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扶摇门
扶摇门在西海的长留州。
西海四个州, 只有长留是仙道的地盘,其他三州属魔界,分别坐落着幻城、影阁以及不灭神都。
所以魔界但凡有什么动静, 近水楼台的扶摇门都是首当其冲。
斩妖除魔,他们得身先士卒。魔界要扩大地盘,他们也是先遭殃的那波。
扶摇门建派数千年, 始终坚守在魔界和仙界的边境界线, 可谓劳苦功高,任重而道远。
人人提及扶摇弟子, 无不交口称赞,心怀敬佩。
人人谈及扶摇祖师,无不心生敬仰, 顶礼膜拜。
林尽染一进入长留州, 便清楚的感受到地方百姓对扶摇门的向往和推崇。人人说起这些眼中皆有光彩, 茶楼里的说书先生来来回回就那些段子, 老百姓却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进入昆仑山,沿着小路往上走, 扶摇门近在眼前。
遥遥望去,巍峨的山峰连绵起伏, 满山环翠,仙鸟成群,紫气萦绕, 祥云环抱, 峰顶覆盖着一层皑皑白雪,映着日光辉光四溢。
跟着谢明烛往前走, 远远看见一座天然石碑, 上书:扶摇直上九万里。
这字体苍劲有力, 澎湃恢弘,并非后天雕刻,而是浑然天成的。
石碑后方便是扶摇门的入口了。
守山的弟子看见谢明烛,恭恭敬敬的迎上来:“谢师兄回来了。”
仙道诸门百家,就属云舟仙渺规矩最多,而仙道第一宗扶摇门反倒没那么多破规矩。
进入扶摇门迎面立着一座玉雕的界碑,上面写着扶摇门门规,林尽染一目十行扫下来,和离镜差不多,一点都不变态。
扶摇祖师年岁不详,眉毛和头发全白了,胡子也是白的,比头发长多了,一直留到了腰线位置。
林尽染一边跟着谢明烛跪拜见礼一边在心里好奇,胡子这么长,吃饭的时候方便吗?普通菜还好,喝汤的时候会弄的胡子上全是油水吧?
林尽染又一想,自己大概多虑了,修到扶摇祖师这个境界已经可以避食五谷,连水都不用喝了。
可需不需要吃是一回事,馋不馋又是另一回事了。
或许哪天扶摇祖师心血来潮,想喝一碗西红柿蛋花汤呢?
“弟子谢明烛,拜见师尊。”
“晚辈林尽染,拜见扶摇掌门。”
扶摇祖师慈眉善目,仙风道骨,常年同仙鹤为伴,两袖清风,满足了所有百姓对老神仙的幻想。
林尽染长这么大头一回面见“仙道第一人”,心中难掩激动澎湃之情。老人家没有架子,不自称“本座”自称“贫道”,和蔼和亲,却并不妨碍他与众不同的气场,手中轻舞佛尘,悲怜苍生;身后仙鹤如影随形,恩济天下。
扶摇门以剑修为主,其掌门更是当世剑道巅峰之人,然,几乎没有人见过他出剑。
凡是对扶摇祖师有印象的人,都说他出行乘仙鹤,打架靠佛尘,因为他老人家心怀慈悲,感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从不轻易伤及性命。
但在林尽染看来,必定是扶摇祖师修为太高,而他的对手太菜,用佛尘解决绰绰有余,不值得他老人家出剑。
出了“万里殿”,门中弟子就为林尽染和灵芝主仆二人安排住处。
客人是谢明烛带来的,索性就住到谢明烛的院子里。
扶摇门弟子多,地方也大,一人一座院子,厢房五六间,绝对住得下。
灵芝进去收拾了,林尽染在外面感慨扶摇门藏龙卧虎,不仅有出类拔萃的“本土”弟子,还有像谢明烛那样的、大门派送来拜师的。
这不,隔壁院子就住着紫薇剑派的大少爷。
也就是儿时被谢明烛无意间“诅咒”圆润滚出去的倒霉好友。
倒霉蛋心胸宽阔并未原地绝交,还好了伤疤忘了疼,没事儿就往谢明烛这儿凑合,此时见院子里多了个盘靓条顺的妙人,不可谓不吃惊。
“你是?”倒霉蛋眼底皆被惊艳二字填满。
“林尽染,林画枫。”
“卧槽!”倒霉蛋骇的连进两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邪医林画枫?苍天啊,我见到真人了,是本尊没错吧?”
林尽染一时搞不懂他是褒义还是贬义。
下一秒就得到答案了。
倒霉蛋激动的无以复加,抓着林尽染的手语无伦次:“久仰大名如雷贯耳,我太喜欢你了!啊不是那个喜欢,是喜欢的喜欢,就是喜欢的意思你懂吗?你真了不起,不仅医术高明还一身虎胆,闯幽山,神医宴力挽狂澜,举世无双的邪医,我是你的追随者!”
【啊啊啊啊啊啊天哪天哪天哪天哪,我是你的崇拜者,好兴奋好激动!你那七枯鹿血丹是怎么炼的?朱虹又是怎么配的?林笑是怎么研制的?太厉害了太厉害了,简直是我辈楷模,仙道之光!】
林尽染被双重音吵得头都要炸了,急忙甩开倒霉蛋黏糊糊的爪子,尬笑道:“谢谢啊!”
“我叫黄搞,生肖属狗,你叫我大黄就成。”
林尽染:“……”
刚好谢明烛从屋里出来,黄搞欢天喜地的挥手道:“大舅哥!”
林尽染一呆。
谢明烛瞥一眼他:“别乱叫。”
黄搞嬉皮笑脸道:“早晚的事儿,我这辈子非湘湘不娶,先熟悉熟——你能说话了!?”
谢明烛没理他,黄搞一脸见证奇迹诞生似的,屁颠屁颠跟着进了屋:“不会吧,功散了?”
林尽染明白了,知道黄搞为啥总粘着谢明烛了,这才是真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想搞定妹妹,就要先搞定大舅子。
黄搞黄搞,很有耐心和毅力嘛!
看在是自己崇拜者的份儿上,林尽染也不可能坐视不理:“我观黄公子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和令妹也算郎才女貌,十分登对。”
这话可说到黄搞心坎里了,恨不得裹被子哭一宿。
若将仙道诸门排个等级,第一纵队便是扶摇门、云舟仙渺、离镜、流霜派和天机谷。
扶摇门是仙道第一,云舟仙渺等四个门派并驾齐驱,紫薇剑派属于第二纵队的。
但尽管如此,跟谢家相配也不算太高攀。
毕竟谢湘是掌门的侄女,不是闺女,并非嫡系,身价自然落了一丢丢。
谢明烛将茶碗轻放,道:“他们二人八字不合。”
林尽染本想再劝,听到这话就无言以对了。
一看就是找天机谷的人算过了,人家都说八字不合,若再强行婚配,只会害人害己。
偏偏黄搞不肯死心,他就是喜欢谢湘,五岁的时候见到第一眼就一见钟情了。测命一定百分百准确吗?不是说时来运转,命格每分每秒都在变换吗?或许当时他们八字不合,现在就八字契合了呢!
林尽染想说大黄你今年十八岁,比谢湘大了两岁,所以你五岁的时候就对三岁的奶娃娃一见钟情了?
……这让十二岁对谢某某动半个心的自己显得相当纯洁呢!
趁着谢明烛在烹茶,林尽染往黄搞边上凑了凑:“跟你打听个人。”
“您说您说。”
“执法长老有个姓钟的女弟子,她住哪儿?”
谢明烛拿着火夹的手顿了顿,黄搞面色一空,然后满眼的幸灾乐祸:“邪医,你跟她有仇是不是?”
“没有啊。”林尽染莫名其妙,但没多想,欢喜的说道,“实不相瞒,我跟她儿时见过,当时来去匆匆,没机会问她名字叫什么,只知道是云舟仙渺的人。”
黄搞眼睛瞪大:“邪医,你该不会是,是喜欢她……”
林尽染心口触动,有些慌乱的解释道:“一点点好感而已。就是,你应该理解我吧?年少相遇,惊鸿一面,说喜欢的要死要活未免太夸张,但莫名有点牵肠挂肚,能见一面最好了。她喜穿白衣,不戴首饰,什么珠翠耳环的都没有,她舞剑的样子英姿飒爽,身法轻灵飘逸,内心坚定冷静。”
谁料黄搞一脸天崩地裂的表情:“不是吧,邪医我觉得你——”
谢明烛突然按住他的肩膀。
黄搞狐疑看他,少掌门明明是面无表情的,可他愣是在大舅哥眼底看到了几分戏谑。
“那个……”黄搞话锋一转,道,“她住在戒堂,邪医要去吗?”
林尽染激动起身:“走着!”
林尽染急着去见少时情窦初开的小仙女,没想到谢明烛也跟着,忍不住问:“你去干嘛?”
谢明烛心情很好的样子,眉间都舒展着:“看望表姐。”
哦,差点忘了,人家也是亲戚。
到了地方,林尽染有些紧张,深呼吸几口气,再理理衣领,顺顺头发。
在谢明烛意味不明的注视下,迈步去问清扫庭院的弟子:“这位师兄,钟小姐在里头吗?”
那弟子点了点头,直接朝堂内喊道:“钟师姐,有人找!”
“谁找我?”
从堂内传出的女声清冷疏离,不食人间烟火。
林尽染愈发激动,是这个腔调!没错!
弟子看一眼林尽染,喊道:“一个绝色公子!”
“谁??”声音突然拔高数倍!
只见一抹壮影冲了出来——
她,身着大红大绿的靓丽衣裙,宛如孔雀开屏。
她,满头珠翠簪花金钗步摇,眼花缭乱,叮当乱响。
她,身宽体胖,珠圆玉润,扑了满脸惨白的粉和朱色腮红,血色的大嘴唇可止小儿夜啼。
她,如狼似虎,饥渴难忍:“绝色公子在哪儿,在哪儿,在哪儿啊!”
林尽染:“……”
天儿不错哈,万里无云的,适合放风筝。
钟师姐长而厚重的眼睫毛眨巴眨巴,抿着嘴唇,难掩激动之情:“是你找我?”
我?
林尽染从石化中回过神来,勉强笑道:“几年不见,圆润了不少。”
“哪有。”钟师姐娇滴滴的说道,“人家比以前苗条多了。”
“是啊。”黄搞接话道,“钟家表姐小时候可比现在壮观。”
啥???
林尽染恍然大悟,几乎是抱着劫后余生的心情笑了出来:“我找错人了,抱歉。”
转身就走。
“站住!”钟师姐大喝一声,等林尽染回头,她立马挂上小家碧玉的温柔婉约,莲步轻移走到林尽染跟前,微微福了福身,抬起眸子将林尽染从头到尾荼毒一遍,由衷的赞美且饥渴道:“公子真绝色。”
林尽染:“……谢,谢谢啊。”
钟师姐一把抓住林尽染的胳膊。
【娘的,小伙子长得真美味,老娘爱上你了!】
林尽染:“……”
救命啊!!!
谢明烛全程双臂抱胸看戏,清冷绝尘目空一切的少掌门,这会儿笑的肩膀都抽搐起来。
第32章 女孩
林尽染行医多年, 见过太多千奇百怪的人,其中面目全非者、生疮流脓惨不忍睹的也见过不少。
他不会以貌取人,也不会因为外表如何如何就取笑人家。
但是歪瓜裂枣当朋友当兄弟, 没事。
找道侣的话,林尽染对外貌要求还是很高的。
自恋且傲慢之人,眼光高很正常。林尽染曾乱七八糟的想过, 放眼整个修仙界同龄之人, 也只有谢明烛那样的勉强配的上自己吧!
可惜谢明烛是个带把的。
太可惜了!
林尽染逃也似的回到住处,立即让灵芝烧水沐浴, 再把那身衣裳洗了,洗不干净就扔了。
不是说被钟师姐碰过,而是钟师姐身上的胭脂水粉味太呛人了, 林尽染鼻子不舒服, 必须赶紧洗掉。
黄搞在屏风后负荆请罪:“邪医你可别生气啊, 都是大舅哥要捉弄你, 不关我事!”
林尽染咬牙切齿:“你们俩半斤八两!”
黄搞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我戴罪立功行不行?你再跟我形容形容她,我帮你屡屡。”
“不用了。”林尽染被这么一出搞得身心俱疲, 年少时的倩影是完美无瑕的,结果被这么一折腾, 林尽染觉得神魂受创,会做噩梦。
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墨色绣金纹的锦衣。
很快天色暗了下来, 林尽染思来想去, 觉得自己何必舍近求远呢,放着现成的谢明烛不问, 反倒南辕北辙。
灵芝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 林尽染出去后为他关上房门。
谢明烛殿中门窗虚掩着, 林尽染走进去,发现他盘膝坐在蒲团上,入了定。
林尽染只好等他醒来。
趁此功夫,林尽染也打坐调息,探了探自己金丹内所剩不多的真元,前前后后近一个月过去了,愣是没有恢复。
林尽染可不想坐以待毙等它慢慢复原,取出冰魄神针,刺入合谷穴,才一运功就觉内府轻震,气息一下子乱了,呛得他闷咳好几声。
冒进了。
林尽染赶紧收手,把针拔了。
谢明烛还没醒。
林尽染无聊的在殿中转圈。
谢明烛房里飘散着兰花香气,不像林尽染屋里永远是一股药味。
在靠窗的桌上放着一盆素冠荷鼎,林尽染凑近欣赏一二,灵敏的鼻尖嗅到一丝别的味道。追其根源,林尽染走到架子前,上面垒放着许多书,其中一格有个锦盒。
果然是昆仑千瓣莲的味道!
林尽染没忍住,赶紧打开盒子一饱眼福。
这里面不仅有千瓣莲,还有许多瓶瓶罐罐,大多是欧阳老夫子下发给弟子的常备药。
别的不提,单说这昆仑千瓣莲,林尽染对它的渴望之心不亚于天山朱果。
诶,若他不是邪医,而是个神偷嘛……
林尽染恋恋不舍的关上盒子,突然,他手下一顿,余光瞥见盒子角落里熟悉的小瓶子。
红色雕梅花的瓶子。
林尽染下意识拿起来,下意识看向瓶底雕刻的“林”字,再下意识打开瓶口,闻了闻里面残留的冰魄香露的味道。
林尽染心里突兀一跳,脑子有点打结。
把东西物归原位,林尽染走到谢明烛跟前蹲下,静默片刻,鬼使神差的伸手,遮住谢明烛的下半张脸。
不秀气,很英朗。
林尽染呆坐半晌,从袖内乾坤取出他娘的簪子,在谢明烛头上比划比划。
左边瞧瞧,右边看看。
谢明烛睁开眸子。
林尽染:“……”
默默地,收回簪子。
仿佛无事发生。
谢明烛:“你在干什么?”
林尽染:“没有啊。”
“……”
“……”
谢明烛看向林尽染身披的斗篷,略带诧异的问:“很冷?”
西海气候阴凉,昆仑山更甚,凡人到这地方都得穿冬衣捧手炉,但修士有真元护体,是四季如春的。
“……嗯。”林尽染回神,“不是,注意保暖而已。时辰不早了,安枕好梦。”
林尽染回到自己屋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乱糟糟的。
直到快天亮了他才迷迷糊糊睡了,结果就做了个堪称惊悚的噩梦。
梦里他又见到了那个女孩儿,这一次他杀完了女妖,没有去找铁锹埋尸,而是怀着几分期待和紧张的问她叫什么名字。
女孩儿没有回答,转身要走。他急忙追上去,拉住女孩儿的胳膊。
女孩儿回过头来,端着谢明烛的容貌,操着谢明烛的嗓音:“你看我是谁?”
林尽染活活吓醒。
离谱,太离谱了!
这完全是两个人,怎么可以混为一谈?
一个男人,一个女孩,天差地别啊!
就,就算真的是——不可能的,好端端的,谢明烛装什么姑娘呀。你当这是编话本呢,还男扮女装?
林尽染起床洗了把脸。
清晨一大早,扶摇门的四处已传来朗朗读书声——
“束诵祅魔精,斩馘六鬼锋。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林尽染不能多待,不然有偷师学艺的嫌疑。
去找欧阳老夫子的路上遇到了仙鹤,仙鹤昂颈挺胸,站起来比人都高,双翅一震,仙风狂涌。
林尽染恭恭敬敬的拜了拜:“前辈吃了吗?”
别看人家是只鸟,辈分可高着呢!
扶摇祖师都要叫人家师弟,你想想这地位,在扶摇门也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仙鹤矜贵高华,性子倒还温顺,没有仗着自己辈分高跟小辈们摆谱。
林尽染一时兴起也难得敞亮一回,拿出一枚雪顶百灵果给它:“前辈尝尝这个?”
仙鹤多高贵啊,怎能随便接受人投喂?
只是那果子看起来与众不同,晶莹饱满多汁,玲珑剔透,仙鹤一个没忍住,垂下高傲的脖颈,“啊呜”就是一口。
若上天再给林尽染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投喂仙鹤。
仙鹤前辈上瘾了!
“咯咯咯”的叫,不给吃就闹!
林尽染:“上千岁的鸟了,不要脸。”
仙鹤:“咯咯咯咯咯……”
打那以后,仙鹤前辈的每天日常就是吃饭睡觉找林尽染。
而林尽染则是吃饭炼药躲仙鹤。
且说他来一趟扶摇门,因赤霄峰一役名声大噪,四海十三州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来了这么个传奇人物,自然让扶摇门上下躁动不安。
弟子们得了空都忍不住去拜访一二,刚开始林尽染自然求之不得,出风头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人人艳羡人人敬佩的此行此景嘛!
可一来二去的多了,林尽染就遭不住了。
他现在是一朵娇花,经不起劳累。
当风云人物受大家吹捧,是一件费心费神的活计。
总不能人都上门了,叽里呱啦说一大堆奉承的话,然后你一语不发只顾着尬笑吧?
笑到最后肌肉都僵了。
诶,出名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嘛!
林尽染深沉的想。
在扶摇门半个月,外界的消息也没断,被审讯的何首乌是个硬骨头,打死不招,最后自绝经脉了。但阿才心理素质太差,几轮下来身心交瘁,能说的全说了。
根据他的情报,仙道修士挖出了不少影阁暗探。
让林尽染细思极恐的是,离镜也有影阁的内奸。
不过那人只是个外门弟子,无伤大雅。
剩下的人都是些无足轻重的角色,比如卖菜的小贩,开客栈的老板,行走四方的商客,青楼的姑娘等等。
又过了几日,林尽染收到了路鹤亭的来信。
他不负所望,成功凭自己的本事通过了云舟仙渺的弟子考核,被谢问天相中,收为亲传弟子。
这等喜事不亲自给他庆祝一下都不合适。
林尽染叠好纸鹤,说道:“三天后我就去云舟仙渺,请你喝酒!”
半个时辰后,路鹤亭回信:“那个,我,我在南海浮玉州。”
林尽染:“你去浮玉州干嘛,办差呀?”
路鹤亭:“我,我在流霜派。”
林尽染看着纸鹤傻乎乎的问:“你去流霜派干嘛?算了,那我去流霜派请你喝酒!”
听着纸鹤里传出的话,路鹤亭一张脸涨得通红。
圆月高悬,春风送暖。
谢湘坐在花团锦簇的廊下,低眉信手拨弦,琵琶乐声阵阵。
路鹤亭站在廊外,只闻仙乐入耳,月下美人,琴弦搅的他心绪全乱了。
一曲毕,谢湘抬起姣好的杏花眸,眼底浸着柔柔笑意:“你傻笑什么?”
路鹤亭猝不及防的回神,连耳根都红了:“没有啊。”
急促的鼓起掌来:“好听,真好听。”
谢湘故作娇怒:“我弹的一曲《凤求凰》,所听之人无不动容垂泪,你倒是在那儿傻笑。”
路鹤亭心神恍惚,连忙告罪:“在下粗鄙庸俗,枉费姑娘妙手奏仙乐,实在罪该万死。”
谢湘失笑:“哪有那般夸张,何故就罪该万死了?”
路鹤亭捻了捻袖口。
谢湘:“怎么又傻笑起来了?”
“我,我就是……”路鹤亭挠挠头,又蹭蹭鼻子,“有点想姑娘了。”
谢湘微微一愣,垂下眸子:“不过七日未见而已。”
路鹤亭低着脑袋喃喃道:“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可整整七日呢!”
谢湘抱着琵琶起身道:“你快回去吧!流霜派没什么规矩,但云舟仙渺规矩可多了,你才拜入师门,莫要犯错挨罚,惹我伯父不快。”
“姑娘教训的是。”路鹤亭走两步,又停下了,回头道,“那个……”
谢湘:“怎么了?”
“没,没事。”路鹤亭再走,又停下,回头,“我……”
谢湘好笑道:“又怎么了?”
路鹤亭尴尬的笑笑:“我走啦。”
转身,“砰”的一下撞树上!
“噗——”谢湘捂住嘴,笑的肚子都疼。
路鹤亭乱七八糟的御剑走了。
谢湘也要回屋了,突然看见有纸鹤飞来。
里面传出黄搞戚戚哀哀缠缠绵绵的声音:“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裳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谢湘叠一张纸鹤说道:“是衣带不是衣裳。”
作者有话说:
目前的状态是,晚上睡不着,白天醒不了~
第33章 菩萨
“你要走啦?”黄搞喊出这话, 边上昏昏欲睡的仙鹤猛地惊醒,瞪大眼珠盯着林尽染。
林尽染说:“是呀,我有个朋友叫路鹤亭, 他成功拜师云舟仙渺,我给他庆祝庆祝。”
黄搞急道:“那庆祝完了还回来不?”
林尽染想说自己又不是扶摇门弟子,岂能一直在这里逛荡?
再者说……他看向一旁安抚仙鹤的谢明烛, 莫名心慌, 觉得不能再看了也不能再想了,不然晚上噩梦连绵不绝, 太可怕了!
林尽染:“我离家多日,得回去看看。”
“这样啊。”黄搞一脸惋惜,“好吧, 那等我得空, 我去离镜看你。”
林尽染玩笑道:“恭候黄公子大驾。”
转身朝谢明烛也说道:“少掌门, 就此别过。”
谢明烛看着他, 没吭声。
林尽染也不指望他说些依依惜别的话,叫上灵芝下山。
林尽染这一走, 扶摇门得空的弟子都赶来道别,这地主之谊让林尽染倍感舒坦:“回吧回吧, 我走啦!”
顺着小路下去,灵芝捧着大包小包的践行礼,惊奇道:“公子你看, 这是昆仑池的水。”
林尽染探头过去, 巴掌大的小瓶子里盛着“世间最纯净”的水,确实是个稀罕宝贝。
“蓬莱州的菜, 天外天的茶, 长留州的水, 浮玉州的酒。”灵芝笑道,“四大特点,小的说的对不对?”
“错。”林尽染右手握清秋扇,在左手掌心打着节拍,“蓬莱州的少年,天外天的哑巴,长留州的老头,浮玉州的美人。”
灵芝:“……”
无言以对。
“东有离镜、西有扶摇、南有流霜、北有天机、中有云舟。”林尽染笑道,“壮哉我仙道。”
“离镜的鬼、扶摇的道、流霜的妖、天机的神、云舟的仙。”灵芝接道,“美哉我四海。”
林尽染:“???”
“什么鬼?”
灵芝嬉皮笑脸道:“鬼才的鬼呀!”
话是这么个意思,但凭啥他是鬼,谢明烛是仙啊?
还有啊,敢说虞美人是“妖”,你很大胆!
林子里传来“沙沙”作响,灵芝一激灵:“谁啊!?”
林尽染瞥了眼,幸灾乐祸:“你完蛋了,我估计是天机谷史记组的弟子,哈哈,过不了两天你那些话就传的人尽皆知喽!”
灵芝脸都白了:“不会吧?”
“你夸他们天机谷是神明,他们能不接着吗,不仅要记下来,还得特大加粗!”
“那流霜派虞掌门……公子救我!”
林尽染加快脚步,远远看见山路尽头站着一人。
不就是那个云舟的仙吗?
灵芝也楞了一下,颠儿颠儿过去问:“谢公子是……来送我家公子的?”
谢明烛轻轻摇头。
林尽染也跟上来问:“你也要下山?”
谢明烛抬手,林尽染以为他要干嘛,就见他利落的在空中写下三个字:我送你。
林尽染呆了呆,心说好端端的送我干嘛?
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你又不能说话了”这个惊喜所取代。
言灵之术回来了,实话讲,林尽染是松了口气的。
若当真被他一颗七枯鹿血丹毁了十几年苦修,他非得愧疚至死不可。
也不管林尽染同不同意,谢明烛先转身走了。
“喂,我不用你送,又不是三岁小孩。”
灵芝倒是相当满意,拉着林尽染悄悄说:“公子您不能动用真元,从西海到南海万里迢迢的,要是遇上个山贼还好,如果遇到魔修,凭小人的修为,咱俩都得完蛋。现在有谢公子保驾护航,多好!”
看灵芝那万般庆幸的小眼神,林尽染真是恨铁不成钢:“瞧你那点出息。”
从昆仑山出来,胆小如鼠的灵芝一路都在催促,终于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西海。
远离魔界,灵芝放心了。
本想一鼓作气冲到浮玉州,结果因为天气原因不宜御剑,只好改做步行。
三人身披晨雾,策马前行,春风拂过湖面荡起涟漪,柳岸渲染杏花烟雨天。
听到小贩的叫卖声,林尽染一时嘴馋,翻身下马去买了包糖炒栗子。
“这不是公子吗?”
林尽染闻言转头,迎面走来一行二人,着白色为辅红色为主的锦衣,裙摆和袖衫上皆有特殊的绣花,正是离镜弟子。
林尽染随口问:“你们要去哪儿?”
“浮玉州流霜派,听闻虞掌门明日出关,师父特命我们备上礼物,前去道贺。”
林芳年在邦交这点上绝对没话说,即便是有过节的他也不会缺了礼数,搞得对方都不好意思交恶了。
相反,素练可是个会记仇的。林尽染扪心自问,自己这性格,大概是随母亲多一点。
同路便一起走着。
林尽染给谢明烛介绍他们,高个的是离镜亲传大弟子方圆,瘦了吧唧的是外门弟子王正。
林尽染还想跟谢明烛说自己现在有人保驾护航了,请回吧。
但这话说出来显得很不识好歹,人家好心送他,他还下逐客令,不妥。
到了掌灯时分,几个人寻客栈住下。
傍晚突降暴雨,街上好一番兵荒马乱,来来往往的行人都往有盖子的地方挤着避雨,客栈里也站满了人,惹得店掌柜好一阵抱怨:“又不住店又不吃饭,耽误我做生意。”
旅人越来越多,占着桌椅板凳不消费,而真正要吃饭喝茶的客人反倒没地儿坐。可把店掌柜气的不行,粗声大嗓的往外哄人:“去去去,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推搡的急了,有一人撞到林尽染的肩膀。
【杀了你!】
林尽染一愣,本能转头去看那人。
那人留着络腮胡,脑袋围着头巾,感觉到视线,凶神恶煞的瞪眼睛。
林尽染:“……”
这戾气也太重了吧?
灵芝用袖子擦擦板凳:“公子快坐。”
林尽染屁股刚落下,就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本该消失在雨幕中的络腮胡去而复返,猛地掏刀!
谢明烛在同一时间抬手护住林尽染。却见络腮胡的目标不是他们,而是直奔店掌柜脑袋砍!
离镜大弟子立即行侠仗义,掐着两只筷子飞射出去,震的砍刀偏离了轨迹。
灵芝吓得直叫唤:“公子公子,遇到土匪了!”
店掌柜吓瘫了,围观群众再顾不得什么下雨不下雨的,争先恐后的往雨幕里逃。
拥挤的店内瞬间清亮起来。
被妨碍的络腮胡戾气更盛,定睛一瞧,恍然大悟:“离镜弟子。”
再看向林尽染和谢明烛,络腮胡好像兴奋了:“原来是你们啊!”
说罢,他不挥刀了,而是掌心一握,再敞开的时候飞出一只饭碗大的乌鸦,扑腾着翅膀朝外飞去——下一秒,被谢明烛一筷子钉死在门框上。
“墨鸦。”林尽染错愕道,“魔修?”
仙修用灵鹤,魔修用墨鸦。
身份被识破,络腮胡也不装什么江湖大盗了,双手结印,魔息纵风而起!
方圆和王正立即出手,一左一右持剑绞杀络腮胡的脖子,络腮胡及时低头,交叉的双剑擦着他的头巾而过——头巾掉了,露出里面霜白色的长发。
林尽染眸子睁大,本能起身。
若说玄衣黑袍引魂之花是不灭神都的代表,那一头银发便是幻城弟子的标志。
他们因为苦修血咒之术而造成的白发,赤裸裸明晃晃,一认一个准儿。
络腮胡狞笑道: “若你们老老实实待在扶摇门,我还真拿你们没辙。”
林尽染明白了,这是继影阁和不灭神都之后,又得罪了一个幻城。
在赤霄峰杀死的不灭神都二舵主,其实是幻城安插的碟中谍,这不,耽误人家大事了,可不得报复一下彰显魔界大派的威风?
络腮胡扫开方圆和王正的剑势,脚下纵风,挥刀朝林尽染杀来。
谢明烛立即出剑!
灵芝吓得手忙脚乱:“公子,我说什么来着,遇到魔修了!”
林尽染:“……”
你他娘才是真言灵吧?
灵芝在袖内乾坤东翻西找——掏出一把雨伞。
“公子,咱快逃吧!”
林尽染想说这小厮跟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没一点长进!遇到事情就怕,遇到魔修就逃。
当初在陶掌柜药铺念他年纪小没经验,现在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也算见多识广了,偏偏还是这副死德行。
“公子快呀!”灵芝心急火燎,拽着林尽染手腕就跑。
【快快快快快,会死的会死的,我可不想死呜呜呜,我还年轻,我还没看见公子娶少夫人呢,我还要伺候公子的公子呢!】
“……”林尽染心里一软,有点被感动到。
脚步踩在雨里,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密密麻麻的雨滴砸在伞盖上,声音连成一片。
“灵芝。”林尽染不走了,灵芝也不敢走了。
前方雨幕中站着一排人。
一道闪电劈空而下,晃的那一头头银发惨白如鬼魅。
灵芝知道危急关头不能自己吓唬自己,可他素来胆小,连妖修都怕,更别提魔修了。
灵芝腿肚子打哆嗦,这样子肯定很糗很丢人,可他控制不住,他没有当场嚎啕大哭就算他勇气可嘉了。
“公,公子。”灵芝把伞柄递给林尽染,自己拔剑出鞘,“在公子捡到我之前,我就是个叫花子,浑身脏兮兮,邋里邋遢,挨饿受冻,还不如富人家的狗。”
“我娘带着我要饭,受尽欺辱和凌虐,没多久我娘就死了,剩下我一个。我记得那时候好像是四岁,有钱人家的少爷拿鸡腿喂狗,狗都吃腻了,耷拉着脑袋闻都不闻,我蹲在一旁,馋的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狗明明不喜欢吃,看见我抢,它就龇牙护食,我上去拼命,被咬的浑身是血。后来狗叫声引来那个少爷,少爷让家奴把我狠狠打了一顿,骂我小贱种,说我没资格吃,就算扔掉也是属于他的狗的,我没资格觊觎。”
“我饿的眼冒金星,身上全是狗咬的口子,就在我觉得自己要死了的时候,公子出现了。”
“公子对我笑了,给我吃的,还给我治病,给我暖和衣服穿,给我大房子住,给我取名字。您说,灵芝是百草之王,是长寿福禄、吉祥如意的仙草。”
“我想,被百姓供奉在观音庙里的菩萨,就是公子这样的吧!”
“公子。”灵芝眼底蓄满了泪水,“如果有下辈子,我还要……”
“打住!”林尽染瞥他,“说完了吗?”
灵芝打了个哭嗝。
“说完就后边待着去!”林尽染上前两步,“有你家公子在,轮不到你去死。”
第34章 魂力
影阁早已臣服, 幻城却昂首挺胸跟不灭神都硬刚,其“烧杀抢掠”的本事可想而知。
灵芝很后悔带林尽染出来,待在客栈反倒安全了。
他更很纳闷, 都到了这地步,他家公子哪来的自信可以敌过他们?
莫非是下毒?
灵芝眼前一亮,对啊, 林笑!
“公子公子。”生怕林尽染没想起来, 灵芝还不断用眼神提醒。
那一排魔修飞身杀来。
林尽染躲过一个、两个、面对第三个魔修从上劈下的弯月刀,他立起雨伞当做遮挡。
“撕拉”一声, 桐油伞被一分为二。
趁此时机,林尽染散出一把红粉。
灵芝兴奋的大叫:“成了!”
林尽染眸光一凝,提气后跃, 弯月刀砍了个空。
灵芝有点傻眼:“怎么回事?”
林尽染其实不吃惊, 魔修又不是傻子, 赤霄峰上二分舵吃了林笑那么大一个亏, 他们还不得赶紧想对策?
不是林笑没用了,而是他们封闭了五感。
“公子!”灵芝失声惊呼, 后方两个魔修双手结成血咒,妖异的血光拔地而起, 狂风怒卷残雨!
林尽染不躲不闪,闭目凝神,只见一道金光从眉心爆出, 似虎啸般冲向血光, 二者相碰,晃得夜幕亮如白昼!
灵芝愣了老半天才明白。
这是魂力!
神魂的力量, 也可称之为元神。
五舵主在幽山以神魂之力下恶诅, 还有谢明烛对付阿才之时的元神化剑, 所用的都是魂力。
灵芝万没想到林尽染还有这招。
他真的以为他家公子变成一朵娇花,真元尽失,任人宰割!
与此同时,洗尘剑穿云而落,刺入一个魔修心房还不算,继续前进再刺中一个。
一箭双雕。
谢明烛纵风而来,一身的霜冷之气,将这春日静夜染个透心凉。
林尽染好像从少掌门脸上看到了一丝凶神恶煞。
没打过络腮胡,生气了?
谢明烛:“站到我身后。”
一股外力把林尽染拖到了谢明烛身后。
在外人眼中,就是林尽染乖巧又温顺,屁颠屁颠的躲到少掌门身后。
林尽染:“……”
麻蛋!
看着谢明烛又解决三个魔修之后,剩下的两个是个机灵鬼,看势头不妙,敌人太彪悍,借风遁跑了。
有惊无险。
林尽染松口气,正考虑要不要跟谢明烛道声谢的时候,少掌门回过头,眼神依旧如狼似虎。??
我有得罪你吗?
林尽染觉得莫名其妙,不搞清楚又觉得不踏实。
要不就,稍微听一下下?
“抱歉。”林尽染先道歉,再犯罪。伸手搭上谢明烛的肩膀。
【道歉有用?笨!】
【自己灵脉受损,不可妄动真元,心里没点数,还到处乱跑!】
【不许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内!】
林尽染抽手,脸上的表情极其难看:“你……”
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真元枯竭的事,尤其是谢明烛!
谢明烛可是竞争对手啊,被对手知道自己变成这熊样,太丢人了!
林尽染飞扬跋扈惯了,嚣张惯了,现在突然瘪茄子了,太丢脸了。
亏他一直以为谢明烛不知道,合着人家早心知肚明,还特意护送他保护他。
他这是被对手同情了?
他堂堂离镜公子,旷世邪医,何时沦落到这种地步?
谢明烛见他脸色难看,一时心急开了尊口:“怎么了?”
林尽染转身就走。
伤自尊了,哼!
方圆和王正受了点轻伤,络腮胡也全身而退了。总体来说还是魔修吃亏,毕竟他们死了好几个。
次日天一放晴,众人御剑抵达浮玉州,在前往流霜派的路上遇到了路鹤亭。
“林兄!”再见好友,路鹤亭十分激动,先给了林尽染一个拥抱,然后才说,“我代表云舟仙渺去祝贺虞掌门出关,怎么了林兄,看着有点憔悴?”
“别提啦。”林尽染把幻城的事一说,哀怨道,“难怪我爹说,与人交善,莫要结仇。我现在是把魔界三大派全得罪了,天南地北的追杀我,当然我不是怕他们,我是嫌麻烦。住个客栈都不安生,还连累老板被砸了桌椅板凳。你说老板哭唧唧的求我包赔损失,我也很无辜呀,我说是魔修先动的手,要包赔也是他们包吧?魔修会赔你钱吗,你找谁说理去,到头来我还得出钱帮幻城的人擦屁股,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路鹤亭:“……”
辛苦了林兄。
送贺礼一事,有方圆和王正担任即可,谢明烛也去流霜派点个卯,顺便看看堂妹。
林尽染懒得上去,先和路鹤亭到集市上转转。
浮玉州的酒,四海一绝。
林尽染不是好酒之人都有点上瘾,一连喝了两壶,越喝越精神。
这地方的酒很奇特,有那种一杯倒的,也有千杯不醉可以喝过瘾的,更有这种越喝越精神的。
林尽染本来动用了魂力,精神倦怠,现在倍儿爽,跟着路鹤亭东拉西扯起来。
“邪医!”
林尽染微愣,朝窗外看去。
楼下是一片旖旎的景湖风光,有不少年轻男女泛舟游湖,朝这边缓缓划过来的,可不就是才分开没多久的黄搞么。
船舶靠岸,黄搞一路小跑冲上酒馆二楼,左右张望:“大舅哥呢?”
林尽染:“我人在这儿,你找他干嘛?”
这算什么崇拜者啊,切!
还有啊,这话问的就好像他跟谢明烛形影不离,有他必有谢明烛在似的。
“我代表紫薇剑派来祝贺虞美人出关。”黄搞抓了把盘中花生米,“嘎嘣嘎嘣”嚼,“对了,钟师姐也来了,她代表扶摇门。”
“咳咳咳——”林尽染被酒呛得半死。
“这位公子风流倜傥,是……”黄搞观察路鹤亭的打扮,“云舟仙渺的?”
“是,在下路鹤亭。”
黄搞恍然道:“那我知道了,上个月你被谢掌门收为亲传弟子,我师弟去参加过你的拜师仪式。”
路鹤亭憨笑道:“惭愧惭愧。”
听说钟师姐也来了,林尽染顿时无比庆幸自己没有跟着去流霜派。
当路鹤亭邀请他再去的时候,林尽染连连摇头:“不了不了,我来浮玉州就是请你喝酒的,现在酒喝完了,我该回离镜了。”
未免夜长梦多,林尽染要带上灵芝赶紧走。
俩人才出了酒馆,忽闻一阵甜腻的胭脂香气随风飘来,林尽染浑身一激灵,暗道不好。
“林~公~子~”
那嗓门随着那吨位铺天盖地的涌来了。
林尽染表情龟裂。
“公子要去哪儿啊?”钟师姐忽闪忽闪眨眼睛。
林尽染勉强挤出一丝笑:“你,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钟师姐:“是方圆王正二位小哥哥说的呢!”
林尽染:“……”
逐出师门,逐出师门!
“林公子来都来了,快去流霜派坐坐吧!”钟师姐抱住林尽染的胳膊,一手挥着帕子,“人家还想跟你聊聊天,调调情呢!”
【好美好美好美啊,老娘爱惨你了,好想跟你双修生崽崽呦呵呵呵呵呵~】
林尽染:“……”
钟师姐一个风华绝代的回眸:“哟,这位公子是?”
路鹤亭早傻眼了,仿佛被雷劈了似的,老半天才回过神来:“在,在下路鹤亭。”
“路公子。”钟师姐抿唇微笑。
【好帅好帅好帅啊,老娘也爱上你了,好想跟你们双修生崽崽呦呵呵呵呵呵~】
林尽染:“……”
黄搞:“钟师姐,矜持一点,哈喇子收收。”
钟师姐:“死大黄,一边凉快去!”
被迫来到流霜派,林尽染去见了虞美人。
容光焕发,恢复的极好。
“看来师叔遵循医嘱,《寡人心经》背的不错。”
虞美人说:“听说你一出扶摇门就遭魔修报复,天机谷果然上知天命下窥九幽,说你命途多舛,多灾多难丝毫不差,趁早回离镜别出来了。”
虞美人这话是好话,只是那语气听起来咄咄逼人,总是有法子叫人不爽。
林尽染:“天机谷还说我命硬呢!对了,怎不见柳暗花?”
“你当他像你这般清闲?点翠山闹妖,他干活去了。”
要不是身体不允许,林尽染定要去凑热闹。
天一擦黑,林尽染回房里研究林笑。
首先他低估了孟哭的难度,叶子好种,花难弄。
至于种子倒是管够,此“种子”非彼“种子”,哪怕留下一片孟哭的叶子,也可种出孟哭来。
上回在赤霄峰种出根茎,林尽染特意留了一节。
可惜种这些东西不仅需要魂力,还需要真元,这就导致他长久罢工,手痒得很。
林尽染只能拿本医书凑合看了。
看着看着,逐渐兴奋:“这个金针度穴的方法不错嘛,灵芝。”
被点名的灵芝浑身一激灵,闷声不吭,假装不存在。
林尽染还能放过他?
“你别害怕嘛,就算给你扎的半身不遂了,我也能给你扎回来,快点。”
灵芝真是叫苦不迭,从小到大,他这身上都被公子扎成马蜂窝了!
“公子,其实有人自愿当您的玩具啊不是——”灵芝一边脱衣服一边吭叽,“您找钟小姐不行吗,我看她可乐意了。”
林尽染照着灵芝后脑勺来一巴掌:“胡说什么,人家一个女孩子,成何体统!”
“看我干嘛?”
灵芝:“您刚刚那副语气,像极了谢公子。”
“又胡说。”林尽染照着书上施工,不出片刻就把灵芝扎成了刺猬,扎着扎着,林尽染皱起眉头,“你弱爆了。”
灵芝:“啊?”
林尽染逼逼赖赖:“你修为太低啦,根本看不出效果。”
灵芝愧疚的很:“那怎么办?找路公子?”
“你们俩半斤八两。”林尽染刷刷刷翻着书页,突然灵机一动,“有了。”
他带上针包夺门而出,一路小跑,推开谢明烛房门冲进去:“少掌门!”
挑灯夜读的谢明烛一愣。
只见少年风风火火的跑过来,瞳孔中精光四射:“快,把衣服脱了!”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有伤风化
谢明烛长这么大, 估计都没这么无语过。
林尽染一遇到这种事就上头,基本没有理智,看谢明烛半天不动弹, 急了,伸手去扒人家衣领。
这下谢明烛有反应了,先本能护住自己的清白, 然后乱中出错的开口喊道:“干什么?”
“干你啊!”林尽染脑子一热语无伦次, 谢明烛一呆,整个人僵在那里, 如遭雷轰。
“不是,是扎你。”林尽染心急火燎的上下其手,“快点快点快点。”
“林尽染!”谢明烛失声喝道, “站好别动。”
林尽染浑身一僵, 顿时动弹不得:“好好说话别动嘴!”
“不对, 我的意思是说你说话可以, 但是别张嘴!”
谢明烛:“……”
林尽染头疼得很,这逻辑是屡不明白了。
林尽染半弯着腰, 双臂伸出,双手还保持着“色老头嘿嘿嘿”的动作, 实在不雅。
“你能不能先松开我?”林尽染恢复了点理智,请求道。
谢明烛那充满敌意的眼神,已经把他当成丧心病狂的色魔了。
林尽染真是冤枉死了:“你千万别误会, 我可不是非礼你啊!”
谢明烛冷笑一声。
林尽染提高嗓门:“我又不是断袖, 我不好这口!”
谢明烛持续冷笑。
林尽染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我真没有龙阳之癖,就算有也不癖你。”
这回谢明烛不冷笑了, 而是嗤之以鼻的笑。
林尽染复盘一下, 觉得自己这话可能伤及了少掌门高高在上的自尊, 于是找补道:“不是你不好,是我不配,行了吧?”
“哎呀别闹了,我是来给你扎针的,你快点脱衣服,我半柱香就完事。”
谢明烛眼底闪过一抹光,林尽染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少掌门好像有那么一瞬间的……失落?
林尽染:“有一套固本守元的针法,灵芝修为太菜看不出效果,我只能找你了。”
“点穴”也是有时效的,林尽染很快就能动了,凑到谢明烛边上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看哈,如果我熟练掌握这套针法,将来你身受重伤要翘辫子的时候,或是半身不遂瘫痪在床的时候,我就能医你啦!”
谢明烛:“……”
林尽染:“……我是说,技多不压身嘛,未雨绸缪嘛!少掌门洪福齐天,不会有要翘辫子的时候哒!”
谢明烛一指门外。
这是要下逐客令啊,谈崩了啊。
林尽染好失望啊!
没办法,人家不配合,他总不能霸王硬上弓。
林尽染叹了口气,蔫了吧唧的朝门口走去。
谢明烛:“关门。”
房门“吱呀”一声合拢。
林尽染回头,喜出望外。
原来不是撵他走,而是要他去关门啊!
“快脱快脱快脱快脱!”
有那么一瞬间,谢明烛觉得林尽染被钟家表姐传染了——饥渴症。
衣服褪到半截,露出肩膀即可。
不愧是娇生惯养的少掌门,皮肤白皙,细腻的看不见毛孔,在烛光的辉映下泛着冷玉般的光泽,甚是养眼。
林尽染都不忍心糟蹋了。
诶,为了医学!
前前后后往上扎了三十多针,一边扎一边问:“如何?”
谢明烛点点头。
林尽染是有把握的:“现在呢?”
谢明烛试着运气,发现经脉舒畅,真元运转的更加灵活和轻松。
林尽染展颜一笑:“不愧是我。”
林小公子夸起自己来从不打草稿。
“好了,大功告成。”林尽染把针全部□□。
谢明烛回头看他。
烛光下的少年神情专注,凤眸凝定,脸上永远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年少轻狂,热血方刚,竟是如此迷人。
仿佛一团炽热的光芒在吸引着飞蛾。
突然传来敲门声,打断了谢明烛的思路,门外的人一边叫“堂哥”一边推门进来。
“天哪!”谢湘撞见眼前一幕,惊慌失措的背过身去。
“咋啦咋啦?”后面跟着的黄搞赶紧闯进来,也被惊了一跳,“你们,你们这……有伤风化!”
“风化你个头。”林尽染抓起桌上一块帕子砸过去,黄搞抬手一接,调侃上瘾,“这大晚上的,四面有墙房顶有盖的,你们在搞什么名堂?”
林尽染:“少掌门在帮我试针。”
“针呢?”
“收起来了啊。”
黄搞笑的阴险:“……哦,真巧呵。”
林尽染:“……”
谢明烛把衣服穿好,将领口打理的板板正正,写道:找我何事?
“哦,我来告诉堂哥一声。”谢湘说道,“大师兄去点翠山已有五日,音信全无,我有些担心,想去找找他。”
大师兄就是柳暗花。
林尽染问道:“你师父有何表示?”
“师父说,大师兄生□□玩,每次出去斩妖除魔都要顺便云游一番,耽搁数日也是常有之事。”
林尽染想到第一次见柳暗花,这人就假扮唱昆曲的混进了戏班子,还相当受班主尊重。
“那你担心什么?”林尽染说,“才五天而已。”
“主要是我送灵鹤过去,他都没有回信。”谢湘打定主意道,“我还是去点翠山走一趟,别是有什么修为高强的大妖,师兄他们搞不定。”
黄搞拍着胸脯道:“大舅哥放心,有我陪着湘湘呢!”
林尽染想说正是因为有你陪着,谢明烛才不放心吧?
果然,少掌门起身写道:一起。
出去执行任务,伤病难以避免,林尽染立即跟上:“我也去。”
被谢明烛御剑载着抵达点翠山,山路崎岖,孤峰凶险,到了夜间连飞鸟蚊虫都没有,显得冷鸷阴森。
黄搞:“是不是有点太安静了?”
谢湘:“可曾闻到妖气?”
谢明烛摇头,林尽染望向黑压压的远方:“小花应该不在这儿吧。”
黄搞正要喊,被谢湘拦住:“若我师兄有计划在设伏,你这样一喊,他们不是前功尽弃了?”
黄搞眉开眼笑:“湘湘说得对!”
谢明烛放出金翅灵蝶,蝴蝶整齐划一的朝山顶飞去。
众人急忙跟上。
飞着飞着,三只灵蝶散开了,林尽染选中其中一只撵上去,撵着撵着,灵蝶落到了树枝上。
林尽染仔细一瞧,原来在树枝上挂有一根细如发丝的银线。
他拿起来观摩,是琴弦!
一根断裂的、染着星星点点血迹的琴弦。
“枫哥哥,枫哥哥!”
听到谢湘喊他,林尽染忙寻着声音过去,就见谢湘跪在流霜弟子身前,双手凝聚真元不断输送着。
林尽染先试试那人鼻息,然后搭上腕脉,再扒开眼皮,正好谢明烛和黄搞也过来了,林尽染朝他说:“你探探他的内府。”
谢明烛以真元窥探,看一眼脸色发白还在输送真元的谢湘,朝林尽染摇头。
林尽染抓住谢湘的手腕:“他金丹已毁,灵脉已断,救不活了。”
谢湘难以置信的摇头:“不会的,枫哥哥你可是邪医呀,这世上没什么病症是你治不了的。”
“我终究不是神仙。”林尽染不知该怎么安慰女孩子,他身为医者,接触过很多病人家属,不乏有情绪激动者哭天喊地,他都能坦然处之表示“死了就是死了,我也没办法”。
如今轮到自己身边之人,他恍然察觉之前是不是有些冷漠刚硬不近人情,或许他在苦研医术的同时,也该多点耐心对待死者家属,宣布没救了的时候也婉转一点。
比起“死透透的了,准备后事吧,没有奇迹”,还是“我已经尽力了,节哀顺变”比较动听。
林尽染取一枚冰魄神针,刺入流霜弟子的头顶百会穴:“有什么话快点说,快点问。”
谢湘眼底含着泪,在那人醒来的瞬间扑上去问:“七师兄,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大师兄呢?”
流霜弟子一张嘴就是血污横流,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根本说不了话。
谢明烛捏了捏他的下颚,恍然惊觉这人被拧断了颈骨,舌头也断了,刚好卡在咽喉处。
谢湘急的泪流满面。
他只剩一口气,根本无力写字,这可怎么办?
“是谁?”林尽染突然开口,谢湘一愣,却见林尽染并未看向谁,而是目光炯炯盯着七师兄。
“影阁、幻城、还是不灭神都?”林尽染眼神寒芒流转,缓缓伸手,阖上了七师兄枯死的眼睛。
谢湘急道:“枫哥哥,怎么回事啊?”
林尽染:“他跟小花到的时候,霍乱点翠山的妖修已经死了,杀它的是魔修。”
黄搞心里咯噔一下:“哪的魔修?”
林尽染抿了抿嘴唇:“幻城。”
谢明烛脸色微变,谢湘更是惊恐的睁大眸子:“那我师兄呢?”
“被抓走了。”林尽染拿出断裂的琴弦给她看。
谢湘如遭重击,整个人踉跄一下。
黄搞扶着风雨飘摇的谢湘,出奇的冷静,问道:“他们抓走柳暗花是想干什么?刑讯逼供?柳暗花又不是天机谷弟子,他能吐出什么秘密?”
小花是流霜派首徒,他被抓了,流霜派不能不管,甚至虞美人会亲自前往幻城营救。
这是请君入瓮,要拿流霜派开刀啊!
仙魔休战已有百年,魔界贼心不死蠢蠢欲动,再一次仙魔大战是迟早的事儿。
流霜派此番遭难,仙道诸门必不会袖手旁观,首先要参与进来声援的,必定是跟魔界同在西海的扶摇门。
仙道魁首参战,离镜、云舟仙渺、天机谷和紫薇剑派等等都不可能干看着。一动皆动,由柳暗花引发的仙魔大战,似乎无法避免了。
作者有话说:
幻城副本走起
第36章 乐游州
消息传回流霜派, 虞美人先是一怔,而后拍案而起,怒不可遏:“岂有此理!”
一胖一瘦两个长老站出来分忧。
“幻城明知柳暗花身份, 却还是将他掳走,这是要跟流霜派宣战啊!”
“不单是流霜派,而是整个仙道。”
“柳暗花被幻城掳走, 必是凶多吉少。”
“幻城位于乐游州, 具体地点就像它的名字那样,虚幻缥缈, 别说救人了,咱们就是连人家具体位置都不知道。”
“再说乐游州那么大,他们也不一定把柳暗花藏到家里。我们这样去找, 无异于大海捞针, 人救不回来不说, 还白白死伤弟子。”
“这倒也不难, 去天机谷问问即可。”
“两位师弟,我是要你们帮忙想对策, 不是列举这种种难题让我心烦,我还不知道困境重重吗, 需要你们提醒我?”虞美人眼含刀光,逐渐暴躁。
“掌门师姐息怒,依我看此事万不可操之过急, 需从长计议, 还是差人去给扶摇门、离镜和云舟仙渺传信,大家商议过后再决定如何解救才是。”
虞美人目光一厉:“被绑票的是我的徒弟, 关他们何事?”
“掌门师姐, 事到如今就别怕欠人情了。”
虞美人性子高傲, 这辈子最烦的就是求人。
她藏在袖袍里的五指绞紧:“不成。扶摇门参与起来,离镜和云舟仙渺也会掺和进来,那就真成仙魔大战了。虽说不关柳暗花的事儿,可终究是因柳暗花而起,他有多大的福寿经得起这样折腾?”
“掌门师姐。”
“不必说了。”虞美人伸手制止,“自己家的事儿,自己解决。人家跟咱们非亲非故的,凭什么要为了柳暗花损兵折将?若当真引发仙魔大战,血洗四海,屠戮十三州,那柳暗花真成千古罪人,永世不得翻身了。”
“可是仅凭咱们……”
虞美人闭了闭眼:“能救下来是他的福气,救不下来是他命该如此。”
当夜,虞美人差人去了天机谷。
回来给予答复的是展阳,他身份暴露之后就调去了明部,现在作为史官行走在四海各地。
“晚辈去过一次乐游州,虽不知幻城具体位置在哪儿,但是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肯定不是。”展阳在乐游州地图上圈出几个坐标,虞美人聚精会神的听着。
展阳:“有一点前辈请放心,暗部那边传来消息,幻城一堂堂主捉了柳暗花,虽不知关在何处,但性命无恙。”
乐游州一行是非去不可的。
只是要搞清楚幻城的位置,需得易容乔装暗访。
这就不得不想到林尽染的红颜枯骨了。
且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柳暗花被抓的消息一夜之间,传的仙道诸门全知道了。
虞美人不想求人是一回事,大家知道了却不表示一下,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于是也不用虞美人拒绝,几个仙门的长者就自发的表示援助,大了不说,派一个小队去探探路,帮忙调查一下还是绰绰有余的。
紫薇剑派出了黄搞,云舟仙渺有谢明烛和路鹤亭,扶摇门那边也有钟师姐带队,真可谓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而行军打仗少不了大夫,人们果断把目光投给了风头正盛的邪医。
林尽染是想去的,好兄弟生死不明,他岂能坐视不理?
但谢明烛眼中明显写着特大加粗的“不行”!
欧阳老夫子也是频频摇头:“不可不可,画枫在神医宴上落下的伤还没恢复呢!”
群众们说道:“无妨无妨,医修都是站在后方的,冲锋陷阵有剑修和道修,绝对没有危险!”
被这么一撺掇,可谓骑虎难下。
这就是传说中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吧?
临出发前,所有人涂上红颜枯骨。
意气风发的青年才俊们成了一颗颗歪瓜裂枣。
御剑抵达西海,众人分成多个小队,依次进入乐游州。
魔界的地盘远不是凡人所幻想的那种,遍地荒凉寸草不生。这里照样歌舞升平,熙来攘往,乍一看跟仙道盛景差不多,除了治安差一点——经常有魔修打架斗殴。
托仙魔休战的福,越来越多的修士踏足魔界三州做生意,其中也不乏凡人,百年过去,这里多出了不少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为本就繁华的都城更添鲜活生气。
虞美人伪装成卖茶女,谢湘装作花娘,谢明烛装成意气风发的商贩,路鹤亭是怀才不遇的文弱书生,黄搞是地主家的傻儿子,林尽染则本色出演,走方郎中。
几伙人各自散开,于偌大的乐游州到处逛荡。
林尽染支了个摊子,方圆和王正作为小厮跟在旁边。林尽染看了眼招牌上写的——看诊十文,华佗在世,百年古方,药到病除。
林尽染直翻白眼:“十文钱!?恶心谁呢!”
方圆低声说:“公子有所不知,越便宜越招客。”
“越便宜越不靠谱,像极了江湖骗子!”林尽染起身,毛笔一挥,在“十”上面加了一撇。
“这操心玩意儿。”林尽染不太乐意的把毛笔一丢,“打骨折价了。”
很快,物美价廉的邪医就迎来了第一单生意。
“在世华佗就只值千文?你行不行啊!”壮汉满脸鄙夷,把碗口粗的手腕子往桌上一放,“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林尽染:“张嘴。”
“嘎哈?”
“张嘴。”
林尽染看一眼他的舌苔,冷哼道:“纵欲过度了啊老兄,家里几房太太?”
壮汉老脸一红:“尚未娶妻呢。”
林尽染拿瓶药给他:“每日睡前一粒,三天见效。”
壮汉扬起脸:“那要是不见效呢?”
“我赔你百两黄金。”
“这可是你说的!!”壮汉气势汹汹的走了。
被他这么一闹,引来不少围观群众看热闹的。
方圆更是狂敲铜锣吆喝道:“来瞧一瞧看一看啊,华佗在世,百年古方,药到病除!”
陆续又有客人来了,多数是些砸场子看笑话的闲人。
林尽染给他们把脉,就听他们在心里各种叨逼叨。
【把个脉就要千文,这么贵,你要是没两把刷子,我就砸你摊子!】
【长的这么普通,估计医术稀烂。】
【年纪轻轻的还敢自称在世华佗?邪医林尽染都没这么大口气!】
林尽染:“失眠多梦,而且多噩梦。”
【卧槽,这么准?】
林尽染:“尿频尿急尿不尽。”
【卧槽,神了!】
林尽染:“不孕多年,很苦恼吧?”
【卧槽,扎心了。】
“一日一粒,保你一夜无梦安枕。”
“一日三碗,让你酣畅淋漓的放水。”
“一日七次,保你一胎生俩。”
*
迎宾楼是乐游州最大的饭庄,这会儿正热闹着,店小二招待客人忙得不可开交,各色名菜呈上桌,光是色香就引人食指大动。
掌柜的从店小二手里抢过干煸四季豆,亲自端去给靠窗的那桌客人。
“各位客官来小店三天了,每次都点素菜,要不要考虑换道荤的尝尝?我们的面食也不错的,厨房有个从东海来的师傅,那面条抻的爽滑有嚼劲。”
“不用了,俺们家公子信佛的,不吃荤。”钟师姐笑眯眯的摆弄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谢明烛夹了口黄瓜,居高自傲,一语不发。
掌柜的失笑:“那诸位怎么来魔界了?”
“做生意啊!”伪装成谢明烛手下商客的云舟仙渺弟子说道,“乐游州背靠幻城,富得满地流油,我等也是慕名而来。”
“那是那是。”掌柜的笑问,“诸位搞什么东西发财呀?”
谢明烛端起茶杯抿了口,钟师姐凑近掌柜的问:“干嘛,想取经?”
“嘿嘿,嘿嘿嘿……”
“我们做的买卖,可不是你这种凡人能分一杯羹的。”
掌柜的一愣,惊喜不已:“失敬失敬,真看不出来各位是修士。那,你们是贩卖灵器?兜售法宝?”
谢明烛抬眼看他:“掌柜的人脉一定很广。”
掌柜的:“那必须的!”
“用不上你。”谢明烛冷冷的移开眸子,“去鬼市,自有销路。”
掌柜的脸色微变。
能在背靠幻城的乐游州经营最大的饭庄,掌柜的绝对不是泛泛之辈,至少“眼光”二字是绝对准的。
鬼市是什么地方?
鬼市在神州,顾名思义,乃修仙界最大的集市。
在那里有各种各样的商品,什么都可以倒卖,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买不到的。当然了,人家建立在不灭神都的地盘,自然有很多黑暗的交易,比如贩卖内丹,神魂,灵根等等……
掌柜的心里有数了,这几个看似其貌不扬的客人,实则神通广大,这是专门猎杀修士,生挖人内丹的强盗啊!
钟师姐:“没事忙去吧,走开走开。”
“好的。”掌柜的走远两步,就听那桌人低声说道,“去神州太远了,要是可以的话,把那些金丹啊灵根什么的在乐游州处理掉,如何?”
“魔修应该不会拒绝吧,尤其是那颗三百年的妖丹。”
“我怕他们给不上价。”
“哈哈,幻城不会这么穷吧?”
酒足饭饱出了迎宾楼,钟师姐对谢明烛说:“小表弟,咱去看看林公子吧?”
谢明烛点头。
二人步行了十五条街,在第十六条街的街尾,看见一串或坐或站或男或女或老或少、浩浩荡荡排队到街口的人。
“这是在干嘛?”钟师姐面露狐疑,眼前一亮,“有帅哥?”
一个白胡子老头瞪眼道:“什么啊,是看大夫呢!”
农妇抱着的小崽崽咿呀学语道:“华佗在世,药到病除。”
谢明烛:“……”
这么多人?
他跟钟师姐快步走到街口,然后看见了拐弯的队伍,一直延伸到了第十七条街,不对,还有!
排队的老太太热心提醒道:“你别走啦,用跑吧!”
“……”谢明烛加快脚步,足足又走了三条街,终于,他看见了在巷尾处摆摊的林尽染。
林尽染站着,有个壮汉在他面前跪着。
那壮汉比金榜题名都激动,比老婆一胎十宝都兴奋,哐哐磕头:“小神仙,您是神仙啊!您给我那药真管用,我现在一夜七次都不虚,一拳能打死八头牛!”
林尽染单手负后,宛如一代宗师:“治病救人,分内之事。”
谢明烛一时竟有点忍俊不禁,迈步走到林尽染身边,刚要有所表示,后排突然传来暴喝:“干啥的,不许插队,后边去!!”
“就是,我出黄金千两都得排队,你凭啥加塞子?”
“后边排队去,后边排队去!!”
作者有话说:
林尽染: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最靓的仔!
第37章 伪装
索香阁是乐游州最大的青楼, 建立在繁华地段,天一擦黑就张灯结彩,花烛高悬, 彩带飘香,年轻貌美的姑娘们成群结队,引得纨绔子弟们垂涎欲滴。
除了这些能歌善舞的花娘, 独自经营这么大生意的老鸨妈妈也是不容小觑的。
姑娘们都在暗地里说, 妈妈虽然干这行当,却也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呢!
“大爷别急嘛, 莺儿姑娘正在更衣。”老鸨打发走这个客人,又去招待那个耍酒疯的少爷,“哎呀公子您喝醉了呀, 喂, 你是死人啊, 还不快扶着公子!”
“嘿呦年老板好久不见了, 春儿雨儿和梅儿都可想您了!什么,莺儿呀, 莺儿当然是最想您的了。”
“诶呦李公子慢点走,都怪这破门槛, 绊到您的玉足了,我明个儿就叫人把它铲平!”
老鸨左右逢源,一路挥着香氛四溢的手帕上三楼, 进了最里面的那间厢房。
开门, 反手关门。
老鸨稍微理了理衣领,扶了扶步摇, 走进内室, 微笑道:“天机谷暗部弟子, 谢姑娘有礼。”
谢湘闻言忙起身,恭恭敬敬的行礼道:“前辈。”
然后又问:“那个年老板是影阁的魔修?”
“是的。”老鸨道,“以盐商的身份作掩护,其实是影阁的人。还有那个姓李的公子,虽然不是幻城的魔修,但他跟幻城有关系。”
谢湘:“怎么说?”
老鸨欲言又止,说道:“姑娘可知,魔修之中多有断袖。”
谢湘一愣,这种在魔界比吃饭睡觉还要简单的常识,对谢湘这样的小姑娘来说就太劲爆了。
她好久才木愣愣的点头道:“素有耳闻。”
谢湘不由自主的红了脸:“对于魔道功法而言,比起男女……那什么,交欢,采阴补阳,同性之间以形补形更佳。”
“没错,那些上位者身边都有男宠。”老鸨近前半步,小声说道,“这位李公子,就是幻城一堂堂主的男宠。”
谢湘吃了一惊:“既是男宠,还胆敢来此寻欢作乐?”
“那堂主是断袖,李公子又不是,再者魔修双修不讲感情,只为练功罢了。况且……李公子姿色一般,被堂主用完就丢,早就厌弃了。”
谢湘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又问:“他是不是相中我了?”
“姑娘国色天香,必然的。”
“我……”
“很紧张?”
“嗯。”谢湘捂着心口深吸几口气,想到生死不明饱受折磨的柳暗花,顿时不怕了。
做青楼女子的首要条件不是琴棋书画,而是美貌。谢湘为了这点,洗掉了红颜枯骨,反正她在修仙界也不出名。
略施粉黛,稍作打扮,在索香阁一亮相,艳压四方。
其实谢湘的美不是那种一眼见到就惊艳的,比起虞美人的倾国倾城天生媚骨,谢湘更是那种大家闺秀,高门嫡女,一看就温柔婉约知书达理的。
这种美更加含蓄,落落大方,叫人越看越喜欢。
穿上华丽的纱裙,梳上精致的发髻,谢湘一出门就遇到了追求者。
“莺儿姑娘气若幽兰,谈吐得体,必定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千金贵女,是何缘由沦落至此啊?”
谢湘轻叹口气:“往事了,何必提呢!”
“且让奴家为公子弹奏一曲,如何?”
谢湘巧笑倩兮,素手弹琵琶。
那人很快就晕了。
谢湘的目标可是李公子,才不是这个阿猫阿狗。
谢湘抱着琵琶下楼,无意间看见大堂坐着的路鹤亭,路鹤亭朝她投来一笑,谢湘抱着琵琶的双臂不由得收紧,心脏怦怦跳。
“娘的!”年老板怒摔玉杯,破口大骂道,“不是说莺儿在更衣吗,怎么这么久,快点叫莺儿出来!”
一回头,年老板眼中浴火丛生:“莺儿!”
谢湘被这露骨的眼神盯的一阵反胃,勉强挤出一抹温雅的微笑,迈着莲花步过去:“公子。”
“美人儿!”年老板揽过谢湘不盈一握的腰,让她坐到自己大腿上。
路鹤亭屁股差点没坐住,浑身上下仿佛爬满了蚂蚁般难受。
就在这时,姓李的公子横眉怒目的冲过来:“糟老头,把你的脏手拿开!莺儿姑娘是我的。”
“哪来的臭小子,不知死——”年老板愣了下,眯着眼睛仔细看清楚,顿时捧腹大笑,“我当是谁啊,原来是幻城一堂堂主的糟糠之妻!”
李公子勃然大怒,直接动手。
一时间桌椅板凳砸的砸摔的摔,李公子拳脚相加,年老板也扑上去撕咬,满口的污言秽语骂的李公子面红耳赤。
“下堂妻还有脸来索香阁寻花问柳,我呸!”
李公子怒不可遏:“我杀了你!”
年老板抬起一脚踹中李公子胸口,李公子口吐鲜血摔得四脚朝天。
老鸨从楼上下来,脸色发绿:“这是干啥呀,你们放肆!”
烟花之地最不缺的就是打手,老鸨一声令下,众人七手八脚的将年老板轰了出去。
老鸨怒指李公子:“还有他!胆敢在索香阁放肆,当我这儿是菜市场吗!”
“妈妈。”谢湘扑了过去,一汪秋水清澈剔透,走到李公子面前,犹豫的掏出绢帕,轻轻擦拭他嘴角的血污。
李公子一脸的受宠若惊:“莺儿姑娘,我……”
老鸨:“扔出去!”
路鹤亭起身,温和的朝谢湘鞠了一礼:“莺儿姑娘,在下已等候你三日了,今晚可赏脸饮一杯酒?”
谢湘回眸,模仿虞美人的神态露出风情万种的一笑:“穷酸书生,你有钱吗?”
将手里染血的手帕丢出去,一脸厌恶,美丽却无心。
索香阁里的客人高声齐呼“莺儿”,谢湘语笑嫣然,走到百花台上福了福身,一曲琵琶,妙音绕梁。
路鹤亭捡起帕子走人。
距离索香阁三条街有家酒肆,穿金戴银的黄搞正在那里跟人吹牛。
“北海首富知道不,我家灵石垒起来能砸死你全家!”
“看小爷这身仙衣,火蚕织的,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瞧你们一个个的寒酸样——倒酒!”
地主家的纨绔儿子,既嚣张跋扈又傻了吧唧。
小二哥看得直摇头,周围酒客怨声载道,有艳羡的,有冷笑的,有嫉妒的,也有一看就不怀好意的。
看见远处路鹤亭,黄搞放下酒坛子,问了声茅厕在哪儿,便扶着桌角摇摇晃晃的出去了。
“草,没长眼睛啊,敢撞小爷!”黄搞一把揪住路鹤亭的衣领,声线瞬间压下去,“湘湘没事吧?”
路鹤亭:“她很好,你看见谢容与没有?我得把帕子交给他。”
“他在‘大满贯赌坊’斜对角,跟林尽染一起。”
“那我去了。”路鹤亭要走,突然想起什么,折返回来说,“黄公子,常言道财不外露,你这样高调,就不怕……”
“没办法,我现在是有钱人呀。”黄搞一脸被爽到的表情,“要抢劫尽管来,我就怕没人理我呢,走吧走吧——小爷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计较了,滚蛋!”
“是是是。”穷酸书生如蒙大赦,仓皇跑掉。
等到了地方,路鹤亭除了震撼就是哭笑不得。
白天那会儿经过这里,就看见壮观的队伍排了三条街,到了晚上,人数非但没少,反而越来越多了。
林兄还真是厉害。
路鹤亭朝前跑,被巷子口的某人拽了一把,是钟师姐。
谢明烛也在。
“谢公子,借金翅灵蝶一用。”路鹤亭拿出手帕,谢明烛放出灵蝶。
很快灵蝶振翅飞走,谢明烛朝远处看了眼,跟路鹤亭一起追去。
远处的林尽染伸了个懒腰,哈气连天道:“收摊啦收摊啦,明个儿请早吧!”
排队的人群顿时传来幽怨之声。
西海的气温阴凉,早晚温差极大,正午春光明媚,到了夜间如身处寒冬腊月,呼吸间都见白雾飘飘。
方圆拿出斗篷给林尽染披上,王正顺势递出手炉。
人群心不甘情不愿的散了,就在这时,一队人马迎面走来,挡住了林尽染的视线。
林尽染本能抬头。
一行四人,家丁模样的打扮。
林尽染上下扫量几眼,面无表情道:“收摊了,别挡路。”
为首的人说道:“有人病重,需要你过府医治,走吧。”
林尽染:“不加塞不上门。”
那人冷笑道:“郎中,别逼我们来硬的。”
哈?
你要是威胁我的话我可就不累了。
林尽染气定神闲的往太师椅上一座:“乐游州,幻城脚下,你们胆敢动粗?”
为首的递了个眼神,身后三个手下立即上前。
林尽染想笑,但想到自己此时此刻的身份,忙摆出诚惶诚恐的表情来:“干嘛干嘛?”
方圆和王正要护驾,被林尽染一个眼神瞪回去。
“别碰我,别碰我!我不去,我就是不医怎么样,乐游州有多是大夫,干嘛偏找我,我不去不去就不去!”
【干脆把他打晕,抬去府上好了。】
【已经耽搁这么久了,堂主肯定生气了,草!】
【还拿幻城恐吓我们,笑死了,老子就是幻城的!】
“???”
“且慢!”林尽染大喊,三个准备抬太师椅的家丁愣住。
“我去!我去还不行吗,现在立刻马上就去!”
作者有话说:
林尽染:幻城的?不早说!!!
第38章 阿九
林尽染的内心很激动, 相信跟在他左右的方圆王正也同样激动。
幻城!
这个只知其名,不知其根据地的魔修门派,即便是天机谷苦苦调查多年, 也未能找寻到人家的总部。
终于要一窥幻城的庐山真面目了啊!
庐山真面目……
山真面目……
真面目……
面目……
目……
弄啥嘞?
林尽染站在普普通通的宅院门口,对幻城无数天马行空的幻想尽数崩塌!
“郎中,请。”家丁催促。
林尽染心灰意冷的进院, 被一路引领着前往东厢房, 门还没进去,就听见从里面传出的惨叫声。
“庸医, 滚!”房门被人撞开,一个六旬老头连滚带爬的跑出来,哭天抢地的走了。
林尽染进门, 屋里的光线很暗, 一个男人趴在床上哭的死去活来, 坐在床边的男人柔声细语的安慰, 银发在眉间荡啊荡:“早就让你跟了我,你不听, 偏偏去跟那个糟老头子,瞧瞧, 你被玩腻了扫地出门,现在连只阿猫阿狗都敢欺负你了。”
家丁说:“九堂主,从长留州来的周半仙到了。”
九堂主挑起眼睛:“过来吧。”
林尽染绕到屏风后面, 这回清清楚楚的看见了床上男人的模样。
身材极好, 腰条比女子还要细,肤色白皙, 可惜半张脸血肉模糊, 惨不忍睹。
男人哭的嘶声力竭:“开当铺的年老板毁我脸, 你要帮我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知道了知道了,一定的。”堂主拍拍男宠的肩膀,回头道,“本堂听说,从长留州来了个姓周的半仙儿,乃在世华佗,仅用一天功夫就医好了东街刘寡妇的脸。”
林尽染:“是。”
“为何凭空多了位神医?”九堂主皮笑肉不笑,“之前的神医宴,怎不见高人亮相?”
“天有不测风云,当时我病了,错过了。”
“是么。那你自问比之邪医林尽染如何?”
“那当然是……”林尽染眼珠一转,笑道,“比不过。”
“邪医之所以为邪医,是世无其二,旷世无双第一人。在下虽然自诩医术高明,远超无数同行,但跟林邪医相比,还是算了吧。”
九堂主:“你倒谦虚。”
“阿九!你还跟他费什么话!”男人暴怒起身,“快让他医我的脸,把我脸治好了随便你日,你怎么日我都行!日完了就赶紧去杀姓年的给我报仇,我要他死!我要他死!!”
“别生气嘛。”九堂主带着讨好的语气说道,“就算你的容颜不复,那也无妨。有些人爱脸,有些人爱手,本堂偏偏爱你这双腿,只要腿在,你的恩宠就不会消失。”
林尽染:“……”
苍天啊,这是什么画风?
九堂主:“快来看看我家李公子的伤,若能医好,必有重谢。”
林尽染凑近前,这位李公子的脸相当严重:“没事,能医好。”
李公子狠狠松了口气。
林尽染拿出几粒药丸在罐子里碾碎,九堂主并没有回避的意思,反而往床里挪了挪,一双眼睛钉死在李公子身上,顺着他的脖子看到腰肢,再落到那双让他魂牵梦萦的长腿上:“以后就跟了本堂吧!”
说话的功夫,九堂主已经摸上了李公子的脚踝:“有本堂罩着你,就没人敢欺负你了。宝宝~”
救命啊!!!
林尽染觉得自己的耳朵,眼睛,包括心灵都狠狠地惨遭荼毒。
“那个……”林尽染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在下要给公子医治了,请外间等候。”
九堂主:“好。”
男人前脚走,李公子后脚就弓着背干呕起来,好像被恶心透了。
等吐够了,李公子才咬牙切齿的问:“你有毒药吗?”
林尽染:“在下是医者,怎么可能有毒。”
“废物!”李公子气的捶床,“该死,全都该死!姓年的该死,阿一也该死,阿九更该死!”
阿一?是一堂主吗?
看李公子气急败坏的样子,林尽染决定套套话:“在下瞧着,九堂主对您不错。”
李公子宛如被毒蛇咬到,猛地回头怒吼:“你懂个屁!”
其实长的也不错啊!
容颜俊美,银发如霜,妖里妖气风情万种的,简直就是男版虞美人。
“他是个变态。”李公子难以启齿,不想说了。
若非阿九太变态,花样太多,他又何必去选一堂主那个糟老头子。
林尽染是个单纯的少年,不懂李公子的难言之隐。
但他是个好奇、且好学的孩子,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求知:“你们魔修都喜欢这样吗?”
李公子冷哼一声,没说话。
林尽染平生最讨厌打哑谜。
想到书中记载的、关于魔道功法的修行捷径,林尽染忍不住逼逼赖赖:“只为练功的话,那不叫双修,叫交/配。”
这两个字好像深得李公子之心:“没错。”
“实不相瞒,我原本呢,是想在乐游州闯出点名气,然后去幻城求个一官半职。别的不说,银钱肯定管够,有幻城罩着,在外也能横行霸道啊!”林尽染叹了口气,“现在有点犯嘀咕了,你说凭九堂主之尊,居然只能住在这样狭小的府宅,幻城不会是外强中干吧?表面风光,实则早被不灭神都掏空了。”
李公子:“乡野村夫,不知利害。”
许是觉得郎中能治好自己的脸,李公子态度变好不少:“这宅院,只是九堂主一处小小的私宅而已,平时空闲着不用,只有在交/配的时候,他才过来小住几日。”
林尽染恍然大悟。
也对,幻城那么大的门派,门下九个堂主,若全挤在幻城里,那才显得门派寒酸。
在乐游州里遍地私宅,这才符合人家的排面。
给李公子脸上糊满药膏,忽然有一道浅光从窗外掠过,林尽染心生疑虑,稍微推开窗户朝外看。
金翅灵蝶?
林尽染一把抓住灵蝶,往袖子里一揣。
蝴蝶脊背上骑乘的纸人被风吹落,掉到地上。
纸人头部的咒文忽明忽暗,它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仰头看看,快跑几步,张开短粗的双臂扯住林尽染的衣摆,像爬树一样往上哼哧哼哧的爬,直到攀上斗篷的帽衫,双臂一松,滑到兜帽里,躺平。
很快有家丁过来说,为了李公子身体着想,已经收拾好了厢房给林尽染住下,直到李公子康复了才能离开。
林尽染无意间深入敌后,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方圆负责护卫林尽染的安全,王正则以“我家主子想吃馄饨”为借口,出府宅去传递消息了。
因为夜里实在太凉,林尽染打算问人要个火盆。
整个府邸就四个家丁,九堂主没影了,不知跑哪儿去风花雪月了。林尽染光找人就费了不少时间,路过垂花门的时候,偶遇一个坐轮椅的年轻男子。
“你是谁?”对方目光阴沉,语气如刀,仿佛欠他多少钱似的。
林尽染:“郎中。”
这门职业也不知怎么触到了对方霉头,那人额头青筋暴跳:“都是废物!”
吼完就以魔息推动轮椅,走了。
莫名其妙。
林尽染往后院走,在荷塘中央有个望月亭,亭子里坐着个人。
“劳驾,请问府中的家丁……”林尽染定睛一看,心中疑云丛生,因为这人也是坐轮椅的。
只是比起前头那个,这边这个态度相当温和,还朝林尽染微微一笑:“你是新来的?”
林尽染用短暂的时间充分的分析。
对于一个人来说,双腿残废不能行走无疑是痛苦的,可医修无数却未能根治,难免心生怨怼,也难怪那人一听“郎中”二字就冒火。
林尽染吸取教训,就坡下驴的点点头。
这人目光下移,提出了个奇怪的要求:“把你前襟撩起来。”
“干嘛?”
“快。”
林尽染照做了。
这人瞳孔明显一缩:“绝色啊!”
“虽然裤子没脱,但我能想象出来你的这双腿有多美。”
“小兄弟,是福还是祸呢!”
林尽染双臂抱胸:“我最讨厌打哑谜,要么全说了,要么闭嘴。”
这人从善如流的闭嘴了。
林尽染也懒得搭理他,不管是他还是刚才那个人,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双腿。
修长笔直。
因为做轮椅的缘故更能清楚的呈现在眼前,真的很美。
林尽染莫名生出一阵恶寒。
回房的路上,突然听见有人叫他:“周半仙儿。”
林尽染转头,那个九堂主走路没声,如鬼似魅的飘了过来,清华月光映在霜白的长发上,更添几分凄厉。
“我家李公子如何了?”
林尽染说:“百年古方,药到病除。”
“本堂果然没有找错人。”阿九走远两步,又蓦地转身回来,单纯无害的眼神在林尽染腰部以下看了看,明显一怔。
“哟!”阿九那双眼睛锃亮,一副捡到活宝的欣喜若狂,“快,把裤子脱了!”
“……”林尽染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对他说出这种虎狼之词!
阿九莞尔一笑,步步逼近,直到把林尽染困在墙角:“你不脱也无妨,反正就是你了,你逃不掉。”
林尽染:“你看清我的脸,如此平平无奇,你也有兴趣?”
“我爱的不是脸,是腿。”阿九邪邪笑道,“我这一生阅腿无数,哪怕隔着裤子,我也能描绘出你腿部的线条,肌肉,那完美的轮廓是我此生见过的极品!”
“宝宝,你跟了我,就不必再走南闯北的四处行医,朝不保夕,风餐露宿。”
林尽染强忍住把他阉了的冲动,虚与委蛇道:“堂主堂主,交/配啊不是,双修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所以,所以咱们得选个良辰吉日。”
“不用。”阿九态度强硬且饥渴,“我现在就要!”
“宝宝,我会好好疼你的,乖哦~”
林尽染忍无可忍,正要动用魂力,冷不防背后涌出一道剑气,直奔阿九的咽喉!
尽管阿九反应极快,但距离太近了,那道剑气贴着他侧颈而过,留下触目惊心的一道血痕。
阿九:“剑修?”
林尽染猝不及防,只见自己左肩上多了张纸人,纸人扭过小脑袋仿佛跟他对视,下一秒就飞了出去,迎面对上阿九遮云蔽日的魔息!
第39章 百日红
一道耀目的华光过后, 纸片人四分五裂!
强烈的真元和魔息冲撞,搅的林尽染内府隐隐作痛,他没有真元护体, 这样的冲击实在吃不消,脸色逐渐发白。
阿九掸了掸袖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笑道:“宝宝, 你还是从了我吧!”
“你有散修做护卫也没用。”阿九好心提示, “实力悬殊啊,在乐游州, 你就别抱不切实际的反抗心思了。”
这人出现的第一面,阿九就探了他的内府,并无丝毫真元, 就一凡夫俗子。
实话说阿九还是有点遗憾的。
凡夫俗子太弱, 大概率经不起他的折腾。
“诶, 能坚持多久算多久吧!”阿九满眼可惜, 从袖袍里取出一条通体血红的蛇。
蛇只有手指粗细,个头很长, 可以在手腕上缠七八圈。
林尽染:“百日红?”
阿九微微一愣,欣喜道:“郎中好见识!”
“此灵蛇生长在十万里蛮荒之地, 只能活三个月,故名百日红。这条百日红是我见过最纯正的一条,我使出浑身解数让它活了三年, 叫声‘百日红之王’也不为过。”
“你别看它长得小巧玲珑, 那对利齿可有剧毒,但不致命。只需一口, 你全身经络就麻痹了, 无论待会儿我怎么对待你, 你都不会疼,我也算是个怜香惜玉的好人了。”
阿九自满的点点头:“完事之后呢,我就折断你的脊椎,让你下半身瘫痪,终身坐轮椅。”
林尽染又是一阵恶寒:“为何,你不是喜欢美腿吗?失去行走能力的腿,你不觉得失去了美感?”
“才不会呢!”阿九认真道,“地上多脏啊,会污染双腿的!我喜欢的腿,首先要脚不沾地,明白?”
明白个屁啊!
林尽染忍不住跟他较真:“长久不行走,肌肉萎缩,皮包着骨头像两根棍子,哪来的什么美感!”
“我说美就是美,你个小兔崽子懂什么?”阿九有点怒了,但很快就笑了,“你不理解也无妨,因为你没亲身体会过。”
“来吧!”阿九骤然出招。
方圆闻声找了过来,二话不说立即出剑。
整个过程他避免用离镜的功法,免得暴露身份。
这年头,不少仙道散修来魔界做生意,在金钱面前,“仙魔不两立”的法条显得脆弱不堪。
修士斗法,周遭气流忽快忽慢,空气紧绷。林尽染后退再后退,如同有双筷子在内府里绞肉馅,血气一阵一阵的上涌。
林尽染用袖子捂住口鼻,咳了两声,浅色的料子上见了血腥。
忽然,一股暖流从背心涌入,搅乱的内府瞬间平息下来,连呼吸都变得通畅了。
林尽染转头一看:“少掌门?”
谢明烛眉心轻锁,脸色看不出什么异常,但唇上的颜色寡淡,有些发白。
林尽染:“刚才那个纸人……”
方圆败下阵来。
钟师姐拔剑顶上去!
与此同时,那四个家丁也到位了。
谢明烛停止输送真元的同时,并指为剑凌空一划,逼退两个家丁。
另外两个家丁冲上来,谢明烛不躲不闪:“你们两个,保护他。”
话落的瞬间,两个家丁跟中邪了似的调转剑头,一个刺向那俩同伙,一个站到林尽染身前,像老母鸡护小鸡仔似的一动不动。
林尽染:“……”
这也太犯规了吧!
阿九几个纵跃上了房顶,修长双指捻着鬓边白发:“你们究竟是何人?”
钟师姐难得当一回酷女,不逼逼,就是干。
阿九原本是抱着“挺有意思”的心理看待这件事,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严肃起来,双手掐诀,以自己为中心刮起了旋风。
院中飞沙走石,连三人合抱的树都拦腰折断,钟师姐一不留神,被乱窜的石子击中腕脉,只觉一阵刺痛顺着灵脉直捣内府,整条胳膊都麻痹了。
佩剑未能落地,而是被谢明烛一道剑诀召过去,流丽的剑式引来风云呼啸,冲着阿九命门一刺!
阿九并不躲闪,掌心凝聚血咒,赤手空拳的迎上去!
强烈的冲击让腕间盘旋的百日红飞出去。
方圆立起结界护住林尽染,砖瓦“噼里啪啦”往下落,最近的几间厢房轰然坍塌。
方圆:“公子,没事吧?”
林尽染正想说没事,余光瞥见那抹艳红,神魂骤颤:“别动!”
方圆吓了一跳,从头发稍到尾椎骨僵成了一根棍子:“怎么了?”
百日红就在方圆的脚边,立起三角蛇头,“咝咝”的吐着蛇信。
方圆看一眼差点吓哭!
他,离镜首徒,林芳年座下大弟子,天灵根,一身虎胆,骁勇善战,不怕魔不怕鬼不怕妖,平生最怕的就是蛇虫鼠蚁。
所以林尽染的屋子他从来不去,他怕啊!
“公,公子……”方圆已经有哭腔了。
林尽染取出一包药粉,盯着百日红心怀不轨的眼珠子,猛地泼上去。
蛇发出一阵酷似婴儿的哭嚎,极其凄惨。
渗人的叫声成功引起阿九的注意:“你找死!”
林尽染找不找死不知道,反正他没打算让百日红活。
这蛇不愧是“百日红之王”,被药粉泼个正着还不死,蛇信吐的更快,张开一嘴尖牙,牙齿上挂着的黏液溅到地上,瞬间把地砖烧个窟窿。
这货的叫声太难听了!林尽染忍无可忍,放出绣球照着蛇头砸。
方圆都吓腿软了还不忘出谋划策:“公子,打蛇打七寸!”
百日红长长的一坨子,行动起来灵活的不像话,不仅躲过了绣球,还嗖的一下没影了。
林尽染眸光一厉,凭着感觉,猛然转身张手一抓——狠狠掐住了试图偷袭他脖子的百日红。
掐住蛇头,蛇尾顺势绞了上来,瞬间把林尽染双腕都捆到一起,越勒越紧。
林尽染觉得自己双手都要断了,但他偏不撒手,他更加用力的掐蛇脖子,互相折磨!
“你住手!”大变态阿九露出恐慌的表情来,“你放了红儿,本堂不杀你们就是!”
林尽染瞥他一眼。
我信你个大头鬼呀!
阿九恼羞成怒,掌心魔息大盛,朝着钟师姐的方向一抓,强烈的吸力让钟师姐主动投怀送抱,阿九掐住她的脖子,目眦尽裂:“那就让她给红儿陪葬吧!”
林尽染看不见似的继续掐蛇头:“我们不是一伙的。”
阿九呆愣。
林尽染:“我不认识她,你随便吧。”
阿九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但很快他就笑了:“呵,既然如此,那我先送她上路!”
林尽染:“哎呀哎呀你的宝贝蛇翻白眼啦!!!”
阿九嘶声力竭:“红儿!”
“小兔崽子你放开红儿!”
“白毛怪你放开她。”
“你先放!”
“你先!”
林尽染听到了骨裂的声音。
他也不便宜百日红,死死掐住脖子,蛇难受的吐舌头,奋力挣扎,气息越来越弱。
阿九心都要碎了:“我的红儿!”
林尽染:“你的宝宝要坚持不住了。”
“好!”阿九松手,钟师姐捂着脖子咳得撕心裂肺。
林尽染给谢明烛和方圆递眼神,等他们退到安全距离,林尽染这才松了手劲。
突然,百日红好像打了个嗝,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紧接着一颗血淋淋的圆球飞了出来,正中林尽染的眉心,融入体内。
林尽染:“???”
靠,这什么玩意儿!
是内丹,还是蛇胆啊?
阿九眼珠子差点瞪出来:“红儿!!!”
百日红之王不挣扎了,勒紧林尽染双腕的蛇尾巴松开了,软趴趴的垂下脑袋,断气了。
林尽染:“……”
那个,这,这就有点尴尬了。
阿九眼底染血:“你!”
“我真不是故意的。”林尽染目光诚恳又真切,“对不起。”
第40章 替换
阿九气疯了。
林尽染觉得自己也是受害者啊!
不管这玩意儿是内丹还是蛇胆, 总归是生吞,很恶心的好不好?
林尽染回忆那滑不溜秋的东西路过舌根的触感——真恨不得把出生第一口娘奶都吐出来!
“杀了你们,杀了你们!”阿九眼中喷火, 盛怒之下连口腔中都是血腥气,他索性喷了出来,那些血珠子却并未落地, 而是浮在空中, 仿佛赋予了灵魂般流动起来,凝聚成一个巨大的法阵!
钟师姐:“这是血咒吗?”
谢明烛目光含着警惕:“血咒里的溶血阵。”
方圆恍然大悟, 是那个只要身上有出血点,便难逃攻击目标的法阵!
恶毒,臭名昭著。
虽然血咒都是阴祟的, 细算下来, 魔道功法全是害人不浅的禁术!
林尽染:“你们身上有伤吗?”
方圆:“牙龈出血算不算?”
林尽染:“……”
钟师姐手腕上有石头造成的擦伤, 谢明烛表面看着没事, 有没有内伤谁知道呢?
只要有出血破损的地方,溶血阵就会让你体内的鲜血在一瞬间狂涌出来!
“老娘可不想死!”钟师姐拔剑率先冲上, 方圆紧随其后。
林尽染拿出仅剩的一点林笑,用火折子点燃。
钟师姐刺向阿九的背后, 谢明烛喊道:“别动!”
试图转身防御的阿九一僵,几乎是电闪火石之间,他猛地挣开束缚, 挥手一扬, 利剑只勉强刺入小腹一公分。
阿九目光一凝,眼底闪过一瞬间的困惑, 继而恍然大悟:“原来是云舟仙渺的弟子, 惯会使用“妖术”的所谓名门正派。”
阿九看向谢明烛:“本堂一直很好奇, 你们究竟练的什么功法,可以蛊惑人心,对你们发出的命令百依百顺,莫不是狐妖一族的媚术?”
淡红色的清烟袅袅,阿九神情有些恍惚,半空中巨大的血色法阵光芒有些褪色。
阿九先是一怔,然后畅畅快快的笑出了声:“林笑!好啊,天下邪医亲临本宅,真叫此地蓬荜生辉!”
比起大出血而死全军覆灭,暴露就暴露吧!
林尽染弯腰捡起绣球。
绣球是灵器,平时放在袖内乾坤,而清秋扇是灵武,和真元一并存放于金丹,这就导致林尽染只能用绣球暂时防身。
谢明烛也召出洗尘剑,冲着血咒法阵劈空一斩!
法阵四分五裂,血珠子却没喷溅到地上,而是汇聚成一股,流回到阿九手中:“你们是来救流霜派弟子的?”
方圆怒喝:“人在哪里?”
“你们先行一步,去地狱等他吧!”阿九眼底戾气荡漾,血腥萦绕在指尖,泛着毛骨悚然的狰狞血光。
方圆和钟师姐一左一右挥剑刺他,阿九手指轻摆,血光凝聚成血刃,在暗夜中划出惊心动魄的艳红。
谢明烛:“骨裂!”
阿九手腕子传来“咯嘣”一声脆响。
方圆只觉脖子处一凉,鬓边的头发被切断了,只要再近那么半寸,他就脑袋搬家。
“碍事。”阿九不顾手腕的剧痛,以魔息操控着血液、分散成千百颗细小的血珠子,血珠子再凝成针状,铺天盖地的朝谢明烛杀去——
谢明烛凝神低喝:“反弹。”
血针一顿,下个瞬间,漫天掩地的朝阿九回刺。
阿九目光一厉,掌心聚起魔息大力的一推,血针在半空中爆成血花。
阿九眼底怒气堆积:“我要拔掉你的舌头!”
阿九从房顶上飞身下来,近距离的厮杀对谢明烛来说并不吃力,转眼已是二十个回合。
再躲开阿九斩魂一掌的同时,谢明烛提剑反刺:“定。”
阿九身体一僵,却在洗尘剑压来的瞬间动了,狞笑着一把擒住剑身,用力一拧,洗尘以一种诡谲的姿势被拧成了麻花。
“这都不碎,果然是灵武。”阿九瞳孔中倒映着谢明烛肃冷的面孔,“你们云舟仙渺的狐媚术,也不过如此。”
谢明烛调动真元将近身的阿九逼退开,阿九乘势后退,余光刚好瞥见角落里的林尽染,怒火四起:“我的红儿!”
谢明烛一成不变的脸上闪过明显的惊恐,脑子几乎来不及斟酌,脱口而出道:“和我替换!”
刹那之间,林尽染被换到了他之前所在的位置,而他换到了林尽染所在的地方。
阿九一掌正中当胸,谢明烛只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右手握紧洗尘剑,近距离刺阿九的心脏——
阿九万没想到他这般顽强,都这样了还能反抗,情急之下忙将护体魔息推出去。
谢明烛:“破!”
“什么?”阿九眼睁睁看着魔息消散,洗尘剑如愿以偿穿过障碍,狠狠刺入心脏!
血液如决堤的黄河哗哗往出流。
“好,你真行!纵观整个修仙界,能将我伤成这样的人少之又少。”阿九伸出惨白的手,虚虚一握,从心脏处狂涌的鲜血就受其操控,逆流回去了。
钟师姐看傻了眼,气急败坏的骂道:“这是作弊!”
阿九释放魔息将彼此震开,洗尘剑拔出,竟一丁点鲜血都没流出来。
冷不防身后凉风刺骨,阿九余光一瞥,是一颗迎面砸来的绣球,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躲了过去:“小孩子的玩具。”
空中散发着甜甜的味道,是绣球上带来的。
阿九有些困惑,很快就感到一阵头晕眼花,他立即咬住舌尖:“雕虫小技。”
林尽染:“你中毒了。”
阿九差点被逗笑:“什么毒?”
“七步,你必死。”
阿九先是一愣,而后仰天大笑起来:“邪医黔驴技穷,开始危言耸听吓唬人了?”
林尽染凤眸全然冷了下去:“你不信就算了,过来吧。”
阿九眼中杀气蔓延,大刀阔斧的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再抬脚却卡了壳,不敢轻易落下。
林尽染冷笑。
阿九咬牙切齿。
若他是一般人,阿九非但不会信,还会立即割掉他脑袋。
可这人是邪医啊,是乖张怪癖的邪医!
“我杀了你!”阿九右手一握,密密麻麻的血刃将林尽染包围起来,水泄不通。
只要他一个念头,林尽染必死无疑。
方圆和钟师姐都慌了,林尽染却笔直的站在原地,非但面无惧色,反而笑了:“你才不敢杀我,因为你舍不得死。”
林尽染:“同归于尽是最愚蠢的做法,我主张退一步海阔天空,和气生财。”
阿九:“你想如何?”
林尽染朝一旁喊道:“方圆,带钟姑娘和少掌门走。”
“公子,那您……”
谢明烛:“你们走吧。”
被力量操控着,方圆拉上钟师姐借风遁而走。
林尽染有点着急:“你怎么不走?”
谢明烛没说话。
林尽染无奈:“你不是金童我不是玉女,就别搞什么生死相随的操心戏码了。”
谢明烛忍了又忍,没忍住,咳嗽两声。
林尽染忙跑过去,抢来他的手腕诊脉,然后拿出一枚七枯鹿血丹,又恍然想起这玩意儿不能用,只好给他吃朱虹。
林尽染扶着谢明烛坐下,取出冰魄神针刺入胳膊上几处要穴。
远处的木头人阿九受不了了:“喂!你给我解药!”
“闭嘴!”林尽染没好气的吼一嗓子,再看向谢明烛之时,目光不由自主的柔和下去。
“少掌门以命换命的救我,多谢。”
谢明烛看他一眼,淡淡道:“剑修保护医修,天经地义。”
“哪来那么多天经地义。”林尽染笑的有些勉强,语气带着点烦躁的埋怨,“我又不是你的谁,经不起你这么大代价的救命之恩。”
【在赤霄峰之时,你不也是如此?】
林尽染心里一软,自嘲笑笑。
【你当初救我的时候,拿我当成你的谁了?】
林尽染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口,刚好迎上谢明烛递来的视线,林尽染毫无来由的一慌,匆忙避开。
仙道诸门同气连枝,舍命救同道,应该的,应该的。
阿九:“喂!你们有完没完啊,我这儿怎么办?”
林尽染瞪他一眼:“安静,我现在不想理你!”
阿九气蒙了:“我杀了你信不信!”
“哦。”
“我活剐了你!”
“嗯。”
“我要将你挫骨扬灰,要你永世不得超生!”
“呵。”
“……”
“……邪医,您忙完了吗?”
“要我说,你无论针灸还是刮痧都没有双修来得快,想让姓谢的尽早恢复,要不你舍身跟他双修吧!”
“东厢房有床,还有合欢散,免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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