了。
想来也是,被吴宇枪杀的那位民警以前是刑警队长,从一线退下来了到基层当民警继续发光发热,谁曾想会遇上吴宇这种人。
这群警察厌恶害死他们老队长的吴宇,连带着也厌恶为他做无罪辩护的涂散。
要不是周正带着,他怕是连进现场都不被允许。
眼看刑警队长又盯上他了,他识趣地跟着老周离开。
和他老周并肩走着,老周一路无话。
涂散觉着奇怪,把那根棒棒糖拿了出来,说:“喉咙还苦着吧,吃点甜的。”
周正看也没看他一眼,继续走他的路。
“老周你怎么了?”
周正还是不理他。
直到走到一处没人的地方,周正突然站住脚,涂散差点撞上。
他回头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盯得他心里发毛。
他说:“涂君?”
“嗯。”涂散镇定自若,“怎么了?”
“不对”,周正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你不是涂君吧。”
涂散心跳骤然加快,小心维持着表面的淡定。
“哈?我不是涂君那是谁?”
周正用极具压迫的眼神逼近,像是要撕碎他的伪装。
“涂君有洁癖见不得血,他以前看过一次命案现场回去就病倒了,你却一点事也没有,看惯了一样。还有,我可从来没有教涂君什么犯罪心理。”
“所以,你到底是谁?!”
“……”
涂散动了动嘴皮子,却找不到话来为自己辩解。
他疏忽大意了。
周正打了几十年的刑事官司,做到了行业顶尖的位置,比谁都圆滑狡诈,怎么可能是好糊弄的人,他的直觉甚至比专业的警察还要敏锐,看着嘻嘻哈哈没心没肺,实则心思细的吓人。
他肯定是察觉到什么了。
这下子麻烦了。
涂散偷偷握紧了拳头。
怎么办?要怎么回答才能够脱身。
第38章
“我不是涂君……还能是谁?”涂散反问说。
老周不说话, 却也不信他。
涂散叹了口气,“老周,你这样我很伤心啊, 想当初你喝多了, 脱光了衣服, 爬上路灯杆要跳钢管舞的时候,可是我在旁边给你拍的视频,那个时候你的舞姿是那么的妖娆,我身为一个大男人都差点……”
“闭嘴!”周正凶狠的警告他,耳朵却已经红了。
如此可耻的经历只有他们两个知道。
这招不道德,但紧张的气氛立刻消失了。
“臭小子, 你要是敢说出去, 我让你007工作到死!”
“哇, 我好怕呀。”涂散故意找打一样笑着。
周正信了这人是和他共事多年的涂律师, 但对他为何有时候性情变化而存疑。
“你前段时间消失是去了哪里?”
涂散耸耸肩,“我养父不是在国外疗养吗?他老人家突然病重, 医院怕他挺不过去就通知我连夜飞过去了, 事发突然没来得及说。”
这是他早就想好的一套说辞, 周正不可能为了验证他的谎言特意飞一趟国外。
“还有你最近怎么回事?怎么和以前变化了很多。”
涂散无奈耸耸肩, “大概是更年期要到了吧,过不了多久我就要蜕变成你这样成熟而油腻的大叔了,焦虑也正常。”
“去你小子的。”周正狠狠踩了他一脚,“说谁是油腻大叔呢!”
“哎呦,疼疼疼!”
“疼才能长记性!”
到了律所里。
刚打开门就闻到一股曲奇饼干的香味, 一伙人围着桌子吃的正香。
周正凑过去, “呦, 哪里买的曲奇, 真香啊。”
涂散动了动鼻子,这味道有点熟悉。
实习生见到他们,知道涂老师有洁癖,忙抹干净嘴巴,迎上来说:“不是买的,是有人带的礼物,说是涂老师的朋友。”
涂散疑惑,“我的朋友?”
“对,人现在就在会议室里。”
他在这里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就算有,那也是以涂君的身份和他们认识的,
涂散推开会议室的门,看到来人的一刹那,怎么也迈不动脚了。
怎么会是他?!
青年坐在靠窗的地方,穿着洁白的衬衣,头发打理的干净整齐,右眼底下有一颗美人痣,拿着一本晦涩难懂的法典看的入神,阳光的味道很好闻,他嘴脸笑容若有若无,似乎整个人都在发着光。
他一开口,声音和他给人的第一印象一样,澄澈干净的像山顶上的一捧雪,“好久不见,小散。”
涂散被声音惊醒,先回头看了一眼,周正他们为抢最后几块曲奇打的不可开交,没有理会这边。
他把门关上,反锁好,会议室的隔音效果很好,他才敢卸下所有伪装和青年开口说话。
“好久不见,哥。”
白墨冲他笑了笑,“来我身边坐。”
他又从书包里拿出一小袋曲奇,推到他手边,“这是专门为你留的,还热着,快吃吧。”
涂散看着曲奇,心情复杂,当年在孤儿院的时候白墨每次烤饼干都会单独留一份给他,这么多年了还是没变。
白墨看着他陷入沉思的侧脸,轻声问:“小散是想起以前的事了吗?”
涂散:“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在想什么我都能看出来。”
涂散心想也是,他每次说谎,话还没说完白墨就知道真假了,亲哥哥涂君都做不到他这个程度。
如果没有发生后面的事,他们或许会成为真正的亲兄弟。
涂散倒了杯水给他,视线在他手指上贴的创可贴上多停留了几秒,“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偶然一次在电视上看到关于你的采访,发现你敲击桌子的动作和小时候一模一样,还有你敲击的曲子,是我们唱诗时的那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现在用着涂君的名字和身份,但哥哥想见你,就不请自来了,不会惹你不高兴吧。”
“哥说的是哪里的话,我也想见哥。”
白墨笑笑,“我还以为发生那件事情后,你害怕我,不会再理我了呢。”
空气凝滞了一瞬,随后涂散摇摇头。
“都过去了。”
说给白墨听,也是说给他自己听。
他感觉到白墨松了口气。
他们聊了很多,小时候怎么遇见的,又是怎么一起成了孤儿院的小霸王,后来学着电视上的样子约定要做一辈子的好兄弟……
非常默契的都没有提起不该提起的事。
得知白墨暂时还没有住处,涂散便邀请他去自己家里住,省钱还省事。
回家的车里,涂散把他和涂君的故事说给白墨听,对这个哥哥他没有什么好隐瞒了,就算隐瞒了也会被他看出来,不如说出来一起想办法。
白墨听完他经历,单手倚在车窗边,淡淡地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汽车。
“你已经用涂君这个身份做了太多事情了,不说别的,就是你打的那些案子,如果身份被揭穿,很可能都会不作数,你自己也会惹上官司。”
“所以我只能用这个身份继续走下去等我哥回来。”
“嗯,我会保密的。”
之后两人又陷入沉默,车厢里弥漫起一股没由来的压抑。
涂散透过后视镜看向坐在后座的人,白墨依旧安安静静盯着窗外,脸上明明暗暗的光影交叠出现,他能够窥探到涂散的内心,而涂散却看不透他了。
过了许久,白墨突然笑了笑,抱着臂,斜斜抬眼,眼角的痣随着眼角上扬,像是家长抓住了偷吃的小孩子,和后视镜里涂散偷窥他的眼神对上了。
“好了,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就是了,从上车开始你都偷看我二十多回了。”
涂散尴尬的清咳几声,慌慌张张打开窗户透气,他还没做到偷窥被人抓个现行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地步。
“是想问我的手指怎么伤的吗?”白墨一语戳破了他的心思。
白墨越是淡定的笑着,涂散越是有种心慌的感觉,他拿不准这人下一步会做什么。
“我只是想关心一下你,但太久没见,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关心我”,白墨仔细品味这三个字,眼前出现了从前那个瘦小的萝卜头,那时需要在他的守护下,小猫似的小口小口喝牛奶,几十年一晃过去,萝卜头成了眼前这位声名赫赫的大律师,对他也不再全心全意的信任,眼里的戒备和试探让人看了心寒。
“就算你长大了,也是我的弟弟,有事直接和哥哥说就好,没必要吞吞吐吐,生分了。”
涂散垂眼,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力道。
他这话,究竟是真心,还是……
“我是真心的。”
白墨的声音冷不丁在他背后响起,
涂散不敢回头,他怕对上他的眼睛。
忽然涂散感觉脖子后吹来股冷气,冷瑟瑟的。
他靠过来了,就在他背后不到几厘米的地方。
每次涂散想说什么,白墨都能抢先一步把他的心里话说出口。
“好。”
直到涂散艰难地说出这个字,那道说不上来的视线才消失。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又似乎什么都说尽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就像普普通通的一对亲兄弟,白墨把家里打扫的很干净,系统猫咪被他照顾的眼里几乎只有他了,他也很会做人,有空的时候会给邻居家小孩补作业,性格好又聪明,上下楼邻居对他交口称赞。
涂散觉得有个这样的哥哥确实很不错,而且他不会像涂君那样处处约束他,矫正他的思想,执着于把他带上一条光明伟岸的“正途”。
他看到了白墨创可贴下的伤口,不是刀伤。
那一刻,涂散说不出来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惋惜,又或许是愧疚他试探怀疑白墨的行为。
白墨似乎一切都知道,但什么也不说。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回想这些天发生的事,命运的轨迹似乎已经发生了变化。
上辈子,白墨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而现在却堂而皇之地住进了他家。
难道是他的行为改变了既定的命运?
如果是这样,那么或许他就不会死在杀人魔手里,他可以找到涂君,把这个烫手的身份交还给他,他继续做回潇洒的涂散。
“哐当!”一声响差点把涂散吓着了。
起身一看,系统猫咪叼着它的盆盆往外走去。
涂散疑惑问:“你去哪里?”
系统猫咪:“去找白墨,从今天开始我就要和他睡了。”
“哈?你找他做什么?”
“因为他对我很温柔,每天都给我开个罐罐,比某个小气鬼可大方多了。”
“呵呵。”涂散冷笑着看着这只吃里扒外的小猫咪。
说他小气,那它现在住的高级猫窝,玩的超大型猫爬架是谁给它买的?
他想吓一吓它给个教训,想了想说:“我和你讲个故事吧。”
“嗯?”
“白墨在孤儿院的时候有一只小猫,他很喜欢那只猫,每天都给它喂新鲜的食物,给它梳理毛发,陪它玩耍。”
“我就知道他是个喜欢小动物的好人。”
“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可是后来猫长大了,经常喜欢往外跑,一开始只是消失一两天,后来大半年都不见影子,白墨很难过。于是在他最后一次回来的时候,白墨把它抓住,做成了标本放在床头,和以前一样每天给它喂食物、说话,从此它再也不会乱跑了。”涂散语气森寒。
系统:“……”
“现在,你还觉得他是个温柔的人吗?”涂散不怀好意地问道。
系统猫咪明明在抖,却还嘴硬,“我、我才不信呢,你就是个骗子。”
“呵。”傻猫。
如果是假的,就好了。
————
借着周正的关系,涂散要来了那个杀人魔犯过的所有案件资料,带回家准备好好研究一下,或许可以从中发现什么线索。
一晃一个月过去了。
某天,他一回家就看到白墨坐在沙发上疲惫地揉眉心,系统猫咪在一边安慰他,看上去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怎么了哥?”
白墨看他终于回来了,眼里的疲倦散去了些,他打开电视,“你自己过来看吧。”
电视上播放的是一个阿婆主怒斥某知名孤儿院院长是人面兽心,虐待孤儿,贪污善款的败类,还说自己已经掌握了证据,但他还想给院长一个机会,让他在一周内自己把真相说出来。
此言一出,瞬间引起大众哗然一片。
面对蜂拥而上的媒体,这位头发稀白的老院长在镜头前几度落泪,他想不通自己为这些孩子操劳了一辈子,为何临了却要承受这样的羞辱。
这位老院长淳朴了一辈子,不善言辞,只能用年迈而颤抖的哽咽声一遍遍重复着,“我没有,我没有,他们都在逼我,都逼我啊……”
一位年过七旬的老人,被一个连证据都没有的指责逼得在千百万人面前委屈无助的痛哭,没有做错什么却不得不鞠躬道歉,老人家的尊严都被狠狠践踏在泥里了。
为了无家可归的孩子们而一直挺立的脊梁,被一个谣言生生压弯了。
涂散看着心酸。
这家孤儿院正是涂散和白墨呆过的那家,在涂散的记忆里,院长是位好人,只要他们做对了题目,就会给他们奖励珍藏的糖果,却从不给自己留一颗。
白墨看向涂散,轻声说:“院长被逼的受不了了,孤儿院的孩子们也被人骚扰,想起诉造谣的人,问我能不能帮忙。”
“我知道了。”涂散关掉电视,“这个案子我接了。”
涂散会接这个案子是律所的人万万想不到的。
前段时间还一心向钱的涂律怎么转性了?
涂散整理卷宗的时候,周正拿着放大镜,围着他观察了好几圈,仿佛看到了一个新物种的诞生。
涂散无奈说:“看什么呢?”
“奇怪,”周正摸着下巴看他,说:“你最近太奇怪了,你真的是涂君吗?”
涂散心头一惊。
难道又被他发觉出破绽了?!
“要挂眼科请到对面医院二楼去。”涂散面无表情地抢过周正的放大镜。
周正倒不生气,一直观察着他,“你一下子像是掉钱眼里了,一下子又愿意打免费官司,搞得我以为你有人格分裂,或者你还有一个双胞胎弟弟什么的。”
“……”
涂散在心里吐槽道:你的直觉还挺准的。
“前段时间吴宇的官司给我的名声带来了不好的影响,打个除恶扬善的法律援助弥补一下。”
“这样啊。”
周正觉得这个解释有道理,但转念一想,不对啊,这小子是在乎名声的人吗?
第39章
孤儿院长并不知道他就是以前那个涂散, 只知道他是白墨请来的律师,一位鼎鼎有名的大律师。
他们在孤儿院见了面。
梅有德提前一个小时就站在门口等着他,看到他出现, 连忙过去和他问好, 脸上堆着小心翼翼中带着讨好的笑容。
他知道涂散这种大律师都是按秒计算费用, 肯一分不要给他们打官司就像天下掉了块大馅饼,做梦一样。
他心里总是不踏实,想为这位律师做些什么,便说:“涂律师,我帮你拿公文包吧。”
“不用了。”涂散拒绝了他,看到梅有德面露局促, 一双手尴尬的收回去, 忙补充道:“公文包有点重, 实在不好意思让院长拎。”
“这是哪里的话, 涂律师你为我们费心费力又不收一点钱,我这心里头也过意不去。”
涂散:“没事的院长, 我们律所会定期给人打免费的法律援助, 就算不给你打, 我也是要给别人打的, 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
“原来这样啊。”梅有德听他这样说,心里的大石头落下去了一点。
涂散其实说谎了。
他们律所早就不提供法律援助服务了,就算要打,那也是派刚拿到律师证的小菜鸡去打,刷刷经验值, 涂散这种佬中佬级别的去了会被说是欺负新人, 而且影响身价。
说这个善意的谎言只是想让梅有德心里好过些, 这个苦命的老人在这些天受到了太多无端的恶意。
孤儿院还和以前差不多, 现在差不多到了唱诗的时间,孩子们穿着整齐干净,在老师的带领下,排着队往教堂走去。
忽然眼前一晃,他看到了从前他抓着白墨衣服,怯生生跟在他后面进礼堂时的样子,那个时候他才刚来,对一切都充满了警备和害怕。
可是后来一场大火逼他不得不逃出了孤儿院。
涂散回过神来,囔囔道:“院长把这群孩子照顾的很好。”
梅有德边走边念叨道:“是这些年社会好心人多了,给孩子们捐了不少衣服和玩具。”
涂散闻言,目光下移,落到了梅有德衣服的袖口上,即使用同色的布仔细缝补过,磨损的痕迹还是难以藏住。
这件衣服在他小时候就见院长穿着,因为院长要招待领养人,他留下个好印象,孩子们被领养走的概率也更大,院长纠结了很久,咬着牙买下了这件对他来说有些昂贵的西装。
当时他就这么一件拿得出手的衣服,现在还是只有这么一件。
他把所有的心血和金钱都给了孩子们。
院长办公室里。
涂散听院长简单说了经过,大致情况和他猜的差不多,这个网红有过敲诈的前科,这次应该是故技重施,挑中梅有德是个老实人,和社会脱节,性格良善可欺,打算用舆论的压力从他这里讹钱。
为了孩子们不被继续骚扰,如果涂散不来,梅有德大概率会选择给钱。
这种人好对付,就是难缠了点。
涂散亲自出手的话,一打一个准。
梅有德听到涂许诺一定能赢,愁巴巴的脸几天来第一次绽放了笑容。
他紧紧握着涂散的手,不停感谢,“涂律师,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了。”
涂散:“我会尽我所能帮你们争取到赔偿金,到时候再感谢也不迟。”
梅有德抹掉眼角的泪花,“赔偿金什么的无所谓了,我就想要见见那些造谣的人,让他们当面和我道个歉,问问他们良心呢?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对付我这个老头子!”
涂散安慰道:“放心,我会满足我当事人所有的诉求。”
突然,门被敲响。
来的是孤儿院的老师,他多看了涂散一眼,说:“院长,之前说想要领养婷婷的夫妻又来了。”
“知道了,我马上就来。”
梅有德:“涂律师,不好意思,你能等我一会吗?我回来再聊。”
涂散微笑,“没关系,院长先去忙吧。”
办公室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涂散等了一会,等到四周彻底安静下来才松了口气。
“呼。”
装正经装的他难受死了。
一边要小心不在院长面前露馅,一边又要拿捏着涂君的精英人设,连一个笑的弧度他都要先在心里想好了。
等了一个小时也没见院长回来,涂散有点坐不住了,在办公室里闲逛起来。
办公室空间不大,但承载的回忆让涂散放慢了脚步。
办公桌子上的摆设和以前差不多,被各种合照和文件摆满,中间放了一本生日薄,记载了孤儿院每个人的生日。
涂散想翻看一下,这个念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门轻轻的开了,一个小脑袋伸了进来,怯生生的问他,“你就是能帮我们打跑坏人的律师吗?”
涂散看着这个脸色有点苍白的小女孩,笑道:“我是,你又是谁呢?”
“我叫婷婷。”小女孩乖巧回道。
涂散想起刚刚,院长要去见的不就是这个小女孩的领养人吗。
一转眼,婷婷哒哒哒跑了过来,拿出一把糖塞到涂散手里,童声童语说:“给哥哥吃糖,哥哥和坏人打架辛苦了。”
涂散觉得小女孩可爱,想把她拉近点聊天,一握上她的手腕却被惊了一下。
太细了。
细的像扒了皮的木棍,没有多少肉,她的脸也是,苍白的几乎没有血色,如果不是能切实感觉到温度,涂散会以为面前这个是个精致的木偶而已。
“你怎么这么瘦?”
“因为我病了。”
涂散有些疑惑,来孤儿院领养的父母一般不会选这种病怏怏的孩子,婷婷就算要被领养,那也会等她病好以后。
他还想再问些什么,院长回来了。
“婷婷,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梅有德问:“我们都在找你呢。”
涂散替她解释说:“她来给我送糖的。”
“哎呀。”梅有德面露尴尬之色,忙把婷婷牵过去,“婷婷,涂律师哪里看得上我们这些便宜的糖果,快点跟着老师回去。”
“没事的院长,我很喜欢婷婷。”
“真是不好意思了,麻烦了你,还让你等了我这么久。”
梅有德心有愧疚,小心提议问:“涂律师你喜欢吃面吗?附近有家面馆味道很好,不嫌弃的话尝尝看,我请客。”
涂散想想,“好。”
面馆不远,拐个弯就到了。
孤儿院里有谁过生日,院长都会在生日那天带他来吃一次,虽然店小,味道是真不错。
挑了个位置坐下,梅有德招呼老板,“老板,来两碗牛肉面,谢谢。”
吃完,梅有德叫来老板付款,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红色塑料袋,解开袋子从里面数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币,一看就很有年头了,他把纸币一张张铺在桌子上,叠齐整、叠体面了才交到老板手里。
老板却面露难色,“这不够啊,还差10块。”
梅有德:“怎么不够了?不是刚好吗?”
老板:“梅院长,你太久没来了,不知道我们已经涨过几次价了。”
梅有德没有办法,只能在身上继续摸索,上上下下翻了个遍,也只摸出两个生锈的硬币。
世上最难堪的事情之一莫过于请客吃饭,结果钱没带够。
他正尴尬的坐立难安,涂散开口,“我来付吧,这顿算我请了。”
梅有德大慌,“这怎么行,说好我请的,哪有让客人请客的道理?!”
“没事,先记着,以后有机会再请回来也行。”
梅有德拗不过他,眼下的情况他也没有其他更好的解决办法,勉强同意了。
他们在面店门口分手,分手前梅有德还不停道歉。
“真对不住涂哭泣,下次我一定请回来。”
之后,涂散回车里,梅有德回孤儿院。
涂散走了几步路,不放心回头看了看。
老人佝偻着背,慢慢走着,远远传来几声咳嗽声,灰白的头发仿佛头顶上空布满阴霾的天空,沉沉的重量压弯了他曾经背着孩子们在草地上玩耍的肩膀,生命的颜色从鲜艳变的黯淡,他还坚守在他的孩子们身边。
这位老人似乎苦了一辈子。
而案子如涂散所料,轻轻松松就拿下了。
按照判决,被告王霄需要支付赔偿金以当面道歉。
王霄从涂散接手这个案子起就一直没露面,找各种理由不出现,这种反常的行为更加坐实了他恶意敲诈勒索的目的。
不出现也没关系,反正到了时间他会去和法院申请强制执行,看他能够跑哪里去。
————
网红直播间里。
王霄在满屏的骂声里骂骂咧咧关了直播,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到桌子上,一脚踹下去,桌子一点事也没有,他的腿倒是被震的发麻。
“靠!”他抱着腿,恨恨骂了一句。
他这把是属于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这时,角落里走出来一个女孩,女孩脸色苍白,静静望着他,打手语质问他。
“你为什么要骗我?”
王霄心虚,扭头不看她。
女孩绕到他跟前,继续用手语问了一遍“为什么要去敲诈?”
“我知道你喜欢钱,我会给你钱,可是你不应该欺骗我!”
王霄被逼的烦了,一把打开女孩的手,不耐烦道:“你给的那点钱还不够我出门玩一趟的,老子冒着这么大风险帮你,想多拿点钱怎么了!不服就找别人帮你去!”
女孩许是被他的大吼吓到了,愣住一会,随后没再说什么,就这样站着,委屈地看着王霄的眼睛。
王霄最受不了女孩可怜兮兮的眼神,他也不可能对女人动手,几分钟后烦躁的扯乱头发。
“姑奶奶,别看了,你再看我也不能变成警察帮你把坏人抓了,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倒是说啊!”
女孩掀开衣服,肚子上一道可怕的疤痕从腰底延伸到肋骨中间,像只蜈蚣一样附在她皮肤上啃食她的血肉。
王霄迅速撇开视线,他不敢看。
女孩子认真而缓慢地用手势说:“我要告他。”
“哎呦喂,我服了你了。”王霄扶着额头,头疼不已,“你赢不了的,警察都不管的事,谁还会管?”
他已经和女孩说过很多次了。
女孩却固执地用手语说:“有人能管。”
她又指着电视里意气风发的青年,“带我去找他。”
王霄看到了什么笑话似的讽刺道:“他不会帮你的,他可是原告律师,而我们是被告。”
女孩摇头,只说:“带我去找他。”
第40章
眼看过了半个月了, 王霄还没有道歉的意思,涂散耐心也没了,整理好文件准备和法院申请强制执行。
还没等他出门, 律所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王霄?”
会议室里, 涂散一眼认出这人就是“装死”已久的被告人。
王霄不情不愿“嗯”了声, 瞥他一眼就再没看过来,似乎是被人逼过来的。
他身边还坐着一个女孩子,和王霄不同,她笑的很温和有善。
涂散的视线在她苍白的脸上多停留了几秒。
这张脸,他好像见过。
“王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涂散收回视线,冷淡地问王霄。
“不是我找你, 是她要找你。”王霄指了指女孩。
女孩张了张嘴, 用尽全部力气才从喉咙里吐出一个清晰的字。
“小, 散……散……”
声音极其沙哑, 像把公鸭子嗓里塞满了沙砾后发出的嘶哑声,闷沉难听。
涂散却在一瞬间认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
“冉冉姐?”
冉冉喜笑颜开, 猛的点头。
那个时候孤儿院里两个最大的孩子经常帮着忙的脚不沾地的院长带其他孩子, 一个是白墨, 一个就是方冉冉。
因为从小一起长大, 冉冉也是在第一眼就认出了涂散。
涂散还没来得及欣喜,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冉冉不应该呆在孤儿院吗?怎么和王霄在一起?
看出了涂散的疑惑,冉冉是哑巴,没办法说话,就拿出打字板, 把事情的经过敲了出来。
冉冉在离开孤儿院后被一个好心奶奶收养, 王霄是那个奶奶的孙子, 现在是她的哥哥。
涂散大概知道了冉冉的情况, 可是看样子王霄敲诈院长的事情冉冉是知道的,她为什么不阻止呢?
难道说,是冉冉让王霄这么做的?但她又有什么理由去污蔑把自己一手带大的院长爷爷?
涂散试探着问:“冉冉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冉冉点头,在板子上敲了一行字,“帮我告院长。”
涂散眉头一紧。
告院长?看来指使王霄讹院长的人就是她了。
“冉冉姐,你能告诉我原因吗?”
涂散不相信冉冉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他想听到冉冉亲口说出原因。
冉冉站起身,掀开衣服一角,把肚皮上那道狰狞的伤疤露给他看。
“这是……”
在涂散惊愕的目光中,冉冉在打字板上写下,“是院长干的。”
怎么可能?!
涂散想起梅有德,有一次他和白墨比赛爬树,他脚滑从树上掉下来,是梅有德奋不顾身扑过来垫在他身上,他一点事也没有,梅有德的手臂却被树枝划出个大口子,刺啦冒血。
梅有德绝不可能会是虐待孩子的人。
见他不信,冉冉又写下,“他不是好人。”
“他拿走了我一个肾。”
冉冉目光坚定,即使涂散用打量犯人的眼神看着她,试图抓到一丝一毫她撒谎的痕迹,她也没有撇开视线。
带着视死如归的固执。
涂散此刻心情有些乱,手指又不由自主敲击起桌面。
冉冉不像是说谎的样子,那道疤痕确实是手术后留下的疤痕。
可是,梅有德,他们敬爱的院长,省吃俭用也要让孩子们过上体面点的生活,一件衣服穿了十几年,自己连两碗牛肉面都买不起的人,他真的舍得对他深爱的孩子们下这种狠手吗?
涂散陷入沉思,冉冉敲敲打打,写字板上又写了一行字,“小散,求你帮我告他,不能让其他同伴再和他待在一起了。”
涂散没有立即应下,而是问了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不去报警。”
这种事情,警察处理起来可比律师专业多了。
“因为报警没用。”王霄接过话茬。
“怎么可能没用。”
“冉冉有精神疾病,时不时就会发作,而且梅有德当了这么多年的孤儿院模仿院长,得到了多少政府的表彰,警察根本不信她的话,只觉得她精神不正常。”
不说别人,其实王霄自己一开始也是不信的,但冉冉一直坚持。
涂散正心烦意乱,突然有人打电话过来了。
是白墨。
对了!白墨跟院长的时间最久,他也许知道点什么。
涂散接通电话,“喂,哥。”
电话那头传来白墨的声音,“小散你把猫罐头藏哪里了?猫猫闹着要吃呢。”
冉冉熟悉这个声音,小脸霎时更惨白了。
涂散没注意到冉冉的变化,听到系统猫咪的叫声,半怒半无奈地说:“哥,别惯着那只笨猫,再吃下去就该吃成猪咪了!”
“可是……”
白墨突然问:“你那边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在?”
“对。”
“那先挂了吧,我们不打扰你工作了。”
“不用,是一个朋友,你也认识的。”
“我也认识?”
“是冉冉姐。”
电话那头这次停顿了几秒,“哦,是她啊。”
涂散觉得白墨的声音有哪里不对劲,说不出来的感觉。
“冉冉姐,你要不要和白墨说句话?”涂散回头一看,那里还有冉冉的人影,同时白墨也把电话挂了。
涂散疑惑,一个两个的都是怎么了,眨眼功夫都不见了。
涂散注意到冉冉落下的写字板,想着她应该还没走远赶紧给她送过去。
拿起来发现写字板上赫然用红色字迹写着三个大字“生日薄。”
涂散刹那间意识到,冉冉是故意把写字板留下来的,为的就是让他看到这三个字。
她走的急,只能写下这些。
“生日薄”
涂散揣摩着线索,冉冉是想告诉他什么吗?
难不成,梅有德真的有问题。
涂散一贯相信自己的直觉,尽管他的内心不愿意承认,直觉告诉他,他需要去调查一下梅有德。
回到家。
白墨抱着系统猫咪坐在沙发上,听到开锁声立刻回头看了一眼,显然一直在等他。
“回来了。”
“嗯,哥,你今天怎么突然把电话挂了。”
白墨叹口气,让涂散坐下再说。
“冉冉是不是要你帮她对付院长?”
白墨此话一出,涂散本来在喝水,一口水差点呛到嗓子喷出来。
“哥,你怎么知道的,神了啊!”
白墨无奈摇头,“冉冉说的话你听听就算了,别放心上。”
“为什么?”涂散忽然明白他不在的时间里冉冉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墨:“冉冉有遗传性的精神疾病,有的时候她自己都分不清楚自己是清醒的还是在发病。”
“对了,她是不是还说院长拿走了她的肾。”
涂散点头,“这里面还有什么原委?”
白墨一副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样子,又是叹气,“她以前生了一场大病,做了手术,肾脏出了问题不得不取出来,后来不知怎么的,她精神状况越来越不稳定,逢人就说是院长拿走了她的肾,警察局都不知道进过多少趟了,每闹一次,院长就要弯腰和人家道一次歉。”
白墨想到她,头疼似的揉揉人中。
“没想到她不仅偷跑出孤儿院,还跑去找你了。”
涂散思索过后,说:“冉冉来的时候看起来还算正常。”
“精神病患者从来不觉得自己有病。”白墨嘱咐说:“以后再看到她,哄哄她就好了,别把她的话当真了。”
“难道就没有警察上门调查过吗?”
“查了,一点事也没有,可冉冉不管别人怎么说都不信,还打伤了院长逃跑了,有人看到院长半夜一个人躲在办公室里,拿着冉冉的照片抹眼泪,他可是把冉冉当做亲女儿一样疼爱的。”
白墨顿了顿,“这些事别到院长面前说,别揭他伤疤了。”
“嗯。”涂散把疑惑压进心底,答应了下来。
晚上洗漱完躺在床上想着白天的事。
夜深人静的时候就容易胡思乱想。
现在两边各执一词,到底谁是对的,谁又在撒谎呢?
他翻了个身,想着要是哥哥涂君在,他又会怎么做。
那个正直极了的人肯定两边都不信,会先去调查证据,再通过证据判断出到底谁对谁错。
如果你犯错了,就算你是他的亲弟弟,他也会把你送上法庭,让法律裁决你的罪行。
涂散不想这么做,因为他做不到大义灭亲。
无论是哪一边说了谎,他们都是他的亲人。
可是他又压制不住自己该死的好奇心,总是会想起白天和冉冉见面时的场景,她在见到自己的那一刻,灰败的瞳孔里突然燃起了光,红亮亮的像火像岩浆。
他又想到了梅有德佝偻的背影,孤儿院的孩子们健康快乐的在圣母像下唱诵着《天使庇佑》,梅有德用自己单薄的身体,给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创造了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宿主,真的那么想知道是谁撒了谎,自己去孤儿院看看不就知道了。”系统猫咪在他的窝里懒懒伸了个腰,“你在床上翻来覆去吵的我连觉都睡不好。”
“不去。”涂散闭上眼,拒绝道:“我又不是警察,搜集证据不是我的工作,只有钱才能让我费心做调查。”
“喵。”系统猫咪说:“那可惜了,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是谁说了谎。”
涂散眼皮睁开,眼珠子悠悠转动,撇向了系统猫咪。
旋即系统猫咪感觉头顶有一大片阴影投下来,涂散已经走下床,到它的窝边冲它露出坏笑。
系统猫咪瞬间警觉,后退到退无可退,“喵?你想做什么?!”
涂散笑眯眯地看着它,仿佛无良老板在看他的007打工仔,“谁说我一定要亲自去找真相了。”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