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穿越快穿 > 予春光 > 番外五
    周时予曾设想过无数次,盛穗身穿婚纱的模样。


    女人腰肢盈盈一握,收腰的蕾丝设计更显纤细,修身的纯白婚纱勾勒姣好身材,肤若凝脂,头纱垂坠,拖尾长摆铺散开来,一颦一笑都婉转动人。


    又或是她会遥遥站在目光所及最远处,逆光而立时,连倾落日照都格外温柔。


    周时予幻想过千百种可能性,却仍旧在盛穗提起裙摆向他奔来时,脑海有一瞬漫长的空白。


    乐声悠扬流淌,本该是庄重而圣洁的场合,却好像有一只从天而降的精灵闯入人间。


    头顶冠冕随着动作晃动,盛穗拽着那身并不适合活动的婚服,目不转睛地向他跑来。


    女人精心打理的发型略有散乱,碎发垂落鬓角,裙摆提起后,露出半截白藕似的小腿,脚上穿着尤为违和的帆布鞋,连边角都泛起陈旧的淡黄。


    周时予垂眸,一眼认出爱人脚上的帆布鞋——他也曾在那条寻不到尽头的长街见过。


    十数年流逝而过,那年场景也历历在目,他眼睁睁见着盛穗背影消失人潮里,双腿却好像灌上沉铅,一动不动。


    物是人非,如今是盛穗穿着那双连周时予都快忘记的鞋,不顾一切地向他奔跑而来。


    有一瞬间不敢再看,周时予别过脸,深吸气。


    “周时予。”


    带着微微喘息,盛穗温柔而轻快的呼喊声拉回滞怠思绪,周时予对上面前爱人的笑意盈盈,就听她轻声问:“好看吗。”


    “”


    思绪翻涌哽在喉头,周时予突然意识到,人在过分美好的事物前,竟然会有类似望而却步的犹豫。


    他抬手挽起盛穗耳边碎发,低声沙哑:“嗯,很好看。”


    闻言,盛穗脸颊晕染出点点薄红,平复呼吸后,在众人瞩目中似乎意识到行为失态,遂即规规矩矩在他身边站好,用长长裙摆掩盖不合时宜的帆布鞋。


    周时予将这些小动作都收进眼底。


    他总是很爱看,盛穗时而不经意间的小动作。


    鲜活,灵动,俏皮中又带几分被幸福环绕而养成的娇憨。


    年迈的银发牧师悠悠念响誓词,周时予只垂眸静静看人,在这脚下一方圣洁土地与悠扬乐声中,脑海闪现他们共同度过的四年时光。


    “婚姻是爱情和相互信任的升华。它不仅需要双方一生一世的相爱,更需要一生一世的相互信赖”1


    牧师庄重的声音再度响起:“今天周时予先生、盛穗女士将在这里向大家庄严宣告他们向对方的爱情和信任的承诺——现在,请二位向在座的各位宣告你们结婚的心愿。”1


    话音落下,整座礼堂陷入期待的沉默,所有目光齐齐投向显然有几分不自然的周时予。


    向来最是沉稳与荣辱不惊的人罕见失态,修身的纯黑西装不但勾勒他坚实的胸膛,更将男人起伏的呼吸暴露无遗。


    周时予居然在紧张。


    余光扫过台下最前排表情惊愕的老友们,周时予去握盛穗右手时,才发现他指尖都在细微发颤。


    “盛穗,我们在一起快四年了。”


    开口发现连声线都沙哑的厉害,周时予只能无奈轻笑,再抬眸见爱人早已双眼通红,鼻尖感到酸涩:


    “遇到你之前,我是对时间快慢、甚至生命长短都少有概念的人;直到我们在一起,时间突然快的令人害怕。”


    “你可能永远不会知道,你对于我而言意味着什么:或许连我自己也无法用贫瘠的言语形容,‘盛穗’之于‘周时予’的分量多有重——不只是简单的两字姓名,不仅是藏匿心底的晦涩情感,而是青春期照进病房的第一缕春光、是那年长街捡缝碎裂自尊的补丁,更是每个彻夜难眠的深夜里、心底仅剩那一份对明日晨曦的期盼来来源。


    “如果必须要选用一个词来形容你,我想我会用‘期待’。”


    话音微顿,有晶莹泪滴划过女人柔软面庞,周时予抬手用指腹拂去,浅浅泪意蓄在眼眶:


    “盛穗,你承载着我对这个世界所有的所有期待。”


    昨夜写好烂熟于心的稿件忘得一干二净,周时予感受着大滴泪水砸在他手背,哑声继续这些年从未启齿的心事: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深陷于上天不公的怨天尤人,直到你再次出现在我生命里,我曾无数次扪心自问:如果重逢的代价,是那些永无尽头的苦难和病痛,我还愿不愿意再来一次。”


    “所以呢,”盛穗几欲泣不成声,泪眼婆娑间,问出她早已知晓答案的问题,


    “你愿不愿意再遇见盛穗一次?”


    透过被泪水模糊的视野,她看见周时予如往日一般无二,满眼温柔爱意轻揉她发顶。


    男人低声嘶哑,字字清晰:“——周时予求之不得。”


    “盛穗,”周时予今天格外喜爱唤她大名,那样轻柔、却又如此沉甸甸地落在她耳边,“我一个人孤零零在这世上行走了很久很久,曾经每天睁眼,就是新的颠沛流离。”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以后我不再是孤身一人,”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握住她,温润掌心包裹她手背,盛穗见周时予微微笑起来,轻声在她耳畔低语,


    “现在,我有家了。”


    “”


    漫长的几秒过去,当语言不通的台下甚至有人开始起哄时,盛穗终于开口问道:“昨晚凌晨三点还没睡,是在写这些么。”


    “是,怕婚礼时紧张到大脑空白,”周时予笑着坦然承认,“不过刚才看到你,昨晚背过的也忘了。”


    盛穗被逗笑,指尖骚挠着男人掌心:“那剩下的话,回去再重新给我说一次,好不好。”


    周时予笑着点头。


    “好,”意识到该她发言,盛穗顿了顿,略有些迟钝地确认,“现在轮到我了,是么。”


    周时予紧了紧她的手:“别紧张。”


    “你这句话,似乎没什么说服力,”盛穗平复心绪,仰脸朝男人展颜微笑,


    “周时予。”


    “我在。”


    “可以再认真看看我吗?”


    盛穗终于想起她此刻或许造型凌乱,绝不是影视剧里文静唯美的新娘形象,忽地有些后悔,刚才跑时太不顾形象,


    算了,老夫老妻还计较形象做什么;心里自我安慰着,盛穗微红着脸,手交与周时予掌心,踮脚落吻在男人薄唇。


    熟悉而安心的木质冷香将她包裹其中,无声安抚所有紧张心绪。


    “我希望你能记住我现在的模样。”


    沉寂许久的观众们在亲吻中爆发喝彩,欢呼声中,盛穗后退半步,薄唇湿润着,弯眉朝周时予嫣然一笑,


    “因为,下一刻的我总会比刚才更喜爱你。”-


    婚礼结束后,五湖四海的宾客带着美好祝福纷纷利息,很快,礼堂内只剩下寥寥几人。


    肖茗和其他人在外面游园观景,盛穗脱去长长的拖尾礼服,换上轻便的来时常服,头静靠在身侧的周时予肩膀。


    撤去各处装饰的花枝,教堂再度恢复往日肃穆,两人静静坐在最前排的长椅,耳边是婴儿车里女儿熟睡的呼吸声。


    “你好,冒昧打扰了。”


    正当盛穗以为偌大教堂内只剩两人时,身后忽地传来一道温和女声,说的一口标准流利普通话。


    鲜少在岛上遇到国人,盛穗坐直身体回头,就见到有位面容清秀的女人站在她身后。


    女人显然年长于她,健康肤色一看就是时常待在户外,和煦温暖的笑容,只一眼就让人忍不住想亲近。


    比起外貌,更吸引盛穗注意的,是女人十分违和的行头装备:脖子上挂着专业相机,肩上却背着小提琴琴盒。


    “可能有些突然,”面对盛穗疑惑目光,女人笑着说明来意,“刚才我有幸参加婚礼,拍了些照片,想送给二位作为礼物。”


    说着,女人打开相机朝盛穗侧身,给盛穗展示她刚才拍下的照片。


    盛穗看完,心中无比感叹。


    这场婚礼对于周时予意义重大,男人自然也高价聘请专业团队全程拍摄记录。


    婚礼后,盛穗也粗浅看了些成果,虽说对成品十分满意,却远不及眼前女士带给她的触动。


    女人只给她展示了三张相片。


    一是她提起裙摆向周时予分奔而去时,雪白的裙摆托地,发丝在光点飞扬舞动;二是周时予侧头偏过脸时,微微泛红的眼眶;三是誓词宣念后,盛穗踮脚将要落吻在男人唇角时,周时予下意识的环住她后腰动作。


    比起拍摄团队精准全面的记录,盛穗看得出,拍摄者在按下快门时,一定倾注了许多个人情感。


    “谢谢你,”她微微鞠躬表示感谢,礼貌询问,“请问,您手上的照片可以发我一份吗。”


    “当然。”


    女人弯眉笑着答应,开启蓝牙功能将照片传给盛穗后,又垂眸再次看着屏幕里亲吻的两人,低低道:“你们看上去,真的很幸福。”


    女人话里有几分落寞,盛穗正怀疑自己听错时,就见她抬头笑容依旧,询问道:


    “如果我把照片发布在我的微博账号,两位会不会介意?”


    盛穗看过微博账号才知道,面前纤细恬静的女人名叫苗荼,是一名年轻有为的纪录片导演,从其最出名的处女座《无尽夏》一举荣获最佳长篇纪录片后、最佳编导等各类文艺专题片大奖都斩获囊中。


    甚至连微博粉丝关注,都是以千万为计量单位。


    考虑打周时予的身份特殊、再加上不想引人注目,盛穗狠狠心还是拒绝:“抱歉,我们不太想暴露在公众视野。”


    “没事,可以理解,”苗荼理解地摇头,过肩短发亲和而不失干练,“不管怎样,还是祝二位新婚快乐。”


    盛穗报以诚挚微笑:“谢谢。”


    他国遇到老乡倍感亲切,盛穗暂时忘记婚礼的事,自然问起苗荼来这里是工作还是旅游。


    谈话间,她不自觉再次看向苗荼肩上略显陈旧的小提琴盒,不由好奇:“苗老师还会拉小提琴吗?好厉害。”


    “没有。”


    “是我一位故人,”苗荼脸上笑容微微凝固,随即又恢复如常:


    “他曾经嘱托我,让我带上他的那份、多看看这世界到底是什么模样。”


    话落,苗荼垂眸遮掩眼底一闪而过的怅然,将肩上琴盒扶了扶,抬头弯眉告别:


    “我先去别的地方走走啦,很高兴能参与你们的婚礼。”


    “好,也谢谢你能来。”


    “”目送女人纤瘦身影消失教堂门外,盛穗拽了下身侧沉默许久的周时予衣袖,轻声问:“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大概,每个人都有他不为人心的心事吧。”


    男人大手轻揉她发顶,沉声宽慰:“君子之交淡如水,萍水相逢能这样已经很好。”


    “也是,”盛穗不过分纠结,见周时予也起身推婴儿车要走,“要出去吗?”


    “嗯,出去走走,”周时予低头看了眼车里熟睡的粉嫩团子,嘴巴砸吧着,眼底柔和,“顺便让梁栩柏帮忙照顾一会意意。”


    周时予居然舍得让别人找看女儿?


    小心思瞬间被看破,不等盛穗出声,就只觉鼻尖被修长手指轻轻刮过。


    “梁栩柏的爱人最近在备孕,他这半年都在学怎么带孩子,”周时予俯身望她双眼,意有所指道,


    “今天是我们结婚,也该过过二人世界了。”


    想到两人这两年都是围着女儿转、反而忽略彼此,盛穗也有几分愧疚,仰着小脸点头答应:


    “你想去哪里,我陪你一起。”


    她讨好的模样太明显,周时予见状抬起眉梢,反问:“哪里都可以?”


    “当然,”上扬尾音落在耳边,听的盛穗心口微微发痒,倾身凑过去重复道,


    “盛穗会陪周时予很久很久,会陪他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


    话音未落,只见男人倏地弯腰低下身,双手分别从她后背和腿弯穿过,熟练而轻松地将盛穗打横抱起。


    “诶——”


    猝不及防双脚离地,盛穗轻呼出声、双手环住男人脖子,就感觉周时予薄唇贴落在她耳边,肌肤相触。


    “我听这里的孩子说,新郎抱着新娘子走完通向教堂的99级台阶,就会相爱一生、永不分离。”


    男人低声字字清晰,压落在耳畔宛若诱哄:“我们要不要,也试一试?”


    四目相对,盛穗被周时予半正经半玩笑的语气逗乐,有意调侃:


    “刚才誓词还说呢,你说你不信命数这些——”


    未完的后半句,却被一道温柔却不容拒绝的亲吻封唇。


    “我也说了,那是&039;以前&039;。”


    侵夺过爱人呼吸,饱餐一顿的男人轻咬着盛穗薄唇,满意地看着她下唇牙印:


    “直到有一天,我收到了上天馈赠的珍宝。”


    周时予将盛穗在怀中抱紧了些,笑着低低道,“那时候我便想——”


    “或许,这世上真的有神灵庇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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